第二十六章 噩梦

化装舞会  作者:横沟正史

夏江的麻木又开始加剧,脸部的肌肉仿佛怠工似的,显得十分僵硬,只有那瞪大的眼睛里因为恐惧充满了战栗的神色。

“我忘记说了,当时拐角亮着一盏街灯,睡衣少女的身影在街灯下浮现出来,要说她的那张脸啊,我的天!”夏江仿佛在驱赶幻象一样使劲挥手,“从那之后,我不知有多少次在噩梦中梦到那张脸。那已经不是人的脸了,是一张恶魔的脸,是魔女的脸。不,比魔女更可怕。那张脸严重扭曲变形,而且似乎还在笑。她连身体都跟常人不一样,弓着背,下颚向前突出,像大猩猩一样垂着两只手……恶心,猥琐……不!不!我再也不想梦到那张脸!”

金田一耕助和等等力警部毛骨悚然地对视着。二人今天在高尔夫球场看到了美沙的畸形……夏江无疑也看到了同样的情形。

“藤村夫人,不要慌。然后您是怎么做的?去少女爬上来的路看了看?”

在金田一耕助的大声鼓励下,夏江才现出一副从梦魇中醒来的表情,满头大汗。

“不好意思,先生,我还是乱了方寸……对,我不由自主地那么做了。而且,那少女空着手的情形也让我起了疑心。我本能地意识到笛小路先生肯定出事了。等少女的身影消失在坡上面后,我就急忙过去查看。不久,一样微白发亮的东西就从前面的雾中显露出来。我走近一看才发现是泳池。虽然泳池周围拉着铁丝网,我却发现有一处地方的铁丝网有破损,而且还不是最近才破的,而是以前就已损坏。我发现那铁丝网破损处的带刺铁丝上钩着一块白布,便取下来一看,是一块被撕裂的毛巾质地的碎布片。恐怕是少女睡衣的碎片。”

嗯——,日比野警部补不由得呻吟了一声。

“日比野先生,如果我带走那碎片的行为打乱了您的调查,我只能向您表示诚挚的道歉。可当时,我尚未发现泳池里居然还漂浮着可怕的东西。我拿着碎布片钻进铁丝网去查看时,才发现只穿着一条短裤的笛小路先生竟漂浮在泳池里。我一看就知道他已经咽气了。第二天早晨,我便逃也似的离开了轻井泽。金田一先生。”

夏江提高嗓门说道:

“我刚才所说的百思不得其解指的就是这件事。我不知道笛小路先生是自杀、他杀还是事故死亡。可假如是死于他杀,并且那个少女就是美沙,那她为什么要杀死自己的父亲呢?不,还有之前的那一件,笛小路先生为什么要侵犯自己的女儿呢?就算他再怎么烂醉也不能啊。”

令人窒息的沉默持续了一阵,金田一耕助把黯然而烦恼的目光转向夏江,说道:“关于这件事,您早晚会知道。这件事……也就是笛小路先生跟少女美沙是父女关系的思维方式严重蒙蔽了我们的眼睛,妨碍了我们的调查。多谢您,正是您的话让我们拨云见日。对了,藤村女士,”他稍加严肃地说道,“您当即就直觉地认为笛小路先生之死是他杀吗?”

“不,我也不清楚,大脑一片混乱,完全被吓蒙了。少女那当时的脸……但不久后,当那边的那位先生……是近藤先生吧,当他就阿久津之死找我问话的时候,我才明白警方大概怀疑是他杀。”

“先不说这个了,您对阿久津先生之死是怎么看的?”

“金田一先生,那恐怕真的是一场事故。若是他杀,这种方法的概率也太低了。”

“我对这种说法也抱有同感。但由于后来又发生了笛小路先生的案子,我们就把问题想得过于严重了。而且恐怕也是这件事,才把凶手赶进了更加有利的隐身衣。”

“近藤先生,请原谅我,我没有将那个八月十五日晚上目击的情况告诉您。这大概就是所谓的普通人的不协作吧。”

“没关系,没关系。”山下警部从一旁安慰着,他依然显得十分大度。“听了您刚才的话,就连我这样经验丰富的老家伙都是寒毛倒竖啊。您没能说出来也很正常。您现在能说出来,我们就已经十分感谢了。金田一先生。”

“哦,好的。”应山下警部的要求,金田一耕助再次把同情的目光投向夏江。“藤村女士,您这么疲劳还打扰您,真是不好意思,关于前天晚上在津村先生的别墅里发生的事情,您有没有发现什么?”

夏江的眼睛里再次恢复了害怕的神色。

“金田一先生,前天晚上,我……”她迅速说了几个字,忽然又改变了主意,“请恕我冒昧,能否让我由着性子自己来说?这样我会更放松一些。”

“请,请随意。”

“好的。”

为了调整心情,夏江凝视了一会儿搭在膝盖上的手,不久她便抬起湿润的眼睛,又用淡淡的语调讲述起来:

“我之所以今年又来到浅间隐,并不是为了隔壁津村先生的事,而是为了笛小路先生女儿的事情。由于我屡做噩梦,因此更想弄清楚这件事。不过,对于津村先生的事,我倒也不是毫不关心。因为我觉得,如果是津村先生抛弃了凤千代子女士,那这里面说不定会跟那个女儿有某种关系。好了,我就先说这么多,接下来,我就讲讲前天晚上我目击到的情形吧。”

眼看着焦躁的神色重新回到夏江的脸上,大家再次紧张起来。这个女人又目击到了什么?

“金田一先生,说归说,可是说实话,前天晚上那里究竟发生了什么,我根本也不清楚。所以我下面说的内容也不知会有多大的参考价值……前天晚上是八点左右停的电吧?停电之后,操姐就拿出手提电筒,我们闲聊了一会儿,可我们既没什么话题可聊,也不能看电视,因此我就在八点半结束闲聊上了二楼,带着操姐借给我的手提电筒。然后我就铺床……对了,虽然说操姐是睡床的,但二楼是日式房间。当我铺好床,正要关上窗户的时候,无意间往隔壁一望……想必您都已经调查过了吧,从那二楼望去,津村先生的别墅正好就在下面。那别墅的大厅里正摇曳着亮光。我立刻就知道那肯定是蜡烛,因为不只是光摇晃得厉害,窗户好像也是开着的。蜡烛忽然灭了,里面的人慌忙重新点上,之后就传来到处关窗的声音。当时我就纳闷起来,津村先生还真是冒失,风都已经那么大了,就不会关上窗户之后再点蜡烛吗?”

飞蛾飞进去大概就是在这个时候。

“您说当时是八点半左右?”

“对,八点三十五六分吧。”

“您认为当时在大厅里的人就是津村先生?”

“我只能这么认为了。我从贴在城里的海报上得知他有演奏会。但我想因为停电,演奏会也肯定暂停了。”

“说得对。那后来呢?”

“我就钻进被窝看了一会儿书。可是,用手提电筒看书实在难受,而且还浪费电,所以当在八点五十分关上灯想要睡觉,这时,隔壁就传来了汽车抵达的声音。您嘲笑我的好奇心也无所谓。我悄悄起来,把窗户拉开一点缝往下看。只见汽车正头朝这边停在门廊下,一位男士从里面下了车。虽说外面还没有黑到伸手不见五指的程度,可还是黑黢黢的。但由于他把前车灯打向这边,并且没关灯就下了车,所以我清楚地看到了他的身影。我想他大概是个搞音乐的人,穿着一件齐腰的衬衫。”

“您见过槙恭吾先生吗?”

“一次也没有。只是在他跟凤千代子结婚的时候,曾在一本杂志上看到过他的照片,难道……”

“没错。那、那个人进了别墅吗?”

“对。”

“当时您有没有看到里面的人?”

“没有,当时没看到。只不过……”

“怎么了?”

“我对这件事并没有那么好奇。我只是觉得偏偏停电的时候来了客人,这下可惨了。所以假如那怪事没有发生,我想我早就钻进被窝了。”

“怪事?”

“因为汽车上的客人前脚刚进去,一个人影就从房子后面偷偷溜了出来,透过一旁的窗户开始往里面窥探。”

“啊!”日比野警部补惊叫一声,现场有点哗然。

夏江似乎误解了众人的意思,加强语气说道:“不,我没有撒谎。真的出现了一个奇怪的人。”

“藤村女士。”金田一耕助用平和的声音安慰道,“我们并不是在怀疑您。我们已经确认有这么一个人,您又为我们提供了一份重要的证言。请尽量把这方面讲得详细一些。”

“好的。”

夏江仿佛在整理澎湃的心绪,又深吸了一口气,看来这女人又目击到了恐怖的一幕,众人的视线再次汇集到她的脸上。

“大家也知道,从我那里往下看,能够看到隔壁别墅的右侧面。那个人早就在那里徘徊了,只是由于来了车,才暂时藏到了房子后面。因为客人已经进去,他就又悄悄爬了出来……反正我当时的印象就是这样。”

“嗯、嗯,后来呢?”

“那个人……那个,说真的,那一带本该十分昏暗。可由于汽车的前车灯朝着这边,还一直亮着,由于光的反射,那一块就稍微亮了起来。那个人好像是想从窗户往里窥探,可是窗户有点高,那人就从后面抱来了一块石头一样的东西,放在窗户下,然后站到上面。”

“那人穿的什么衣服?”

“衣服我没有看清。虽说由于前车灯的反射,周围亮了一些,但灯光也妨碍了视线,弄得我反倒更看不清了。有一样我倒是看清楚了,那人好像背着一个最近挺流行的简易背包一类的东西。尤其我再度在窗边动弹不得。”

“啊,那是当然。尤其那里还是津村真二的别墅。那后来呢?”

夏江的脸上再次流露出恐惧与焦躁的神色。她一面与之做着殊死斗争,一面说道:

“后来我看了看表,原来我在那里已经站了十五分钟。忽然,偷窥的人影动作加快。他一下子从石头上跳下来,显出一副朝建筑物正面张望的样子。就在这时,有个人忽然从正面的门廊跑了出来。不,门廊从我的位置是看不到的,不过我只能认为人影是从那边跑出来的。人影在车灯前面一闪而过。一瞬间,我再次看到了那个佝偻病少女。我并没能看见脸,因为我这边非常高。但她弓着佝偻病般的背,向前伸着下巴,耷拉着双手……去年她就以那种姿势慢慢地从我前面走过,可前天她却像风一样通过车灯前,立刻就绕到了汽车后面。大概她事先就藏在建筑物的侧面。只见她骑上一辆自行车,径直朝坡下冲去。”

啊,自行车!美沙是有自行车的,这东西此时无疑变成了有力的武器。大家毛骨悚然,面面相觑。

“可是,当那个佝偻病少女骑着自行车从汽车背后冲出来的时候,从建筑物侧面跳出的人影却挡在了自行车前。从他穿过车灯前的一瞬间,我感觉那好像是个年轻的男人。可是,佝偻病少女却不顾一切地撞开那人往坡下冲去。男人似乎喊了声什么,可当时风已经相当大了,我并没有听清。一度被撞出去的那个人立刻开始追,全速冲下山坡。他似乎还带着手电筒。对了,当他挡在自行车前面的时候,手电筒的光还照到了佝偻病少女的脸,少女发出了哀鸣。我看到的就是这些。”

夏江满脸疲惫,瘫软地靠在椅子上,闭着眼睛。她的眼角明显露出了小皱纹,仿佛在诉说她半生的苦涩与屈辱,看着令人揪心。

金田一耕助略微提高了嗓门,道:“那后来呢?后来您是怎么做的?”

夏江轻轻摇摇头,说:“金田一先生,那已经是我忍耐的极限了。我想隔壁的别墅里一定也发生了可怕的事情。我偷偷关上窗,钻进被窝,却害怕得怎么也睡不着。我连开手电筒都不敢,害怕灯光露到外面被人发现我在偷窥。后来我拿着手电筒钻出被窝,走到楼梯中间才打开看了看表,时间是九点零八分。”

这个时间津村真二应该还在樱井家的别墅里。

如此说来,夏江同时目击到了去年跟今年的两起惊天大案。虽然这一切很可能是出于她对凤千代子的仇恨与自卑的痛苦挣扎的结果,但她的目击究竟会伤害到凤千代子呢,还是会……

“金田一先生,这就是我知道的全部,然后我就下了楼,钻进了操姐的被窝。没想到这却坏了事,昨天竟勾起了操姐的好奇心,激起了她的想象力,结果弄成刚才那种样子。

操夫人陷入精神错乱,现在已被抬进医院。至于这种错乱究竟是暂时的还是会长时间持续,目前尚不清楚。这大概就是猎奇的后果吧。

看到夏江摇摇晃晃地站起来,金田一耕助仰起脸问道:

“您要去哪里?”

“我必须告辞了。不,不是回浅间隐。我必须去操姐那里探望一下……她变成那样全都是我的责任,我必须给她看病。”

“啊,是吗,那我让人送您吧。但在这之前,我还有点事想问问。”

“什么事?”

“在监视隔壁期间,您有没有听到盂兰盆会舞扩音器的声音?”

夏江稍微沉吟了一下,不久身子便一抖,说道:“嗯,您这么一说倒真是有……由于风的原因,听上去忽远忽近的……好像还有点嘶哑的感觉。”

“混账!”近藤在心里骂了一句,大概是因为他发现这竟然又成了美沙的保护伞。

“还有一点,您有没有听到汽车从隔壁的别墅出去的声音?”

“嗯,听到了。不过金田一先生,您要问我究竟是什么时候听到的,那我就无法回答了。因为我害怕操姐,连打开手电筒看表的勇气都没有了。所以不是我钻进操姐被窝后的半小时就是一小时后……反正风已经刮得很猛了,雨势也间歇性变大。”

然后夏江就踉踉跄跄地离开了大厅。近藤将她送到正门后,立刻折回来说道:

“金田一先生,如此一来,田代信吉和美沙的关系就弄清楚了。田代信吉肯定是抓住了美沙,然后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也许田代信吉在来这里之前就认识美沙了。如果说他去年在白桦营遇到笛小路先生时听到了些什么……”

正当日比野警部补郁闷地咕哝时,一直留在津村真二别墅的山口匆匆走了进来。

“找到了!我们从那别墅的暗橱里找到了这个……”

说着,他拿出了威士忌酒瓶和酒杯。恐怕是兑水后让津村喝下的吧。

“这威士忌还有氰化钾的气味呢。还有,我们还从被害人的腹带上发现了一样奇怪的东西。”

这是一份对折了两次的乐谱。正面就是普通的乐谱,上面爬满了蝌蚪。山口所谓的奇怪东西是指背面,上面详细认真地记着火柴的排列图案。另外还有一个空信封,收信人是浅间隐的津村真二,发信人是东京的立花茂树,不过信封里并无信笺。

“原来是这样。”金田一耕助看到认真抄写在乐谱背面的火柴排列图案,嘴角不由得绽开,“那么,槙恭吾被氰化钾毒倒时并不是朝前趴而是往后倒的。所以当津村真二从樱井家的别墅回来时,火柴图案仍一丝不乱地留在桌子上。于是死板却又冒失的津村先生便依照原样抄了下来,想在矢崎的别墅里再现。”

“金田一先生,这到底是什么啊……”山下警部瞪大了眼睛。

“没什么,只是一个色盲家族的族谱而已。但山下先生,您也用不着感叹我的博学多识。因为我以前就办理过一个色盲的案子,对此还比较了解。在矢崎的工作室里看到火柴图案的时候……尽管那图案很乱,我还是发现其中使用了四种符号。于是我就……当然这件事等等力警部也知道,幸亏南原的南条别墅里有百科事典,为谨慎起见,我就去调查了一下,基本上没错。现在我就给大家说明一下吧。”

“请。”

化装舞会

“这图案好像是津村先生用圆珠笔抄下来的,火柴头涂有斜线的是绿头火柴,即代表男性,完好的绿头火柴是健康男性,如果用符号表示,就是♂。折弯成两段的绿头火柴是色盲男性,用符号表示就是。然后津村先生涂黑的火柴头是红头火柴,代表的大概就是女性。完好的红头火柴表示健康女性,用符号表示就是♀,折弯成两段的表示本身并非色盲却带有色盲遗传基因的女性,用符号表示的话就是。请大家对照这火柴图案来验证一下四种符号。色盲男人生下这样的孩子,然后再遗传给孙子们,这便是其中的一例。看来槙恭吾先生肯定详细调查了色盲的情况。”

“可是,金田一先生,”日比野警部补面现愠色,“刚才我问过古川了,听说美沙就是色盲,那孩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日比野先生,我也是从百科事典里现学现卖的,所以请不要太高抬我。据说男性色盲的比例居然出奇的多,差不多占总人口的百分之五。而女性色盲却非常少,大约只占到全体人口的百分之零点五。那么在什么情况下才能生出一个色盲女孩呢?据说只有自己是非色盲却携带色盲遗传基因的女性,即符号与男性色盲即符号结婚时,他们生下的女孩中才可能有色盲。我们拿这个原理跟美沙的父母……或者说被认为是她父母的两名男女来验证一下。凤千代子女士是彩色影片的大明星,不可能是色盲,那么她有无可能会携带遗传基因呢?答案还是NO。她的父亲是用华丽色彩作画的著名美人画画家,不可能是色盲。顺便说一下,她母亲的情况我们也打听过了,她母亲似乎也不是色盲。”

“混账!”

近藤又犯了他的老毛病。这名罗圈腿刑警现在才明白金田一耕助昨晚在这里对凤千景夫妻进行的那种无聊透顶的颂扬的真正目的,不由得气从中来。

“可是美沙的父亲……或者说被认为是美沙父亲的笛小路先生呢?听说他干过汽车销售员。也就是说,他是可以开车的。要想获得汽车驾照就需要进行色盲筛查。因而笛小路先生也不是色盲……”

“金田一先生,那么美沙到底是怎么回事?”老狐狸刑警瞪着狐狸般的眼睛,唾沫星子差点从嘴里喷出。

“所以,美沙从血型上来说不是笛小路先生的孩子,从色盲遗传法则上来说又不是千代子女士的孩子。”

“金田一先生!”就连向来以容忍闻名的山下警部此时也激动起来,满脸通红,“那美沙到底是谁的孩子?”

“不知道。”金田一耕助露出苦恼的眼神,“知道这些的恐怕只有笛小路笃子了。”

沉默在大厅里蔓延开来。可怕的沉默,令人牙齿咯咯响的沉默,冷彻骨髓的沉默,谁也不想多问,谁也不愿多说。唯有山口似乎仍未深刻理解这沉默的意味。

“金田一先生,那这信封又是怎么回事?这也是从被害人的腹带中发现的……”

金田一耕助犹如从噩梦中醒来一样打了个寒战,然后才冲山口微微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说道:“这个嘛,山口先生,这很可能是津村先生用来装火柴的。虽然是立花写给他的书信,内容却不重要,于是他就把信笺撕毁扔掉,用信封装火柴。”

金田一耕助打开乐谱正面。

“请看,这还是尚未印刷的手写乐谱呢。标题是《浅间赞歌》,作曲是津村真二,是弦乐四重奏吧。虽然这事一问立花就会明白,但我想差不多是计划在前天晚上演奏的曲目。而另一方面,根据樱井熙子的说法,津村先生曾带着一个德拉库尔的乐谱夹,恐怕这乐谱原本也夹在其中。至于乐谱背面抄着火柴排列图案,那么当津村先生返回浅间隐的时候,恐怕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金田一先生,难道津村先生知道这火柴图案的意思?”等等力警部忽然问道。

“不好说,只不过有一点津村先生是清楚的,即槙先生是想用这种火柴图案跟凶手说明些什么……因此他想通过将其在矢崎的假想现场再现的方式,让调查当局能抓住点什么。虽然他自己并不清楚,可说不定调查当局会明白……也许就是这样。”

事实正是如此。

“可是,金田一先生,像美沙那样一个姑娘,怎么会有氰化钾之类的东西呢?”山下警部似乎仍未从噩梦中完全醒来。

金田一耕助闻言,呻吟着说道:“这个嘛,山下先生,会不会是笛小路奶奶有呢?美沙不是偷了一点就是骗了一点……”

“没错!就是那个箱根雕漆工艺的匣子!”

等等力警部忽然大叫一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大家吓了一跳,一齐朝他扭过头。

“是它,就是它!那匣子里的氰化钾不是丢了一些就是少了一些。正是因为发现了这点,那个老太太才会在上野站上吓成那样。”

“警部。”金田一耕助故意使坏般眨着眼说道,“怎么回事?这可不像是您啊,那箱匣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金田一先生,很抱歉没能及时告诉您。其实……”

于是,等等力警部把箱根雕漆工艺匣子的情况简明扼要地讲了一遍,他刚讲完,一名年轻的便衣就冲了进来。

“正在笛小路别墅监视的古川报信说,凤千代子进入了笛小路的别墅。好像是笛小路奶奶把电话打到了医院,说想跟她商量点美沙的事情,希望她能立刻去一趟。”

金田一耕助还没听完就撩起裤脚朝大厅的入口冲去,其他人也纷纷跟了出去,大家全都脸色大变。报信的便衣目瞪口呆,

“还有呢,说是美沙仍没有回来。”便衣边喊边朝大家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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