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妮·卡萨尔斯太太，一位富有的法国工厂主年轻优雅的妻子，晚上七点钟从裁缝店出来，身穿崭新的水貂皮大衣，浑身上下佩戴着价值一千五百万法郎的珠宝。在巴黎兴许算得上最奢华最热闹的圣奥诺雷市郊路上，她融入人群之中，要去和她的丈夫约会。她永远也赴不了约了。卡萨尔斯太太失踪了，没留下任何有关她去向的蛛丝马迹。绝望之余，警方抓住了不久以前卡萨尔斯太太私下向她的一个密友说过的一句话：“我感觉自己就像是掉进了一个齿轮里面，出不来了。”这是一条不大寻常的线索。卡萨尔斯太太的生活习惯绝对正常，有着无可指摘的名声。然而在巴黎这样的城市里，每年会有十万人神秘失踪，在这里，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加拉加斯，头号市场

卡萨尔斯太太一案在各家报纸上引发了一个时髦话题：贩卖白人女性。这是个经常被谈起的话题。警察也都对此深信不疑。所有关心这一话题的报纸都一致同意，说在南美洲，提起贩卖白人女性的最大市场，非加拉加斯莫属。

虽然相关数据十分惊人，要引起社会各界的警觉非常不容易：在最近几年时间里，有三万名女孩在巴黎被绑架，卖到全世界不计其数的歌舞餐厅和公共场所。资料表明，最主要的市场是北非和南美。

这种对人肉黑市的周期性披露由来已久，而这是法国舆论界第一次表露出深切的不安。今天下午，我参加了一场公共集会，参加者大多为各家各户的母亲们，要求法国政府更积极地介入这个问题。法国司法部门对大量案例的情况都有所了解。然而可悲的是，每当各家报纸触及这个话题，舆论就仿佛认为这只不过是报界的一个纯理论问题。现在情况有了变化。在国民议会，女众议员弗朗辛·勒费尔把所有的国际国内政事抛在一边，竭尽全力把这个问题摆到了桌面上。毫无疑问，贩卖白人女性的现象确实存在，它由强有力的帮派集团领导，代理人和买主遍布全世界，在所有大都市里都有它的生意在。特别是在巴黎。

两千美金可以买一个法国女人

警方开始对一些看上去无害而且十分诱人的广告实行严密监控：“舒适而简单的工作，四万法郎，只限十八岁女性。”这个年龄段的女孩很难抵抗这样的诱惑。在很多情况下，这也的确是一份体面的工作。可如果碰见例外，那就很可怕了：申请工作的女孩一旦上了钩，签了卖身契，就被装上飞机运到北非，在那里像普通货物一样被卖掉。这是一桩利益翻倍的生意。

要说起这些组织代理机构的运作方法，简直就像一部剧情片。今年年初，在香榭丽舍大街上，晚上七点钟，一辆轿车在硕大的玻璃橱窗前停下。一名男子从车上下来，一把抓住一个女学生的胳膊，强行把她塞进了车里。从此以后便再也没有了这个女孩的消息。

然而，实际上，这帮人最初和人接触的时候倒不一定使用蛮力，而是用骗术。一家杂志描述过伊冯·文森特的例子。一个昏昏欲睡的星期天下午，家里只有她和一个女佣。她母亲出去看电影了。天黑下来的时候，一个相貌可亲的修女敲响了她家的门，告诉她一个坏消息：她妈妈出车祸了。修女带来的不仅是一个虚假的消息，还有一个险恶的用心。一辆轿车就停在她家门口，开车的当然是一个同谋。这是人们最后一次看见伊冯·文森特。

还有一次——这次没有提到真实的姓名——一个女孩和几位朋友在万赛讷森林玩了整整一下午后，准备去坐地铁。在过街等红灯的时候，一个盲人老妇请求她扶自己过街。没有人知道在大街的另一侧发生了什么，因为这一切发生在九月十八日下午六点一刻，而女孩到现在还没回到家中。警方完全有理由猜想，这两个女孩——就像近几年里失踪的三万个女孩一样——要么被说服，要么被迫，正在这个世界的某个地方从事皮肉生意。

这样的操作看起来十分简单：一旦这些女孩被说动，她们就会被送到北非或是南美。一个法国女孩，如果年轻漂亮又讨人喜欢，可以卖到五十万法郎，也就是说，将近两千美金。可付了钱的人会觉得有权从这件商品上榨取更多的利益，直至使投资翻上好几倍。女孩一旦被卷入这样的系统，能回家的可能性极小。帮派集团会对她穷追不舍至地球上任何一个角落。也有些女孩有足够的勇气和运气逃了出来。她们当中有一位名叫苏珊娜·塞尔蒙特，二十一岁，几个月前在电视上诉说了她那令人难以置信的历险。她是巴黎一家小小歌舞餐厅的歌手。一天晚上，幸运女神化成一个企业家的优雅形象出现在她的面前。她签下了一份在大马士革一家歌舞餐厅驻唱的合同，每晚收入两千法郎。到了那里女孩才知道原来要她做的不仅仅是唱歌那么简单。女孩十分镇静，通过某些人士和法国领事馆取得了联系，最终回到了自己的国家，国际警察以此案为起点层层剥茧，把好几个所谓的演艺界企业家送进了监狱。

只有一个出口商被捕……

这种生意外表包装得如此精致，行动代理人又是那样能干，以致警察很难打破他们那层结结实实的合法外衣。有时还真得要点儿运气，甚至是某种巧合，才能把像法国人弗朗西斯·拉班这种道貌岸然的家伙送进大牢里去。一天晚上，这家伙正和一名并非他妻子的女子在奥利机场准备飞往南美，一位侦探突然心血来潮，仔细检查了他们的证件。那名女子的证件是伪造的。

这个细节揭开了弗朗西斯·拉班的真面目。此人以大出口商的身份长住巴黎，他会定期收到来自委内瑞拉的大额美元支票。现在他被指控在数年时间里一直从事出口女孩的勾当。

那些指认加拉加斯为南美洲此类生意主要市场的报纸并没有举出很多具体实例。然而，一家民间杂志最近把拉班的案子同一位从巴黎被拐卖到委内瑞拉的女孩联系了起来。消息来源称，这位女孩签署的是一份酒吧女招待的合同。她断然拒绝“对客人要再殷勤一些”的要求。作为惩罚，她被送到离加拉加斯八百公里远的一处荒芜的庄园。在两位碰巧到那里的法国探险家的帮助下，她才得以脱逃。此刻在委内瑞拉，像这样的例子还会有多少呢？

---一九五七年一月十二日

---《精英》杂志，加拉加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