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喧噪

间谍的墓志铭  作者:埃里克·安布勒

自己的私有物品遭人翻查,总有一种不快之感。

了解这件事之后,我的第一反应就是气愤。太可恶了,居然有陌生人打开过我的行李箱,随意翻找了一通,窥探我的隐私。要不是那个上了锁的行李箱,我恐怕永远都不会发觉。嗯,是因为这个!原来,我是因为这个生气。被人窥探了隐私或者胡乱翻找一通并不是我恼火的根源,真正惹恼我的是这种偷偷摸摸的行为,是他那种自作聪明的想法,以为只要小心翼翼地将行李箱的两边都锁起来,我就发现不了。这个笨蛋!他本应该注意到,我其实只锁了一边。他也应该注意到,放在抽屉最上面的是一条普通的白色手帕。笨蛋,乱翻人家东西的傻子!

我到衣柜抽屉那边,按照原样把手帕放好。之后,我又重新把行李箱锁好——锁一边。接着,我将床上的床单捋平。稍作冷静之后,我才坐下来。来我房间乱翻一通,却又什么都没带走,这样的人只有一个——就是那个间谍。拿回自己的相机后,发现里面的胶卷不见了,他自然会来我房间找。自然?是啊,因为他从写字间窗户那里发现是我在暗中观察,自然会有所猜想。我既然给他设了陷阱,就说明我已经把胶卷冲洗了出来,也知道了那些照片的性质。紧接着,我突然想起来,行李箱底部放着两卷未冲洗的胶卷,是我在尼斯拍的。刚才忘了确认它们是否还在。于是,我再次打开行李箱,仔细地翻找了一遍。胶卷果然不见了。看得出来,这个间谍做事还真是滴水不漏。从今以后,我定会将此事铭记于心。

当时若能及时赶回来抓他个现行就好了。我心花怒放地用了半分钟时间想象了一下这样的场景。若真如此,我倒觉得根本没必要让贝金来处置他。我脑海中的情景是这样的,直接把这个哭哭啼啼的家伙拖出去,交给守在门口的警卫们处置。

可令人出乎意料的是,我假想出来的间谍形象既不是席姆勒,也不是科赫。他根本就不是储备酒店里的人,而是一个长相邪恶、睚眦必报的卑鄙人物,裤子口袋里放着一把手枪,袖子里藏着刀,是一个穷凶极恶、令人唾弃的家伙。为人没有任何可取之处,此等阴险狡诈之徒,就连雇用他的人都对他鄙夷不屑。

想到这里,我难过极了,还有什么能比这更能说明我这个人的一无是处呢?想来,这应该是最具说服力的证明了!此时此刻,我心中所想的居然不是从这12个嫌疑人中将那个擅闯我房间的人揪出来,而是在这里兴致勃勃地假想出第13个嫌疑人。我活该受挫。

“现在,”我大声对自己说,“顶着你的猪脑袋听好。这个间谍,这个或男或女的家伙拍了那些照片,拿了你珍贵的相机,人家早就从写字间的窗户那边发现了你,而你就像一个无助的傻瓜,被人家反锁在屋子里。不仅如此,他还拿走了放在椅座上的相机。又是这个人,他潜入你的房间,在你的衣服中间翻找他那些照片,他是现实生活中的人,是活生生的,就混迹在外面那些人当中。他不会生得一副间谍的面孔,你个傻瓜。他的长相既不阴险,裤子口袋里也没有手枪。他就是现实中的一个普通人。或许,像老杜克洛那样长着白胡子,或者有一双像鲁那样突出的眼球。或许,他会像席姆勒那样喜欢读黑格尔,或者像科赫那样有一个敏感多疑的妻子。她或许会像克兰顿-哈特利夫人那样严肃冷漠,也或许会像玛丽·斯凯尔顿那样年轻迷人。她或许会像弗格夫人那样爱笑,也或许会像马丁小姐那样风情万种。他或许会像弗格那样胖,也或许会像克兰顿-哈特利少校那样瘦,或者像沃伦·斯凯尔顿那样有着褐色的皮肤。他有可能是位爱国人士,也有可能是个叛国贼;或许是个骗子,也有可能是个真诚的人,抑或两类人的综合。他或许是个老年人,也可能是个年轻人。她有可能长得黑,也有可能长得白;有可能聪明,也有可能愚蠢;有可能富有,也有可能穷困。可无论是谁,你个笨蛋,坐在这里耗时间对你没有任何益处。”

于是,我站起身来,看了看窗外。

斯凯尔顿兄妹早就从沙滩那边上来,在下面一片露台上找了个位子坐下。我隐约能听见他们说话的声音。沃伦笑了一下,随后假装摆出一副拿破仑般的架势。妹妹在一旁使劲摇头。我有些看不明白,这对兄妹在谈论什么。如果他们一下午都在沙滩那边,那么他们或许能给其中一些人提供不在场证明。房间被人闯入的时间段有两个:我和席姆勒在一起的那段时间,或者我去村子里给贝金打电话的那段时间。后者的可能性大些。毫无疑问,有人看见我离开了酒店。这座酒店里,有一半房间的位置能看到通往门口的那条路,从写字间也能看到。或许,就在我计划搜查席姆勒房间的同时,席姆勒也在计划着搜查我的房间。真够讽刺。只不过,人家席姆勒早就知道了我的房间号。也就是说,如果锁我行李箱的人是席姆勒,那么他锁了两边,而不是一边。或许,他当时脑子里一直在想《悲剧的诞生》那本书里的东西。擅闯我房间的人也有可能是科赫,或者弗格先生,或者杜克洛先生,或者……

可今天已经是星期五了。只剩一天时间,我就得离开了。此刻,我居然还在希望,还在考虑,还在这里跟自己念叨这些名字——科赫、席姆勒、弗格先生、杜克洛先生——居然还在这里眼睁睁地看着时间一点点过去,听天由命,坐以待毙。必须行动起来。必须做点儿什么。必须抓紧时间。

离开房间时,我极其小心地将门锁好,把钥匙放在口袋里。人一旦心里有所担忧,那他的幽默感就会跑偏。

我慢步走到下面那片露台上。斯凯尔顿兄妹依旧在谈论着什么,当我走近时,他们抬头看到了我。于是,兄妹俩异常热情地招呼我过去。

“嘿,我们正找您呢。”他迎上前来,拉住我的胳膊,用探询的眼神盯着我,“听说了吗?”

“听说什么?”

他执意将我拉到桌旁。

“看样子,他还没听说。”他得意地说道。

“没听说?”女孩又问了一句。说着,她站起身来,拉住我的另一只胳膊。“坐下,瓦达西先生,是这样的,如果不跟人说说这件事,我们怕是会憋死。”她打了个响指,“爆炸——嘭!——就像这样。”

“本周特大要闻!”哥哥接茬说道,“您居然没听说。”

“太有趣了,我都不敢相信那是真的。”

“你先说还是我先说?”

“你说。我先喝点儿果汁。”

“那就承让了,玛丽·斯凯尔顿小姐!”

“好了,赶紧说吧。”

当时,斯凯尔顿一定是见我满脸的疑惑,才一把将我按在椅子上,随手扔到我面前一盒烟。

“嘿,来一根,稳定一下情绪。”

“可是……?”

“要火柴吗?”

我点了一根烟。

“是这样的,瓦达西先生,”女孩心急地插了句话,“我们不想让您觉得我们脑筋不正常,可今天下午,我们的确目睹了一场……”

“听完会让您笑得直接从椅子上跌下来,”哥哥补充说,“还有,我们太想跟别人分享这件趣闻了。真谢谢您,瓦达西先生,是您拯救了我们。”

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听了这话,真觉得有点儿不好意思。

“我们俩,”女孩一本正经地说,“要是没有您的配合,我们俩肯定有一个是活不下去的。”

“那么,我们言归正传!”哥哥说道,“瓦达西先生,您知道今早开来的那艘帆船吧?”

“知道。”

“是一个意大利人的。”

“是吗?”

“是的。嗯,今天下午,我们正和其他几个人在沙滩上待着。有那两个瑞士人,那对法国情侣,还有那个白胡子的老伙计。不一会儿,英国少校和他的妻子也来了。”

“你的叙述风格真差劲。”女孩评论道。

“等一等!我这是想给瓦达西先生营造些气氛。事情是这样的。这两位比别人来得稍微晚一些。要知道,当时天气很热。我们大家都躺在躺椅上半睡半醒地消化着午餐吃的奶油鸡。大家都知道是那两个英国人来了,因为我们听他抱怨说椅子不安全之类。”

“是这样的,”她迫不及待地插话说,“他们就坐在稍微靠右的地方,离我们很近,我们什么都看到了。嗯,这时……”

“别说话,”哥哥说道,“气氛都被你搞坏了。你等一下再说。我刚刚说到,瓦达西先生,就在我们大家思考着天气会不会更热、午饭是不是吃得太多了的时候,那位瑞士夫人突然跟瑞士先生说了句什么。嗯,这方面您肯定有所体会。一个人虽然不懂外语,却往往能听懂其中的语气。于是,我睁开眼睛,看见那两个瑞士人正在朝海湾那边望去。接着,我发现从那艘帆船上卸下一艘小船来,一名水手把小船划到舷梯那边。这时,从舷梯上下来一个人,那人戴着一顶帆船帽,穿着白色上衣。这人虽然体形稍微魁梧些,却身手矫健地跳到了小船上,紧接着,水手就划船载着他朝沙滩这边驶了过来。于是,大家都打起精神关注起这艘小船来,可能见到这一场景就暂时忘了消化奶油鸡的事,接着大家就开始谈论起来。”他一边说,一边神秘地摇了摇手指,“可他们完全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不过,在我们看来,”妹妹插话说,“序幕已经拉开了,因为那两个英国人突然说起话来。奇怪的是,他们没有用英语交谈。后来,那位瑞士绅士告诉我们,他们说的是意大利语,可惜我们听不懂。他们居然会说外语,真是件怪事!更加奇怪的是,绝大多数时候都是克兰顿-哈特利夫人在说话。而当时,她不停地指着那艘小船。少校朝那边看了一眼,然后也用意大利语跟她说起话来。他会讲意大利语,您想象不到吧?总之,他看上去并不同意她的说法,因为他一直在摇头,还说了些什么,听上去像是一个女孩的名字,凯或者类似的。她好像并不满意他的回答,又朝那边指了指。这时,那艘小艇离沙滩大约只有12码的样子,戴帆船帽的人站起身来,准备用手里的钩杆钩住嵌在石头上的铁环。这时,只听她突然大叫了一声,一路跑到水边,一边喊,一边朝那人挥手。”

“就在这时,手拿钩杆的人也看到了她,兴奋得差点儿从船上翻下来,”沃伦·斯凯尔顿说道,“接着,他就开始喊,‘玛丽亚!’我对意大利语一窍不通,所以我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虽然隔着一段距离,但他们一直在对话,直到后来,他把小船安顿在可以停靠的岩石旁边,这才跳上了岸。”

“紧接着,”女孩说道,“他张开双臂上前抱住她,亲吻了两三下。很明显,他们很熟悉。说实话,我可不想被那种男人亲吻。他有些胖,把帽子摘掉一看,头发剪得极短,整个脑袋看上去就像一个脏兮兮的灰色蛋壳。不仅如此,他身上还有赘肉,身上有赘肉的男人,我可一点儿都不喜欢。不过,真正令我震惊的人是她。我们从没听她说过一句话,可当时她就像一个放了学的孩子,一直咯咯笑,我们都担心她的脸会裂开。看样子,她根本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那位赘肉先生,真是个不错的惊喜。接着,他指了指帆船,又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好像是在说,‘看我多了不起!’然后,她指了指酒店,告诉他自己住在这里。紧接着,他们就又开始拥抱、亲吻起来。见此情景,我们在沙滩上的这些人都很开心。”

“可是,”斯凯尔顿强调说,“只有少校不高兴。他看上去一点儿都不开心。实际上,可以说,他是一脸的厌恶。看到这第二波拥抱开始了,他就慢慢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朝他们那边走过去。他走啊,走啊,可从他走路的姿势就能发觉到,肯定有事情要发生。那两个瑞士人刚刚还在跟法国老先生闲聊,这时,他们突然停下了。要不是有海水的声音,恐怕连根针掉到沙子上的声音都能听到。可接下来,什么都没发生。只见那位赘肉先生抬头看见少校过来,就朝他笑了笑。看得出来,他们是旧相识。两人握了握手,赘肉先生一直都是笑嘻嘻的,不过少校夫人的脸突然又像之前一样紧绷起来,好像有人把她热情的小火苗掐灭了一样。再后来,他们就开始静静地聊天。嗯,我猜,这个时候其他那些在场的人,绝大多数都没有了再看下去的兴致,我却一直都在观察他们。要知道,身为学生的我,专业就是研究人性。我总说,要想研究人性,最应该研究的对象就是人。”

“我的老天,”妹妹打断道,“说正题。瓦达西先生,他想说的是,虽然他们三个人看上去无话不说,但有一件事是他们想聊又没聊的。”

“也就是说,”年轻的斯凯尔顿沾沾自喜地继续说道,“就看谁先把话挑明。不过,需要等待时机。我承认,我逐渐没了兴致,可就在这时,他们(至少是那两个男人)开始抬高了嗓音。您是知道的,意大利语从远处听——就像是一架堵塞了的喷气式飞机。可是,突然有人踩了一脚油门。赘肉先生在少校面前比比画画、叽叽喳喳地说着。少校脸色煞白。接着,赘肉先生停了下来,稍稍转过身去,像是说完了。可接下来,很明显,他又想起了一些极为难听的话,只见他转过身来,说了些什么,然后又转回头去一阵大笑。

“下一秒,只见少校攥起拳头,一把拉住他的胳膊。紧接着,只听一声尖叫——我猜应该是那个法国姑娘——再看少校,挥起一拳,打到赘肉先生的太阳穴上。您真该目睹一下当时的场景,精彩极了。赘肉先生也不笑了,嘴巴张着,哇啦哇啦地大叫,就像浴缸里的水一样,哗哗地往外流。紧接着,他踉踉跄跄地后退了一步,扑通一声,坐到地上,沙滩上留下一道印迹,就像被一阵即将退去的波浪冲刷过一样。克兰顿-哈特利夫人大叫一声,转过身来用意大利语朝少校大吼。这个时候,他猛地咳嗽起来,似乎无法停止。当然了,沙滩上的所有人,包括我们俩,赶紧冲了上去。一直坐在船里的水手急忙蹚了水过来帮那位年轻的法国人去扶赘肉先生,瑞士人和我拉住少校。瑞士夫人和法国姑娘,还有玛丽围在克兰顿-哈特利夫人身旁。白胡子老先生一边走来走去,嘴里一边说,太遗憾了。我们倒也没帮什么忙,因为,少校在那里不停地咳,嘴里上气不接下气地骂着‘小人!’。克兰顿-哈特利夫人则在一旁哭起来,用蹩脚的英语跟大家表示抱歉,说她的丈夫就是只疯狂的恶狼。可在我看来,他不太像她说的那样。等赘肉先生缓过气来,一边挥舞拳头,一边用意大利语喊叫了一番,接着就拖着湿漉漉的裤子往小船那边去了。后来,少校终于停止了咳嗽,夫妻俩都一副谁也不服谁的样子,神情高傲地上了楼。现在想一想,没看到这出好戏,您是不是觉得有些遗憾?”

“你早该把事情讲完。”女孩悻悻地说道。

不过,我可没有心思听他们讲这些。我一脸忧虑地探过身子。

“这件事具体发生在什么时候?”

兄妹俩一脸沮丧地看着我。看样子,他们肯定是在怪我不发表看法。

“嗯,我也不知道,”斯凯尔顿不耐烦地说道,“大概3点半吧,我猜。怎么了?”

“有没有整个下午都待在沙滩的?”

他又不耐烦地耸了耸肩。

“我也说不好。来来回回有很多人。大家的兴奋劲儿稍稍过去一些之后,有一两个人上去换了泳装。”

“我猜,菲洛·万斯[菲洛·万斯(Philo Vance),美国侦探小说家范·达因笔下的名侦探。]已经有了线索,”女孩说道,“拜托,瓦达西先生,跟我们说说,您是怎么想的。”

“嗯,没什么,”我轻声说道,“我正要下楼往村子里去时,看见克兰顿-哈特利先生和夫人了。她用手帕捂着眼睛,肯定一直在哭。”

“好吧,好吧,好吧!我还以为您已经知道了这件事的原委。感谢老天,原来您不知道,不过我倒是想到了一个绝妙的解释。”

“我们想到了一个绝妙的解释。”哥哥附和道。

“好吧——是‘我们’想到的。是这样的,瓦达西先生,我们觉得,很多年以前,克兰顿-哈特利夫人原本是一个家住意大利南部村镇的淳朴姑娘——村子里都是那种巴洛克式建筑,涂着白色涂料,连主干排水管道都没有——跟父母住在一起。本来她是和这位赘肉老先生订了婚,那个时候他应该是年轻帅气的小伙子,父母也同样是农民。后来,村子里来了位厚脸皮、喜欢捻胡子的坏脾气少校。若您听过类似的故事,那我就不说了。接下来发生了什么呢?那位少校凭借城里那些花哨的伎俩以及那身考究的穿戴把这位淳朴的乡村姑娘迷得神魂颠倒。长话短说,最后他把她带去了大城市,娶了她。”

“嘿!”斯凯尔顿说道,“原来说好的情节里可没有娶她这段。”

“但是,他的确娶了她。或许,她根本就没那么淳朴。”

“好吧。就按照你说的吧。”

“岁月流逝。”她骄傲地朝我们笑了笑,“接着,我喜欢的情节来了。岁月流逝,年轻的赘肉先生在痛苦与失望中挣扎——所以他才会看上去如此沧桑——于是,他奋发图强,努力工作,终于发达起来。一路从底层往上爬呀,爬呀,爬呀,如今已经成了意大利一位响当当的人物。”

“在我看来,”哥哥搭腔说,“这件事的结尾不该是这样。应该是赘肉先生给少校狠狠地揍一顿,让少校拖着湿漉漉的裤子。”

女孩脸上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或许,”她看着我说,“我猜您一定觉得我们在这件事上有点儿小家子气,瓦达西先生。没错,我们承认。可是,要知道,这整件事太让人不痛快了,如果不拿来玩笑一番,我们会觉得很压抑。”

一时间,我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我发现,”我小声嘀咕道,“那艘帆船开走了。”

“是啊,一小时前就开走了。”斯凯尔顿有些沮丧地说道。

这时,弗格夫妇出现在台阶顶端的缓步台上。两人的神情有些郁闷。他们走到我们的座位旁停住了。

“年轻人是在给你讲今天下午发生的事吧?”他用德语跟我说。

“是的,我听说了一些。”

“说来,这件事很不凑巧,”他严肃地说道,“我太太给克兰顿哈特利夫人用了些嗅盐,不过我觉得没什么大用处。可怜的家伙。听他太太说,他在战时受了伤,脑子也受到了影响。他似乎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貌似,从帆船上下来的那个人原本是想靠岸买一些科赫酒窖里的酒,再要一些冰。克兰顿-哈特利夫人认出了他这位老朋友。事情就是这样。结果,被那个可怜的少校误会了。”

接着,他们就继续上楼梯,往酒店那边去了。

“他们说什么?”斯凯尔顿一脸好奇地说道。

“他说,据克兰顿-哈特利夫人所说,少校在打仗时受了重伤,脑子不怎么好。”

他们沉默了片刻。紧接着,只见女孩若有所思地皱起眉头。

“知道吗?”她跟我们俩(指我和她哥哥两人,并没有针对某一个)说道,“我不认为这是事情的真相。”

她哥哥不耐烦地哼了一声。

“算了,不管怎么样,我们别再想它了。您要喝点儿什么,瓦达西先生?杜本内酒怎么样?那么,就来三杯吧。我们投硬币来决定由谁过去点。”

结果我输了。

我前去点单,发现杜克洛先生正在和科赫激烈地讨论。只见杜克洛先生正在给科赫演示一记猛烈的上勾拳。看样子,他正在绘声绘色地讲述着事情的经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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