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两卷胶卷

间谍的墓志铭  作者:埃里克·安布勒

接下来,我费了好大力气伪造证据。这次,我可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既然贝金要我制造盗窃现场,那我就好好给他弄一个。

我拿出行李箱,先将它锁上。之后,我环顾四周,看有没有什么可用的工具,好把锁撬开。我先找来一把指甲刀。行李箱的锁虽算不上结实,但想用指甲刀把它撬开,还是有些难度的。我撬了大概5分钟,不仅没撬开,还弄断了上面的一片刀片。于是,我又花了几分钟时间,想物色一个稍微结实点儿的工具。无奈之下,我只好把卧室门上的钥匙拿下来,把上面的扁平金属钢圈当作撬棍。最后,锁终于没能抵挡住我的一番破坏行为,只不过钥匙被别弯了,我又花些时间把它掰直。然后,我把箱盖打开,将里面的东西翻乱,再故意扭曲着一张脸,装出一副毫不知情又愤怒的样子,然后赶紧神色匆匆地下楼去找科赫了。

他没在办公室。我一路寻他到海滩上,发现他正穿着泳衣懒洋洋地躺在那里。这时,我那毫不知情又愤怒的表情已经涣散成了一种极度的不安。斯凯尔顿兄妹、法国情侣以及杜克洛先生也在那里。我本打算找一个更佳的时机,可转念一想,还是算了。我告诉自己,要时刻记得,你遭遇了一场入室盗窃。有人从我的房间里偷走了几件值钱的东西。正常人遇到这种情况是什么反应,我现在就得是什么反应。即便此刻经理只穿了条泳裤,我也必须将此事报告给他。本来,在这种情况下,一个身穿得体的黑色制服且举止温文尔雅的经理更能让我进入状态。罢了,此刻,也只好尽我所能地在科赫面前表演。

我从台阶上跑下来,来到沙滩上,蹚过一片沙子,直奔他而去。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有人把我叫住,打乱了我的节奏。原来是斯凯尔顿,他听见一阵下台阶的脚步声,便从遮阳伞的边缘朝四周望了望,于是就看见了我。

“嘿!”他招呼我过去,“一早上都没看见您。您是想在午饭前下水吗?”

我先是犹豫了片刻,随即便意识到现在没有工夫跟他闲聊,于是我继续往前走。此时的玛丽·斯凯尔顿正趴在沙滩上,听见我过来,她扭过头瞟了我一眼。

“还以为您不跟我们一起玩儿了,瓦达西先生。要知道,您没有权利玩弄孩子们的感情。赶紧换上泳装,过来跟我们聊聊有关克兰顿-哈特利的最新消息。早饭后,我们透过写字间窗户看见您跟他说话来着。”

“你这样就没意思了!”哥哥对妹妹抱怨说,“让我来循序渐进地把话题引出来。怎么样,瓦达西先生?”

“请二位谅解,”我着急地说道,“我现在得跟科赫说两句话。回头见。”

“那就这么说定了!”他朝我这边喊道。

此时的科赫正在和鲁、杜克洛聊天。看得出来,前一晚发生的不愉快早就被他们忘到九霄云外了。他正在跟其他两位描述,说格勒诺布尔[法国东南部城市。]那个地方有多么多么好,我过来打断了他。我站在那里闭口不言,一脸沉重的表情。

“抱歉,先生,可是我想和您单独谈谈。十万火急。”

他扬了扬眉毛,跟其他人打过招呼后便跟我走过来。接着,我们来到了稍微远一些的地方。

“有什么能帮您吗,先生?”语气略微有些不耐烦。

“很抱歉打扰到您,可是恐怕得麻烦您跟我去一趟我的房间。我刚才去了村子一趟,结果行李箱就被撬开了,里面几件值钱的东西被人偷了。”

听完,他又扬了扬眉毛。嘴里一边轻轻地吹着口哨,一边快速地瞟了我一眼。接着,他小声说了句“稍等”。说完,他回到原地,把泳衣和凉鞋拿起来穿上,随后又来到我这边。

“我这就跟您过去。”

就这样,我们在其他人好奇的目光中离开了沙滩。

去我房间的途中,他问我丢了什么。我就按照贝金说的那些莫名其妙的物件跟他描述了一遍,最后捎带着提了一下胶卷的事。他点点头,没有作声。这时,我越发紧张起来。没错,他根本不知道这件事是精心策划的。然而,在这件事情上,我毕竟是计划的实施者,所以尤其紧张。别看科赫平时懒散,一副好逸恶劳的样子,可他绝不是傻子。此外,还让我有所顾虑的是,胶卷被盗以及昨晚我在花园被人打晕这件事,都不排除是他干的。若真是这样,他就一定知道我在说谎。那后果将对我极为不利。想到这里,我又在心里狠狠地骂了贝金一顿。

科赫心平气和地查看了一下行李箱被我撬开的地方。接着,他挺直后背,转过头来,我俩四目相对。

“您说您大约9点钟离开的房间?”

“是的。”

“那个时候行李箱还是完好无损的,对吗?”

“是的。我下楼前做的最后一件事就是把行李箱锁上,然后放到了床底下。”

他看了看手表:“现在是11点30分。您回来多长时间了?”

“大约15分钟。不过,回来时我并没有直接去查看行李箱。一发现物品被偷,我就立刻去找您了。太不像话了。”我笨嘴拙舌地补充了一句。

他点点头,若有所思地打量了我一番:“您介意跟我去趟办公室吗,先生?我要记录一下丢失物品的详细信息。”

“当然可以。不过,我可警告您,这位先生,”我嘟囔道,“这件事您得负责处理一下,必须立即把我那些值钱的东西找回来,并对盗贼加以惩罚。”

“这是自然,”他礼貌地说道,“我一定能在短时间内将失物物归原主。这一点,您没有必要担心。”

接着,我就像一个忘了台词的业余演员,跟着科赫去了他办公室。他小心翼翼地把门关上,给我拉了把椅子过来,拿起一支笔。

“那么,先生。如果您愿意的话,先来说说烟盒。我刚才好像听您说,是一只金烟盒。”

我快速瞄了他一眼。他正在纸上写着什么。这时,我心里有些慌乱。从沙滩回来时我说的是金烟盒吗?我怎么都想不起来了。或者,他是在给我设圈套?不过此时,我已有了主意。

“不,是一只银质烟盒,描的金边。上面有,”我说着,圆谎的状态渐入佳境,“上面有我名字的首字母J.V.,就刻在外壳的一个边角上,里面装有10支香烟,但橡皮筋已经没有了。”

“好的,还有表链?”

这时,我想起自己在蒙帕纳斯车站附近一家珠宝店橱窗里看到的一条二手表链。

“18k金的,比较厚实,老式的链子,沉甸甸的。上面还有一个布鲁塞尔1910年世博会的金质纪念章,很小巧。”

他仔细地记录下来。

“接着是,别针,先生。”

这个就没那么简单了。“就是一只别针,先生。大概6厘米长的领带别针,一头有一颗直径约3毫米的小钻石。”我略有些冲动地说道。“那颗钻石,”我难为情地笑着说道,“其实是人造的。”

“那么,别针是纯金的?”

“镀金的。”

“还有,装别针的盒子呢?”

“那是一个锡质的盒子,其实是装烟的,德国烟盒。我也不记得是什么牌子了。对了,除了这些,还有两卷胶卷,康泰时胶卷。都是曝过光的。”

“您有康泰时相机?”

“是的。”

他又看了看我:“我觉得您应该确认一下相机是否还在,先生。要是被小偷偷了去,能卖不少钱。”

听完,我的心骤停了两下。老天,我还真是笨嘴拙舌。

“相机?”我一脸蒙地说道,“我倒没去查看。就放在抽屉里了。”

他站起身来:“那么,我建议您,先生,我们现在就去看看。”

“好的,当然。”顿时,我感觉自己的脸涨得通红。

接着,我们又上了楼,朝我的房间走去。我小心地酝酿着情绪,准备一会儿来个绝望而愤怒的尖叫,这个还是很有必要的。

紧接着,我急匆匆地跑到衣柜跟前,拉开最顶层的抽屉,疯狂地翻找起来。之后,我慢慢地、戏剧性地转过身。

“不见了!”我冷冷地说道,“太过分了。那架相机价值近5000法郎。必须马上把那个贼找出来。先生,您必须立刻、马上采取行动。”

可此时,他的嘴角泛起微微的笑意,让我深感吃惊与疑惑。

“当然要采取行动,先生,”他心平气和地说,“可是说到相机,就不必找了吧。您看!”

我顺着他点头示意的方向看去。床边的椅子上竟然放着一架完好的康泰时相机,就连相机包都在。

“肯定是,”再次下楼时,我支支吾吾地说了一句,“之前就被我放在椅子上的,我忘了。”

他点点头:“或者,也有可能是那个小偷从抽屉里把它拿出来之后忘了放回去。”我隐约觉得他语气中略带嘲讽的意思,也可能是我自己心里觉得内疚的缘故吧。

“不管怎样,”我一本正经地说道,“相机没丢。”

“但愿,”他一脸严肃地说道,“我们能尽快找到其他东西。”

我使出浑身解数,装出一副英雄所见略同的样子。接着,我们就回到了办公室。

“那么,”他问道,“烟盒和表链分别价值多少钱呢?”

我仔细想了一下。“很难估算。我觉得,烟盒大概800法郎,表链大概500法郎吧。两件都是别人送我的礼物。还有那个别针,虽然本身不值什么钱,但是对于我来讲,有着极高的情感价值。还有那胶卷,唉,把它们弄丢了,我肯定会觉得遗憾,不过——”我耸了耸肩。

“我明白您的意思。烟盒和表链都上了保险,对吧?”

“没有。”

他放下笔:“先生,您可能会觉得服务员的嫌疑最大。所以,我首先要审问这些人。不过,我一个人去做这件事就够了。眼下,还希望您不要大张旗鼓地把警察叫来,请相信我,我一定能小心谨慎地处理好这个问题。”

“那是当然。”

“还有,先生,这件事不光彩,若您对酒店其他宾客也能做到守口如瓶,我将不胜感激。”

“当然不会说。”

“十分感谢。您也知道,这件烦心事严重损坏了我们这小酒店的名声。审问结果一出来,我会立刻向您汇报。”

接着,我就离开了,总觉得有些局促不安。科赫不让我把这件事透露给其他宾客,从我个人的角度讲,我非常愿意答应他的这一请求。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好。这样更合乎我的心意,本该高兴才对。可是,贝金却坚持要把这个消息散布给其他宾客;而且,他还特意做了强调,要求我必须把动静弄大。可是,总要顾及一下那些可怜的服务员吧。总之,目前的状况最令人左右为难。不仅如此,在我看来,这件事做得毫无意义。除非,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隐情。烟盒、手表链和间谍能有什么关系?这完全超出了我的理解范围。难道贝金想借这次盗窃假象为由,抓捕那个间谍?太可笑了!证据从哪里来?想都不用想,我那两卷胶卷现在肯定已经被冲洗出来扔掉了。还有,烟盒和手表链之类的东西,根本就不存在。要想解决这些问题,只有一个办法管用。那就是,先找出谁是间谍,趁我相机还在他手里,赶紧抓个现行。对了,我的相机!可是……

我一口气爬完最后几级楼梯,冲进房间。片刻过后,经过确认,我担心的事终究还是发生了。这就是我那架相机。可以拿来定罪的证据居然被客客气气地还了回来。

后来,我怀着沉重的心情准备换泳装出门。当然了,我可以跟贝金撒个谎。就说相机是在我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被人换掉的。我可以假装一无所知。或者,可以暗示贝金说,相机是有人擅闯房间时被偷走的。毕竟,一天之中,我也不能隔几小时就去查看一下相机上的编号。只要我行事谨慎,贝金就不会知道其实早在18个小时前,两架相机就都不在我手里了。除非他抓住了那个间谍。但若如此,问题又来了。苦于缺少证据,贝金还得再把那个人放了。用撬开的行李箱和被偷的表链作为诱饵让间谍现形?这种可能倒也不是没有。罢了,这都是贝金的事。整件事中,我只是个小卒,是一只被困在齿轮里的飞虫。一股扯不断的自怜情绪涌上我心头。我脚踩着衬衫,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可怜的傻瓜!腿瘦得跟麻秆儿一样!我换好了衣服,从楼上下来,正好看见席姆勒跟着科赫进了办公室,紧接着,办公室的门就被关上了。席姆勒!我突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原来是因为另一件事。本来,我今天打算去搜一下席姆勒房间的。

此时,弗格夫妇正跟法国情侣一起在沙滩上。那对美国兄妹去水里玩了。于是,我便朝杜克洛先生那里走了过去,在他旁边拉了把椅子坐下。我们简单地客套了几句。随即,我开始切入正题。

“先生,我看您是最懂人情世故的。我现在遇到一件比较敏感的事,还请您提些建议,我将感激不尽。”

听了这话,他脸上掠过一丝喜不自禁的神情。紧接着,他庄重地捋着胡子说:“我的这些心得,尽管不周全,但随时都可以供您借鉴,先生。”说着,他调皮地转了下眼珠,“那么,您是不是想听听有关那位美国小姐的建议?”

“您指的是什么?”

他古灵精怪地笑了笑:“您不用不好意思,我的朋友。照我说,光凭您看那位小姐的眼神就能说明一切。只不过哥哥和妹妹总是形影不离,嗯?相信我,先生,在这种事情上,我多多少少还是能看出些端倪的。”

接着,他压低声音,把头靠到我这边来。“我早就注意到了,那位小姐也在留意您。”他又降了几分音调,紧贴着我的耳根说道,“尤其喜欢看您换上泳装。”他咯咯地笑着,连胡子都跟着一颠一颠。

我一本正经地看着他:“我要说的这件事跟斯凯尔顿小姐没有关系。”

“没有?”他看上去有些失望。“真遗憾。”他小声嘟囔道。

“我更担心的是另一件事,有人从我房间里偷走了几件值钱的东西。”

听了这话,他吓得一哆嗦,连夹鼻眼镜都掉了下来。还好被他一把接住,重新放回鼻梁上。

“盗窃?”

“正是。今早,我正在村子里,上了锁的行李箱就被人撬开了,还丢了一个烟盒、一条金质表链、一枚钻石别针,还有两卷胶卷。算起来,这些东西价值超过2000法郎。”

“太可怕了!”

“我心里可难过了。我对那枚别针可是很有感情的。”

“真是糟糕!”

“这事太令人气愤了。我已经向科赫投诉了,他现在正在询问那些服务员。可是——还有一件事,先生,我应该咨询一下您的意见——我觉得科赫先生处理此事的方式有些不妥。他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这种盗窃行为的严重性。您觉得,我去报警怎么样?”

“报警?”杜克洛先生激动得浑身一颤,“为什么不可以?当然可以!这件事毫无疑问,应该交给警方处理。如果您愿意,我可以亲自跟您去一趟警察局。”

“不过,”我赶紧说道,“科赫觉得,不应该让警方搅到这件事中来。他要先询问一下服务员。或许,最好再等一等,看看询问结果再说。”

“嗯,也对。或许这样更好。”不过显然,他不想轻易放弃报警的念头,“可是……”

“感谢您,先生,”我平心静气地说道,“感谢您的建议。这坚定了我在这件事情上的想法。”这时,他的眼神早就飘向了弗格夫妇和法国情侣那边,“当然,您要知道,这件事我是私下里跟您聊的。目前看来,必须保密。”

他点点头,一副自命不凡的样子。“那是当然,先生。我是个生意人,您也了解我的为人,一切都听您的。您绝对可以相信我。”他停顿了一下,随后又拉了一下我的外衣袖子,“您有怀疑的对象吗?”

“没有。怀疑人这种事,是很危险的。”

“话是这么说,可是——”他压低声音,又一次贴着我的耳根说道,“您怀疑过那位英国少校吗?那个人可是个暴力分子!他靠什么维持生计?什么都没有。他已经在这里待了3个月。我再告诉您一件事。今天早上早饭过后,他到下面露台上找我,求我借他2000法郎。那个人,现在急需钱。他还说要付给我每月5分的利息。”

“您拒绝了?”

“当场就拒绝了。我当时很生气。他说他要去阿尔及尔,需要钱。他去阿尔及尔,凭什么跟我借钱?他可以像其他人那样工作赚钱嘛。还说了些关于他太太的事,我没听懂。他的法语太差劲了,而且脑筋也有些不正常。”

“您觉得是他进我房间偷的东西?”

杜克洛先生一边会心地笑了笑,一边抬起手来表示否认。“噢,没有,先生,我可没那么说。只是猜测。”看他的样子,像是在与我磋商一件棘手的法律案件一样,“我只是陈述一种事实,那个人没有职业,又需要钱,急切地需要钱。要是不着急用钱,谁会提出每月5分利息的条件呢。他好像跟我说,本来会有一笔钱,却没能拿到。我这可不是在揭发他,只是给您提个醒。”

这时,美国兄妹已经上了岸。我站起身来。

“多谢,先生。我会认真考虑您的建议。当然了,在这期间,我们也一定要保密。或许,晚些时候,我们可以再进一步谈谈这件事。”

“等,”他与我达成了共识,“等初步审问结果出来再说吧。”

“正是。”说完,我鞠了个躬。

正当我去沙滩那边找斯凯尔顿兄妹时,这位老兄已经跟法国情侣和弗格夫妇聊得火热了。至于他们在聊什么话题,连猜都不用猜了吧。杜克洛先生绝对能超额完成贝金留给我的任务。

斯凯尔顿正踩在酒店的毛巾上弄干身体,看来他违反了酒店卧室里的成文规定。

“哇噢!”他欢呼道,“有人带消息来了!”

妹妹在遮阳伞下给我腾了个地方:“过来坐,瓦达西先生。别再去烦人家科赫经理了。我们想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全部经过。”

我坐了下来:“刚才不得已仓促地离开,真是抱歉!不过,确实发生了点儿烦心事。”

“什么,又有事发生?”

“恐怕是的。今天早上,我去村子里的时候,有人撬开我的行李箱,偷走了里面的几件东西。”

斯凯尔顿的两条腿像不听使唤了一般,他瘫坐在我旁边:“哎呀!真是烦心事。丢了什么值钱的东西吗?”

我又跟他重复了一遍。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女孩说道。

“在我去村子里的时候。大约在9点10分吧。”

“可是,9点30分的时候我还见您跟少校聊天来着。”

“是的,不过我是在9点离开房间的。”

斯凯尔顿一脸神秘地朝我这边靠过来:“老实说,您是不是怀疑在少校跟您交谈的时候,他妻子去您那儿偷了东西,嗯?”

“闭嘴,沃伦。这可不是开玩笑。有可能是哪个服务员干的。”

斯凯尔顿不耐烦地哼了一声:“为什么不可以这样怀疑?真是受够你们了。无论什么时候,只要丢了东西,就去怪人家服务员、邮递员,或者那些无力推卸责任的人。要真想追究,那今早瑞士老爹在走廊里蹑手蹑脚的举动要怎么解释?”

“那又不是在瓦达西先生房间那一侧。您房间号是多少,瓦达西先生?”

“6号。”

她一边说,一边往胳膊上擦防晒油:“原来您住在那间!在酒店的另一侧,和我的房间就隔了一间房,那间房应该是科赫先生朋友的。”

我抓了一把沙子,让它从我的指间流走。“那是几号房间?”我随口问了一句。

“我觉得,应该是14号。不过,瑞士老爹没有蹑手蹑脚。他在走廊里丢了张5法郎的纸币。”

“科赫怎么说,瓦达西先生?”

“恐怕,他怀疑的对象是服务员。”

“那是自然,”女孩振振有词地说道,“对于这种事,沃伦的态度太过较真。我们也知道,客观来讲,干这种事的可能是一个有钱、吝啬、有偷盗癖的人。但实际上,更有可能是一个工资少得可怜的年轻女服务员,想给村子里的男朋友送只烟盒做礼物。”

“那么,金表链、钻石别针和两卷胶卷是怎么回事?”哥哥不服气地反问道。

“可能这个服务员太缺钱了呗。”

“或者,也有可能是老杜克洛,还有那个少校。对了,会不会是那个少校,瓦达西先生?”

我决意不再把少校那段往事说出来供他们嚼舌:“他只是想就昨天沙滩上发生的打架事件跟大家道个歉。从帆船上下来的那个人是他的小舅子。他俩曾经因为一些钱的事闹过不愉快。如今,他那个小舅子又提起此事,少校这才发了火。他解释说,他太太当时心烦意乱,不是有意说他是疯子的。”

“就这些?他为什么告诉您这些?”

“我猜,因为这整件事让他很没面子。我当时不在场,所以才去找我聊。”我不打算告诉他们,其实他还去了杜克洛先生那里,虽然没有道歉的环节,但同样提出了借钱的请求,“总之,少校和他太太就要离开了,而且……”

“就是说,沃伦,”女孩接过话茬,“我们管好自己的事,不要像两个爱管闲事的孩子。对吗,瓦达西先生?”

事实的确如此,不过我没好意思说,脸又一下子涨得通红。我本想辩解几句,可就在这时,沃伦·斯凯尔顿打断了我:“我闻到了饮料的味道!走吧,瓦达西先生,今天我们请客。您现在游不了泳了,午餐时间就要到了。”

说着,他去取饮料,女孩跟我一同来到下面露台上的餐桌区。

“您千万别把沃伦的话当回事,”她笑着说道,“他就是个孩子。这是他第一次出国旅行,而且他刚刚大学毕业。”

“那么,你们之前都去过哪里呢?”

她沉默了一阵子,我还以为她没听见我的话。女孩似乎想说些重要的事情,却欲言又止。后来,我见她轻轻地耸了耸肩。“没有,我们之前哪儿也没去过。”等我坐下来,她冲我一笑,“沃伦说,您有点儿神秘。”

“他是这么说的?”

“他说,您像是那种深藏不露的人。他还说,一个人居然精通多种语言,肯定不简单。我猜,他肯定希望最后解开谜底时,发现您是间谍,或者类似那样的人。”

听了这话,我的脸又是一阵通红:“间谍?”

“我都告诉过您了,别把他的话当回事。”她又朝我笑了笑。她坐在我对面,睿智而有趣的眼神正好与我的眼神相遇。刹那间,我好想跟她坦露实情,告诉她我确实有事隐瞒,博得她的同情与帮助。于是,我隔着桌子探过身去。

“我想……”我开了口。不过,我没有接着讲我想干什么,现在想想,我也忘了当时要说什么,因为就在那个时候,她哥哥回来了,端着一盘子饮料。后来想想,幸好他及时回来了。

“露台上的服务员们太忙了,”他说道,“我就自己端回来了。”他举起自己那杯饮料,“来,瓦达西先生,让我们举杯,希望那个女服务员的男朋友不喜欢您的烟盒!”

“还有,”女孩一脸严肃地补充道,“那两卷胶卷。可不能把它们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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