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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主动出击间谍的墓志铭 作者:埃里克·安布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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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月18日下午4点半,我坐下来,面前摆着一张酒店专用纸,准备仔细考虑一下目前的问题。 若是精神病医生看到我这个样子,恐怕会对我的精神状态表示担忧。他这样想并没有错。那个时候的我,甚至连数都会算错,以为这些人两个两个为一伙儿,加起来总人数是五。我想,当时可能真有些精神失常。 我盯着那张空白的纸看了好长时间。之后又拿起来看了看上面的水印。最后,我一笔一画、清清楚楚地在上面写下了一句话: “如果一个人要花3天时间排除3名嫌疑人,那么,在其他因素不变的情况下,同样是这个人,再排除8个嫌疑人要花多长时间?” 我简单算了算。之后在纸上写道:“答案是8天。”随后又在这几个字下面标注了横线。 接着,我又在纸上画了一个十字架,架上吊着一具尸体。我在尸体上标注“间谍”字样。随后,我又在原来的基础上给那人添了个大肚子,用铅笔画了几大滴汗珠,把原来标注的文字改成“贝金”。不过最终,我还是把大肚子改了过来,添上了很多头发,还在眼睛下面画了些黑眼圈,重新标注成“瓦达西”。就这样,我有心无心地从一个刽子手的角度尝试着画了这张素描。 8天!而我只剩不到8小时的时间!除非科赫能容许我再待几天。席姆勒是他的朋友,如果席姆勒告诉他我不是小偷的话……可是,席姆勒真的相信我不是小偷吗?或许,我应该再去他房间一趟,跟他解释清楚。可是,又有什么用呢?我的钱都花完了。即便科赫允许我留下,我也没有钱继续住在储备酒店了。这又是一个突发事件,贝金并没有考虑过该如何应对。贝金!这个人真是既无能又愚蠢。他就是个小丑,是个白痴。想到这里,我允许自己在心里使劲数落了他一通。后来我才知道,我对贝金的处事方法有所误解,我住在储备酒店的那段时间犯了很多错误,这便是其中的一个。不过在我看来,这个错误是最情有可原的。我怎么知道他在想什么?那天下午,我待在房间里,怎么想都觉得他就是一个不讲理的笨蛋。当时,我掌握的信息有限,换作别人,也大都会得出跟我一样的结论。 后来,我把乱涂乱画的那张纸撕掉了,重新拿了一张,那个时候已经是5点钟了。我望着窗外,太阳早就转过去了,此时的海面犹如一座波光粼粼的液态金属池。海湾对面的山峦轮廓在树梢上方渗着红光,投射出的一大片阴影逐渐在海滩上向前推移。 我在想,此刻要是在巴黎就好了。城市中,午后的余热已经消散。坐在卢森堡公园的大树(位于木偶剧剧场附近)底下乘凉,真是再好不过了。此刻,那里应该是寂静的吧。或许,除了一两名学生在那里读书以外,不会有别人。你可以在那里听树叶的沙沙声,它们不了解人类在劳动过程中所经受的痛苦,也不了解某种能够加速自身毁灭进程的人类文明。那里,没有眼前这片亮铜色的大海和血红色的大地,不过你可以心平气和地思考20世纪人类的悲剧。但是,有一点是无法做到心平气和的,一想到人类总是被潜意识中的劣根性所禁锢并不断挣扎自救,总会令人扼腕叹息。 可这里是圣加蒂安,不是巴黎;是储备酒店,不是卢森堡公园。在这里,我的身份是演员,不是观赏风景的人。再者,除非我够聪明,够幸运,否则,过不了多久,我就将销声匿迹。想到这里,我的思绪又被拉回来。 斯凯尔顿兄妹、弗格夫妇,还有鲁和马丁,以及克兰顿-哈特利夫妇,还有杜克洛——我无奈地盯着这份名单。接下来,该轮到斯凯尔顿兄妹了!关于他们,我都知道些什么呢?细想,除了他们的父母下周要乘坐“萨伏伊伯爵号”轮渡过来以外,我对他们是一无所知的。还有,这是他们第一次出国旅行。当然可以直接将这两位排除。不过紧接着,我又犹豫了一下。我凭什么觉得“当然可以”?这样算是以冷静、客观的态度对待一切可能的事实吗?不,不算。其实,除了斯凯尔顿兄妹跟我讲的那些事以外,我对他们是完全不了解的。如此说来,或许,席姆勒和科赫的嫌疑排除得有些早。不过,凭借他那些护照以及那日无意间听到他与科赫之间的谈话,可以确定他的话是真的。可是,斯凯尔顿兄妹其实没有什么能证明他们说的那些事是真的。所以,这二位是必须查的。 弗格夫妇呢?他们该怎么办?我的本意是将他们也排除。哪有像弗格那么奇怪的间谍?不过,也同样要小心谨慎地去探探他们的口风。 那鲁和马丁呢?鲁的法语讲得很不地道,至于那个女人,她太过风情。除此之外,没有什么值得特别注意的。但无论如何,都得经过一番调查。 接下来是克兰顿-哈特利夫妇,这对夫妇更有趣。我很了解他们。当然了,这些事都没有经过验证,不过,的确很有趣。对了,还有一点是非常值得注意的:少校手头紧,曾两次试图向人借钱。再者,听杜克洛说,他一直在等一笔钱,可惜没拿到。难道是拍那些照片赚的钱?很有可能。而且,杜克洛一口咬定,说少校借钱的心情极为迫切。好吧,这也有可能。还有,克兰顿-哈特利夫人其实是意大利人。一切都刚好契合。 老杜克洛这位目击证人,绝对不靠谱。我太了解了,他的想象力极为丰富。他这样的人,不太可能被纳入嫌疑犯的行列。可能性非常小。可是,若照此判断,大家都不像间谍。关于杜克洛这个人,我又了解多少呢?简单概括一下,他是(或者貌似是)一个喜欢嚼舌、喜欢在比赛中作弊的不起眼的实业家。可这些又能说明什么呢?说明不了什么。 后来,我有了一个重大发现。其实,只要不是那种无可救药的傻子,早就该有所领悟。我发现,研究这些人的日常行为根本没用——当所有人都接受了一个人的外在表现以后,他再玩一些骗人的把戏,这样最容易蒙混过关——现在就是要做一种假设,假设他们所有人都是骗子,那就要想办法逼他们现出原形。我不该跟他们那么友好,而是应该怀着一种质疑的心态。我不该一味地接受这些人外在的自我表现,而是应该有所质疑,细致地剖析。若是在剧院,就用不着做这样的假设了,比如,约翰·布朗在剧中扮演卡利班[莎士比亚剧作《暴风雨》中半人半兽形怪物。]的角色,私下里,他的举止当然要尽可能地和卡利班贴近。一直以来,我都在回避这件事。如今,也该是我主动出击的时候了。 我考虑了一阵子。主动出击时,要用怎样的言辞?这种情况下,要怎样执行主动出击的策略?难道我要像一只饥饿的獒犬一样在储备酒店里闲逛,看谁从身边经过就扑上去一顿撕咬吗?这无疑是荒唐之举!不,我要做的是问他们问题,打探消息。我与这些人的日常礼节一旦建立起来,就赶紧趁热打铁,实现下一步。我必须看似不经意、实则有意地触碰他们的内心情感,直到他们自己露出马脚。再接下来,我向自己发誓,我一定会像雄鹰一样将罪犯一击致命。 现在回想起来,我真为自己的愚蠢感到惊讶,居然一件事都没做成,实在可悲。或许,没能找到机会实施我的那些策略,进而得出预想中的结果,也算是我的幸运。若真得以实施,恐怕储备酒店里会上演各种尴尬的戏码。但事实上,尴尬的戏码只真真切切地上演了一场,虽然我是主角,但毕竟跟我的策略无关。不过,这都是那天晚上很晚之后的事了。 5点25分,我在那张纸上写下了九个人的名字,接着,我闭上眼睛把铅笔转了一圈,然后——铅笔指向了一个人的名字。我睁开眼睛,弗格夫妇,我的第一个目标。我梳了梳头发,准备下楼去找他们。 同往常一样,他们正和杜克洛、斯凯尔顿兄妹以及那对法国情侣待在沙滩上。我一出现,杜克洛先生就一下子从躺椅上站起来,赶紧过来迎我。糟糕,太迟了,我突然意识到,还没想好一个合适的理由,好跟他解释那些被“偷”去的物件是怎么找回来的。 我正要转身躲开。可就在我稍作犹豫之时,我发现,太迟了,躲不开了。杜克洛正朝我这边兴冲冲地赶来。我本想简单点一下头就过去,没想到他急忙采取迂回战术。下一秒,我就跟他一起并排朝其他人走去了。 “我们早就想问您了,”他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报警了吗?” 我摇了摇头:“没有。好在用不着报警了。” “那些值钱的东西找到了?” “是的。” 听完,他赶紧跑到前边去跟大家报信。“那个贼,”只听他说道,“已经找到了。丢失的值钱物件已经找回来了。” 等我走过来时,他们激动地向我这边围拢过来,问了许多问题。 “难道是哪个服务员?” “不用问,肯定是英国少校……” “是园丁吗?” “是领班吗?” “拜托!”我举起手来示意大家不要再问,“根本就没有偷东西的人。那些值钱的东西并没有丢。” 大家一阵惊叹。 “整件事,”我假装不安地说道,“其实是一场误会……一场极为愚蠢的误会。貌似,”我绞尽脑汁想找一个合适的理由为自己解围,“貌似是服务员在打扫房间的时候把行李箱挤到了床底下一处看不见的地方。”这个理由听上去就很不靠谱。 鲁拨开两旁的弗格夫妇。“但是,”他一脸神气地问道,“行李箱上的锁头不是被撬开了吗?” “嗯,对呀。”弗格先生附和道。 “没错,的确是这样!”他的妻子也跟着说道。 “他在说什么?”斯凯尔顿问道。 为了给自己争取时间,我给他翻译了一遍。“我,”我又说道,“我也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他一脸的疑惑:“为什么,不是说锁头被撬开了吗?我记得您是这么说的。” 我慢慢地摇了摇头,心里有了主意。 鲁一直在稀里糊涂地听我们交流,有些不耐烦起来。我朝他那边转过身去。 “先生,我在跟大家解释说,这件事是您误会了。我虽然不知道您是从哪儿得来的消息,不过根本就没有行李箱锁头被撬开这回事。我确实私下里跟这位杜克洛先生说过这件事,不过绝对没提锁的事。如果,”我一脸严肃地继续说道,“某人在不了解实情的情况下散播虚假谣言,恐怕会有最糟糕的情况发生。弗格先生,我跟您说过锁被撬开的事吗?” 弗格先生赶紧摇摇头。 “没有,的确没有!”弗格夫人补充道。 “鲁先生,”我严肃地追问道,“我认为您……”话说到一半,他打断了我。 “这是什么话?”他生气地反驳道。“是那边的那个老家伙,”他指着杜克洛说道,“是他告诉我们大家的。”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杜克洛先生身上。他挺直了腰板。“先生们,我,”他义正词严地说道,“我是一个有着丰富经验的商人,绝不会辜负别人的信任。” 鲁听了这话,带有讽刺意味地哈哈大笑:“老家伙,是你告诉弗格先生和我关于盗贼的事,你还说行李箱的锁被撬开了,难道你想抵赖?” “那是绝密,先生,绝密!” “呸!”鲁生气地说道。他转过身对马丁小姐说,“绝密!听见他说什么了吗,亲爱的?” “听到了,亲爱的。”她用法语应道。 “他承认了。那当然是绝密!”他用奚落的语气说道,“不过,他承认了,锁的事就是他说的。” 杜克洛先生气得脸色铁青:“先生,您这话说得不公平!” 鲁哈哈大笑,还十分粗鲁地吐着舌头。这时,我觉得有些对不起杜克洛先生。毕竟,是我告诉他关于行李箱锁被撬的事。或许,我该缓一缓这紧张的气氛。但这个时候,他已经开始为自己辩解了。他气得把胡子使劲往前一推。 “先生,如果我还年轻,真应该给你点儿颜色看看!” “或许,”弗格不安地说道,“我们应该冷静地讨论一下这件事。”说着,他又把背带往上拉了大约1厘米的样子,一只手搭在鲁的肩膀上。 鲁不耐烦地把他的手抖落。“没有必要,”鲁大声说道,“跟这个愚蠢的老家伙谈论任何事都是没有必要的。” 杜克洛先生深吸一口气。“这位先生,你就是,”他故意加重语气,“一个骗子!瓦达西先生那些值钱的东西都是你偷的。否则,你怎么知道行李箱锁被撬开的事?我,杜克洛,指控你。你就是那个贼,是个骗子!” 安静了片刻,只见鲁暴跳如雷,直奔指控他的那个人扑了过去,斯凯尔顿和弗格见状,赶紧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拽住鲁的胳膊,将他稳住。 “放开我!”鲁歇斯底里地大叫,“我要掐死他!” 弗格和斯凯尔顿早就担心他会有这样的反应,于是他们牢牢地拉住他。杜克洛先生若无其事地捋着胡子,饶有兴趣地看着眼前苦苦挣扎的鲁。 “贼,骗子!”他又说了一遍,仿佛刚说的那一遍我们大家都没听见一样。 鲁气得大叫,试图朝他身上吐口水。 “我觉得,杜克洛先生,”我用坚定的语气说道,“您还是先上楼去比较好。” 只见他摆出一副强硬的姿态:“我可以离开沙滩,先生,只要鲁向我道歉。” 我刚想跟他理论一下道歉的事,分析一下到底是不是鲁的过错,可就在这时,在旁边一直大喊大叫的马丁小姐一下子跑上前来,两只胳膊搂着恋人的脖子,鼓动他去收拾那个人。结果,她连哭带号地被弗格夫人和玛丽·斯凯尔顿拉开了。这时,鲁回过神来,开始破口大骂,骂各种难听的话。 “猴崽子!” 杜克洛先生也无法保持冷静了,他一跃向前。“你这只性无能的山羊!”他言辞激烈地反击道。 这番话引来马丁小姐的一阵尖叫。于是,被激怒的鲁再次展开攻势。 “病恹恹的骆驼!”他大喊。 “杂种白痴!”杜克洛先生吼道。 鲁舔了舔嘴唇,用力吞咽了一下口水。我还以为他败下阵来了。没想到,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准备最后一战。他动了动嘴唇,深吸一口气,安静了片刻。随即,他铆足了劲儿,对着杜克洛先生恶狠狠地一通咒骂。 听完鲁的这通话,大家都愣了一阵。接着,有人咯咯笑起来。我猜应该是玛丽·斯凯尔顿。她这一笑,惹得大家都跟着哈哈大笑起来。杜克洛一脸困惑地看了看大家,随后也跟着笑起来。只有鲁和奥黛特·马丁没有笑。只见他狠狠地瞪了我们一眼。随后把弗格和斯凯尔顿的手从自己胳膊上抖落,穿过沙滩,朝台阶那边走去。马丁小姐也紧随其后。待她追上前去,他转过身来,朝我们这些人挥了挥拳头。 “好吧,”斯凯尔顿说道,“我虽然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过,我们确实在储备酒店见了世面。” 杜克洛先生沾沾自喜——就像目睹特洛伊陷落后的尤利西斯。接着,他跟大家握了握手。 “真是个危险的家伙,那个家伙!”他随口说着。 “像流氓一样!”弗格先生说道。 “没错,的确!” 刚开始,我松了一口气,以为这些人早就把刚才讨论的话题忘了。没想到,斯凯尔顿兄妹还记得。 “他们说的绝大多数话我都听懂了,”女孩说道,“那位法国老人说的没错,是不是?您确实说过行李箱锁被撬的事,对不对?”她看着我,一脸的好奇。 我只觉得自己的脸唰地一下红了。 “不是的。您一定是误会了。” “难道,”斯凯尔顿慢声细语地说道,“是我们之中的某一位宾客?” “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 “好吧,瓦达西先生。我们明白了。”他咧嘴笑了,“东西既然还回来了,就不要再问那么多了。不说了,兄弟。” “瞧您说的,沃伦。我们可是朋友,瓦达西先生,是不是哪个服务员干的?” 我无奈地摇了摇头。真是太让我为难了。 “您该不会指的是我们哪位宾客吧?” “都不是。” “好奇心又开始作怪了,玛丽·斯凯尔顿?啧啧啧!” “闭嘴,沃伦!真不知道您是怎么想的,瓦达西先生。” 我很能理解她当时的心情。好在这个时候,杜克洛先生用他那极具穿透力的声调向大家宣布,他要正式向经理提出投诉。 见此情景,我把他拉到一边,趁机摆脱了斯凯尔顿兄妹的盘问。 “先生,如果您不再纠缠此事,我会非常感激。这件事让大家闹得很不愉快,某种程度上,我也有一定的责任。我现在很想让这件事过去。可不可以请您不要再过问这件倒霉事,就当是您私下里帮我的一个忙?” 他捋了捋胡子,从夹鼻眼镜上方快速地瞥了我一眼。 “先生,是那个人侮辱了我。而且是在大庭广众之下。” “确实如此。不过,您成功地对付了那个家伙,我们大家都看在眼里。在这件事上,他的表现非常差。我不禁觉得,若揪住此事不放,反倒会让您很丢脸。这种人,还是不要搭理的好。” 他仔细考虑了一番:“或许,您说得对。可是,我之前很明确地告诉过他,这件事并没有涉及暴力行为,所以他说锁头被撬开这件事并没有依据。”他看着我的眼睛,眼神没有一丝闪躲。 面对这种思维极度敏捷的人,我只能屈服,于是我迎合他说:“他这种表现恰好说明,他知道自己错了。” “正是。好吧,先生,应您的要求,我决定不再追究此事。您说这样能保住我的声誉,我相信您。” 于是,我们互相鞠了个躬。接着,他转身去了其他人那边。 “应这位先生的要求,”他正式宣布,“我决定不再追究此事。这件事到此为止。” “明智的决定。”弗格一边给我使眼色,一边严肃地说道。 “没错,是的!” “不过,这个鲁,他今后一定要小心了,”杜克洛先生发狠话说,“但凡再有辱骂我的行为,我决不善罢甘休。没教养的东西,卑鄙至极。大家也看到了,他并没有跟那位小姐结婚!这种人一定会把她带坏,败坏贞德!” 听到这里,我觉得没多大必要再继续说下去,可没想到弗格夫人起了劲。 “女人,”她义正词严地说道,“应该跟丈夫和孩子在一起。我跟这个可怜的姑娘聊过。她既没有丈夫也没有孩子。太遗憾了。希望鲁先生能够娶她。” “是啊,是啊。”弗格先生提了提裤子,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以示安慰,又朝我使了个眼色。 “下流的东西,”杜克洛先生用坚定的语气说道,“他要是离开这里就好了。” “他还真记仇,”玛丽·斯凯尔顿小声嘀咕道,“您觉得,有谁能劝劝这个无聊的老家伙换个话题吗?我想多学些单词。总不能老听一句话吧?” 只听她哥哥清了清嗓子。“那个凸眼珠的下流东西,他的情妇正在酒店经理的花园里吃莓子呢,”他阴阳怪气地说道,“请问,情妇的那瓶染发剂放哪儿了?” “哎呀!又是大学校园里那套幽默!” 接着,兄妹俩开始了一番争论,最终妹妹沿海滩追着哥哥跑。弗格和杜克洛、弗格夫人接过话茬,就已婚男人是否有权在外包养情妇这一问题进行讨论。我在一旁听了那么一两分钟。随后,杜克洛先生开始发表言论,说他跟已故妻子之间的关系和睦,听到这里,我便没了兴趣。看来,我这主动出击的计划有些难以推进。 于是,我开始琢磨鲁这个人。 他是一个坏脾气又不招人待见的人,但却不难看出那个女人为什么会迷恋上他。看他平时动作轻盈矫健,既有威武的硬汉气质,又有些微妙的女性气韵。或许,他是个不错的情人。 他给人的感觉是,既像老鼠那般狡猾,又像老鼠那般简单,是一个小气、思维敏捷的危险人物。那双眼睛背后,好像隐约有那么一股子疯狂劲儿。他的一举一动总是能透露出自己的心思。没错,他的确是个危险人物。身体也很健壮:十分结实。看到他,总能让人想起那些搞追踪的人。 搞追踪的人!席姆勒用过这个词。“那些人搞追踪还真是有一套。”他的话在我耳边回荡。“我们听说,他们派了一名特工到法国。”真笨!我早该想到的。特工,那个被派往法国去“说服”他回德国的人,那个被席姆勒认出来的人,那个等待时机、瞄准猎物再出击的人——鲁。这件事再明显不过了。是的,没错!一切都完美契合。 我躺在沙滩上,闭着眼睛。过了大概一分钟,斯凯尔顿兄妹气喘吁吁地回来了。 “有什么好笑的事情吗,瓦达西先生?”女孩说道。 我睁开眼睛:“没有。我刚刚在想事情。” “好吧,这里的景色不错。” 给人的感觉也不错。有一点是毫无疑问的。无论如何,主动出击的计划即将获得巨大的成功。而且,我又有了个主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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