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收到指令

间谍的墓志铭  作者:埃里克·安布勒

钟声响了九下。声音尖细,又十分轻柔。

此时,我终于能清晰地看到舞台全貌了。人物轮廓不再模糊,一切都对上焦了。好像是在透过一台立体镜,观赏着这件完美的彩色房屋复制品以及里面的人。

雨停了,又吹起了阵阵和暖的微风。屋子里闷热得很,像蒸笼一样,窗户都大敞着。室外四周墙上的洛可可式架子里放着电“蜡烛”,藤蔓植物那湿漉漉的叶子在烛光中闪烁发亮。再往露台上的石制栏杆那边望去,月亮正从杉树丛中升上来。

斯凯尔顿兄妹和我就坐在窗边,剩下的一点儿咖啡放在我们面前的一张矮桌上。对面,鲁和马丁小姐在打俄式台球。他俯下身子,手把手教她用球杆,我恰好看到她故意把身体贴在他身上,她还迅速地瞥了一眼四周,看有没有人注意到她的这一动作。在另一处角落里,也就是大厅门口附近,还有两伙人。杜克洛先生一边拿他的夹鼻眼镜捋胡子,一边用法语跟弗格夫人交谈,那位夫人正听得出神。弗格先生正在用蹩脚的意大利语跟克兰顿-哈特利夫人聊着什么——克兰顿-哈特利夫人一反常态地活跃——少校在一旁听着,嘴角挂着一丝浅笑。看来,只有席姆勒和科赫不在。

我依稀听见斯凯尔顿好像在跟我说,鲁和杜克洛两人彼此都不理会对方。其实,我没仔细听他讲,而是在观察周围的这些面孔。九个人。我都跟他们聊过了,也观察过他们的举动,听过他们讲话——可此刻,我对他们的了解依旧停留在那一天——仿佛是好久之前的事——我刚到储备酒店的那天。没收获更多的信息吗?这么说好像也不太对。他们之中某些人的经历我是深入了解过的。比如,那位少校,比如斯凯尔顿兄妹和杜克洛,以及席姆勒。可是,我真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吗?知道那些假面背后隐藏的真正目的吗?一个人对自己过往行为的表述,说到底只是对自身态度的一种表述,就像他脸上惯有的表情一样,仅仅是面部表情而已。这就像看一个立方体一样,最多能看到它的三个面,人也一样,不可能观察到他的全貌。内心活动这种东西,它拥有无数的维度,就像是一种永无休止地流动着的液体,不可测,不可解。

少校嘴角依旧挂着一丝浅笑。他的妻子跟弗格说话时微微摆动手臂,貌似,第一次见她这样有活力。没错!一定是有人借了钱给他们。会是谁呢?对此,我一无所知,甚至无法做出合理的猜测。

杜克洛早已把夹鼻眼镜放回到鼻梁上,他正傲慢地昂着头,听弗格法语的喉音发音。鲁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桌上的球,正要出杆。我观察着这些人,他们都很专注。此刻的我,感觉就像在玻璃窗(把音乐隔绝掉)外欣赏一群舞者跳舞一样。这些无声的举动看似有些怪异,却极为肃穆……

斯凯尔顿兄妹突然哈哈大笑起来。我不知所措地转过身来。

“抱歉,”他说道,“不过,我们一直在观察您的脸,瓦达西先生,拉得越来越长。我们都害怕您会哭出来。”

“我在想您妹妹刚刚跟我说过的话。”我撒谎道。

“我不该那样。我们不是有意的。”他一下子严肃起来,“您知道,我们本该启程回家的,确实应该回去。可不知为什么,这个地方很吸引人。不只是阳光和大海,不只是这里的色彩与烹饪。还有……”

“他是想说,”女孩插话道,“我猜,他已经想了五分钟,其实,他想说的就是——圣加蒂安这里的氛围很棒。”

“划算,”他一脸正经地说道,“价格很划算。这也正是我不愿说出口的原因。不过,这样形容是最贴切不过的了。看看今晚,看看此刻。暖暖的,花园里飘来阵阵鲜花和松脂的香气;人们在闲聊,灰色的天空中布满了星星和一弯明月。多好啊,就像画上的一样。在加利福尼亚也能看到这样的景致。只是,这里不一样。至于到底哪里不一样,可能是法国烟草与其他气味混合在一起的味道,可能是这里人们的穿着,可能是这里的食物对人的胃液施了什么魔法。我也说不好。我只知道,在这里,我能找回儿时在黄昏中的感觉。就像在看电影一样,他们把灯光打暗,你静静地等着,等银幕上的画面出现。”

“好吧,你是这么想的,我敢说,是这里的食物让你着迷。”

“他应该去找海因伯格聊聊。”我说。

“谁?”

“海因伯格。”

“您是指那个总喜欢独处的瑞士人?”

“没错。他会说,您哥哥已经看出了欧洲溃败的迹象。”

“这话听着真舒服。”

“在我看来,他这番话很有道理,”斯凯尔顿反驳道,“我要说的是,如果贫嘴的小妞儿不打断我的话,我倒是很想借普鲁斯特的作品谈谈类似的感受。”

“老天!”

“欧洲,”斯凯尔顿力争道,“就像一个老人,一个脏兮兮的老人,一个易怒的老人。哪怕手上爬过一只苍蝇,他都会暴跳如雷。不过,令其烦闷的根源并不是苍蝇,而是他的内在机制。可惜,已经无可救药了。他正在逐渐失去生命的迹象,临死前,他会变得越来越烦躁易怒,不停地咒骂苍蝇。不过,待弥留之际,他会最后发一通火,开始砸东西。”

“普鲁斯特又是什么人?”

“他就是那个,趁老人身体状况还没差到极点,赶紧制作些漂亮的剪贴簿,哄老人开心的人。”

“我的老天!”

“闭嘴,小傻瓜!”

“为什么要我闭嘴?我也可以像某些人那样优雅地失去理智,其实我想说,”她一脸严肃地继续说道,“听你这么一说普鲁斯特,感觉就跟读《星期日报》上的彩色增刊差不多嘛,你会……”

“噢,你个白痴!”

“你太过分了!”

他猛地伸出一只胳膊:“瓦达西先生,我请求您的帮助!”

“没有用。人家也觉得你是个疯子。”突然,女孩的声音一沉,小声说了句,“看哪!又来了一个白痴。”

原来是杜克洛先生,不知是弗格夫人不愿跟他聊,还是他不愿跟弗格夫人聊,总之,他正朝我们这边走来。

“我正好有事要跟他说。”斯凯尔顿冷冷地说了句。

“你们好,我的孩子们,”杜克洛先生亲切地打招呼,“雨已经停了。”

“看他这个样子,一定是又要开始扯谎了。”斯凯尔顿抬高嗓门用法语问道,“先生,您为什么说这位先生是新闻记者呢?”

“你说什么?”

“去他的!他为什么不能讲英语呢?”

“嗦音语!”杜克洛先生笑着说道,像是在逗小孩子。他抬头望了望天花板,在寻找灵感。紧接着,他表情一亮,打了个响指。随即,他语速极慢地从嘴里清晰地挤出了刚刚思考出来的结果。

“Scr-r-ram!”他说道,“Bit it!”

斯凯尔顿兄妹俩无奈地叹了口气。

看了他们的反应,杜克洛先生倒觉得很高兴,紧接着,他朝我这边转过身来。“英语真是门不错的语言。”他捋了捋胡子,“我很喜欢美国电影。绝大多数都很有意思,而且很有思想。面前这两位年轻的美国人就很像美国电影里的人。或许,他们就是演员吧。”

“不,他们不是演员。而且,”我冷冷地补充道,“我也不是什么国际知名记者。”

“您的意思是?”

“有人告诉这两位美国人,我是一名记者。而且,他们仿佛记得,好像就是您说的。”

“我?不可能!我为什么说这种事?”

“我也不知道。不过,只要不是您说的,我就觉得很欣慰了。”我意味深长地盯着他,“等我查出那个人,一定让他好看。”

他一个劲儿地点头:“您说得没错。换作是我,也不会轻饶了他。”

“真的吗?”

他安心地坐下来,满脸堆笑地看着我们。

“他说什么?”女孩问道。

“他说不是他告诉你们的。”

“他要么是脑子坏了,要么就是在撒谎。”

“他肯定是疯了。”

杜克洛先生认真地听着。

“这两位美国人太可爱了。”

“是啊,太可爱了。”

“我刚刚还跟弗格夫人聊了一阵。她是一位极聪明的女人。知道吗?弗格先生是瑞士国家电力公司的总经理,是一位非常有名的人物。当然了,我之前就听说过他。他在伯尔尼的办公区还是城中一景呢。”

“我以为他是康斯坦茨人。”

他一脸警惕地正了正夹鼻眼镜:“他在康斯坦茨也有一座大豪宅。阔气得不得了。他还邀请我去呢。”

“真为您感到高兴。”

“是啊。当然了,我希望我们能多谈一谈生意上的事。”

“那是自然。”

“生意人的乐趣嘛,我的朋友,就是不断地聊生意。”

“正是如此。”

“再者,我们很有可能成为彼此的助力。合作,您懂吗?生意场上,最重要的就是合作。我就是这样告诉厂里工人的。只要他们愿意与我合作,我就会跟他们合作。不过,他们必须先来找我合作。毕竟,合作这件事可不是单方面就能实现的。”

“当然不能。”

“他到底在说什么?”斯凯尔顿问道,“我听他说了不下十次的合作。”

“他说合作很重要。”

“噢,那他……”

“您知道吗?”杜克洛先生继续说道,“少校和克兰顿-哈特利夫人明天就要离开了。”

“知道。”

“肯定是有人借钱给他们了。很令人好奇,是不是?换作是我,我才不会借钱给少校。他问我借10 000法郎。钱倒是不多,我不该拒绝。但这涉及原则问题,我可是个商人。”

“我记得,他应该是想借2000法郎吧?您之前是这么跟我说的。”

“他提高要求了呗,”他圆话道,“毫无疑问,这是一种犯罪行为。”

“我呢,我倒不这么觉得。”

“识别犯罪分子,这是生意人必备的素质。幸好,英国犯罪分子通常罪行都不算重。”

“哦?”

“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法国犯罪分子像毒蛇,美国犯罪分子像狼,英国犯罪分子像老鼠。毒蛇、狼和老鼠。老鼠是一种很简单的动物。除非把它逼得走投无路,否则它是不会反击的。至于其他时候,也只是咬坏点儿东西而已。”

“您真以为克兰顿-哈特利少校是英国犯罪分子吗?”

杜克洛先生慢条斯理、小心翼翼地把夹鼻眼镜从鼻子上拿下来,用它轻轻戳了戳我的胳膊。

“仔细看看他的脸,”他说道,“是不是贼眉鼠眼。还有,”他沾沾自喜地补充说,“这是他亲口告诉我的。”

这太不可思议了。

杜克洛先生的法语语速有些快,斯凯尔顿兄妹跟不上,早就不耐烦了。于是,他们俩找了一本L'lllustration[一种出版于1843年至1944年的法国画报。],此刻正一面往画中人物的脸上添胡子,一面咯咯地笑个不停。我尝试着引起姑娘的注意,但都没有成功。只好由我一个人应付杜克洛先生了。只见他把椅子蹭到我跟前。

“还有,”他郑重其事地说道,“我是私下里跟您说的这件事。那位英国少校肯定不愿意让别人知道自己的身份。”

“什么身份?”

“您不知道吗?”

“不知道。”

“啊哈!”他捋了捋胡子,“那我最好还是别说了。全靠我这张嘴保守秘密了。”说着,他站起身,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接着就走开了。这时,我发现科赫和席姆勒进来了。杜克洛先生赶紧过去跟他们打招呼。只听他大声感叹了一句雨停了。科赫礼貌地站在原地听他讲,而席姆勒则绕过这两个人,朝我这边走过来。他看上去病得很厉害。

“听说您明天就要离开了,瓦达西?”

“没错,您只听说了这些吗?”

他摇摇头:“不。我想,这个时候您还是跟他解释一下。科赫担心酒店里会有情况发生,而他又摸不着头脑,所以很担忧。或许,您能除去他这块心病。”

“恐怕我做不到。如果科赫想去报警……”

“我明白了!您是警方的人。”

“我是从警察局来的,但不是他们的人。另外,海因伯格先生,我应该提醒您,请不要跟我攀谈太久。今天下午我从您房间离开的时候被人发现了。我还因为此事被一位绅士盘问了一番。”

他脸上的笑容阴森森的,眼神正好与我的相遇:“那么,您回答他的问题了吗?”

“尽量扯谎让他相信。”

“您真是太好了。”他轻声说道。接着,他朝我和斯凯尔顿兄妹点了点头,之后就起身去找科赫了。

“这位就是,”玛丽·斯凯尔顿说道,“那个预言欧洲即将衰败的预言家。他看上去不是很帅,是不是?”

不知为什么,女孩的这番评论让我心中有些不平。“希望有一天,”我脱口而出,“我能亲口跟您讲讲这个人的事。”

“感觉神神秘秘的。您现在不能告诉我们吗,瓦达西先生?”

“恐怕不能。”

“您有麻烦了,”哥哥说道,“看来,您不会有安生日子过了。看哪,玛丽!凸眼睛和小可爱打完球了。我们去打一局怎么样?我们先失陪一下,瓦达西先生。”

“当然可以。去吧!”

他们起身去了台球桌那边,留我一个人在那里想心事。

我跟自己说,这很有可能是我最后一晚自由的时光了。我应该把这些人记在心里,应该把这番场景记在心里:弗格夫妇与克兰顿-哈特利夫妇在一起聊天,一旁的杜克洛先生仔细听着,捋着胡子,伺机插一句嘴;科赫在和鲁以及奥黛特·马丁聊天;席姆勒独自坐在那里,随手翻阅一份报纸;斯凯尔顿兄妹在俯着身子打台球。除了他们,还有温暖、静谧的夜晚,露台上水滴滴落的声音,海水拍打礁石时发出微弱的哗啦声,有星星,还有洒在树丛间的月光。看上去,一切都是那么平静。但实际上,本就没有平静。花园外,昆虫王国的小精灵们正悄悄爬上植物的枝丫与茎秆寻找食物:它们时刻警觉,精神专注,要么捕食猎物,要么被捕食。在这黑暗中上演着各出戏码。没有什么是静止的,没有什么是不动的。夜晚的时光在流逝,发生着各种悲剧。与此同时,屋子里……

屋子对面好像有什么情况。只见弗格夫人起身,站在那里不好意思地冲大家笑。她的丈夫好像在一旁劝她去做什么事。这时,科赫停止了与鲁的谈话,朝弗格夫人走了过去。

“我们大家都很荣幸。”我听他这样说道。

她含糊地点了点头。紧接着发生了一件令我大为震惊的事,只见科赫带她去了靠墙的立式钢琴那里,为她打开琴盖。她很不自然地坐下来,之后开始用她那粗短的手指按响琴键。斯凯尔顿兄妹惊奇地转过身来。席姆勒的注意力也从报纸转移到她身上。鲁赶紧找了把椅子坐下,把马丁小姐拉过来,让她坐到自己膝盖上。弗格先生喜不自胜地看着周围人的反应。杜克洛满怀期待地扶了扶夹鼻眼镜。

弗格夫人开始弹奏肖邦叙事曲。

席姆勒将身子稍稍前倾,看着那僵硬、矮胖的身影,看她弹奏时由于手臂快速移动而导致衣服上的雪纺纱一阵乱舞以致人发笑的场景,他的脸上泛起一种怪异的神情。

看得出来,弗格夫人在这方面是有天赋的。大约,她的确拥有一种奇特的才华,但光环已经褪去,就像旧礼服盒子里的一颗粘扣一样。接下来,我不再去想弗格夫人,一心欣赏音乐。

弹奏结束后,屋子里一片沉寂,紧接着,大家掌声雷动。她坐在椅子上,半扭着身子,满脸通红,紧张地朝科赫眨了眨眼睛。她正准备起身,却被丈夫走过来制止了,让她再弹一曲,于是她又坐回原位。她先是想了一会儿,随后抬手按下琴键,紧接着,房间里飘起了巴赫的《耶稣啊,人类渴望的欢乐》。

有时,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回到家,懒得开灯,瘫在舒服的座椅上,静静地待着,一动不动,放空身心,四肢累得酸麻,我便细细体会着这和缓而畅快的酸痛。当时,我就用这种平常的心态聆听着弗格夫人弹奏的音乐。只不过,此时瘫软的不是我的身体,而是我的大脑。四肢所感受到的不是那和缓而畅快的酸痛,而是那合唱序曲的旋律,萦绕在心头。我闭上眼睛。如果能一直这样就好了。如果能一直这样就好了。如果能……

一开始,我没有意识到音乐声被打断。大厅里传来一阵微弱的嘈杂声,只听有人说了句“安静”,紧接着是椅子在地板上挪动的声音。我睁开眼睛,正好看见科赫急匆匆地从门口出去,然后轻轻地把身后的门关上。没过多久,门嘎吱一声又开了。

这一切都好像是在一瞬间发生的。不过,真正让我意识到情况不对劲的是弗格夫人,她弹到中途一下子停住了。我本能地先朝她那边望去。只见她坐在那里,两手悬在琴键上方,两眼直勾勾地从钢琴上方望过去,好似看到了鬼魂一般。紧接着,她双手慢慢落到琴键上,发出一阵轻柔的噪声。我的目光也跟着到了门口。门口站着两名身穿制服的警察。

他们正一脸严肃地环视着整间屋子。其中一位上前一步。

“哪位是约瑟夫·瓦达西?”

我慢慢地站起身,蒙得说不出话来。

随即,两人一同从屋子那边朝我走过来。

“你被捕了。跟我们到警察局走一趟吧。”

弗格夫人发出了轻声的尖叫。

“可是……”

“没有可是。走吧。”

他们抓住我的胳膊。

杜克洛先生一个箭步冲上前来。

“他到底犯了什么罪?”

“与你无关。”领头的警察冷冷地回绝道。随后,他推着我往门口走去。

杜克洛先生鼻子上的那副夹鼻眼镜都跟着颤了一下。“我可是共和国的公民,”他言辞激烈地说道,“我有权利知道。”

只见那名警察看了看周围的人。“好奇吧,嗯?”他咧嘴笑了笑,“好吧,他犯了间谍罪。大家身边一直有这样一个危险的人物。走吧,瓦达西。快走!”

斯凯尔顿兄妹、弗格夫妇、鲁和马丁小姐,还有克兰顿-哈特利夫妇、席姆勒以及杜克洛和科赫——那一刻,我看了看他们的脸,煞白煞白的,没有丝毫表情,都在朝我这边看。之后,我就出了门。这时,身后传来一声歇斯底里的尖叫声,我猜应该是弗格夫人。

原来,这就是我收到的指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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