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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渴  作者:尤·奈斯博

星期五早晨

哈利醒了过来。梦中回荡的尖叫声逐渐远离。他点了根烟,开始思索今天的“醒来”是哪一种。基本上他的醒来有五种。第一种是直接上工的醒来,长久以来这是最好的一种,醒来后他可以立刻开始调查案件。有时睡眠和梦境会对他看事情的方式产生影响,此时他就会躺在床上细细思索它们对他揭露了什么,并以新的视角来检视案情。幸运的话,他也许能够捕捉到一点新的真相,瞥见月之暗面,这并不是因为月球移动了,而是因为他移动了。

第二种是孤单的醒来,这种醒来的特征是他意识到自己是一个人睡在床上、一个人生活、一个人活在世上。有时这会让他有种甜蜜的自由感,有时则会让他陷入忧郁,也就是所谓的孤独,但这可能也令他瞥见人生的真相:人生就是一场从脐带开始到死亡的旅程,最后我们都会和每件事物、和每个人告别。他可以稍微瞥见这醒来的片刻,接着所有的防卫机制和舒适假象就会启动,让他可以再次面对人生那些虚幻的荣耀。

第三种是焦虑的醒来,通常发生在他已经连续酗酒三天的情况下。焦虑分为不同的程度,但会持续存在。倒也不是说外在有什么特定的危险或威胁,而是单纯因为醒来而感到惊慌,惊慌自己还活着,惊慌自己处在此时此地。但有时他会发现内心存在一种危机感,害怕自己再也感觉不到害怕,最后导致他发疯而且无法逆转。

第四种十分类似于焦虑的醒来,因为醒来时赫然发现身旁有人,这促使他的头脑往两个方向思索,一个方向是回溯:这是怎么发生的?另一个方向是往前:我要如何脱困?有时这种“战斗或逃跑”的反射冲动会缓和下来,但这通常发生在稍后的时刻,因此不算在“醒来”所涵盖的范围内。

第五种是哈利·霍勒全新的醒来方式,也就是满足的醒来。起初他非常惊讶,怎么可能醒来时心头会有幸福感,于是立刻进行全方位搜索,看看这荒谬的“幸福感”里头含有什么成分,是不是只是某个美好、愚蠢的梦境所残留的余韵。但那天晚上他没做什么好梦,尖叫的回声同样来自恶魔,视网膜上残存的面容同样属于某个逃脱的杀人犯。即便如此,他还是幸福地醒了过来。难道不是吗?是的。随着这种全新的醒来方式每天早上重复出现,他开始认为自己可能真的成了一个满足的男人,就在他即将迈入五十岁大关之际,他终于找到了幸福,而且似乎能够好好地待在这个他新征服的领域里。

促使这种全新的醒来方式发生的原因,此时就躺在他身旁,平静且均匀地呼吸着。她的头发散落在枕头上,宛如黑亮亮的太阳光线。

什么是幸福?哈利读过一篇关于幸福的研究文章,上面说,如果你替一个人抽血,以测量出的血清素的浓度为基准点,会发现很少有外在因素会影响这个浓度。倘若你失去一只脚、发现自己不孕,或家被烧成平地,起初血清素的浓度会下降,但六个月后你又会回复到原本感觉幸福或不幸福的基准点。换一间更大的房子或换一辆更名贵的轿车也一样。

但研究者也发现有几个项目对是否感觉幸福至关重要,而其中最重要的就是拥有美好的婚姻。

这就是哈利所拥有的。这听起来实在太老套了,以至于他对自己或对极少数他称之为朋友却很少见面的人说“我跟我妻子在一起非常快乐”时,都会情不自禁地嘴角上扬,虽然这种情况非常少见。

是的,他掌握了属于自己的幸福。如果可以,他很乐意把结婚之后的这三年日子复制粘贴,不断重复经历这些幸福时光。但这显然是不可能的,这也许就是为什么他仍会感到一丝焦虑的原因吧,因为时间无法停止,事情总会发生,人生就如同香烟所冒出的袅袅轻烟,即使是在密闭空间里也会飘散,往最出人意料的方向飘去。况且现在的一切是那么完美,任何改变都只会带来负面影响。没错,就是这样。幸福就像是在薄冰上行走,就算脚下冰层破裂,让你跌入冰水中冻得半死,挣扎着想要脱困,也好过于只是停留在原地等待坠落。这就是为什么他开始让自己早点起床,就像今天,明明命案调查课十一点才上课,他也让自己早点醒来,躺在床上感受这奇特的幸福感,直到有一天它消失为止。他撇开那个逃脱男子的身影。他不是哈利的责任,那也不是哈利的狩猎场。于是那个胸口有张恶魔面孔的男子越来越少出现在他梦中。

哈利尽量静悄悄地下床,即使她的呼吸不再规律,即使他怀疑她只是在假装睡觉,但他不想破坏这一切。他穿上裤子,走到楼下,将她爱喝的口味的咖啡胶囊放进意式咖啡机,再注入清水,然后打开一个小玻璃罐,里头装着他自己要喝的速溶咖啡。他之所以买小玻璃罐,是因为新打开的新鲜速溶咖啡最好喝。他打开电热水壶的开关,赤脚穿上一双鞋子,踏出户外的阶梯。

他吸入冰凉的秋日空气。从霍尔门科伦路这里到山丘上的贝瑟德车站,夜里已经开始变冷了。他低头朝城市和峡湾望去,只见海上仍有几艘帆船伫立在湛蓝的水面上,有如小小的白色三角形。再过两个月,也许只要再过几个星期,初雪就会在此降临。但是没关系,这栋有着褐色木墙的大宅主要是为抵御寒冬而建,而非夏日。

他点着今天的第二根香烟,沿着陡峭的碎石车道往下走,小心地踏着步子,避免踩到没系上的鞋带。他大可穿上一件夹克,或至少穿一件T恤,但住在温暖大屋的乐趣就在于感觉有点冷的时候就跑回屋去。他在信箱前停下脚步,拿出一份《晚邮报》。

“早安啊。”

哈利没听见邻居那辆特斯拉轿车已经开到了柏油车道上,只见驾驶座的车窗滑下,里面坐着的是永远留着一头无瑕金发的赛弗森太太。哈利原本住在奥斯陆东区,搬来西区的时间尚短,但赛弗森太太正是哈利眼中典型的霍尔门科伦区贵妇。赛弗森太太是个家庭主妇,家里有两个小孩和两个帮佣,虽然挪威政府已经投资了五年大学教育在她身上,但她完全不想找工作。换句话说,别人视为休闲娱乐的活动,她视为自己的工作,包括维持身材(哈利只能看见她上半身穿的运动外套,但知道她里头穿的是紧身健身服,而且没错,她虽然已经年过四十,但看起来却年轻得不得了)、后勤管理(例如哪个帮佣该照顾哪个小孩;家族何时该去哪里度假,是要去尼斯市郊的别墅,海姆瑟达尔的滑雪小屋,还是南挪威的夏日小屋?)和维系人脉(跟朋友吃午餐,或是跟可能带来帮助的人士共进晚餐)。她早已完成她这一生最重要的任务,那就是嫁给一个家财万贯的老公,好资助她进行这些所谓的工作。

这就是萝凯彻底失败的地方,即使她是在贝瑟德站的大木造宅邸里长大,从小就学习该如何在上流社会应对进退,即使她聪明迷人,想要谁都能到手,最后却嫁给了一个低薪又酗酒的命案刑警。这名前任警探目前在戒酒,在警察大学担任讲师,薪水甚至比之前更低。

“你该戒烟喽,”赛弗森太太说,打量着哈利,“我只是要说这个。你都去哪家健身房?”

“地下室。”哈利说。

“你们家设置了健身房吗?你的教练是谁?”

“就是我自己。”哈利说,深深吸了口烟,看着轿车后座车窗上自己的身影。只见他身形瘦削,但不似前几年那样皮包骨了,身上多了三公斤的肌肉、两公斤的无压力生活和一个健康的生活形态。然而映照在车窗上的那张脸,却见证了他并非一直都过着这种日子。他眼白上和面部皮肤底下分布的有如三角洲的血丝,出卖了他曾经酗酒、疯狂、缺乏睡眠和染有其他种种恶习的事实。从一侧耳朵爬到嘴角的疤痕,叙述了他曾经遭逢危急和失控的情境。而他用食指和无名指夹烟,只因中指已不复存在这件事,更是用活生生的血与肉来书写谋杀和重伤。

他低头看了看手中的报纸,看见折叠处写着“命案”两个字,这时尖叫的回声突然又响了起来。

“我也考虑在家里设置一个健身房,”赛弗森太太说,“下星期找一天早上你来我家帮我看看,给我一点建议好不好?”

“一张健身垫、几个重训器材,还有一个单杠可以拉就好了,”哈利说,“这就是我的建议。”

赛弗森太太露出开朗的微笑,点了点头,仿佛了解了哈利的意思。“祝你有愉快的一天,哈利。”

那辆特斯拉轿车咻的一声驶离,哈利转身朝他称之为家的地方走去。

他走到一株大冷杉的树荫底下,停下脚步,望着那栋大宅。大宅建造得非常坚实,但也并非坚不可摧,天底下没有什么是坚不可摧的,只不过要攻陷这栋大宅也绝非易事。沉重的橡木大门上有三道锁,窗前也设有铁窗。赛弗森先生曾抱怨说他们把这栋大宅搞得活像碉堡,只有南非约翰内斯堡才见得到这种房子,还说他们这一区明明治安良好,这样一搞反而显得好像很危险,非常不利于房价。大宅的铁窗是萝凯的父亲在战后加装的。哈利担任命案刑警期间曾经使得萝凯和她儿子欧雷克陷入险境,在那之后欧雷克已经长大了不少。现在他已经搬出去,跟女友同住,并考入警察学院。铁窗要不要拆,要看萝凯的意思,因为现在他们已经不需要铁窗了,现在哈利只是个薪资微薄的讲师而已。

“哦,早餐餐。”萝凯咕哝道,露出微笑,夸张地打个哈欠,在床上坐起身子。

哈利将托盘放在她面前。

“早餐餐”是他们每个星期五在床上的晨间时光的代名词,这天他上课时间较晚,她则休假一天,不必去外交部做律师的工作。他钻进被子,一如往常将《晚邮报》的国内新闻和运动版递给她,自己只看国际新闻和文化版。他戴上那副他不得不承认自己需要的眼镜,兴味盎然地阅读美国创作歌手苏菲洋·斯蒂文斯(Sufjan Stevens)最新专辑的评论,同时想起下星期欧雷克要和他一起去看斯利特-金妮乐队(Sleater-Kinney)的演唱会。这个女子乐队走的是颓废又带点神经质的摇滚乐风,正好是他喜欢的风格,但欧雷克其实比较偏爱重摇滚,这也使得他更加感谢欧雷克的这个邀约。

“有什么新鲜事吗?”哈利问道,翻过一页报纸。

他知道萝凯正在看刚才他在头版看到的那条命案新闻,也知道她绝对不会对他提起案情,这是他们之间的一个默契。

“美国有超过百分之三十的Tinder用户是已婚者,”萝凯说,“但Tinder否认这种说法。你那边有什么新鲜事?”

“看来迷雾圣父(Father John Misty)的新专辑真的有点烂,要不然就是这个乐评人不仅变老了,而且个性也变得乖戾起来。我猜应该是后者,他们这张专辑在《Mojo》和《Uncut》杂志上的评价都很好。”

“哈利?”

“我比较喜欢年轻时个性乖戾,然后随着年纪增长个性慢慢变得圆融,像我一样,你不觉得这样比较好吗?”

“我如果去玩Tinder,你会不会嫉妒?”

“不会。”

“不会?”他看见她在床上坐直了身子,“为什么?”

“我想我就是缺乏想象力吧。我很蠢,而且我相信自己对你来说已经足够了。蠢人也不是真的那么蠢的,你知道。”

她叹了口气。“难道你从来都不会嫉妒吗?”

哈利又翻了一页。“我会嫉妒啊,可是亲爱的,史戴·奥纳最近给了我许多理由,让我减少嫉妒。他今天要在我的课堂上当客座讲师,对学生说明病态性嫉妒。”

“哈利?”

他从萝凯的口气中听出她还不打算放弃。

“拜托不要拿我的名字当作句子开头,这样会让我紧张。”

“你是应该紧张,因为我正想问你对其他女人有没有过遐想。”

“你只是在想,还是你真的要问?”

“我要问。”

“好吧。”哈利的目光落在一张照片上,照片中是警察署长米凯·贝尔曼偕同妻子出席一场电影首映礼,米凯戴着最近刚开始戴上的单边黑眼罩。那黑眼罩很适合他,哈利知道米凯很有这点自知之明。这位十分年轻的警察署长接受访问时说,媒体和这部犯罪电影给奥斯陆塑造了一个错误的形象,在他担任警察署长期间,奥斯陆比以往都来得安全,数据显示这段时间的自杀率比他杀率还要高。

“怎么样啊?”萝凯说,哈利感觉她靠近了些,“你对其他女人有过遐想吗?”

“有啊。”哈利说,捂嘴打了个哈欠。

“常常有吗?”她问道。

他从报纸上抬起头来,蹙起眉头,凝视前方,思索这个问题。“没有,不是常常。”他又低下头去继续看报。歌剧院旁兴建中的新蒙克博物馆和公共图书馆正逐渐成形。挪威这个属于渔夫和农夫的国度,过去两百年来总是让那些怀有艺术野心的社会边缘人投奔哥本哈根和欧洲,如今首都奥斯陆终于要有点文化之都的气息了。但这些鬼话究竟谁会相信?或者应该说,到底是谁相信了这些鬼话?

“如果可以选择的话,”萝凯开玩笑似的说,“如果不会导致任何后果的话,今天晚上你是会想跟我同床,还是跟你梦想中的女人同床?”

“你不是跟医生约诊了吗?”

“只有一个晚上,完全不会有任何后果。”

“你是要我说出你就是我梦想中的女人吗?”

“快点嘛。”

“你得给我一些选项才行。”

“奥黛丽·赫本。”

“你以为我有恋尸癖啊?”

“你少岔开话题,哈利。”

“好吧,我想你故意选择一个已经作古的女人,是因为你认为我会觉得如果是个我在现实中无法共度良宵的女人,你会觉得比较不受威胁。既然这样,为了感谢你操弄人心的选项和《蒂凡尼的早餐》,我要明确且大声地回答你,答案是梦想中的女人。”

萝凯短促地尖叫了一声:“这样的话,你为什么不去做?为什么不去搞个外遇?”

“首先呢,我不知道我梦想中的女人会不会答应,而且我不善于应付拒绝。其次呢,根本不可能有‘不会有后果’这回事。”

“真的吗?”

哈利又把目光移到报纸上。“你可能会离开我,就算你没离开,你看我的眼光也会不再相同。”

“你可以秘密进行啊。”

“我才没那个力气。”前社会事务议员伊莎贝尔·斯科延批评市议会并未预先做好应变计划,以对付气象预报所说的下星期三前可能会袭击西岸的所谓的热带气旋,其强度对挪威而言是前所未有的。更不寻常的是,预报说该气旋在登陆数小时后会在强度稍减的状态下直扑奥斯陆。伊莎贝尔宣称市议会议长的回应是:“我们不住在热带,所以不会为了热带气旋挪出预算。”透露出议长的傲慢和不负责任,简直接近精神失常的边缘。“反正他认为气候变迁只会影响其他国家。”伊莎贝尔如此说道,旁边还登出了她摆出招牌姿势的照片,这告诉哈利她正在为了回归政坛做准备。

“你说你没力气搞秘密外遇,意思是不是说‘你没办法假装’?”萝凯问道。

“意思是说‘我才懒得去做’。保守秘密是件很累人的事,而且我会有罪恶感。”他翻动报纸,已经没有下一页了。“一直怀着罪恶感是件很累人的事。”

“对你来说当然累人,那我呢?难道你没想过我会有多难过吗?”

哈利看了一眼填字游戏,把报纸放在棉被上,转头看向萝凯。“如果你对外遇一无所知,那就什么感觉都不会有啦,是不是啊,亲爱的?”

萝凯一手捏住他的下巴,另一手玩弄他的眉毛。“那如果我发现了呢?或你发现我跟别的男人睡过,难道你不会难过吗?”

他突然感到一阵刺痛,原来是萝凯拔掉了他一根散乱的白眉毛。

“当然会,”他说,“所以如果有外遇的人是我,我当然会有罪恶感。”

她放开他的下巴。“讨厌啦,哈利,你说话的口气好像是在厘清命案,难道你都没有任何感觉吗?”

“讨厌啦?”哈利歪嘴一笑,从眼镜上方望着萝凯,“现在还有人会说‘讨厌啦’?”

“回答我,讨……哦,去死啦!”

哈利哈哈大笑。“我是在尽量诚实地回答你啊,可是为了这么回答你,我必须实际地去想象。要是跟随我最初的直觉,我会说出你想听的话。所以我要警告你,我是个不诚实的大滑头,我的诚实只是对我自己可信度的长期投资,因为如果哪天我真的需要说谎,你才会认为我说的是实话。”

“收起你嘴边的笑容,哈利。所以你是说如果不那么麻烦的话,你会是个偷吃的浑蛋吗?”

“看来是这样。”

萝凯推了他一下,双腿一晃下了床,穿上拖鞋,哼了一声,拖着脚步走出房门。

她走下楼梯时,哈利又听见她哼了一声。

“你可以按下电热水壶的开关吗?”哈利大喊。

“加里·格兰特,”她喊了回来,“还有科特·柯本,你根本就是他们两个人的综合体。”

哈利听见她往楼下移动,又听见电热水壶发出滚沸的声音。他把报纸放到床边桌上,双手枕在脑后,嘴角上扬,十分开心。下床时他看见了萝凯那份报纸的一角,报纸还放在她枕头上。他看见一张照片,拍的是警方封锁线内的犯罪现场。他闭上眼睛,走到窗前,再张开眼睛,看着那棵冷杉。他觉得现在自己可以办到了,他可以忘记脱逃的那人叫什么名字了。

他醒了过来。他又梦见了他的母亲,还梦见了那个自称是他父亲的人。他心想这是哪一种醒来?他获得了充分休息,觉得很冷静、很满足,而导致这些的主要原因就躺在他的身旁。他转过身看着她。昨天他又进入了狩猎模式,他并不是有意的,但当他看见她,看见那个女警察在酒吧里,他感觉就像是命运之轮转动了一般。奥斯陆是个小城市,人与人总是撞见彼此。不过他并未当场发狂,他已学会自我控制。他仔细观察她的面部线条、她的头发、她稍微以不自然角度平放的手臂。她全身冰冷,没有呼吸。薰衣草的香味已经几乎散去,但没关系,她已经完成了她的工作。

他把她盖上,走到衣柜前,拿出那套制服,拍去灰尘,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开始沸腾。今天会是另一个美好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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