饥饿艺术家[本文写于1922年春天,同年10月发表于德国《新论坛报》(Die Neue Rundschau)文学月刊。]
Ein Hungerkünstler

饥饿艺术家  作者:弗朗茨·卡夫卡

这几十年来,人们对饥饿艺术家的兴趣大大减退了。从前,他们自行举办此类大型节目,收入颇丰,今日则完全不可能。那是另一个时代的事了。当时,整座城都忙着看饥饿艺术家,饥饿表演一天接着一天,参加者与日俱增,人人都想每天至少看一回饥饿艺术家的表演。在演出的最后几日,许多买了长期票的人接连数日坐在小小的铁笼前;即便在夜里,参观者也络绎不绝,火炬的光芒提升了观演效果;天气晴好时,笼子会被挪到户外露天处,主要是让孩子们来看饥饿艺术家;对于成人而言,这往往仅是一项赶时髦的消遣,孩子们却会惊讶得目瞪口呆。为了安全起见,他们牵住彼此的手,看着这位一脸苍白、身着黑色紧身衣的饥饿艺术家。他瘦骨嶙峋,对扶手椅不屑一顾,坐在撒落一地的稻草上。他有时礼貌地点头,勉强微笑着回答问题,他也将手臂伸出栅栏,让人们感受他的瘦削,随后又陷入浑然忘我的境地,不理睬任何人,连对他至关重要的敲钟声也充耳不闻。那钟是笼子里唯一的陈设,而他只以几乎要闭上的眼睛望向前方,有时从一个小杯子中啜饮几口水,好湿润嘴唇。

除了川流不息的观众,那里也有固定不变的、由观众遴选出来的看守者。值得注意的是,他们往往是屠夫,总是三人一起执勤,夜以继日地监视饥饿艺术家,好让他不以任何方式偷偷进食,但这只是一种安慰大众的形式,因为内行人大都知道,饥饿艺术家在饥饿表演时,绝不会在任何情况下吃一丁点儿食物,就算被胁迫也一样,他艺术的荣誉感严禁此事的发生。当然,不是每个看守者都能理解。有时,夜班看守监视得非常松散,他们刻意在远处的角落群坐在一起,专注于纸牌游戏,显然是有意赏赐给饥饿艺术家一个小小的恢复精神的补给机会,他们以为他可以从某个秘密的储粮处取来食物。没有什么比这样的看守者更令饥饿艺术家感到折磨了。他们使他阴郁沮丧,使他的饥饿过程异常困难。有时,他顶着虚弱的身体,在他们看守的时候唱歌,好向这些人表明,他们这样怀疑他,有多么不公平,但这无济于事,他们只会惊异于他的高超技巧,竟能在唱歌时吃东西。相比之下,他更喜欢那些紧挨栅栏而坐的看守者,他们并不满足于大厅阴郁的夜间照明,还将剧院经理供他们使用的手电筒照在他身上。那光刺眼,他却不受影响,毕竟他本来就无法入睡,无论怎样的光线、怎样的时刻,就算大厅里人山人海、喧闹嘈杂,他也总能保持半梦半醒的昏沉状态。他很乐意与这样的看守者一同度过整个无眠的夜晚,他也乐意同他们打诨说笑,说些他漂泊人生中的往事给他们听,然后再倾听他们的故事,一切只为了使他们保持清醒,好让他们一直看见,他在笼子里并无任何可食之物,以及他忍饥挨饿的能力是他们远不能及的。最快乐的时刻莫过于早晨,他掏钱让人送来一顿极其丰富的早餐给他们吃,健壮的男人们经过彻夜未眠的辛劳,胃口大开,扑向了食物,但也有人认为这顿早餐是对看守者的收买。这就未免太多心了。若有人问他们,是否愿意为了公利,接受夜班工作而不求早餐之私,他们便会溜掉,尽管他们心中的怀疑并没有消除。

凡此种种,人们对饥饿艺术家的怀疑也难以避免。因为无人能以看守者的身份,不间断地在饥饿艺术家身旁度过每个日夜,所以也没人能够根据目睹的事实,来证明他是否真的不间断、一点儿漏洞都没有地进行了绝食。只有饥饿艺术家自己才知道,也因此只有他自己才是对他的绝食过程感到全然满意的观众。但基于另一个理由,他从未满意过,也许他根本不是因为绝食本身,而是因为对自己的不满才如此瘦削,有些人对他心生怜悯,只得不出席演出,因他们不忍亲睹此景。只有他自己知道绝食是如此容易,但没有内行人晓得这一点。那是世上最容易的事情。对此他也毫不隐瞒,人们却不相信他,至多当他是谦虚,多数人却认为他在自吹自擂,甚至当他是骗子。绝食对他来说当然容易,因为他明白怎样让它变得容易,而他又是那么寡廉鲜耻,遮遮掩掩地只招了一半。他得忍受这一切,这些年来也习惯了,这种不满与失望总在心里啃蚀着他——他还不曾在绝食演出过后自愿离开笼子,这一点人们得为他证明。剧院经理规定绝食演出的最长期限为四十天,他绝不会让绝食超过此期限,这在世界有名的大城市中也不例外,理由很好理解。根据经验,大约在四十天里,人们可以通过逐渐升级的广告宣传,不断煽动全城人的兴趣,再往后观众便会兴致索然,来访次数显著减少,这是可以预见的。在这方面,当然有城乡之间的微小差异,但作为规定就是至多四十天。于是,到了第四十天,那被饰以花环的笼子便会打开,欢欣鼓舞的观众挤满了露天剧场,一支军乐队奏乐,两名医生踏进笼子,为饥饿艺术家进行必要的检查,接着通过扩音器向大厅宣告结果,最后走来两名年轻的女士,她们非常高兴自己有幸被选中,意欲领着从笼中出来的饥饿艺术家走下几级台阶,那里有张小桌,上面有为他精心准备的病号餐。在这个时刻,饥饿艺术家总是抗拒的。女士们向他弯腰,以准备搀扶的姿态伸出了双手。他自愿将他骨瘦如柴的手臂交给她们,却不愿意站起来。为什么恰恰要在四十日后的今天停止呢?他还能坚持更久,无限期地坚持下去啊;为什么恰恰要在此时停止,这可是他绝食以来从未有过的最佳状态啊!为什么人们要夺走他的名声?让他继续绝食下去,他不只会成为有史以来最伟大的饥饿艺术家——他也许已经是了——还能超越自己,达到微妙玄通之境,因为他感到自己绝食的能力没有边际。为什么这群人佯装对他如此高度赞赏,却对他如此缺乏耐心呢?倘若他能继续绝食下去,为什么他们就不能耐住性子看下去呢?而他也累了,本来好好地坐在稻草上,如今却要将身体竖得又高又直去吃饭,光是这样想就让人感到恶心,为了顾及在场的女士们,他才费力地压抑自己,没有表现出来。他抬眼向上,望着那看似非常友善、实则非常残忍的女士们的眼睛,同时抖动着在无力的脖子之上那过于沉重的脑袋。

但是后来,一如往常,剧院经理来了,他沉默地——音乐使谈话变得不可能——将手臂举到饥饿艺术家头顶,他这么做好似在邀请上苍来看看他在这草堆上的杰作,这位值得怜悯的殉道者——无论如何,饥饿艺术家已经是位殉道者了,只是完全从另一种意义上来说。他以过度夸饰的谨慎,攫住饥饿艺术家细瘦的腰,意欲使众人觉得他抱住的是一件极其脆弱的东西,然后,在将他移交给女士们时,暗地里摇了他一下,致使饥饿艺术家的双腿与上半身不由自主地来回摆荡,此时,女士们被吓得脸色惨白。饥饿艺术家容忍着,听任一切摆布:他的头垂在胸前,仿佛是它向前滚去,而又令人费解地在那里停了下来;他的肉身已然空虚;双膝基于生存本能紧挨在一起,脚底却又擦过地面,发出沙沙声,仿佛那并非真正的地面,它们还要去找那真正的立足之地;他身体的全部重量落在其中一名女士身上,尽管那是很小的负载,她却气喘吁吁、四处求援——她对于这件光荣的差事始料未及——她先是尽可能地伸长脖子,至少让自己的脸不碰到饥饿艺术家,但没有成功,她那较为幸运的女伴并没有来帮她,只是颤抖地托着饥饿艺术家的一只手——那么一小把骨头。在大庭广众忘我的哄堂大笑之中,那名女士放声哭了出来,只得被一位早早在旁待命的仆役接替了。然后食物来了,剧院经理在饥饿艺术家昏厥似的半睡中给他喂了几口,并且说着逗趣的话,好分散观众对饥饿艺术家状态的注意,随后,据说是饥饿艺术家对剧院经理耳语了什么,经理就提议为观众举杯,交响乐队卖力地演奏助兴。最后,观众各自离去,无人有权对眼前发生的事感到不满,无人有权,只有饥饿艺术家不满意,永远只有他。

于是,他就这么规律地演出一次,便短暂地歇息一下,就这样过了许多年,表面上光彩,受世人尊崇,尽管如此,他心情却多阴郁,并且越发阴郁,因为无人认真理解那阴郁。人们该拿什么来安慰他呢?他还希冀着什么呢?若是有个善良人对他心生怜悯,想告诉他,他的阴郁也许是绝食造成的,那么,特别是在绝食徐徐进行一段时间之后,可能发生如下事情:饥饿艺术家怒不可遏地回应,像一只动物般激烈地摇晃栅栏,这景象真是令人害怕。不过,面对如此情况,剧院经理自有一套他喜欢使用的惩罚手段。他在观众面前为饥饿艺术家致歉,坦承他激烈的举止只因绝食而起,饱食之人必定难以理解,因此这样的行为应该被原谅。随后也说到另一个同样需要解释的话题,饥饿艺术家声言自己可以绝食得更久,比他的演出还久,他赞扬那勃勃雄心、善良的意愿以及伟大的克己精神,这些无疑包含在他的声言之中,但他又接着通过出示照片——它们也供出售——来驳斥他的说法,因为在照片上,人们可以看见,在第四十天时,饥饿艺术家躺在床上,因体力尽失而如风中残烛,一吹便熄灭。饥饿艺术家对这种扭曲事实的做法非常熟悉,但每每看他老调新弹,仍觉得气恼不已,难以忍受。那分明是绝食提前结束的结果,人们却在这里将它倒果为因!要对抗这愚昧,对抗这无知的世界是不可能的。他总是怀着虔敬,倚着栅栏聆听剧院经理说话,每次看见照片出现,他都会松开栅栏,带着叹息坐回到草堆里。被安抚的观众们就又可以走过来看他了。

数年后,每当这些见证人回想起这一幕时,他们常感到百思不解。因为这期间发生了那桩被提及的骤变。那骤变突如其来,应该有更深层次的原因,但要靠谁把它找出来呢?总之,受到百般娇宠的饥饿艺术家,有一天发现自己被娱乐成瘾的大众遗弃了,他们更加喜爱涌向其他的表演场。剧院经理带着饥饿艺术家再度驰骋,穿越半个欧洲,想看看这项古老的嗜好是否还能在哪些地方重被寻获,但一切都是徒劳,仿佛签下密约一般,所到之处恰恰都发展出一种厌恶观看饥饿表演的倾向。当然在真实生活中,此等情形并非出现在一朝一夕,事到如今人们才耿耿于怀,回想过去的时代,他们醉心于成功,对一些情况竟未加注意、未加制止以防患于未然,现在才采取措施,却为时已晚。尽管有朝一日,属于饥饿艺术家的时代一定会再次到来,对彼时的生者却不再是抚慰。那么,现在饥饿艺术家该做些什么呢?那受到千万人欢呼簇拥的他,没法在小小集市的卖艺戏棚中露面,若要选择另一职业,饥饿艺术家不仅年纪太大,而且他对于饥饿表演这一行有着偏执狂热、全身心的奉献。于是他到底告别了剧院经理,这位人生道路上无与伦比的伙伴,然后受聘于一家大型马戏团,为保护自己不受刺激,他也不屑看一眼契约条文。

一家大型马戏团有不可胜数的人、牲畜和器械,它们需要淘汰和补充。任何时候需要什么,都派得上用场,若要一名饥饿艺术家也不是问题,不过对他的要求得合理。此外,在这特殊的状况里,饥饿艺术家受到聘用不只是因为他本身,还有他古老的名声。他的技艺并不会随着年龄增长而退步,对于这样的特性,人们也不能说,那是一个再也无法站在潜能巅峰的退休老艺术家,想躲到马戏团里清闲的工作岗位上。相反,饥饿艺术家保证,他的绝食表演如昔日一般好,这是绝对可信的,他甚至断言,如果人们让他随心所欲——人们当即同意——那么他现在就会超越自我,真正地做到震惊世界。这毕竟是一桩断言,得顾虑到时代氛围,而饥饿艺术家在一片热望之中忘记了这一点,专业人士对此也只是一笑置之。

但是,饥饿艺术家到底没有失去洞察现实处境的眼光,因而承认如下之事为理所当然——人们并未将他与他的笼子当作精彩节目放在马戏场中央,而是安置在外面靠近牲口棚的一处空地上,顺道一提,那里的交通可真通达。许多巨幅的彩色字牌围绕着笼子,宣告着那里有什么可看。当观众在演出的中场休息涌向牲口棚观看动物时,几乎不可避免地会从饥饿艺术家面前经过,然后在那里稍稍留步。若不是在这狭窄的通道里,后面涌上的人们不明白前面的人为什么不赶快去牲口棚看动物,而要在途中停留,否则,他们也许会在他那里多待一会儿,汹涌的人潮使得更长久的安静注视变得不可能。这也是使饥饿艺术家在观众造访时间到来之前,身体便开始颤抖的原因,迎来这样的短暂时刻成为他生存的目的,对此他自是梦寐以求了。刚开始时,他对于演出的中场休息几近迫不及待,他迎面看见蜂拥而至的人群便欣喜若狂,但很快便意识到大多数观众主要是来参观牲口棚的,即便是那些顽固不化、近乎自欺欺人的人也否认不了这样的事实。然而,远远地看到观众涌来,仍是最美妙的一件事。因为当他们簇拥到他跟前时,他便立即被不断形成的尖叫声和咆哮声包围。有的观众意欲惬意地观看一番饥饿艺术家,不是因为他们能理解,而是为了一时的心血来潮以及跟催促他们的观众作对,饥饿艺术家很快就为他们感到难堪,另一半的群众只不过是赶去观看牲口棚而已。大批人群经过后,几个人姗姗来迟,他们不再受阻拦而停下,只要他们有兴致,便可迈开大步赶路、毫无睨视地走过,只为及时去到牲口棚那里。偶有幸运,一位父亲带着孩子们走来,指着饥饿艺术家详尽地解说这是怎么一回事,和他们讲起从前的年代,那时他也看过类似的、无与伦比的辉煌演出,而孩子们由于学历与生活历练皆不足,对此依然不明白。他们哪里懂得什么是饥饿呢?不过,从他们探究事物、发着光的眼睛里流露出了一些东西,那属于崭新、仁慈的未来时代。因而饥饿艺术家时常告诉自己,假如他所处的位置离牲口棚没这么近,也许一切会好些,这些人做起选择来也会更容易些。更不消说的是,那牲口棚蒸腾的臭气、动物在夜间的不宁之鸣、给食肉动物运送生肉块的人经过的声响以及动物被喂食时发出的吼叫,这一切都使他受伤,也总使他非常抑郁。然而,他又不敢向马戏团当局提出申诉,毕竟他仍感谢这些动物与造访的人,人群中不时总有那么一位是为他而来,若他想向人提醒自己的存在,便会这么说——精确地讲——他只是通往牲口棚之路上的一个障碍。谁知道,届时人们会将他藏到哪里去。

当然,那只是一个小小的障碍,一个只会越来越小的障碍。在当今之世,还有谁想为一名饥饿艺术家耗费心神,对于这样的怪事人们已经习以为常,这样的习惯给他带来了宣判。他想尽其所能地绝食,并且也这么做了,但再也没有什么可以解救他,人们只是行经他。试着向谁解释一下饥饿的艺术!没感受过饥饿的人,是理解不了饥饿的艺术的。美丽的宣传字牌已变得脏污,字迹模糊,人们将它撕下,无人想到要换上新的;记录数字的小牌子上面写着绝食天数,起初每天都会仔细更新,如今数字已经很久没有更新了,因为数周过后,连工作人员也厌烦了这份小差事。然而,饥饿艺术家如他曾经梦想的那样,依然继续绝食,如他当时所预言的那样,不费吹灰之力便能成功,但是无人计算天数,无人计算,包括饥饿艺术家自己也不知道他的成绩已经到了怎样的境地,他的心愈加沉重了。如果什么时候来了个游手好闲的人停下,开始玩弄老旧的数字牌,说这是骗子的行当,那么这样的话语才是最愚昧的谎言,由冷漠与天生的恶意所臆造,因为饥饿艺术家没有欺骗,他真诚地工作,世人却骗取了他的酬劳。

又过了许多天,一切已近尾声。有一次,那笼子引起了一个看守者的注意,他问仆役,这里有个铺着腐烂稻草的笼子,好端端的还可以用,为何要闲置在这里呢,无人知晓,直到有个人看见数字牌,才猛然想起饥饿艺术家。人们用棍棒翻搅着稻草,发现饥饿艺术家还在里面。

“你还在绝食?”看守者问,“你究竟要什么时候才会停止?”

“诸位,请原谅。”饥饿艺术家低语。那位看守者的耳朵贴近栅栏,因此只有他听明白了饥饿艺术家的话。

“当然了,”看守者说着,将手指放在他的额头,借此向那位工作人员暗示饥饿艺术家的状态,“我们原谅你。”

“我一直想,有一天你们能赞赏我的饥饿演出。”

饥饿艺术家说。

“我们确实很赞赏呀。”看守者殷勤地说道。

“但是你们不该赞赏。”饥饿艺术家说。

“好,那么我们就不赞赏。”看守者说,“到底为什么我们不应该赞赏?”

“因为我必须绝食,我没有其他办法。”饥饿艺术家说。

“瞧,多奇怪啊!”看守者说,“到底为什么你没有其他办法?”

“因为我,”饥饿艺术家说着,微微抬起小脑袋,噘起嘴唇,如亲吻般凑近他的耳朵,好让他一字不落地听清楚,“因为我找不到合我胃口的食物。要是我能找到它,相信我,我才不会抛头露面、惹人注目,我会饱食终日,像你与众人一样。”

这是饥饿艺术家临终的话语,在他瞳孔已然扩散的眼睛里,流露着即便不再是自豪,却依旧坚定的信念:他要继续绝食下去。

“现在来清理整顿,恢复秩序!”看守者说。

人们将饥饿艺术家连同稻草一起埋葬。一只小豹子被关进笼子里。感觉再迟钝的人看到这只野兽在那荒寂已久的笼子里跳来跳去,也会觉得舒心安慰。小豹子什么也不缺。看守者们无须再三考虑,便会给它送来合胃口的食粮。它似乎从来不曾对自由感到惦念,这高贵的身躯,必要之物应有尽有,不仅有利爪,似乎自由也被随身携带着,藏在全副利齿中的某个地方。生命的欢愉伴随强烈的吼声,自它的喉咙喷薄而出,以至于观众很难经受得住,但他们努力克制自己,团团围住那笼子,丝毫不肯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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