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的小说[本篇书评发表于1910年1月16日的《波希米亚日报》。]
Ein Roman der Jugend

饥饿艺术家  作者:弗朗茨·卡夫卡

(费莉克丝·史登海姆[费莉克丝·史登海姆(Felix Sternheim,1882—1946),德国女作家,1910年于慕尼黑出版《少年奥斯瓦尔德的故事:书信小说》(Die Geschichte des jungen Oswald: Ein Roman in Briefen)。]:《少年奥斯瓦尔德的故事》,许培里昂出版社[许培里昂出版社(Hyperion verlag),为1908年由汉斯·冯·韦伯于德国慕尼黑创立的一家著名文学出版社,对其时德语文化圈影响甚巨。1913年之前,该出版社登记的全称包含了创办人的名字。],汉斯·冯·韦伯,慕尼黑, 1910年)。

无论喜欢与否,这都是一本使年轻人感到幸福的书。

也许,读者在开始阅读这本书信体小说时,出于必要,他不得不变得天真烂漫些,因为若读者的某种惯常不变的情感一出现波澜,他便垂头丧气,这样是无法成长的。也许是因为读者的天真,让作者的缺点从一开始便在他面前如月光般清晰显现——一个受限的名词,被维特[指的是德国古典主义作家歌德所著书信体爱情小说《少年维特的烦恼》的主人公维特。]的影子围绕,总以“甜美”“妩媚”来令耳朵疼痛。那是一种持续而不断来回的心醉神迷,它永远丰裕,却又经常恋着那文字,如死去般穿行于书页间。

但是,若读者对书的内容有了更深入的了解,若他们得到了一处庇护之所——它的根基与故事的根基一同震颤,那么就不难看出,书信体小说其实更需要作者,胜过作者需要它。书信体小说可以表示出在恒久状态中的快速变换更迭,而且这种变换更迭并不会失去其原本的速度,可以通过一声呐喊宣告一种恒久状态,并保持下去。它允许情节发展无伤大雅地停滞,因为主人公合乎常情的热望令我们激动,当他写信时,所有的力量都在维护他,窗帘垂了下来,他全身都感到安宁,他的手平稳地滑过信纸。在半眠半梦的夜里,他写下书信;此时眼睛睁得越大,就越容易早早合上。他会连着写下两封信,寄给不同的收件人,第二封信的信头只让人联想起第一封信。在晚间、在夜里、在早晨都有书信写就,除了一双眼睛,在清晨的面容上已经寻觅不到昨夜的痕迹。“最亲爱的,最亲爱的格蕾琴!”悄无声息地从两个长句之间现出身来,各自奇袭般击退长句,获得自由。

而我们抛却一切,名声、诗歌与音乐,我们兀自迷失在那个夏日的国度,那里有田野,有“灰暗的细流纵横交错的荷兰式”草地。在那里,在一个由小孩子、成熟的女孩以及一个聪明女子组成的圈子里,奥斯瓦尔德在简短的谈话当中爱上了格蕾琴。这位格蕾琴活在小说的至深之处,我们从四面八方、一次又一次地向她奔去。我们不时地会忽视奥斯瓦尔德,却不会忽视她,我们甚至能够透过她同伴们震耳欲聋的笑声看到她,就像透过灌木丛看见她一样。然而,一看到她,看到她天然去雕琢的身形,我们就觉得离她如此之近,近得无法再看见她;才刚刚感受到她在近处,我们便被带离她身边,只能眺望着她渺小的身影。“半月当空,她将她的小脑袋倚在桦木栏杆上,好让月光洒在她的脸上。”

这是对今夏由衷的赞叹——谁敢说,或者不如这样说,谁敢证明书中的主人公、爱情、忠诚及所有美好的东西全被直截了当地打败了,而仅有主人公的诗歌大获全胜,而打败它们的仅是一件因自身的冷漠而未被提及的事?于是,读者越接近结尾,就越想回到最初的那个夏天,最后,他没有跟随主人公到自杀的悬崖上,而是幸福地回到那个夏天,并且想永远停留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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