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家,是大家慢性自杀而称之为“生命”的地方[语出尼采《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

寂静旅馆  作者:奥杜•阿娃•奥拉夫斯多蒂

前往养老院最快的路线就是从墓地里穿过。

我经常幻想在5月结束自己的生命,在以数字5结尾的某一天,不是5月5日,就是5月15日,或者5月25日。5月也是我出生的月份。湖里的野鸭刚刚过了交配的时节,同美洲鹬和紫滨鹬一起,没日没夜地在春日里歌唱。我期待在这个春天之后,我将不复存在于人世。这个世界将会怀念我吗?我想不会。没有我,世界会缺点什么吗?也不会。没有我,世界将继续存在吗?是的。世界因为我的到来而变得好一点了吗?没有。我可以做点什么来让世界变得更好一点吗?我想没有。

走在什克索斯维嘉尔大街上,我一路思考如何向我的邻居斯瓦纽开口借一把猎枪。这会像借一块接线板那样简单吗?但5月初又有什么动物能作为捕猎的对象呢?不可能是金斑鸻,金斑鸻可是春天的使者,刚刚才回到岛上;也不可能是那些正在孵卵的鸭子……我是不是可以跟他说,我想射下那些整日吵闹不休、扰得我难以入睡的黑色海鸥?但我居住在市中心居民区顶层的公寓里;如果我说是为了保护那些雏鸭,斯瓦纽毫无疑问会起疑心……再说了,斯瓦纽知道我对打猎一窍不通。尽管我曾经站在荒野里冰冷的河流之中,寒冷就像一堵黏湿厚重的墙压在我的身上,我的长靴底下满是细碎的石块;我能察觉到湍急的河水在拉扯着我,河床仿佛正在坍塌消失,我望进那凝视着我的旋涡之中,自始至终却没有开过一次枪。最后一次钓鱼,我带回了两条鲑鱼,我把它们切成条,和种在阳台上罐子里的细葱一块儿炒了。而且自从斯瓦纽试图带我去电影院看《虎胆龙威4》之后,他就知道我对暴力深感恐惧。在5月时节,我们究竟可以朝什么开枪,自己吗?或者朝另外一个人类来一枪?斯瓦纽对这一切都了如指掌。

话虽如此,事实上,斯瓦纽不是那种爱问东问西的人,他也从不窥探别人的内心世界。他既不会对着月亮吟诗作词,也不会朝着北极光作鸿篇大论。像“人类知识的至高境界犹如彩虹般绚烂”这样的话永远不会从他口中说出。即使借着天空的色彩,他都没法稍稍赞美一下厄伊罗蕾[厄伊罗蕾(Aurore),原义为朝霞、晨曦]——他的妻子。提起天空的色彩,望见黎明破晓时玫瑰般的粉红色彩,他也不会说:“你看,这就是你的名字。”哪怕厄伊罗蕾已经跟他提起了天空,他也不说。在家务活儿方面,他们亦有着明确的分工。清晨的时候她负责叫醒他们的儿子,作为交换,他得带那条年迈的边牧犬去散步,它已经十四岁了,总是一瘸一拐地走在他跟前。显然,斯瓦纽对这件事没有表露出任何的情感。他把枪递给我,哪怕他知道我要给自己来一枪,也只是说了一句:这是一把被改造过的雷明顿40-XB,不过枪管和扳机都是原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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