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斫木

积木花园  作者:白月系

“你看懂了吗?”

这是白越隙离开房间后说的第一句话。

不出所料,谬尔德摆出一副讳莫如深的模样。

“‘看懂’是什么意思呢?在这个世界上,每天都会有人对着蒙德里安的画作说‘我看懂了’——但是他们‘看懂’的东西真的一样吗?”

“你就是这点让人讨厌,不管讨论什么话题都不肯好好说话。那我换个问法,你看完这份手记以后,觉得最后在写下手记的‘阿海’身上发生了什么?”

“他不是写得很清楚了吗?他失去了身体,只好等哥哥来救自己。”

谬尔德耸了耸肩,好像在说一件非常理所当然的事情。

“怎么可能啊。人失去了身体哪里还能活着?”

“头部且不说,躯干应该还能活个十几秒吧。如果你说的‘活’指的是生命机能没有停止的意思的话。这么一说,倒是挺有意思的,到底是身体失去了头,还是头失去了身体呢?”

“我不想跟你讨论这些形而上学的问题,但至少我可以指出一个基本的矛盾:如果没有身体,他要怎么写下这本手记里的文字呢?”

“用嘴叼着笔也能写字哦,前年还出过一则新闻,河南有个小伙子……”

“那血手印要怎么解释呢?”

白越隙抬高了声调。他心里很清楚,谬尔德在心里早就有自己的结论了,只是故意说一些无关的话题来挑衅和玩弄自己。这种时候生气就输了,但要是不生气,又很难让对话继续下去。他好像被猫逗弄的老鼠一样,每次都先让对方瞎扯的欲望稍微得到满足,然后再转为强硬的态度。有时候他也会这样安慰自己:要理解成是我在投喂这家伙也说得通。

“就算你的诡辩在逻辑上能够成立,但手印还是没办法解释的吧?”

“并不是完全无法解释,我可以说成是另一个无关的小孩留下的手印,比如说那个叫‘家豪’的小朋友。不过,看样子你是不会信服这种解答的呀。”

谬尔德果然让步了。

“那好,我承认,这份手记是有些不寻常。”

“你能解释这些不寻常吗?事先说好,我可不认为那是小孩子的单纯幻想,或者成年人的胡编乱造,毕竟‘本子上有血’可是你自己下的结论。”

“我当然不会求助于那种无聊的解释。这个小孩子手掌大小的血印已经清楚地说明了,这本手记背后有一些没写出来的故事,所以它才显得不寻常。”

“那它为什么不寻常呢?”

“我为什么要跟你解释?说起来,你还没具体告诉我,这份手记到底是怎么来的吧。如果是在求我帮忙的话,就得拿出诚意来哦。”

“谁求你帮忙了?本来不就是你自己偷看了我的包裹吗!”

话是这么说,但这份手记里的内容确实超出了白越隙的想象。他本以为张志杰烦恼的只是手记的来源不明,没想到内容也有这么大的问题。对方告诉他,本子里的内容没准能当成写作的素材,当时他不以为意,现在倒开始认真考虑这件事了。

连休已经结束,新冠疫情却还没过去,就连在住处和学校之间往返也需要每天提交一次申请,生活单调而机械。这本奇怪的手记,对他来说也是个“值得打发时间”的对象。身为预备考研的学生,说“打发时间”似乎有点过分,但白越隙就是那种很容易心猿意马的人。对他来说,撇下备考,去调查这些与自己的前途无关的神秘事件,虽然不可饶恕,却有一种带着悖德感的吸引力。

如果把手记的内容写成小说,没准还真能赚点稿费。更重要的是,能够为白越隙补充一些成就感和安心感,让他明确现在选择的道路是“正确”的。只是,那必须建立在读懂手记含义的前提下。

虽然谬尔德是敌人,但如果能利用敌人为自己带来收益,也不是坏事。

“不过我也算是个不择手段的人。如果你已经知道这本手记里写的事情到底有什么含义,那就算要我求你,我也希望你能告诉我。”

“真没有毅力呀,这就折服了。”

谬尔德不自在地摸着脖颈,似乎没想到白越隙会如此爽快。

“但遗憾的是,关于手记的由来,我也只有一点很有限的线索。”

接着,白越隙把自己和张志杰重逢的经过说了出来。

“如何?名侦探谬尔德大人已经懂了吗?”

“抱歉,我和那些专职搞选举或者演讲的家伙不一样,要我承担失手的风险去轻易对一件事断言自己‘懂了’是很难的。我应该一直都在提醒你,对任何未知事件的解释,都需要建立在充足的证据之上。而要想获得充足的证据,就必须有明确的目的性。你想求我帮你解释某些问题对吧,那你就应该拿出求神拜佛的诚意,好好把自己的疑问列出来。这可是国庆大酬宾呀!平时我的收费可不低,但这回让你拖拖地就行了。”

“原来还是有报酬的啊!”

“‘不白干’是我数以千计的原则之一,很遗憾你又穷得叮当响,榨不出什么油水。而且,如果让你洗碗,只怕不出半个月我就会被毒死,所以只好选拖地了。”

“啧。”

那一瞬间,白越隙真的产生了在碗筷里下毒的冲动。这一年多以来,他不知克制住这种冲动多少次了。他时常觉得,自己那强大的自制力,是谬尔德的救命恩人。

“那我就列给你看。”

他拿出纸笔,稍加思索,写下一系列文字:

1.积木搭建的花园为什么会成真?

2.“黑洞”卡牌为什么会反复出现?

3.最后出现的房间、“宇航员”和一对男女,代表着什么?

4.“阿海”最后怎么样了?

5.手记最后的血手印意味着什么?

“如何,这就是现阶段我想知道的全部了。”

“得拖五个月的地板呢。你可真勤快呀,就不能简化一点吗?问题一、问题二和问题三不是可以合并成‘他遇到了什么’这一个问题吗?”

“不,我认为这三个问题有必要区分开。”

“嚯。为什么呢?”

“因为,自从‘阿海’偷走积木出逃以后,以他第一次失去意识为分界线,前后发生的事情是在不同的时间段。前半段建造花园的经历和后半段遇见‘宇航员’的经历,中间有时间间隔。假如说这两段遭遇中,有一段遭遇是‘阿海’看到的幻觉,那么另一段就应该是真实的,因为很难认为一个人会持续不断地沉浸在幻想中。”

“你似乎已经认定其中一段遭遇是幻觉了,为什么呢?”

“是我个人不靠谱的猜测,也是任何一本推理小说都不屑于采用的解答,但我觉得这还挺明显的吧。我认为‘阿海’用积木建造花园的第一段遭遇是他的幻觉,因为他吃了致幻的蘑菇。”

谬尔德扬了扬下巴,示意白越隙往下说。

“被他描述成‘怪异的红色块状物体’的,应该是山里很常见的致幻类毒蘑菇。从整本手记看来,‘阿海’居住的地方应该是发展相对比较好的乡村,没有到赤贫的地步,但也不算富裕。而‘阿海’本人喜欢看宇宙画报,并不经常上山玩耍,那么他误食毒蘑菇也是有可能的。”

“是不是有些牵强呢?既然他喜欢看宇宙类的画报,也有可能会看植物百科类的画报,你如何断定他不认识毒蘑菇呢?”

“有一点间接的证据。他描述科学老师的时候,提到对方玩的游戏是‘红色的小人在水管之间跳跃,采集金币和各种颜色的花朵,把敌人踩成肉饼’。从本子的陈旧程度来看,这本手记是十多年前写的,当年可没有那么多电脑游戏,而老师玩的怎么听都是《超级马里奥》。但《超级马里奥》里并没有各种颜色的花朵,只有各种颜色的蘑菇。所以我猜测,‘阿海’一直把蘑菇当成花的一种。”

“蘑菇和花不是差很多吗?”

“对于思维已经定型的成年人来说,两者自然相差很多,但在孩子眼里可能是有共性的。它们都是一根长柄拖着一片展开的部分。瑞士心理学家皮亚杰认为,人们认知某个事物,必须遵循一套基本的模式,人们会根据旧的知识所形成的模板,来快速对新接收的知识进行编码、归类和解读。换言之,我们判断某样东西是不是‘花’,也不过是依靠预先植入在我们脑海里的‘花’的基本模型。而对于还在学习阶段的小孩子来说,这种模型可能每天都在被颠覆和重写呢。”

“你懂得还真多。”

“考试资料里的内容罢了。除此之外,我还有一些旁证。他描述自己用导弹——我猜那可能代表的是火箭的燃料室,被他误认为是导弹——的积木零件做成白花时,用词是‘下面尖,中间是圆柱形,最上面则呈放射状打开’,这怎么看都更像是蘑菇。后面用探照灯做成的‘红花’,也和蘑菇很相似。”

“所以你认为那些突然开出的花,就是突然长出的蘑菇?”

“蘑菇的生长速度本来就很快,虽说还没到肉眼可以察觉的地步,但是,在他坐下来玩积木的时候还没从草丛里长出来,之后却长到了可以被注意到的程度,这还是有可能的。毕竟他没有说明自己花了多少时间玩积木,而傍晚的山上光线又不充足。”

“真是巧合主义。”

“俗话说‘无巧不成书’,这种内容异常的手记,肯定是伴随着巧合诞生的,否则不就每天都能遇到这种怪事了吗?既然‘阿海’不能正确认识蘑菇,那么他之后吃的那块‘塑料苹果’,当然也有可能是毒蘑菇了。之所以没有把它也认成花,可能是因为那是一株冠部尚未完全张开的蘑菇,我推测是毒蝇伞,这种蘑菇在冠部完全展开以前,看上去就是个红色的球。吃了毒蘑菇之后,他产生了幻觉,就看见朋友的人头和扩大的黑洞了。”

“杜甫有句诗说‘卧龙跃马终黄土’,不知其中典故的人,可能会把整句话的主语当成‘卧龙先生’诸葛亮一个人,认为这句诗是说他跃上了一匹马;然而,‘跃马’并非动宾结构的短语,而是指代另一个叫公孙述的人。很多时候人们只是因为不具备某个知识,就会把事物朝着与真相完全相反的方向去理解。哼哼,不错,这确实是个可能的解答,我暂且认可你了。”

“别说得那么了不起的样子,谁需要你的认可啊。”

经由这番话,白越隙彻底确信,自己提出的解答,谬尔德早就考虑过了。

“既然这样,你的‘问题一’就可以解释了吧,为什么还要特意写出来呢?难不成你很喜欢给我家拖地?我是无所谓啦。”

“才不是。问题在于,毒蘑菇不能解释所有的问题。如果手记里的内容无误的话,在他吃毒蘑菇之前,就已经出现了很多奇怪的现象,比如那条黄色的小溪,还有突然长出来的馒头,我还没办法解释这些现象。而且,如果他是吃了毒蘑菇产生了幻觉的话,等醒来的时候,幻觉就应该没有了。但那个时候,他的口袋里却装着在幻觉里看见的‘黑洞’卡牌,这是我怎么也解释不清楚的一点。产生幻觉的时候,有一部分东西可能是现实世界的夸张化反映,也就是说,他之所以会幻想自己被黑洞吞噬,就是因为他当时真的看见了‘黑洞’卡牌。但是,为什么‘黑洞’卡牌会出现在荒郊野岭?这个问题是我怎么也想不明白的。”

“所以你才列了五个问题呀。值得赞赏。”

谬尔德轻飘飘地拍了拍手。

“既然你都说到这份上了,那我也给点提示吧。想知道推理小说的谜底,最快的办法,就是去问作者。”

“这也算提示?”

“提示可不是参考答案,即使是名满天下的‘隆中对’,也不过是给出三分天下的总方针,而没有把每一座城池该如何攻占都安排好;把大象关进冰箱里,也只需要三个步骤而已。我本以为你能理解我的意思,但倘若你没有听懂,那我就只好说得具体一点了,谁让我是当选过‘感动中国’人物的大善人呢!”

“少贫嘴了。你是不是想让我去调查‘阿海’的身份?”

“正是如此,你如果能查清,写下手记的‘阿海’和你的那位老同学究竟是什么关系,就能解释明白这五个问题。”

“又是要我去跑腿的意思吧?”

“请为此感到荣幸。人们往往只会记住伟大的建筑师,却忽略筹备木材的斫木人。我交给你的任务,就是把名为‘线索’的木头一块一块地砍下来。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干的活,因为一般人都会计较这项工作有没有回报,而不像你这样任劳任怨。”

“说白了还是觉得我好使唤。”

白越隙一面装出不情愿的样子,一面却在心里想:等到事情真的解决了,获得小说素材的可是我。你以为自己是了不起的侦探,其实还不是替我砍柴做饭。

他就这样带着阿Q精神踏上了劳碌之旅。

“我一直在等你联系我呢。”

张志杰一接起电话,就劈头盖脸地说道。

“是啊,你肯定也已经想好怎么向我解释那个手印了吧?”

白越隙幽幽地说道。没有面对真人的压力,他就有了底气。

“这个……我也不是故意瞒着你,就是怕你觉得不吉利……”

“我要是会害怕不吉利的事情,就去写超能力战斗小说了。”

“哈哈,也是。那,你想知道什么?我猜肯定是手记的作者吧。不瞒你说,我这两天一直在调查这件事,总算是有点眉目了。”

“那可太好了,我还在考虑该怎么麻烦你呢!”

“应该的,毕竟是我引来的事情。不过,你听了之后,可能会觉得晦气……”

“怎么又来了,不都说了我不怕这些了嘛。”

白越隙露出不耐烦的表情。因为对方在电话另一头,看不见他的脸,所以他故意把表情做得很夸张。

“那我可就说了。这本手记的所有者,应该已经去世了。”

“我知道,你说过了。”

“不,我指的不是我外婆,是我舅舅。”张志杰压低声音,“我妈说,这本手记是在我舅舅的卧室里发现的,而且还是藏在床板下面。”

“你舅舅……他……和你外婆住在一起吗?”

“以前不是的。怎么说呢,这事还有点不好解释,而且有些是我出生以前的事情了,都是我从家人那里打听来的。我舅舅跟我外公,二十多年前似乎大吵过一架,那之后他就离家出走了,一晃二十多年不见人影。直到我读初中的时候,大概二〇一四年吧,他才突然回过一趟家,当时全家上下轰动,不过因为我从小就没见过他,所以也没什么感触,就当是别人的事情。”

白越隙回想了一下,二〇一四年,也就是自己读高一的时候,确实没听张志杰说起过什么。

“他在外婆家住了半年左右,就住那间屋子。半年多以后,他又跑掉了,听说又是不辞而别,不过给外婆留了一大笔钱,也不知道是哪里得到的。那之后他就音讯全无。二〇一五年的时候,突然从浙江那边传来消息,说他跳楼自杀了,我们家又是鸡飞狗跳的,最后还是我妈去处理的后事。”

“跳楼自杀?怎么回事呢?”

“详细的情况我也搞不懂。听我妈说,他好像在外头是个建筑师,有天突然就在刚建成的毛坯房里跳楼了,没有留下遗书,也找不出轻生的动机。但是,警察调查了那天的情况,认为现场是无人可进入的密室,就草草结案了。”

“居然还用‘密室’这种词。仅仅这样就能结案吗?没有动机怎么会自杀呢?”

“这么多年了,我们家真的和舅舅接触不多,该有的亲情也淡了,很难说清楚他是不是真有什么轻生的动机……”

意识到张志杰有些为难,白越隙赶紧道歉。他并不是刻意要责怪张志杰,何况他也没有这么做的立场;只是,他想起了过去朋友在卷入案件时被冤枉的经历,不由得心生急躁。那件事使得他对官方的调查产生了不信任的心理。

“所以,那本手记也是你那位舅舅写的吗?”

“不清楚,事到如今也没有办法确认了。外婆生前从来没提起过手记的事情,我想她应该也不知道手记的存在。而找到手记的那间卧房,就是二十多年前我舅舅自己的房间。我到现在还有印象,小时候有一次,我因为好奇,想要溜进家里一直上锁的那个房间里一探究竟,结果被外公抓住,他大发脾气。别看外公和舅舅表面上闹翻了,心里还是希望他有一天能回来的。可惜他没能等到那天,在我小时候就去世了。那之后,外婆也遵照外公的遗愿,一直锁着那间卧房。舅舅回来之后,那间卧房自然就还给了他。从他第二次离家,到老屋拆除,这期间也没有人住进去过。所以,只能认为手记就是舅舅回家的时候带来的。”

换言之,张志杰的舅舅在二〇一四年把这份手记带进了老屋,而且还是藏在床板底下。这举动的背后有什么含义呢?

“志杰,你舅舅叫什么名字?”

“许远文。”

没有“海”字。不过,也不能因此就断定手记的作者不是他。小孩子或许不容易模仿成年人的口吻和字迹,但反过来却不难,更何况那篇手记的文风本来就偏成熟。不过,这样没办法解释那个手印的事情。

“我记得你妈妈好像是叫许爱武吧?你舅舅是她的哥哥还是弟弟呢?”

“我妈今年本命年,四十八岁,我舅舅大她四五岁吧。你记得真清楚呀,连我妈叫什么都记得。是当年被你看到考卷上的家长签字了吧!”

“不是。你忘了吗,我初中那会儿是数学课代表,有全班的联系簿。”

“是,是有这么回事。但你记得还真清楚!果然你就是有,那什么,有文化。”

白越隙不置可否地哼了两声。他之所以会记得,只是因为小时候看到女性叫作“爱武”这样的名字,觉得很奇特罢了。

“你记得你舅舅出事的地方是哪儿吗?”

“好像是沿海的一座城市,我回头确认一下,然后告诉你。你打算查这件事吗?”

“差不多。你反对吗?”

“不不,我哪里会反对大作家写书呀。本来就是我主动给你提供的信息,而且要是你真以此为原型写出什么大作,我开心还来不及呢。不过,记得别把我的名字写出去呀。”

“那当然不会。嗯……谢谢你,志杰。”

就这样,两人结束了通话。当天晚上,张志杰又发来短信,确认了城市的名称。白越隙将地名和“建筑师”“坠楼”“许某”等关键词进行组合,用搜索引擎寻找着案件的相关消息,再筛选出时间恰好在二〇一五年的报道。试了几次,总算找到一条接近的:

“五月二十日下午二时许,一名中年男子于××街道来福KTV对面的施工区坠楼身亡,引来群众围观。当晚,警方通报了相关案情:死者系该项目施工负责人许某文(男,四十四岁,福建人),于‘紫山国际’待交接的楼盘内坠亡,初步排除他杀。目前,该案件尚在进一步调查中……”

年龄、籍贯和身份都基本吻合,看来这个死者就是许远文没错了。报道写得非常简略,不要说案件的全貌了,哪怕是一点边角也难以窥探到。不过,至少它提供了案件发生的具体地址。白越隙知道,自己摸到树根了。接下来要做的,就是顺藤摸瓜,沿着树根找到长满线索的“大树”,再干净利落地将其果实斩获。

他不打算马上把这些发现告诉谬尔德。一方面是因为,眼下这些线索都只是些皮毛,就算老老实实地告诉对方,恐怕也只会被要求“接着找去”;另一方面则是,他还有些私心,如果能够有哪怕一次抢在谬尔德之前接近谜团的中心……那么,虽然不是称心如意的复仇,但也能让他扬眉吐气一阵子。

他变得跃跃欲试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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