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东西的小人阿莉埃蒂
“完美。麻吕,干得漂亮!”米林宏昌导演的处女作

吉卜力的天才们  作者:铃木敏夫

其实除了《借东西的小人阿莉埃蒂》,当时我还有另外一个项目想做。

伊莱恩·洛布·柯尼斯伯格是我钟爱的美国儿童文学作家之一。《相约星期六》《乔治》《乔康达夫人的肖像》都是她的作品,其中我最喜欢《天使雕像》,故事讲述了一个叫克劳迪娅的女孩带着弟弟离家出走,偷偷住进纽约市大都会艺术博物馆,开始探寻天使雕像之谜,据说雕像出自米开朗基罗之手。这个故事妙就妙在舞台设在美术馆。要是将其移植到日本,大概就是上野的国立西洋美术馆吧……我一直在心里酝酿,希望有朝一日把它拍成电影。

我也对宫先生说过:“有机会就做《天使雕像》吧!”他起初表示赞成,可真到了关键时刻,却不肯答应做别人提出来的项目了。

也许宫先生这个人就喜欢唱反调吧。遇到这种情况,他会提出各种方案,而且专挑我没看过的作品,其中之一就是玛丽·诺顿的《地板下的小人》。他说:“哎哟,原来你没看过呀?”表情还有几分得意。我心想“真拿他没办法”,只能先将项目筹划起来。

吉卜力的天才们

宫先生的“经营计划”

与此同时,吉卜力还在推进大规模招聘新员工的计划。动画得“动”起来才算数,没有出色的动画师,什么事情都做不成。我们在《魔女宅急便》上映时开始招聘长期员工,培养出了一些高水平的动画师。然而从某个时期开始,我们发现越来越难找到优秀的人才了。宫先生对此产生了危机感,说了这么一番话:

“工作室里有如此优秀的前辈,一次只招两三个新人进来,一下子不就被压垮了吗?要不要招一大批试试看?一次性招十个人,这样他们也许能发展出同窗友谊,更好地发挥实力啊。”

在宫先生看来,一批人里只要出一个天赋过人的好苗子就行了。因为一个人的才能足以左右一家动画工作室的命运。

招聘广告一打,申请者蜂拥而至。可到了筛选阶段,我们发现大多数应征者是女生。最后入围的有二十个女生,男生才两个。总之是女性的时代。宫先生也烦恼了一段时间,最后还是下定决心,说:“没办法,只能这么推进下去了。”

问题是要将新人培训安排在哪里呢?我们打算把新人安置到一个没有前辈的环境。就在这时,宫先生突然提出想把培训安排在名古屋。为了宣传电影,我跑遍了日本各地,其间我向宫先生感叹过:“现在全日本只有名古屋还有点活力了。”看来宫先生还记得这句话啊。

我心生一计:名古屋是日本首屈一指的大企业丰田汽车的大本营。何不在丰田的工厂里设一间“西吉卜力”工作室,将新员工送过去培训呢?以往的新人入职后不久就会受到前辈的影响,逐渐养成上班迟到、晚上才慢慢吞吞加班的习惯。如果让新人在制度完备的大企业接受熏陶,养成早起上班、踏实工作的好习惯,也许他们就能成长为优秀的动画师了。于是我便去找丰田商量了一下,他们欣然同意,在总部为吉卜力安排了一个房间。

培训从二〇〇九年启动,第二年我们又录用了十个新人,西吉卜力的新人总数达到了三十二人。虽说是培训,但光练习画图没有意义。于是我们接受了宫先生的提议,让新人为吉卜力美术馆制作电影短片当作练手。原著是中川李枝子老师的《寻宝》。

就这样,《阿莉埃蒂》的项目提上了日程,西吉卜力的人才培养工作也走上了正轨。一天,宫先生来找我说:“铃木,以前我们都是走一步算一步,今后必须要有经营计划才行。我为吉卜力制订了今后三年的计划。”

他到底想说什么?正当我纳闷的时候,他拿出一份题为“未来三年”的手写日程表。

除了《阿莉埃蒂》和美术馆用的《鼠相扑》,还要同步推进培训生们制作的《寻宝》,并筹备下下部作品《虞美人盛开的山坡》,最后制作正统的长篇作品——他提出了一整套积极主动的战略,旨在打造一个全新的吉卜力。这份日程表让我深感佩服。

“选用年轻导演,制作两部电影,这期间还要做一部短片。这样大家就能成长起来了!”宫先生显得胸有成竹。

可他又翻来覆去地说道:“不知道二〇一一年启动的大作要让谁来导演。可能是我,也可能是别人。我也上年纪了,不好说,不好说啊。”他显然是想亲自出马呀。

我和宫先生也是老交情了,能大致揣摩出他的心思。通过下一部、下下部作品成长起来的员工,还有西吉卜力那边的新人,他都准备用在自己的大作里啊。这是宫先生第一次构想这样的计划,所以才会格外兴奋吧。他还召开了发布会,向工作室和美术馆的全体员工宣布了这项计划。

对“麻吕”感到动摇的宫崎骏

眼看着该为《阿莉埃蒂》选定导演了。许是宫先生在东映动画时期长久参与工会运动的缘故,谈正事时不说真心话,净说场面话的习惯已经深入骨髓了。明明是项目发起人,他却对我说:“铃木,作为公司的负责人,你打算让谁做导演?”

这时我忽然想起了米林宏昌,他的昵称是麻吕。

论作画技术,麻吕在吉卜力数一数二。当然,电影不可能靠导演一个人拍。对宫先生而言,麻吕是他执导过程中不可或缺的中坚力量。尤其是《崖上的波妞》,甚至可以说要是没有麻吕,那部作品就不可能问世。

不过,麻吕非常满足于动画师的工作,从没提过要当导演。直到那一刻,我也从未想过让麻吕当导演。只是宫先生用场面话步步紧逼,弄得我有点火上心头,这才丢出最让他头疼的名字,想让他吃点苦头。

“麻吕怎么样?”

话音刚落,宫先生就慌了,声音瞬间软了下来。

“你、你是什么时候想到他的?”

“大概两三年前吧……”

我撒了个弥天大谎。不过宫崎骏到底还是宫崎骏,立刻就稳住了心神。

“好。现在就把他叫来吧!”

麻吕一来,宫先生便告诉他:“麻吕,你来做下一部电影的导演!”

站在麻吕的角度看,这无异于晴天霹雳啊。他生性谨慎,不会立刻给出回复。可我和宫先生都是急性子,所以使劲催他:“别管那么多了,赶紧答应吧!”过了一会儿,麻吕终于开了口。

“拍电影不是得有思想、主张什么的吗?可我没有啊。”

不等他说完,宫先生和我一左一右,同时抓起桌子上的原著喊道:“都写在书里呢!”不知道为什么,我和宫先生遇到这种情况总是特别默契。

麻吕说:“那我先看一下吧。”然后就回去了,可他迟迟没有看完。第二天早上,宫先生跑去问他看完了吗,他说没有。又过了一天,还是老样子。好像是他的阅读速度异常缓慢。不到三天,宫先生就说那小子不行,我只能去劝麻吕:“求你啦,稍微看快一点儿吧!”

大约过了两个星期,他终于看完了,表示愿意做。那个时候,宫先生已经厌倦了拿麻吕当幌子,但我还是跟他汇报了一下。

“麻吕答应了。不过无论是你的作品,还是高畑老师的作品,不是一贯走导演中心主义路线吗?但这次要以项目为中心推进,又是麻吕导演的第一部电影,我觉得我们得把剧本准备好了交给他才行。阿宫,你没问题吧?”

宫先生听完后回答:“好,我来做吧。”我自然是要全程陪着的。最终,统筹剧本的重任落在了丹羽圭子身上。这也是我们继《听见涛声》《地海战记》之后第三次合作。

我在《Animage》编辑部工作的时候,她曾经是我的下属。当时我认识了编剧一色伸幸,曾经邀请他来我们编辑部。他走进办公室,一见到丹羽圭子便惊呼:“你怎么在这儿啊!”仔细一问才知道,学生时代的丹羽圭子和一色老师在同一年进了松竹的剧本研究所,人称天才少女。可是突然有一天,她消失得无影无踪。难怪她那么擅长写杂志文章。别看她好像呆呆的,可写出来的东西总能让人眼前一亮。

制作剧本的方法是宫先生讲述各种想法并记录在白板上,然后丹羽圭子再进行归纳整理。问题是,宫先生不会像别人那样,先把大框架搭好,再去丰富细节。他习惯逐步构建每一个细节。细节的设定又会影响到整体,即便按照某个想法把故事推进下去,要是一觉醒来,觉得细节还是得改,就得推倒重来。而且这个过程会不断重复。岂止是朝令夕改,一天改三次他都面不改色。好多编剧就是因为宫先生的这种习惯“壮烈牺牲”了。

丹羽圭子的反应却不同于常人。她会把宫先生当天说出来的想法整理好,第二天带过来,并且指出:“这部分好像说不通哎。”其实这个时候宫崎骏已经有了新的想法,所以他会说:“哦,那部分我改过了,没关系的。”接着,她会听宫先生讲述他的新想法,再去重写一遍。可宫先生又冒出了新点子……普通的编剧都不喜欢频繁调整设定,会向宫先生提议先搭个框架,渐渐地便会产生矛盾。但丹羽圭子从不说这种话,只是配合宫先生不停地修改剧本。话虽如此,剧本进行到途中的时候我也替他们捏了把冷汗。

“阿宫的想法一天一个样,你招架得住吗?”

“没问题。我这是在旁观天才的思维过程呀,没有比这更有意思的事了。”

过了一阵子,宫先生看了看写到一半的稿子,感慨万分地对我说:“铃木,这稿子写得真好!”

举步维艰的分镜

与此同时,麻吕开始做角色设计、美术方面的准备工作了。宫崎骏对此也是既插嘴又插手。麻吕稍微画点东西出来,他就要立刻跑去看一看,提出各种意见。听着听着,导演的思路就乱了,工作也陷入停滞。

曾有许多年轻导演试图塑造不同于宫崎骏笔下的角色,反复试错以致无法前进,麻吕却轻而易举地克服了这个问题。因为他预见到双方一定会围绕角色问题产生分歧,于是彻底想开了,直接采用了宫崎骏的角色。我问麻吕:“就用这个角色了?”他爽快地回答:“嗯,时间有限嘛。”

美术方面他也秉持了同样的态度。新手导演往往会用力过猛,想要自己拿主意。麻吕却毫不纠结,拿着宫先生画的房子设计图说:“那我就不客气了。”直接用上了。通过这些事,我看到了麻吕务实的一面,和他平时给人的印象完全不同。

没过多久,工作室的前辈们接连走进《阿莉埃蒂》的准备室,想要助麻吕一臂之力。作画水平高超的动画师在工作室往往都是格格不入的独行侠,品行有问题的比比皆是。他们一般不适合做需要征服人心、领导团队的工作。麻吕却是个中特例,前辈格外关照他,晚辈又十分敬仰他,简直天赋异禀。当他成为导演的时候,这份天赋就发挥出了巨大的力量。

纵然麻吕展现出了许多让人出乎意料的能力,唯有一点,分镜的进展一直举步维艰。要如何根据剧本组织画面,要把电影拍成什么样的节奏,全都取决于分镜。在《阿莉埃蒂》之前,除了高畑勋和宫崎骏,吉卜力几乎没有导演会亲自绘制分镜。《地海战记》的宫崎吾郎是个例外,那部电影的分镜是他自己画的。但近藤喜文导演的《侧耳倾听》就是宫崎骏绘制的分镜。

于是,我跑去问麻吕分镜准备怎么办,他明确表示要自己来。我立刻向宫先生报告说“麻吕打算自己画分镜”。宫先生说道:“好,有骨气!我绝不插手。”但我很清楚,要是把这话当真了,后果将会不堪设想,为此我在附近的公寓租了一套房子,让麻吕单独工作。

果不其然,第二天就出事了。宫先生大闹工作室,嚷嚷着:“麻吕上哪儿去了?”他把每一个有可能知道的工作人员轮流叫过去,百般逼问。但大家顶住了压力,没告诉他。因为我提前打过招呼:“绝对不能让他知道!”

后来,我去麻吕的藏身之所探班,他给我看画好的第一批分镜,我看完一下子蒙了。分镜画的是电影开头那场戏,小翔和大姨妈坐车来到老宅。麻吕将过程中所有的细节都老老实实地画出来了,比如车子在哪里转的弯、怎么转的,一点儿都没省略,一点儿时间都没“偷”。换句话说,这种分镜根本无法用在电影里,看得我一个头两个大。

我只好教导他:“麻吕啊,电影只需画出必要的点就可以了,所以你得学会‘偷’时间啊。”他哦了一声,然后陷入了沉默。

之前那么顺利,到这一步还是出了问题……第二天,我怀着忐忑的心情再次去探班。结果他已经改好了分镜,比上一版好太多了。

我问他说:“这样多好啊!你为什么不直接画成这样呢?”他嘿嘿笑了几声。可到下一场戏,又变回了老样子,老老实实画了所有细节。毕竟是第二次了,我忍不住动了气,严肃地告诉他:“这场戏只需要画这里和这里就够了!”第二天过去一看,他又是改得特别完美。每场戏都要重复这个过程。

几个来回之后,我忍无可忍,问道:“我说麻吕啊,为什么一开始不这样画呢?”他终于老实交代说:“因为我习惯了……”

据说他负责原画的时候,宫崎骏频频下令修改,致使他养成了这样的习惯。画好一场戏,他要拿过去给宫先生看,而宫先生每次都要提各种修改意见。麻吕无法预测会有什么修改建议,就养成了事无巨细全都画出来的习惯,如此一来,无论宫先生说什么,他都能立刻改好。我顿时有种受了文化冲击的感觉。

“你之所以全部画出来,是怕我提整改意见啊?”

“对。”

“你画分镜的时候一直在想这些啊……”

我都不知道自己是该佩服还是该震惊了。

“我说你啊……别管这些了,直接按你想画的方式画吧。”

我决定静观其变。他一时半会也难以改掉这个习惯,不过画到最后,情况已经改善了很多。当然,只要你看过电影,就会意识到最后敲定的分镜不单单是“没问题”,而是非常好。

“我们熟悉的吉卜力回来了”

样片完成了,到了检验阶段。就在这时,美术方面出了一点儿问题——看完第一版样片,我觉得背景的画法好像缺了点什么,但麻吕对此一言不发。于是我说道:“能不能再改一改背景呢?”来给年轻员工帮忙的男鹿和雄便问:“您的意思是要升级对吧?”言外之意就是:“工作量也会相应增加的,没问题吧?”我点了点头。

第二版样片的背景有了显著的提升。曾在《哈尔》等影片中担任美术监督的武重洋二为镜头横扫过老宅院子的那场戏添加了不少细节。虽然画面本身没有太大的改变,给人的印象却截然不同。因为他充分计算了观众的视线会如何移动,重点描绘了关键位置。第一版样片的背景画面虽然不错,但观众不知道自己该看哪里。我不禁赞道:“小武,你出手就是不一样啊!”他有点难为情,说:“大家不太懂这个的。”当时《阿莉埃蒂》的美术负责人还没敲定,而这件事让我意识到小武绝对能担大任,于是就请他做了《阿莉埃蒂》的美术指导。

样片放映会的观众比平时多得多。谁知看完样片后,麻吕还是什么意见都不提。以前都是宫先生、高畑拿主意,这次要如何敲定关键环节呢?主创人员决定碰头讨论一下。可是在会上,麻吕发表了惊人言论。

“那我就不用看了。”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

麻吕开始陈述他的逻辑:“分镜已经完成了,接下来要做的就是给角色配上动作。至于要上什么颜色,交给指定用色的工作人员决定。背景和角色之间的平衡则交给美术指导负责。我只做过动画师,对色彩、美术一窍不通。所以我连样片都不用看。”

一旁的小武苦笑着说:“麻吕,你可是导演啊。”但麻吕是个彻头彻尾的现实主义者,一旦明确自己要负责的范围,他就会把自己分内的工作做好,其他的一律交给别人。别看他平时作风散漫,一旦涉及分工,他就毫不含糊。做不来的就明确告诉你做不来,不懂的也会直接说不懂,坚决贯彻这种态度。

换作平时,每制作一部电影,一线的工作人员都会叫苦不迭。但这次在麻吕的领导下,所有人直到最后都开开心心、精力充沛。我觉得这也是他所独有的能力。所以在制作途中,我便意识到这小子是真的有才啊……

虽然大家对电影的最终样片都很满意,我还是担心宫先生看了会作何反应。毕竟影片做到一半的时候,宫先生就完全不参与了,连样片都没有看过。

终于我们迎来了首次试映的日子。影片顺利放完,片尾标记也放出来了。照理说大家应该会在这个时候鼓掌,可这次会场里鸦雀无声。大家都在等宫先生发话。就在这时,宫先生缓缓起身,开始鼓掌。然后,他说了这么一句话:

“完美。麻吕,干得漂亮!”

这是一句无比清晰而明确的夸奖。第一个得到宫崎骏认可的新人导演在此诞生了。

影片上映后反响热烈,观众们都说:“我们熟悉的吉卜力回来了!”影院座无虚席。大家可能是透过这部作品看到了一种纯真吧。反过来说,从《风之谷》到《阿莉埃蒂》,一眨眼已经二十六年了,也许吉卜力终究还是老了。

“米林真了不起。他的电影有一种魔力。一部电影的好坏,就取决于它有没有魔力。米林就是一位有魔力的导演。”皮克斯的约翰·拉塞特也对麻吕赞不绝口。我把这些话转达给了麻吕,他可高兴了。

后来,《阿莉埃蒂》入选罗马国际电影节,在各国接连上映,广受好评。接受外国记者采访的次数越来越多,麻吕回答得头头是道,别提有多可靠了。我又吃了一惊,心想:“原来他还有这种天赋啊。”

宫先生的心情就比较复杂了。他成功培养出了一位年轻的导演,与此同时也失去了他的得力干将。在我看来,也许这就是宫崎骏不再制作长篇动画的“伏笔”。

电影上映后,我们在隅田川屋形船上举办了盛大的庆功宴。这既是为了表达对麻吕的感谢,也是为了给演唱了电影主题曲的塞西尔·科贝尔饯行。麻吕的太太也来了。她原本也是吉卜力的员工,但我一直没有机会和她好好聊聊,于是说:“这次多亏了麻吕啊,太感谢你们了。”结果她非常严肃地说道:“铃木先生,我不会让他再做导演了。家里都乱套了。”

尽管麻吕什么都没说过,但那段时间他每天从早上忙到半夜,家里肯定闹了不少矛盾。这就是他导演生涯的最后一部电影吗?那真是太遗憾了……在我暗暗叹息的时候,麻吕主动找到我说:“我想再导一部电影。”

他难得如此明确表态。我问道为什么,他却只回答:“还留了一些遗憾。”他就是这样一个不善言辞的人,我也没有再追问下去。他的第二部电影《记忆中的玛妮》就是这么来的。麻吕最大的变化,就是他学会了站在导演的角度上统筹全局。在制作《玛妮》的过程中,麻吕再一次脱胎换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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