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美国:国家建构的另类道路(1)

可能性的艺术  作者:刘瑜

前面两次课,我们讨论了国家能力的两个来源——战争与文官制。我们讲到,尽管不同国家的国家建构进程有早有晚,中间甚至可能差了一两千年,但它们的逻辑往往有相似性:战争的压力迫使国家一步步中央集权,在这个过程中,大鱼吃小鱼、小鱼吃小虾,形成一定疆域内的暴力垄断格局。然后,为了维系这个权力结构,国家往往要发展出一个庞大、细密的文官体系,在非战争状态时依然能够将一个巨大的政治体给“兜”住,以抵御“封建回归”的压力,也就是权力走向分散化、离心化的天然倾向。

这次课,我想切换视角,讲一个有点另类的“国家建构”故事。这个故事,来自一个我们都耳熟能详的国家——美国。

美国另类在哪儿?首先,另类在美国社会的“国家观”;其次,另类在它“国家建构”的道路。这次课,我们来谈谈第一个问题,也就是美国人的国家观;下次课,我们再谈谈美国的国家建构道路。

“反国家主义”的国家观

说到美国社会的国家观,我想从一个小细节说起。在美国生活过的人可能都注意到,美国人是没有身份证的。我们在中国生活都知道,身份证给我们带来多大的方便,坐火车飞机、住酒店、看病、办各种卡,处处都用得上它。我们之前谈论国家能力的时候,也说到过,国家能力的一个重要的方面是它的信息能力,一个能力强大的国家,就是一个明察秋毫的国家,身份证的存在,帮助政府清楚掌握每个人的行踪。但是,作为世界上最强大的国家,美国居然没有身份证,这是为什么?

显然,不是因为它没有能力建立这个系统。美国没有身份证,是因为美国社会中有一大批人坚持认为,建立一个全国性的身份证系统,会造成政府侵犯民众的隐私权。说实话,我不大能理解这种脑回路,但他们的逻辑就是:我不希望街上随便一个警察扫个码,就知道我住在哪儿;不希望一个公务员敲一串数字,就能查出我过去几个月的所有行踪;再说,我怎么知道政府会不会把我的数据和商业信息整合,最后告诉我,因为我银行信用记录不好,所以我不能拿到低保?总之,我不想在政府面前成为一个透明人。

所以,到现在,美国人为了证明自己的身份,有时候用驾照、有时候用社会保障卡,有时候用护照,信息很支离破碎,但是,与一览无余相对的这种支离破碎,正是他们想要的屏障。这两年美国各州为选举投票要不要证件打得不可开交,一个背景因素就是美国没有各州统一的身份证。

这个小细节当然不是偶然的,它体现的,正是美国人的“国家观”。什么国家观?用个简单的说法,就是“反国家主义的国家观”。美国人对国家、对政府的怀疑非常根深蒂固,可以说到了一种条件反射式警惕的程度。当然,左派和右派的怀疑,角度是不同的。右派对国家的怀疑,是认为“国家”这个单位太大了,权力应该分散在各州、分散在社会、分散在市场;而左派对国家的怀疑,则是认为国家这个单位太小了,人权高于主权,全球主义高于国家主义,用公民资格来排斥移民、难民,太狭隘了。不管左派右派在其他问题上打得如何不可开交,在对国家、对政府充满警惕这方面,这两派确实殊途同归了。

这里需要强调的一点是,美国人的“反国家主义”政治传统,不仅仅是和中国或其他东方国家相比,而且是和其他西方国家相比——哪怕站在西方传统中,美国人对国家、对政府、对权力的警觉程度也是非常突出的。何以见得?我举两个例子。

一个是美国的持枪权。大家可能知道,美国是西方国家里唯一允许持枪权的国家。我们前面在解释“国家”这个概念的时候说到过,国家的本质是什么?是暴力垄断。秦始皇上台后收缴天下兵器,浇筑十二个大铜人,正是这种暴力垄断“教科书式”的表现。但是,美国立国后,立刻确立了“民众持枪权”原则,也就是说,政府主动放弃暴力的完全垄断权,宪法第二修正案规定:“纪律良好的民众武装是自由国家安全所必需,因此,人民持有并携带武器的权利不受侵犯。”大家推敲一下这条修正案的字句,赋予民众持枪权,是为了保护民众的打猎权吗?不是。是为了防止小偷入侵吗?也不是。是为什么?是为了保卫自由。更确切地说,是赋予民众武装权以对抗可能侵犯自由的国家权力。当然,这条法律的原意,在今天这个时代是否还有价值,有很多争论,但这就是另外一个话题了。

另一个例子是美国的医保体系。大家可能知道,美国也是西方发达国家里唯一没有实行全民医保的国家。奥巴马在任时,为了推动医改可以说使尽了洪荒之力,结果也只是推动了半场改革——什么意思?就是推动了政府在医疗保障中承担更多的责任,但是,并没有改变美国医保主要靠市场的基本格局。为什么?还是因为美国根深蒂固的“反国家主义”传统。在美国很多保守主义者看来,让政府负责医保,是一只特洛伊木马,表面上政府买单,但是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国家医保可能带来低效率,可能影响医疗创新,也可能制造大政府。所以,在美国,反对政府接管医保的不仅仅是一小撮共和党政客,而是有相当的草根基础。2010年左右“新茶党运动”兴起的时候,我和学生说,这正是美国最独特的地方,它可能是地球上唯一一个很多底层民众动员起来、反对政府给自己增加福利的国家。

所以,美国的“反国家主义”传统,哪怕在西方世界,其程度也是非常独特的。去年的新冠疫情,很多人对美国的疫情防控能力之低下感到震惊。固然,特朗普政府的无能和反智是一个重要原因,但是,其实,放在美国的“反国家主义”传统下,这一点或许又不是那么难以理解。毕竟,美国这个国家的优势从来不是国家能力,而是个体创造性和社会活力,是乔布斯和马斯克,是爱迪生和迈克尔·杰克逊。碰到需要政府集中力量办大事的时候,除非是极大的危机来临,它往往团结不起来,经常是特别迟缓和笨拙,不同层级和部门之间打来打去、互相拆台。可以说,美国这个国家,由于对国家权力的极度警觉,导致了一种“制度化的混乱”。

立宪时刻:反国家主义的源头

这种反国家的政治传统从何而来?从美国的立国精神而来。1776年北美为什么会爆发独立战争?因为北美民众痛恨那个遥远的、高高在上的、试图中央集权的英国政府,所以在立国的过程中,他们处处把独立战争前的英国作为假想敌来对待,无数制度设计都是为了防止另一个遥远的、高高在上的、中央集权的政府出现。

事实上,独立战争后,北美的民众一开始就没打算建立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国家。我们知道,独立战争前,北美不是1个殖民地,而是13个,这13个殖民地的关系,几乎相当于13个独立的主权国家。赶跑英国之后,大家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了,军队也解散了,华盛顿本人都回家种地去了。因此,最开始北美成立的并不是联邦,而是邦联,也就是13个独立的国家组成一个联合体,连中央政府都没有,只有一个议员都经常不来上班的国会,类似于我们今天的联合国。

但是后来,一批被称为“联邦党人”的政治家,比如汉密尔顿、麦迪逊,他们实在不甘心,他们觉得,如此天时地利、风云际会,为什么不建立一个更强大的国家?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历史机会。而且,从现实的角度来说,独立战争打仗的钱都还没有还上呢,你们这些州往哪跑?

于是,他们召集了著名的费城会议,也就是美国的制宪会议,推动松散的“邦联”结合成更加紧密的“联邦”。当时很多赶到费城开会的州代表,是到了之后才知道,原来这个会议不仅仅是为了修补一下邦联,而是要立宪、要建立更强大的联邦政府,所以有些人当场愤而退会。55个人到会,最后只有39个人签署费城宪法,那16个人,就这样白白错过了成为“开国之父”的机会。

费城的制宪过程,充满了联邦党人和反联邦党人的斗争。为什么斗争?简言之,联邦党人主张强化联邦政府,反联邦党人认为权力应该更多地交给各州和民众。所以,这是一场国家建构的路线斗争。

大家想想,在中文里,“联邦”这个词包含着什么样的心理暗示?分散、离心,对不对?如果有人说,要把中国联邦化,大家的第一反应会是什么?很多人可能会拍案而起——你想干什么?分裂祖国吗?因为我们中国的政治传统是大一统,而联邦就意味着分散。但是,在1787年的美国,“联邦”这个词的含义刚好相反,它意味着“集中”,意味着“凝聚”,为什么?因为独立之前的美国传统完全是自治,所以,联邦就意味着分散的13个州结合到一起。所以,同一个词,在不同的语境中,含义可能是截然相反的。就国家建构而言,我们不可碰触的下限,却是他们难以企及的上限。理解“联邦”这个词在美国的语境中意味着“集中”,而且是非常可疑的“集中”,那么你就找到了理解美国政治的入口。

联邦党人和反联邦党人在费城打得不可开交,最后谁赢了?表面上看,是联邦党人赢了,因为美国毕竟从“邦联”变成了“联邦”,建立了联邦政府,成了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国家。但是,这场战斗,实际上只能说双方各有胜负,因为联邦党人的每一个得分,都有反联邦党人的得分与之对应,所有可能着火的地方,他们都给配上了一个灭火器。

比如,联邦党人的确成功建立了常备军,也就是说,美国终于有个国家军队了。但是,为了防止国家军队像当年的英国军队一样为所欲为,反联邦党人通过宪法第二修正案设立了一个对冲机制——民众持枪权。联邦政府必须有军队,好,那我们民众也可以成立民兵,也可以持有武器,将来你们要镇压我们的时候,我们不至于手无寸铁。又比如,联邦党人通过宪法第一条第八款赋予了联邦政府一系列权力,但是,为了防止联邦政府权力失控,反联邦党人加入了宪法第十修正案,也就是“州权保留条款”,它规定:“宪法未授予合众国、也未禁止各州行使的权力,由各州各自保留,或由人民保留。”也就是说,画个圆圈,圆里面是联邦政府的权力,圆外面是州权和民权,相互牵制与平衡。

所以,从一开始,美国人建立的就是一个“反国家的国家”,它把中央集权视为洪水猛兽,处处对之进行提防。体现在国家结构上,就是所谓的“平行权力”结构,也就是联邦政府和州政府各有自己的权力领地,彼此是平行关系,而不是上下级关系。直到今天,相当程度上仍然如此。在中国,部级干部大于厅级干部,厅级干部大于处级干部,这其中有清晰的等级关系。美国的联邦制却不能这样理解。特朗普的联邦政府说要驱赶非法移民的子女,很多市政府却说,欢迎非法移民的子女到我们这里来避难。特朗普说,美国要退出《巴黎协定》,很多州政府却说,你想退就退,但是我们不退,以至特朗普宣布退出《巴黎协定》几年后,其实美国还有65%的人口还留在《巴黎协定》中。有一段时间特朗普刁难外国留学生,说如果学校有网课,今年秋天你们就不用来美国了,但这个政策宣布之后,美国立刻有18个州宣布要起诉联邦政府。

所以,美国政府并不是铁板一块,总统也不是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事实上,总统一言既出,各州、各市、各法院、各议员几百匹马可以去追。我们知道,美国这个国家的英文全称是United States of America。其中,State这个词是加了s的,是个复数,美国是States,而不是State。理解了这个s,是理解美国人的“国家观”一把最关键的钥匙。

19世纪:平行权力结构的继续

正是因为这种去中心化的“国家观”,美国的联邦政府从一开始就“先天不足”。我们上次课讲到,唐代中国设立了极其发达的文官制,三省六部二十四司、九寺五监十二卫,御史台、观察使、节度使……1000年后的美国,联邦政府刚成立时一共有多少个部门呢?四个。一个国务院,一个战争部,一个财政部,一个检察长,所以美国第一个内阁的画像里,加上华盛顿一共是五个人,也就刚够一桌麻将的人数加一个替补。

一开始美国的常备军是多少人呢?只有几百人,到1800年,也就是美国宣布独立已经20多年之后,美国常备军也只有3000多人。同一个时期,英国的军队是20万人。所以,无论是从哪个角度来看,当时的美国就其国家能力而言,只能用“寒酸”两个字来形容。

此后的100多年里,美国也没有摆脱这种“寒酸”。其实,1787年制宪会议,只是联邦党人和反联邦党人斗争的第一个回合,之后,这种斗争不断变形、重生、体现到美国政治生活的方方面面。比如,19世纪上半叶,美国的两个党派主要在为什么而斗争呢?今天看来,这场斗争的焦点简直很无聊——为要不要建立一个国家银行而打得不可开交。我们今天会觉得,一个国家有一个中央银行,这再正常不过了,金融市场需要政府调控嘛,对不对?而且,反联邦党人不让联邦政府征收收入税,那联邦党人通过银行借钱还不行吗?你们到底要怎样?

但是,在当时很多美国人看来,国家银行因为沾了“国家”两个字,就显得非常邪恶。他们觉得,赋予政府借钱的权力、贷款的权力,把钱和权力交到同一只手上,这太可怕了,这不就是一个腐败许可证吗?所以杰弗逊说,银行比常备军还要可怕。整个19世纪上半叶,美国的两党就为这个事情打得不可开交,最后,反国家银行的杰克逊总统1832年连任就职,美国的国家银行于1836年解散。反联邦党人取得了阶段性胜利。

又比如,美国为什么会打内战?相当程度上,还是因为美国的“平行权力”体系。我们都知道,美国内战的根源是奴隶制问题,北方反对蓄奴,南方依赖蓄奴。如果换在大一统的国家,这问题还不好解决?国王颁个圣旨不就得了?“各总督听令,即日起,各州不得蓄奴,违者格杀勿论,钦此”,不就解决了?

但是,林肯总统做不到。为什么?因为在美国的宪法体系中,国有国权,州有州权。在南部各州看来,你们北方要让我们废奴,这是违反宪法第十修正案,侵犯了我们的“保留州权”。甚至,在他们看来,北方的联邦政府成了新的英国王室,既然当年你们可以向英国宣布独立,为什么今天我们不能向你们宣布独立?所以,明明是一场道德上的善恶之争、经济上的利益之争,最后,因为美国的国家结构,表现为一场联邦权和州权的斗争。

1861年,美国内战爆发。按理说,这应该是美国国家建构的大好时机。我们之前的课谈到,战争是国家建构的动力。事实上,内战也的确在一定程度上刺激了美国的国家建构。比如,美国第一次征收联邦收入税,就是在1861年。当时为了打仗,林肯政府不得不颁布法令征税,当然,税率很低。但是,美国人的反国家主义基因太强大了,战争结束不久,1872年,他们居然就把联邦收入税给取消了。因为仗都打完了,怎么好意思还接着收税?1894年的时候,政府因为出现财政问题,第一次试图在和平时期征收联邦收入税,但是这个法令立刻被告了,在波洛克诉农场主信托贷款公司(Pollock vs. Farmers' Loan and Trust Company)一案中,最高法院判决税收法令违宪。

所以,从国家建构的角度来说,内战的遗产仅仅是保住了联邦而已,并没有可持续地、显著地提高美国的国家能力,也没有改变美国的“平行权力格局”。这一点,从一个角度就可以看出。我们都知道,美国1865年就打完内战了,内战后,通过宪法第十五修正案赋予了黑人投票权,但是事实上,美国到100年后,也就是1965年才通过《投票权法案》真正落实了黑人的投票权。为什么?还是因为所谓的“州权”,或者说,因为美国长期以来的“弱中央,强地方”的政治格局。

内战结束后,联邦政府一度非常强势,甚至对南方实行军管。但是,也不能一直军事管控。结果,北方的工作组一撤,南方的种族主义势力就重新开始横行。当然,他们现在不敢宣布独立了,但是,不独立还有很多其他办法。在“州权”的掩护下,白人种族主义势力给黑人投票权设置各种门槛,比如文化考试门槛、人头税门槛等,导致黑人投票权事实上被剥夺。最后,干脆发明了举世皆知的种族隔离制度。所以有人说,南北战争表面上是北方赢了,但是实际上,在战后近100年的时间里,其实还是南方赢了。

镀金时代:国家权力的捉襟见肘

政治上是“弱中央,强地方”,经济上则是“弱政府,强市场”。整个19世纪和20世纪初,美国其实经济危机不断,1839年萧条、1853年萧条、1873年恐慌、1882年萧条、1893年恐慌、1907年恐慌……我们今天会认为,经济都危机了,政府还不救市?但是,当时的美国人觉得,这和政府有什么关系?该破产的就破产好了,不破不立,所以政府翻个身接着睡。

到1893年经济危机和1907年经济危机时,因为政府没有中央银行,没有政策工具,救不了市,那谁来救市呢?民间自救。摩根(J.P.Morgan),大家可能都知道,一个著名的私人银行家,成为救市主角。比如,1907年金融危机,股价暴跌,利率飙升,流动性陷入僵局,而且危机也像100年后一样向全球扩散。当时摩根召集所有的大银行家到自己家里来开会,商量救哪些公司,不救哪些,怎么救。中间还给美国的财政部部长打了个电话说,方便的话,要不你也来一趟?不但救市场,他还救政府,当时纽约市政府借债太多,也因为金融危机破产,摩根就说,好吧,别着急,联邦政府救不了你,我们来救你,你发行债券,我组织人买。所以,有历史学家把摩根称为“一个人的中央银行”。

正是因为这种狼狈,才刺激了之后美联储的诞生。而即使是美联储,和其他国家的中央银行比,也是非常独特的,它不是一个银行,而是由12个地区性银行构成,并且这些银行本质上都是私有的,不是国有的。总统虽然可以提名七个执行委员,但是,为了防止总统大权独揽,法律规定一个总统每两年才能提名一个执行委员,一届总统最多提名两个执行委员。此外,要罢免这些委员的程序门槛也非常高。所以美联储的独立性非常高,从一开始,它也内置了“把国家当作假想敌”的基因。

可以看出,美国立国的前100年左右,它压根就不想成为一个真正的“国家”。在美国很多开国之父的心目中,尤其是杰弗逊这样的反联邦党人眼里,一个理想社会就是一个安静祥和的自耕农社会,有点像老子所描述的,小国寡民,鸡犬相闻,邻国相望,却不相往来。

有学者曾经把美国形容为一个“勉强的帝国”,意思是,它其实是不情愿地登上世界历史舞台的。事实上,美国岂止是“勉强的帝国”,它根本就是一个“勉强的国家”。从其中央集权的程度来说,长期以来,它几乎是一个封建国家,这不是说美国还有诸侯贵族这样的身份制,而是指它的权力结构是分散的、多中心的、蜂巢化的。更奇怪的是,世界上最强大的国家,就在这样一个近乎封建的体系中漫不经心地成长起来了。

但是,我们都知道,在美国历史的最近100多年,它的权力结构发生了重大的变化,国家能力也有了迅猛的提升。1913年后有了收入税,目前美国政府财政收入占GDP的比例,到达30%~35%。军事力量膨胀,现在是全世界军事力量最强大的国家。有了美联储,而且某种意义上美联储已经成为整个世界的经济调控机构。联邦行政部门也不再是那个草台班子,而是一个有200多万雇员的庞大机构。对于联邦政府来说,州政府也不再是那个“水泼不进、针插不进”的独立王国,而是有了诸多可以制衡它的杠杆。

这个转身是如何发生的?为什么会发生这种巨大的变化?美国的国家能力从何而来?它的联邦政府如何实现了一定程度的集权?甚至,美国真的转身了吗?关于这些问题,我们下次课再讨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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