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锁住帕拉斯星上部的环形山脉中有不少高峰，也有不少陡峭险峻的岩壁。这座山形成的圆环直径达20德国里。

从外部观察，帕拉斯星球就像是一个桶，从上至下高40德国里，宽度约为35德国里。圆形桶盖所在的位置直径为20德国里，上下均等。不过这个桶实际上是没有盖子的。在桶的内部，顶端与底端各有一个宽达20德国里的空漏斗。两个漏斗的尖端在星球的中点相接。中点处有一个孔，这个最窄的部分也有半德国里宽。两个漏斗通过该孔相连。这个鼓胀的大桶绕着自上而下穿过中心点的垂直线段缓缓地自转。此外，除了两个空漏斗，整个桶都是由固体物质组成的。

现在，列萨本迪欧和比巴正位于北边漏斗的上端，那儿矗立着许多高耸的山峰。向下20德国里就是那个倾斜的中心点。不过，巨大漏斗的内壁并不平坦光滑，和顶部一样，那儿也密布着犬牙差互的峰尖与陡峭下落的岩壁。连这些岩壁也不是光滑的，它们经常被中途截断，许多纵深的峡谷在其中交织错落。

因为长着吸盘足，帕拉斯星人能够高高地跃入大气，并通过振动背上的翅膀在空中保持悬浮，所以他们可以非常轻松地抵达任一座山峰的顶部，可以在任何地方着陆。不过很快，这种自然的移动方式在帕拉斯星人眼里就显得不够迅速了。因此，他们在两个漏斗间建造了无数所谓的带状轨道，这些轨道将来自各个方向的山峰与峡谷——无论水平、垂直或是倾斜——连接在一起。

带状轨道由长长的带子组成，宽度不超过5米。它们在两头自动滚动的滚轮上以非常快的速度移动：一条在上方，另一条在下方。如今，帕拉斯星人只需要跳上长带，将吸盘足固定在带子上即可——他们可以在转瞬间完成这一动作。最后，只消一跳，帕拉斯星人就能够以某个给定的速度在空中飞行很久，直到抵达第二条轨道，它将再次为他们施加一个与第一条轨道相同的速度。

另外，也有许多长带是朝其他方向行进的。如此一来，南北漏斗间的所有长带就可以轻松地将人载向四面八方。整条长带当然是无休无止地运动着的，因为不断旋转的滚轮就是要让它不中断地进行着往复运动。

带状轨道引发了一阵狂热的交通风潮。帕拉斯星人不断借着长带向上飞，又向下飞。于是，那些以自然的移动方式缓慢地在空中飘浮的帕拉斯星人显得格外扎眼，好像他们是游手好闲的懒虫似的。

为了保护吸盘足，同行的帕拉斯星人经常叠坐在一起，这有时候看起来特别滑稽。当两人乘坐带状轨道飞速登上一座遥远的山头时，比巴就把吸盘足贴在列萨本迪欧翅膀后面的背上。后来，列萨本迪欧又坐到了比巴的背上。两人迅速地来到漏斗上端，须臾间就飞过了至少30座宽阔的峡谷。

接着，他们迅速地从最后一条轨道飞向一座高峰的峰顶，数以千计的帕拉斯星人静静地坐在那儿，凝望着一座崭新的建筑。

这是一座玻璃塔。

可这座耸立在星球上的玻璃塔足足有1德国里那么高。

自然，几千名帕拉斯星人的视线都静静地聚焦在这座新建筑上。

建造这座塔的帕拉斯星人努瑟看到了列萨本迪欧与比巴正向他飞去，立刻就像打开一把巨大的雨伞似的将头皮从侧面张开，并摆动起头皮的边缘。列萨本迪欧与比巴也做了同样的动作。帕拉斯星人想与对方说话的时候，他们总是以这种方式进行寒暄。

他们交谈着。

帕拉斯星人的嘴角闪烁起许多细纹，轮廓分明的鼻子时不时地抽搐着。

玻璃塔是座光塔，它应该能在漫长的黑夜里发出闪亮的光芒。帕拉斯星上的一个长夜有地球上的一个月那么久，白天也同样如此漫长。

但是，真正为帕拉斯星提供光明的并非太阳，而是一片位于北部漏斗上方的庞大白云。

此刻，白云依然明亮地闪耀着。漏斗边缘处的山峰也大都是白色的，只有极个别呈现出蓝与灰的色调；在漏斗的深处，蓝色与灰色变得更深、更普遍，白色则寥寥无几。

帕拉斯星人的脸庞是黄色的，只有眼睛与嘴唇是棕色的。他们头皮遮盖住的黄色皮肤上呈现出许多辐射状的棕色条纹；他们头皮的后侧是深褐色的，橡胶质地的深褐色身体上长着许多大小不一的黄色斑点。

努瑟已经建造了不少光塔，它们大多位于北部漏斗深处的峰顶，但其中没有一座能达到这座巨塔体积的十分之一。好比此刻，数以千计的帕拉斯星人正目瞪口呆地坐在它面前。

努瑟抱怨道：“说服帕拉斯星人建一个那么庞大的东西简直是难于登天。我其实还想再建100座像这样的巨塔。可目前来看，我的好朋友们还不太喜欢这样，他们总是喜欢不同的东西。”

“哦，”列萨本迪欧降落在那儿，“这就是我们力量的秘诀：我们克服的困难和障碍越多，我们的力量就越强大。我们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让我们更有力、更伟大，也更重要。”

所有帕拉斯星人从事的活动都是为了进一步扩建或重建他们的星球——特别是在改变景观方面——并使之变得更华丽、更壮美。

就在不久前，他们在桶状星体的内部发现了一种材料，它显著地增长了帕拉斯星人对建筑的渴求。材料的名字叫卡迪蒙钢，它是一种坚不可摧、长达数德国里的杆状材料。

新的光塔也是用这种材料建成的。如果没有这种新材料，这座塔自然是达不到这种高度的。

站在努瑟旁边的帕拉斯星人戴克斯是最懂得如何处理这些卡迪蒙钢的。他将两座巨峰的峰顶连接在漏斗边缘地带的两个对立面上，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弧形；负责规划植被的马内西则在连起峰尖的巨大半圆中种满了倒悬、高耸的帕拉斯星树木。马内西现在也站在努瑟身边。

努瑟以前只是个灯光调节师，他对自己设计出的那座色彩鲜艳的玻璃塔颇感自豪。光塔的顶端有不少隆起处，还有许多旁逸斜出的侧支，后者像辐射状的光束般迸出塔外。

五个人花了足够的时间欣赏完巨塔后，再次从眼睛中伸出长长的管道，他们的头皮像鞘一样环绕着望远镜般的眼睛。五人凝视着戴克斯尚未完成的新作品，它距离漏斗边缘20德国里，相当显眼地横亘在观者眼前。

然后努瑟请剩下的四位先生与他一起登上这座崭新玻璃塔的顶端。

天空是深紫色的，人们能够看见天空中所有绿色的星星，深绿色的太阳旁边还有一颗浅绿色的彗星。白云在北边漏斗的正上方闪烁。洁白的云朵上已经沾上了一些深灰色的斑点。

“我们得抓紧点！”努瑟说。然后，五个人纷纷跳入塔内，每个人都在那儿拿起一把巨大的、状似老虎钳的工具。

塔内卷着一捆捆厚重的绳索。绳索与老虎钳紧紧地拴在一起。帕拉斯星人将他们的下半身飞快地卷在老虎钳长长的压杆上，几秒内他们就能够飞上塔尖。制动装置在1000米之上的高空中作业，它会在适当时刻将连在绳索上的钳子松开，而乘客不会有任何风险，他们可以立即从塔尖飞入更遥远的天际。

五个人立即登上了塔顶。列萨本迪欧激动万分地说：“这里的风景真是太美了。我们竟然来到了这么高的地方，这让我太惊讶了。如果我们从漏斗边缘的峰顶上出发，搭乘最快的带状轨道，我们飞起的高度甚至无法达到300米；而有了这样的高塔，我们可以飞入7500米的高空。如果这还不稀奇的话，我不知道什么算得上是稀奇了。在照亮我们的云朵之上存在着斥力。如果我们能将塔建得更高，是不是就能克服这种斥力了呢？”

“那你想怎么做呢？”戴克斯问。列萨本迪欧答道：“我们可以在每一座位于漏斗边缘的峰顶上建一座高几德国里，且极为细长的塔，并让它向漏斗中央弯曲。然后，我们把这些斜塔的塔顶连成一个圆环，该环的直径要小于漏斗边缘的直径。接着，我们就可以继续在这个环上建斜塔，再将这些斜塔的塔尖连成一个更小的圆环，只要如此重复50至100次，我们就可以进入云中，很快就可以知道云上或云后面的世界了。我猜，那上面隐藏着我们生命的秘密。”

四位听着列萨本迪欧高谈阔论的先生们会心一笑。努瑟随即笑出了声，说：“真是个不错的计划！但我想知道你要从哪儿搞来那么多建筑工人。我连建第二座塔的人都找不齐，而你，如果我没有弄错的话，你是想要建一千座塔吧。”

戴克斯接着喊道：“那材料呢？唉，我们还得挖多少卡迪蒙钢啊！我们有没有那么多啊？不过，我相信，钢材一定是足够的。”

话音刚落，其他人就把戴克斯团团围了起来，问他是怎么知道的。他向他们解释了一些他的发现与猜测。

在此期间，高处的云渐渐暗了下去，并开始以惊人的速度下沉。帕拉斯星的夜晚降临了，云环绕着整颗桶状的星球。只有南边漏斗的下方还留有一丝缝隙。

云像是数万亿根精细如蛛丝的纱线，它们虽彼此缠绕，但没有纠缠打结。

天空中的星星已经看不见了。在北部漏斗中，几百座由努瑟建造的小小光塔闪闪发亮。五个人头顶上的巨大光塔中，许多色彩斑斓的探照灯在黑夜里放射出耀眼的光芒，强烈的返照从环形山的深处映出。

比巴、马内西和戴克斯想立刻进入星球的中枢孔，他们想去听听那里的奇特音乐——每逢黑夜降临，中枢孔都会传出这种乐声。他们再次利用系在老虎钳上的绳索将自己发射出去，一直去到很深的地方。在底部，他们搭上同样由绳索制成的隧道缆车，利用钳子，他们一样可以在两分钟内行进20德国里，一直下到中枢孔所在的地方。这样的隧道缆车有很多。而且，所有的隧道里使用的都是结实的绳索，而非长长的带子。

努瑟留在了他的塔上。

列萨本迪欧从塔盘高处跃向远空，但他起跳的高度并未超过50米。然后，他在空中展开背上的翅膀，侧身摆入漏斗，他缓缓地旋转着，望着漏斗中无数的电光。发光的不只有努瑟建造的光塔。本应生长着花与果实的树上挂着大大小小的气球，早上的时候它们松弛地垂在树上，到了晚上，它们则膨胀得很大，在夜色中闪烁着磷光。

那儿也有萤火虫。很多萤火虫。

与所有帕拉斯星人一样，列萨本迪欧身上的各个部位都在发光——只要他愿意的话，他随时都可以这么做。

列萨本迪欧把他长蛇般的身体盘成一圈，把吸盘足盘上后脑勺，用最舒适的方式慢慢地旋转着张开的翅翼，一直降落到深处。夜晚如此美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