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萨本迪欧发觉马内西已经在为新生的帕拉斯星人准备食物后，他松了口气。

“一切都会比我们想象的更好！”戴克斯说。

此时，列萨本迪欧说，他想一个人待一会儿。然后他向外一跃，跃入南部漏斗环形山中的下一条磁轨圈，搭乘磁片离开了。

不过，孤身一人的日子他没有撑多久。

他又去见了比巴。比巴在星球外侧的岩洞外面兴高采烈地与他打招呼。

接着，比巴极为急切地道：“看到你来我很高兴。我想，我好像发现我们星系最主要的运行规律了。我觉得，许多星球绕着另一个更大的星球——我们的太阳——旋转及移动并不是一件偶然的事。我觉得，所有行星对更庞大的事物，对我们的太阳献上的崇拜于我们而言是有示范意义的。所有帕拉斯星人也都应该崇拜更庞大的东西，就好像其他星球总是依附于更庞大的东西一样。至于我们去哪儿寻找更庞大的东西就是另外一个问题了，我相信你立马就能够说出答案。”

比巴没有说下去，抽起了气泡香草。无数的小气泡在他尖尖的嘴唇间飞舞，它们慢慢地越变越大，在岩洞中回旋、闪耀。

列萨本迪欧说：“我们当然要去北部漏斗顶端，到层层蛛网云的后面寻找这个更庞大的东西。”

比巴答：“我就知道你会这么回答，所以你来的时候我非常高兴。不过，更重要的是，人们能借此认识到更庞大事物的重要性。一直以来被我们称为‘专注’的那个概念，到头来也只是对更庞大事物的崇拜而已。如果想要获得内心的平静，我们必须依附于更庞大的东西，必须将自己完全献身于更庞大的东西。而且，我总觉得，我们可以在其中找到最终的启迪。我相信，我们的星球上到处都是对更庞大事物的钟爱。只有这样，围绕着巨大的太阳不停地旋转才是有意义的。自然，我们在不同的地方都可以找到更庞大的东西。你在北部漏斗的云上找到了它；我在我们巨大的太阳中找到了它；而巨大的太阳在更加巨大的太阳中找到了它。小行星的构造方式多种多样，就双星组成的系统来说，总有一部分要更大一些——你也可以把它看成是一种类似于头部的系统。不管怎么说，我在任何地方都能见到隶属于更庞大事物的系统，而且我们也应该在这种隶属关系中找到各自的救赎，因为它真的能使我们的内心获得平静。如果我们把自身当作顶点，那我们将永远待在某个尽头，在这个无限的世界中，这并不是一件美好的事情。为了不断前进，你必须不断地去屈服——是的，就像你必须一次又一次地让自己最好的思想折服于更伟大的头脑，而非同样默默无闻的头脑一样。如果你不这么做，你就会厌倦，变得疲乏无力。之所以许多帕拉斯星人会变成这样，正是因为他们坚持只用自己的方式继续建设帕拉斯星，而拒绝接受更高等星球的思维方式。所以我认为，要是帕拉斯星人从现在开始关注你在北部漏斗边缘的巨塔的话，那会为我们所有人带来极大的好处。你对我这种解释是否感到满意？”

列萨本迪欧高兴极了。

他轻声说：“我应该去听一些让自己的听觉系统更感舒适的东西。星球中枢里的索凡提乐章就非常合我心意。是啊，我当然相信，我们星系最深奥的秘密也蕴藏在这种对更庞大事物的隶属关系中。就比如说我，如果我一直只把眼光放在自己身上，我会觉得自己真的非常不幸，可一旦想到那些比我们掌握了更多知识的、更伟大的不知名者时，我的内心就充满了宁静——即便我们都不知道他是谁，他依然会把我们引领到我们应该去的地方。向更伟大者趋近成了我的第二天性，我甚至无从选择。我觉得，虽然我看不见他，可他就在我的身边。而且我相信，要是我们能从上面穿过蛛网云的话，我们就会更加了解他。专注力无疑只是为更伟大的计划或思想而服务的。所以我现在除了我的巨塔什么都不考虑。戴克斯、拉卜和马内西都站在我这边，再加上你的话，我们现在就有五个人了。”

比巴说：“在其他星球上，即便表现方式千变万化，但最终的主旨只有一个，只有奉献自己，我们才能与自己的一生和解。在某些星球上，每一秒都有数百万的生物正在死去，这种大规模的死亡仅仅是为了让幸存下来的生物见证一场浩大的献身。在另一些星球上，这种奉献被命名为宗教。毋庸置疑的是，我们的面前永远都有比我们更伟大的东西，只有这样，我们才能了解宇宙的宏伟壮阔。要是我们轻而易举地就能登上更高处，我们就无法认识到宇宙的广博与磅礴。我们一定会不断地遭遇挫折，甚至有时会遇到生命威胁，可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意识到宇宙是多么巨大，我们永远都无法将它量化。是的，我确实相信我们无法忍受在太阳上生活，我们还远远没有准备好。我们绝对不能在与我们帕拉斯星差不多的星球中间寻找更伟大的东西，但也不能在离我们太远的地方寻找，比如说太阳就可能离我们太远了。”

“所以，”列萨本迪欧答道，“我们才要建塔，我们才更要知道帕拉斯星上方究竟是什么。我们能不能谈论帕拉斯星的头部系统？小行星之间存不存在类似的系统？我们能不能积极地让所有帕拉斯星人对这些类似的系统有所认识？这样，他们渐渐就会对北部漏斗上的巨塔生出一种普遍的热情。”

比巴什么都没说，只让列萨本迪欧与他一起去一个地方。两人搭上下一班磁轨，借助磁片驶向星球中点，接着，他们又在中点处搭乘前往另一个方向的带状轨道。穿过其中一个隧道（钢索在那儿激烈地水平摇晃）后，他们到达了帕拉斯星的另一端。比巴在此处安装了极其庞大的摄影设备，里面装着用来拍摄整片天空的巨大玻璃透镜。比巴向列萨本迪欧展示了所有构成双重系统的小行星，其中甚至还有一个头部系统是由100颗极其复杂的小星球组成的。在其他的头部系统里，稀薄的光线与大气般的云团起着重大的作用。

比巴在三天内仔细查看了不少于3000张包含双星系统的照片。然后，他决定出版几本关于双星系统的小书，借此说明帕拉斯星也是双星，并厘清蛛网云不可能是漏斗星球帕拉斯的头部系统这个事实，因为在3000颗双星中至今都没有发现类似的云层系统。所以，帕拉斯星的头部系统一定位于蛛网云的上方。

比巴用影印的方法制作的小书很快就挂在了所有帕拉斯星人的项链上。从这些书中，每个人都清楚地知道，列萨本迪欧这个建塔的计划不能再拖延了。

在此期间，拉卜发现了大量可敲碎的坚果；马内西培植出了200种全新的菌物，其中大多数都种在帕拉斯星的洞窟中。这样一来，即便新破壳而出的帕拉斯星人再多，食物也不会短缺。

同时，戴克斯指出，卡迪蒙钢的存量超乎想象。

人们都以为列萨本迪欧的塔很快就能建起来了。

可事实并非如此。

大量帕拉斯星人聚集在北部漏斗的顶端，谈论着这座塔——他们很快就宣称整个计划是无法实现的。

列萨本迪欧徒劳无功地解释着“专注”的重要性，可大多数帕拉斯星人依然认为这种以集中之力建造出的塔会扼杀一切艺术发展。有人认为，像这样机械化的做法一定会使帕拉斯星人的精神变得愚钝，而且整个过程中都没有采取足够谨慎的措施。还有人宣称，顶部的钢筋结构可能会把整个星球移至另一个位置。此外，也有人质疑北部漏斗上的大气远远不止3德国里，而一座努瑟塔的高度只有1德国里。所以他们说，要考察高高在上的大气，必须先从努瑟塔的顶端起步。可这不可能成功，爬到那个高度并不是一件易事。

每一个帕拉斯星人都是热心肠，总是做好了帮助他人的准备，可他们也都非常小心谨慎，欠考虑的事他们是绝对不会去做的。

18天（即地球上的一年半）后，列萨本迪欧再次拜访比巴的时候，两人起初都非常伤心。

“糟糕的是大家对大气厚度的怀疑，”比巴指出，“我个人不相信，在南北部漏斗上方的大气会超过10德国里。要是我们生活在另一个星球上，我们就能轻而易举地判断出帕拉斯星大气层的厚度，因为我们只能看到其他星球的大气层，而非我们自己的。你觉得，我们可不可以借助南部漏斗下面的磁轨把自己发射出去？”

“你的意思是，”列萨本迪欧答道，“我们应该把位于最外部的绳索拉到中间，然后再松开，我们就能以极快的初速度飞向南部漏斗以南的外太空。我同意。”

几个小时后，他们就来到了距南部漏斗下方5德国里的大气层，两人利用紧紧贴在背上的翅膀浮游在空中。他们用一根不是特别长的绳索将彼此绑在一起，这样，两人在空中旅行时也能够轻松地交谈。

紫色的天空变得更紫了，绿色的星星闪耀着，绿色的太阳也在发光。一颗绿色的彗星拖着四千万德国里长的尾巴在不远处划过，似乎穿过了半片天际，一直向巨大的绿太阳飞去。

“你知道吗，”比巴开口道，“那个被地球人叫作木星的巨大星球又从内部‘喷出’了一颗小星体？”

列萨本迪欧对此仍一无所知，他等着听比巴怎么解释这种“喷发”。

与此同时，两个人还舒舒服服地抽着他们的气泡香草，所有帕拉斯星人右侧的手臂上都长着这样的香草。

两人长长的、蝾螈般的身体闪闪发亮。他们尽可能地把身体伸展至最长（长度达50米），身上没有一处弯曲的地方，看起来就像两根很长的棒子。

比巴如此解释木星的“喷发”：“毫无疑问，数百万年前，帕拉斯星也极有可能从南部漏斗处喷发出不少星星，不然，我们星球的漏斗形状就解释不通了。但我怀疑的是，是否也有星星从北部漏斗喷出，蛛网云的存在实在可疑。不过，我们不该过多思考星星的过去，毕竟我们也无法得出确切的结果。顺便说一下，我发现空气越来越稀薄了。”

根据出发前挂在他们项链上的测量仪显示的数据，他们距离南部漏斗只有8德国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