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多人都在开佩卡眼泪的玩笑，佩卡也不得不一直陪着笑，这到底叫他有些为难。

不过，还是只有拳头那么大的奎科星人觉得最新奇，原来象征着极度痛苦与愤怒的眼泪还能成为治伤的良药。

所以，佩卡与拉卜的项链上总是挂着小小的奎科星人。他们无忧无虑、乐天知命的个性给了帕拉斯星人不少慰藉。小个子纳克斯尤其如此，他总能发现新东西。

“我们还没习惯你们如此严肃的个性呢。”他叽叽喳喳地说，“在我们奎科星，从来没人动过改善或改建任何东西的念头，永远不会有人这么想。帕拉斯星真是颗特别的星球，它既干燥又坚硬，还不透明，要改变它谈何容易。奎科星就正好相反，柔软、透明，好似胶体。不过，我们也和自己的星球一样善于变化。”

然后，他把自己娇小的身体变成了帕拉斯星的模样——一个不透明，缀着蓝色斑点的圆桶。接着，纳克斯在桶中央变出了一个洞，又在洞的上下各形成一个小小的漏斗。从外面完全看不见他的脑袋。

帕拉斯星人用望远镜般的眼睛注视着这一奇观。纳克斯飘在空中自由自在地旋转。这自然在帕拉斯星引发了极大的轰动。佩卡对此非常着迷，整整两天两夜没管塔的事。

好像我们现在也不缺什么——这些身材娇小的客人似乎很快就改变了帕拉斯星人的想法。

列萨本迪欧意识到了这种危险性，并找比巴商量。后者道：“这个纳克斯，他的心里绝对藏了一个爱挖苦人的小鬼。但他不能随心所欲。他早就告诉过我他可以千变万化。他还想变出个看上去与帕拉斯星一模一样的小型彗星系统。但是他没有成功，照样乐呵呵的。这些小家伙总是想尽办法让自己开心。不过那也是有局限性的。真正能对我们的塔造成威胁的是那些对我们出言讽刺的艺术家。”

好心的比巴在这点上说得很对，因为奎科星人总是能把自己的身体转换成最好的样子。当只有他们自己的时候，他们不断在练习——主要是帕拉斯星人睡着的时候。从奎科星来的小家伙们不怎么需要休息，另外，要是想睡觉的话，他们随时都可以入睡。他们睡着的时候会变成不透明的小圆球。

“为了让我们的星球有所改变，我们已经冥思苦想了一个世纪。可是这些小家伙每天都可以变形，一会儿变成迷你的帕拉斯星人，一会儿变成我们星球上的萤火虫，一会儿变成气球植物，一会儿又像一根皮带似的环绕在我们的前额与身上。谁能不嫉妒这些小家伙呢？我们费尽心思都做不成的事情却被他们拿来尽情地开玩笑。我们得让他们有点事做，这样他们就不会使我们分心了。”列萨本迪欧说。

比巴回应道：“纳克斯必须得留在佩卡的脖子上，逗他开心。马内西和拉卜也应该各找一个奎科星的小伙伴。我会试着和小家伙们谈谈的。再这样下去，佩卡很快就会变成我们的阻碍。小家伙们让我们停工了。我其实已经非常非常不耐烦了，我今天就想开始建造下一层塔了。你难道不是这么想的？”

列萨本迪欧喜悦地答道：“我们必须立刻重新开工。我等不及了。但你先得让小家伙们对我们的工作更上心些。他们已经帮助了我们很多，我们不会忘记这一点的。要是没有他们，就没有当初齐心协力建塔的我们。”

比巴按列萨本迪欧说的去做了。第二天，众人就开始建塔的第二层。

戴克斯的意见是，第二层应该建得越斜越好，这样就可以节省下高层所需的钢材。

建塔专家努瑟改进了用以从星球内部取出钢材的机械，把钢筋运输到高处的机械也得到了改进。

这次，工作进展得迅速多了；搬运、安装钢材时受伤的人也少了许多。

经过35个日夜的奋战，第二层塔也完成了，它看上去像一根指向北部漏斗中央的陡峭的龙骨。

帕拉斯星人又用光了力气，需要好好休息。

可列萨本迪欧与比巴比以往更焦急，更不耐烦。连戴克斯与努瑟也是，他们都不愿意听到休息这个词。索凡提是所有人当中最不耐烦的，他说：“我们终究还是得弄清这些蛛网云是否会对我们构成威胁。要是会的话，我就要开始准备能保护我们的巨大薄膜了。然而，我不知道我是否能把它生产出来。我们还必须知道的是，第三层塔是不是还要建得如此倾斜。这都是我们要弄清楚的事，我们没有时间可以浪费。”

索凡提与他的朋友说服了其他人。大家决定把第三层也建得尽可能倾斜。

头4座塔稳稳当当地盖好之后，几个帕拉斯星人待夜幕降临后爬了上去。他们不得不避开巨大的蛛网云，因为他们无法在最顶端停留。建筑工人又是一片哗然。索凡提说得没错。

现在首先要确定的是，索凡提的薄膜是否能保护工人不受蛛网云侵害。可是要测试，就必须先造更多塔。最后，众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完成了44座塔。上边的部分只有在白天才能建造。现在要做的就是把位于最上方的塔尖焊接在一起。这要花费许多时间，因为云一靠近，所有的工人都要从塔上下来。

100个日夜过去了，大家还是不知道索凡提的薄膜是否能在继续建塔的过程中起到防护作用。

佩卡变得越来越不耐烦。但是他的不耐烦与列萨本迪欧、比巴、戴克斯、努瑟、索凡提的都不一样。在塔施工期间，他们都可以提出各自艺术上的想法并得到一定程度的接纳，佩卡觉得自己完全被冷落了。拉卜、马内西也是同样的想法。

小纳克斯费了很大功夫安慰佩卡。可他变形的戏法很快就不像以前那么有效了。佩卡一天比一天沮丧。

奎科星人逐渐学会了在身上变出翅膀的本领，这样他们就可以自由地飘在空中。当帕拉斯星人在高处操作、固定卡迪蒙钢材的时候，奎科星人也能够与他们面对面地谈话了。

北部漏斗上方3德国里处，明亮的蛛网云照亮了四周，宝石绿的星星在深紫的天空中闪烁。

纳克斯对佩卡道：“亲爱的佩卡！我不明白你为什么那么固执。如果好几百年以来，你一直幻想着只被坚实的、有棱有角的宝石建筑环绕的世界，你一定也知道，这个愿望实现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所以你就可以像现在一样舒舒服服地沉迷于幻想，而把现实抛诸脑后。我还非常不明白，为什么你们非要执着于大型计划，小规模的计划难道就不好吗？我们的幻想也是一种真实。为什么人们可以像你、拉卜和马内西那么固执呢？因为他们也像你一样抱怨个不停。奎科星上的人从来都不抱怨。我们从来不追求不可能的事情，只做力所能及的事。”

“是的，”佩卡答道，“可正是因为没有更高远的目标，你们才来到了这么遥远的地方。你们也从来不知道，什么是通过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努力达成目标。你们一直都感到很满足。可也正是这样，你们永远都不会懂得什么是强烈的、暴烈的、令人粉身碎骨的快乐。你们在这颗星球上只是旁观者，是给人带来欢笑的小家伙，所以你们总是乐呵呵的。可你们根本不知道，我们是如何看待这项令我们殚精竭虑的工程的。你不知道我在承受什么。你永远都无法理解我的痛苦。”

小纳克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后，他诚挚地说：“我会去和列萨本迪欧与比巴说的，他们必须放弃这座塔。随着塔越建越高，它一定会被蛛网云腐蚀。索凡提的薄膜不会有用的。我会这么告诉他们的。然后，你就可以在下面造你的宝石建筑了。你全心全意地帮助列萨本迪欧与比巴，他们也应该全心全意地帮助你。这样，你的痛苦就会消失，又会和我一样有趣了。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这样的人如此伤心。我承认，我确实不了解什么是最强烈的快乐，但——相信我——如果我要用那么多的痛苦换取这种快乐，就像你那样，我宁可永远都不知道它是什么滋味。”

佩卡回答说：“你就是个头脑简单的小家伙。你不像我们帕拉斯星人身体里面长着坚硬的骨头。我也永远不可能像你那样善变，那么不稳定。你也得相信我。”

他们又继续聊了很久。接着，小纳克斯飞到索凡提那儿，告诉他薄膜或许不能有效地抵御蛛网云的侵蚀。

可小家伙并没能成功。

索凡提笑道：“那我们就把膜越建越厚，直到它有效为止。只要它是透明的就行。你大概是想要劝帕拉斯星人放弃建塔的计划吧，我看你是被佩卡的眼泪打动了。你听我说，我们珍惜每一个帕拉斯星人，正是如此，我们才比任何人更珍惜我们自己的想法。开弓没有回头箭。不论发生什么事，我们想什么就做什么。我们不畏惧眼泪。但凡我们认定了某件事，我们就一定会将它完成，我们不会改变主意。我们不像你们拥有如此善变的身体。我们不能今天想要这个，明天想要那个。就算是世界崩塌，我们也会永远向一个方向前行。”

“你们可太狠了！”小纳克斯叫道，然后他又飞到列萨本迪欧那儿，想要说服他放弃建塔。可他想不出该说些什么，到最后都没敢张口说半个字。

在比巴那儿也是如此。

索凡提在北部漏斗上方3德国里的地方张开了他的薄膜。然后——它裂成了两半。

索凡提又换上了更坚固的薄膜，可它又一次裂成了两半。

小纳克斯一边把自己变成了一张20平方米的大型薄膜——这是他引以为豪的新把戏——一边对索凡提高声喊道：“亲爱的索凡提，你或许可以把我们奎科星人当成保护膜。就算是我们不懂实干家最强烈的快乐，我们也很愿意牺牲自己！”

索凡提笑了，并没有受他干扰。

十天十夜后，索凡提展开了新的薄膜，它经受住了蛛网云的压力。

可是，在帕拉斯星上已经没人欢呼了。这颗星球上的所有人都因为长时间的工作而疲惫不堪，没有人想再听到任何的新消息了。

连奎科星人也没有观众了，他们只好在帕拉斯星人的项链上翻阅那些小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