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死亡速写师

凛冬之棺  作者:孙沁文

1

第二天,在梁良的特许下,安缜开始正式参与陆家案件的调查。这个“半警方人员”虽不具备专业的刑侦知识,但有一套自己的调查思路。作为漫画家,安缜擅长通过画面来理清头绪。面对杀人事件,他会先在现场实地考察,同时在脑中勾勒出凶手的行凶经过,再用手中的炭笔把想象中的场景描绘在纸上,从中获得破案的灵感。

在陆文龙和钟可的陪同下,安缜勘查了陆仁被杀案的水密室现场。那里基本还维持着原状,还能看到地上那一圈淡淡的尸体轮廓印。

“家父就是在这里被害的。”陆文龙的脸上仍然留有几分悲切。

就像昨天在陆哲南房间里一样,安缜同样在地下小屋里四处打转,时而蹲下身子摸索墙角的木盒和里面的铁锤,时而观望南侧的小窗。在观察现场的同时,安缜又在素描本上画了从两个角度看这间屋子的三维透视图,图上的细节也都和现场一致。

“安老师,您看出什么了吗?”钟可问道。见识过安缜昨天那番惊艳的推理后,钟可对他的态度有一些转变。

“嗯,有一点想法,但细节还不是很清楚。”

“难道说……”陆文龙瞪大了眼睛,“您知道家父是如何被杀的了?”

“大概知道吧,有个地方挺可疑的。”安缜的语气倒是波澜不惊。

“哪里可疑?”

安缜指着尸体边上的一个位置说道:“死者的手机是在这里被砸坏的吧。”

“没错。”

“如果是凶手干的,他为什么要砸坏手机?”

“也许手机里有些对凶手不利的照片或录音什么的吧,凶手想消除这些。”钟可提出自己的观点。

“你们不觉得很奇怪吗?如果真是这样,凶手为什么不干脆把手机拿走呢?特意在现场砸坏,岂不是告诉别人,手机里有不利的证据吗?以现在的技术,要还原手机里的数据,也不是没可能。”

“也对……”

“还有,现场明明有一把铁锤。”安缜又指了指墙角的木盒,“凶手为什么不直接使用铁锤敲坏手机?这样明明更省事,也能最大限度地把手机弄坏。可是,凶手却偏偏把手机往地板上砸。这其中是不是掩藏着什么玄机呢?”

“嗯……”面对安缜发现的这些不自然之处,钟可和陆文龙都陷入了沉默。

“我认为,凶手一定是出于某个理由,才没有把手机带离现场,也没有使用铁锤。这个理由,或许就是解开水密室的关键。”安缜说出这个耐人寻味的勘查结论,便没有再往下细讲。

2

从地下室走出来时,安缜抬头瞥了一眼陆家宅,从这个位置只能看到宅子的南侧,边上就是后院。管家季忠李正在修剪后院的花草,他看见安缜后,微微点头打了声招呼。看来连平日里沉默寡言的季管家也知道安缜这号人物的存在。

蓦然间,安缜的目光停留在宅子二楼的一扇窗户上,那扇窗户微微向外打开,某块窗玻璃上还有几道裂纹。

“请问,那里是谁的房间?”安缜指着那扇窗问道。

陆文龙顺着安缜所指的方向看去,道:“哦,那里是二楼的厕所,宅子的每层楼都有一个公用厕所。”

“能去那里看看吗?”

“可以啊。”虽然摸不透安缜的意图,陆文龙还是带他来到了宅子二楼。

二楼的厕所位于走廊最西端,从楼梯上去就能直接看到。陆文龙打开了厕所的门,安缜和钟可走了进去。

厕所里有一个抽水马桶和一个小便池,靠窗横放着一个浴缸,感觉已经很久没用过了。

“我可以站进去吗?”安缜指着浴缸问道。

“可以。”

安缜跨进浴缸,刚才在外面看到的窗户就在眼前,窗台的位置很低。安缜将窗户完全打开,探出身子朝外看了看。从这个位置,能清楚地看见下方的那间地下小屋,后院的景象也尽收眼底。

确认完这点后,他缩回身子关上窗,随即摸了摸玻璃上的裂痕,转过身问道:“陆先生,这玻璃是怎么破的?”

陆文龙刚要回答,只听见走廊里传来小孩的喊声。不一会儿,一个小孩儿冲进了厕所,不停挥舞着手上的玩具剑。

“小羽,你又顽皮了!”陆文龙拽住陆小羽的袖子,斥责道。

“这是我的秘密基地,我的秘密基地!你们闯进我的秘密基地!”陆小羽仍然没有停止吵闹。

“秘密基地?”安缜没有表现出厌恶,相反,他饶有兴致地问道。

“这小孩皮,你们别介意。”陆文龙一边用身体挡住自己的儿子,一边解释道,“以前跟小羽玩捉迷藏的时候,他就喜欢躲在这间厕所,所以他一直把这里当作秘密基地。窗玻璃就是这小子砸坏的,他可皮了,之前还砸坏过这里的镜子。”

安缜环顾了一圈四周,这里确实没有镜子,洗手台上方应该安设镜子的位置挂着一幅艺术画。

“为什么不重新装一面镜子呢?”安缜凑过去看了看艺术画问道。

“换过一面,这不,又让这熊孩子敲碎了。后来怕危险,这间厕所干脆就不装镜子了,没想到他开始砸窗玻璃了。”陆文龙显得无奈又气愤。

安缜走过去,摸了摸陆小羽的头,用非常温柔的语气问道:“小羽你好,你最喜欢哪个卡通角色啊?”

“捷德奥特曼!”

“奥特曼是特摄剧,不属于卡通角色哦,不过没关系。”安缜从挎包里拿出素描本,笔在纸上挥洒了一番,然后将纸撕下,递给小羽,“送给你。”

纸上画了一个奥特曼的半身像,小羽欣喜地接过安缜的画作:“哇,画得好好,叔叔你好厉害!”

“哈哈,你喜欢就好。”安缜收起素描本,“那么叔叔问你几个问题可以吗?”

“好!”

“你平时总来这里玩吗?”

“对!秘密基地!”

“晚上呢?”

“也玩。”

“那你在这边玩的时候,有没有躲在这里偷偷看外头。”

“哈哈哈哈,我喜欢趴在窗台上监视宇宙人!”

“宇宙人?”

“对,他们要入侵地球。”

陆文龙连忙拍了一下小羽的脑袋瓜:“好了小羽,别胡说八道。”

“我没有胡说!”陆小羽非常理直气壮,“我那天真的看到宇宙人了,他是坐火箭过来的!”

“小孩子别乱说话。”陆文龙听不下去了。

“等等。”安缜却表现得异常激动,“你刚才说看见宇宙人了,他长什么样?为什么说是宇宙人?”

“他全身都是黑的,肯定是宇宙人!”

“看到他的脸了吗?”

“看不见,宇宙人长得跟我们不一样。”

“那你是在哪里看见宇宙人的?”

“就在外面。”小羽指了指窗户。

“能指给我看吗?”

陆文龙抱着小羽跨进浴缸,小羽指了指窗外地下小屋的位置,语气坚定地说:“就在那里,那天我看到宇宙人出现在那个房子的旁边。”

在场的人全都一惊。陆小羽所说的宇宙人出现的地方,正是陆仁被杀现场的附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还记得是哪一天吗?”安缜追问。

“不记得了。那天晚上妈妈要看韩剧,不让我看动画片,我很生气,就跑来这里了。”陆小羽嘟起嘴,气鼓鼓地说。

“后来呢?宇宙人做了什么?你一直监视着他吗?”

“没做什么,他一直站在那儿,后来我怕被宇宙人抓走,就关上窗逃走了。”

这时,陆文龙的妻子张萌走了进来:“小羽,你怎么又乱跑了?快过来吃午饭了。”

“妈妈!”小羽朝张萌的大肚子扑过去,一把抱住。

“小心点小羽,别弄疼弟弟。”陆文龙有些心疼地揉了揉张萌的肚子。

“小羽妈妈你好。”安缜插进话,“请问,你还记得小羽因为你看韩剧而生气,是在哪一天吗?”

“这位是?”面对一个出现的陌生人突如其来的提问,张萌很是莫名。

“哦,他是安老师,是警方的画像师,这次协助梁警官来破案。你回答他的问题就好。”陆文龙向妻子解释道。

“哦……那天啊,应该是那部韩剧的最后一集,好像等到凌晨才更新……我记得是发现爸爸被害的前一晚。”

“是的是的,是宇宙人杀了爷爷!是宇宙人!”不懂事的陆小羽用尖锐的嗓门嚷嚷着,随后被张萌一把拽了出去。

3

“陆先生,你去照顾小羽吧,我自己再到处看看就好,打扰了。”安缜不打算再占用陆文龙的时间,同时也想更自由地在陆家走动。

“那行,有需要您再找我。”说罢,陆文龙顺着楼梯走上三楼。

随后,安缜和钟可沿着二楼的走廊向东侧前进。这里的走廊和三楼一样,白色的天花板上装了一排方形吊灯。走廊的东西两端各有一扇窗户,南侧有好几间空房。

“安老师,您怎么看?宇宙人到底是怎么回事?”陆文龙一走,钟可就急切地问道。

“小羽可能真的看见宇宙人了。”安缜的话总是这样让人难以捉摸。

已经有些习惯的钟可也没有再追问下去,她知道到了该说的时候安缜一定会解释清楚。

就在两人经过走廊左侧的娱乐室时,房间里突然传出范小晴的声音。

“陆少爷,你别这样……”

安缜停下脚步,凑到娱乐室的门边,发现房门虚掩着。他轻轻把门推开一条缝,悄悄注视着屋内的动静。身后的钟可也眯起眼睛窥探房间内部。

伤风败俗的一幕赫然闯入两人的视野。

娱乐室内,女佣范小晴正坐在桌球台上,脸上现出极度反感的表情。令人不堪入目的是,陆寒冰此刻正跪在范小晴面前,双手紧紧环抱着范小晴的腿。原本穿在范小晴腿上的黑色裤袜已被褪去了一半。

“让我看看你的脚。”陆寒冰露出淫邪的笑容,一把扯下范小晴的袜子,随即用手心托起她的裸足。然而此刻,陆寒冰脸上忽现一丝错愕:“你的脚……”

趁着陆寒冰松手的刹那,范小晴立马从台子上跳下,连鞋都来不及穿,就匆匆从屋子里奔了出来。在门口撞到安缜和钟可后,她也没顾得上打招呼,继续低着头逃开了。

望见这番景象,钟可感到非常难为情,她没想到陆寒冰还有如此龌龊的一面。

陆寒冰从娱乐室追出来时,也发现了安缜他们。可能意识到自己刚才的所作所为被人目睹了,他显得十分尴尬。

“安老师,是你啊,好久不见。”陆寒冰若无其事地跟安缜打招呼。因为漫领文化的关系,安缜先前和身为美食作家的陆礼打过交道,所以他也认识陆寒冰。“我听说了,您在帮警方办案是吧?”

“谈不上办案,只是想解开心中的疑惑。”安缜不以为意地说,“当然我也希望警方能尽快抓住凶手,让你家早日恢复平静。”

“对了,我想起一件事,之前跟警方说了,但他们好像并没有在意。”或许是为了化解刚才的尴尬,陆寒冰把话题引向案子。

“哦?什么事?”

“我看见了鬼火。”

4

陆寒冰的房间位于二楼最东侧,比起陆哲南的“湖景房”,这里面积更大一些。房间里贴满了明星和乐队的海报,床边的一台老式留声机格外醒目。

“你们坐吧。”陆寒冰示意安缜和钟可坐在沙发上,随即望了一眼钟可问道,“钟可,你现在算安老师的助手吗?”

“不……”钟可叹息道,“鬼火是怎么回事啊?”

“是这样的。”陆寒冰的眼珠转向斜上方,回忆道,“在哲南被杀的那一晚……那天寿宴结束后,我不是去参加舞会了嘛,大概晚上十一点多才回来。就在车开进湖心公园的时候,我从远处看到哲南的房间里冒出绿色的火光,一闪一闪的,就像鬼火一样。”

“确定是陆哲南的房间吗?”提问的是安缜。

“确定,一楼那个位置,肯定是他的房间,窗外就是胎湖。”

“你是从窗户中看到的吗?”

“他的窗户拉着窗帘,但窗帘没拉严,我就是透过那个空隙看到的。但因为离得太远,我没有看清那火光到底是什么。”

钟可回忆了一下,当晚她的确亲眼看见陆哲南拉上了窗帘。但因为有个挂扣卡住了,确实留了一条缝。

“绿色的火焰?”安缜露出思索的表情,这是钟可第一次从他脸上看到困惑。

“没错。”

钟可又打量了一番陆寒冰,从这个人的身上,她几乎看不到失去亲人后应有的悲恸。这一点,钟可从陆仁出事后就察觉到了,一种难以名状的冷漠弥漫在这个奇怪的家族中。

之后,安缜又问了陆寒冰几个问题,他的回答都不疼不痒,大都是一些没有价值的信息,故不在这里一一赘述。

原本安缜还想见一见吴苗,但陆文龙告知他吴苗目前身体不适,也不愿意见人,安缜只好作罢。回到一楼时,陆义和妻子骆文艳正好从外面回来,安缜想跟他们聊几句。但陆义表示自己脚痛,不愿意配合,最后被骆文艳搀扶着回了房间。据悉,陆义极为反对让一个外人来调查家里的案件,所以对安缜的态度不是太友好。

就这样,今天的调查暂时告一段落。

“今天先这样吧,要不要一起吃个饭?公司附近有家很好吃的日料,顺便聊一下你的角色。”安缜向钟可发出邀请。

而钟可此时还沉浸在刚才陆小羽和陆寒冰的证词中。之前安缜好不容易解开了陆哲南密室之谜,破除了诅咒之说,现在怎么又突然冒出一个宇宙人和鬼火?违背常理的东西又出现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钟可?”安缜叫了她一声,并伸出手掌在她面前晃了晃。

“啊?”钟可这才回过神来,“……您说什么安老师?”

“我说想请你吃日料,顺便聊下你的角色。”

“我的角色?可是我还没决定……”

“走吧,上车。”安缜自说自话地把钟可带到停在陆家宅门口的一辆汽车前,这是刚才从优步上叫的。

5

这顿午饭钟可吃得很满足,这家店的招牌是海胆刺身和火炙比目鱼寿司。饭桌上,安缜向钟可介绍了《暗街》,详细讲了女主的性格特征。听完后,钟可表示对这个角色很感兴趣。于是,两人终于达成一致,钟可答应会努力配好这个角色。她也希望通过《暗街》让自己的事业有所转机。

“果然啊,没有一顿美食解决不了的事情。”安缜走出日料店时心情很不错。

“但我还是怕陆家的事情让我分心……”钟可如实说出了自己的担忧。虽然陆哲南案件中的大部分谜团已经解开,可陆仁案件以及凶手的身份依然是个谜。

“你放心,陆家案应该很快就能破。”

“您还是那么自信……”

“对了,我一直想跟你说,请别再对我用尊称了。”安缜对“您”这个字眼有些排斥。

“您不喜欢?”钟可愣了一下。

“感觉很生疏,还是用‘你’吧,或者用‘汝’也可以。”

“好吧……”

“如果没什么问题的话,我们去漫领签一份协议书吧,就在前面,走过去很近。”安缜提议道。

“好的。”

安缜带着钟可向别墅区走去,沿途正好经过一家蛋糕店。钟可瞥了眼橱窗中的鲜奶蛋糕,突然停下脚步。

“怎么啦?”

“我想起一件事情。”钟可指着某款生日蛋糕说道,“在寿宴那天,陆礼往蛋糕上插生日蜡烛的时候,把红色蜡烛和绿色蜡烛混在一起了……按照你之前的推理,凶手是一个红绿色盲对吧?”

“所以你怀疑陆礼是色盲?”安缜马上掏出手机,“这个线索很重要啊,我马上跟梁警官说下。”

“嗯。”

挂掉电话后,安缜对钟可夸赞道:“没想到你观察力还挺仔细的。”

“跟你学了几招呗。”钟可微笑着说。

正在这时,半空中突然毫无预兆地飞落下两块木板。

“小心!”眼看木板就要砸到钟可,安缜一个飞身扑了过去,一把将钟可推开。一块木板剐蹭到了安缜的腰,安缜失去重心,趴倒在地。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安老师!”钟可吓瘫在地上,心怦怦直跳。

6

住院大楼的长廊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杨森飞奔到一间单人病房前,迅速将门拉开。

“安缜!你怎么样?”他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冲进病房。

安缜此刻正趴在一张病床上,身上的病服向上掀起,露出受伤的腰部。边上的骨科医生正在检查他的伤势。

“你来啦,杨叔。”安缜的声音有些虚弱。

“医生,他怎么样啊?”杨森关切地问道。

“他刚醒。”医生在安缜的腰上贴上一块充满刺鼻膏药味的胶布,而后又挂上一个有止痛作用的点滴瓶,说道:“是腰椎骨挫伤,幸好没有直接砸到腰上造成骨折,不然可能有瘫痪的危险。不过这段时间应该是无法下床了。”

“有没有伤到头?”

“没有,他刚才只是痛昏过去了。你看着他,别让他乱动。”医生向杨森叮嘱道。

“对了医生。”安缜侧过头,“跟我一起的那个女孩怎么样了?”

“她在隔壁病房,身上没有外伤,只是受到了严重的惊吓,不过没啥大碍。”说完,医生就离开了病房。

医生离开后,杨森用怪罪的语气对安缜说道:“安老师啊,你看看你,怎么搞成这样啊?我提醒过你吧,让你不要为了别的事情分心,你倒好,直接协助警方去调查陆家案件了。”

“我是为了让钟可来当女主的声优,这算工伤。对了,你跟她签下协议吧,我们已经谈妥了。”安缜逞强地说。

“行了行了,先养好伤吧。你少来这一套,明明是你本身就对陆家案件感兴趣。谁不知道你啊?哪里一发生什么密室杀人案,你就往哪里跑。”

“我是为了作品。”

“你今天差点没命!”杨森摇摇头,“你要是真的有什么意外,我这个漫画责编也当不下去了。”

“杨叔,你一把年纪了怎么还这么肉麻。”

这时,梁良来到了病房。

“安老师,你没事吧?”他凑过去看了看安缜的状况。

“我没事,梁兄。”

“梁警官是吧,你好,我是安缜的责编杨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哦,你好,杨先生。”梁良和杨森握了握手,“我正要说这事。”他把身子转向安缜说道:“事发地旁边是一栋老式居民楼。那些掉落的木板原本是放在楼顶的,楼里有一户人家要在楼顶搭建鸽棚,于是将木材堆在那里。木材的安放点离楼房边缘很远,当时也没有刮大风,所以不像是单纯的意外。”

“难道是有人故意扔下来的?!”杨森有些激动。

“不排除这种可能性,那幢楼房通往楼顶的大门坏了,谁都可以上到楼顶,我们正在寻找附近的目击者。”

“你们一定要抓到这个家伙!”

“杨叔,你先回去吧,我没什么大碍,谢谢你来看我。我想跟梁警官聊几句。”安缜想把杨森支开,同时也不想太让他担心。

“哎,好吧……那你自己小心点。哪天出院告诉我一声,我开车来接你。”说完,杨森离开了病房。

“梁兄,你觉得凶手这次是冲着钟可来的吗?”安缜问道,语气中有些许不安。

“有可能。不过你放心吧,我们会尽力保护她的安全。”梁良从容地说,“我来还想告诉你一件事情,我们对陆礼做了色感测试,他的确是一个红色盲。刚才我们已经将他控制起来了。这么看来,如果除掉陆仁和陆义两家,吴苗去世后,陆礼就能独占陆家的所有财产。另外他跟陆义有很深的过节,也算有充分的杀人动机。或许是想先杀掉陆义的儿子,给他造成精神上的痛苦。”

安缜却是一阵沉默。按理说,陆家杀人案的嫌疑人已经基本查明,他应该高兴才对。

“不过,根据女佣的描述,当天假冒换锁工的人,外貌特征和陆礼不太符合,当然那人也可能是陆礼雇的同伙,我们会继续追查下去。还有刚才你和钟可被袭击的时候,陆礼也没有不在场证明。”梁良补充道。

“嗯,虽然你们找到了陆家的红色盲,但其实还有很多谜没有解开。比方说现场的脐带。”安缜虽然受了伤,但大脑仍然在飞速运转着,“在陆仁被杀的现场,挂在窗口的脐带是否有什么深意?还有陆哲南的房间里为什么要放一根烧焦的脐带,我觉得不仅仅是为了制造烟雾……”

“好了好了,你先休息吧,后面的事交给警方就好,我们会好好审问陆礼的。”梁良拍了拍胸脯道。

7

深夜,原本充满喧嚣、哭闹的医院就像进入到另一个平行世界,鸦雀无声的长廊里只有消毒水的气味。白色灯光下的单人病房,有如一个与外界隔开的独立空间。安缜依然趴在病床上,他已经维持这个姿势数个小时了,身体有些难受。就算想看一眼窗外的夜空,脖子也扭不过来。

安缜的思绪在胡乱漫游,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病房的门轻轻移开,钟可的身影出现在门口。穿着病服的她看上去有些憔悴。

“钟可?”听到动静后,安缜微微侧过头,“你怎么样?没事吧?”

“安老师。”钟可走了进来,看到趴着的安缜,觉得有些好笑,“你这是……伤到屁股了吗?”

“是腰。”

“好吧……我没事,没有受伤,明天一早就能出院了。”钟可拉了把椅子坐下,“你……不会要这样一直趴着吧?骨折了吗?还能走路吗?”这时,她注意到安缜的耳朵里竟然还塞着耳机,便又多加了一个问题:“安老师,你到底在听什么呀?”

“你问题有点多。”

“那个,谢谢你救了我……”钟可有些不好意思,“如果不是你,现在躺在这里的,大概就是我了。”

“没事,我只是不想再看到有人在我面前死去。”安缜说了句意味深长的话。

“呃……你的意思是,以前有人在你面前死去过?”

安缜没有回答。

见安缜不出声,钟可便转移了话题:“凶手是陆礼吗?是不是因为察觉到我发现了他是色盲,他才想杀我?”

“警方还在调查,他们会保护你的安全。”

“嗯。”

之后,两人都沉默了许久。

“安老师,我听梁警官说你是密室专家,你为什么对密室案件这么感兴趣啊?”为了不让气氛过于尴尬,钟可打破了冷场。

安缜沉默了几秒钟后,刻意压制住亢奋的声音说道:“你听说过死亡速写师吗?”

“死亡速写师?不是《暗街》里的连环杀手吗?”

“不,其实死亡速写师真有其人。”

“不会吧?!”

“二十一年前,一个可怕的连环杀手在本市连续犯下三起凶杀案,三名被害者都被残忍杀害,有的被刀子捅穿内脏,有的被钢丝勒断脖子……而匪夷所思的是,杀手每次行凶后都会在现场留下一样东西。”安缜的思绪回到了过去。

“什么东西?”

“凶手杀死被害者后,会静静地坐在现场,把尸体的惨状画在纸上,然后把这幅素描摆放在尸体身上。”

“这么变态啊?!”钟可感到不可思议,“所以才叫他死亡速写师吗?”

“嗯,速写是一种快速的写生方法,属于素描的一种。凶手对着尸体作画时,用的就是速写画法。”

“可是,你怎么了解得这么清楚?”

安缜的呼吸变得有些紊乱,钟可第一次见他这样。

“因为……我当年目睹了死亡速写师对着尸体作画的过程。”

“什么?!”

“那是我童年的一个暑假,因为家里太热,我就大半夜偷跑出来玩。我透过窗户看到了邻居太太的尸体,以及正坐在沙发上对着尸体进行速写的凶手。”安缜深吸了一口气,“我想,我可能是世界上唯一见过死亡速写师作画的人。”

“哇……后来呢?案子没破?”

“犯下第三起案件后,他就像人间蒸发一样彻底消失了。从此之后社会上再也没有过他的消息,这一系列案件最终都成了悬案。”

“吓人……”

“钟可,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当漫画家吗?”

“啊?难道不是对漫画的热爱吗?”

安缜摇摇头:“只要见过一次死亡速写师的画作,你就明白了,那是我向往的境地。为了超越他,我才走上漫画家的道路。”

钟可震惊地说不出话……

“可以说,在绘画领域,他是我的人生目标,也是我的第一个导师。总有一天,我会找到他,和他进行一场真正的对决。”

“可是……把一个连环杀手当成人生目标……我实在不理解。”

“这也是我对密室案件感兴趣的原因。”安缜自顾自地继续往下说着,“包括邻居太太的死,死亡速写师所犯下的所有案件,现场都呈现完全的密室状态。至今都没有人知道,他是如何从一个密闭的空间消失的。”

“所以你想通过破解密室案件找到死亡速写师?”

“嗯,目前只有这个方法能找到他。”

“那……陆家的事件难道也……”钟可突然紧张了起来。

“不会。”安缜言之凿凿,“如果是死亡速写师干的,他不会留下这么多破绽。”

8

钟可回隔壁病房休息后,安缜依然睡不着。现在回过神来,安缜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跟钟可提起童年往事。也许,他早就想找个人倾诉这一切了?

胡思乱想中,疲劳感渐渐袭来,安缜的意识变得模糊起来。在半睡半醒的状态下,他隐约听到病房门被拉开的声音。

是护士来换吊瓶了吗?还是隔壁的钟可因为太过害怕而睡不着?

安缜吸了吸鼻子,嗅到一股奇怪的味道。

确实有人走进来了,脚步声渐渐逼近安缜的病床。

“谁?”安缜睁开眼睛,他的意识还有些模糊。

安缜微微侧过头,眼睛的余光隐约看见一个黑影。就在下一瞬间,某样物体的反光忽然掠过他的左眼——那是一把尖锐的匕首。

安缜倏地清醒过来,敏锐的警觉意识唤起了他的防御本能,他使出全身的力气猛地一翻身,整个人跌倒在床下。与此同时,黑影手中的匕首已经刺进了床铺的正中央。

仰躺在地上的安缜痛得叫出了声。黑影欲拔出匕首,但由于刚才那下用力过猛,匕首的刀刃卡在了床板的木缝里,一时难以抽出。安缜一边大声呼救,一边撑起上半身,努力想看清黑影的相貌。此人穿了一件黑色的竖领毛衣,头戴一顶鸭舌帽,整张脸被墨镜和口罩彻底遮住,连是男是女都无法分辨。

安缜继续喊着,踢倒了床边的一个吊瓶架子,弄出很大的动静。不一会儿,两名护士冲进病房,几名听到声响的病人也从门口凑了进来。黑影此时终于拔出了匕首,他想要扑过去再给安缜一刀。说时迟那时快,一名体格强壮的值班护工忽然向黑影扔出一个电水壶,水壶不偏不倚地砸中了黑影。黑影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见门口聚集的人越来越多,黑影终于放弃了对安缜的袭击,飞速地窜出人群,从安全楼梯一闪而过,像鬼影一样消失了。

这起突发事件引起了整个层楼的骚动,住在隔壁病房的钟可更是被吓坏了,她完全没想到会有人闯进医院刺杀安缜。十五分钟后,梁良来到了医院。安缜此时已经重新趴到了病床上,但因为刚才从床上跌到地上,腰部的伤势又加重了。骨科医生正在为安缜换上新的膏药。在警方的介入下,医院才逐渐恢复平静。

“没想到杀手的目标是你。”梁良担心地望着床上的安缜。

“没错,包括中午从楼顶丢木板下来,应该也是为了杀我,跟钟可没关系。”安缜已将刚才从左耳脱落的耳机又塞了回去。此刻的他又表现出超出常人的冷静,刚才明明连命都差点丢了。

“看清杀手的样子了吗?”

“没有,他蒙着面,但多半是男人。看体型,跟女佣口中描述的假保安人员有点像。”

“但是陆礼已经被我们控制起来了……蒙面杀手肯定不是他。”梁良眉头深锁,“会不会是陆礼的同伙?”

安缜没有接话,他正在梳理脑中的逻辑链。

“杀手的目的,应该是想阻止你继续查案吧?”

“不,”安缜清了清喉咙,“我现在这副样子,短期内也没办法下床走动。这个杀手在我住院后仍然向我发动第二次袭击,绝对是想置我于死地。所以,他的目的不是要阻止我查下去,而是灭口。我一定是已经发现了什么关键性的东西。”

9

钟可在冷璇的陪同下走进安缜的病房,本身就因受到惊吓而住进医院,眼下又再次受惊,她的情绪有些不稳定。

“这一切到底什么时候能结束……”钟可忍不住哭了出来。

“没事的,我们会保护你的安全,杀手的目标也不是你。”冷璇抚了抚钟可的肩膀,安慰道。

“我已经派人在医院附近搜索了,也调取了各个路口的监控视频。我们会尽全力抓住这个家伙的。”梁良的语气很坚决。然而,其实梁良也知道,凶手如果在医院里迅速变装,再正大光明地离开医院的话,就很难找到他了。

“你们先去忙吧,我不要紧。我想和钟可单独说几句话。”有些疲惫的安缜下了逐客令。

为了安全起见,梁良派了两名警员驻守在病房门口,以防蒙面杀手再次来袭。在千叮万嘱势必要保护好安缜的生命安全后,梁良和冷璇离开了医院。

“钟可,你别太焦虑,调整好心态。”两人独处时,安缜第一时间安慰起钟可。

“嗯。”钟可抹去眼泪,做了个深呼吸,“安老师,你觉得这个杀手是谁?是陆礼的共犯,还是陆家案件的真凶?”

“老实说,我现在还不能确定,我总觉得之前的推理犯了一个大错。”安缜开始思考起来,“我想先排除共犯论,如果这个蒙面杀手就是两起命案的真凶的话,那么陆礼就是清白的。这样的话,就会存在两种可能:第一,色盲的推理是错误的;第二,陆家还有另一个色盲。”

钟可想了想说:“蒙面杀手的体型,在陆家只有陆文龙和陆寒冰符合,如果真凶在这两人里面……那么他们中的一个也是色盲咯?我记得色盲是遗传疾病,现在陆礼已经确证是色盲……那么他儿子陆寒冰会不会也是色盲?!”

“不,色盲基因只会伴随X染色体。男性的性染色体组合是XY,儿子只能继承父亲的Y染色体,所以父亲是不会把色盲遗传给儿子的。如果陆寒冰是色盲,那么一定是他的母亲遗传给他的。”安缜给钟可上了一课,“关于色盲的遗传,只要记住一句口诀就好——母患子必患,女患父必患。”

“好吧……”钟可沉思了几秒钟,转而有些不安地说道,“安老师,你有没有想过……如果这个蒙面杀手跟陆家的案子并没有关联呢?”

“嗯?”

“这个杀手……会不会是死亡速写师?”钟可说出了自己的猜测,“你把这个真实的连环杀手画到你的代表作《暗街》里,对他来说也算是一种挑衅吧……他会不会看到你的作品后很生气,所以跑来杀你呢?”

安缜却对这个观点嗤之以鼻:“你太小看死亡速写师了,首先他销声匿迹了二十年,不会因为这种小事突然出现的。再者,我说过,他是一个超越常人的罪犯,就算想杀我,他也不会采取这种拙劣的方式。他自认为是一个艺术家,追求的都是‘艺术化’的犯罪。你觉得这样的人,会直接拿着匕首来刺我吗?”

钟可无言以对,她隐约觉得,安缜对这个死亡速写师的了解程度,似乎已经超出了某个界限。

10

第二天,杨森开车带方慕影和几位漫领的同事前来看望安缜。当知晓安缜差点第二次被杀时,他们都很震惊。但安缜看起来要比想象中淡定得多,只是一连串的突发事件确实让他很疲惫。他现在最需要的是休息,众人也就没过多打扰他。

钟可在调整了情绪后平安出院,她向公司请了几天假。悦音的肖总监在知道女主一事已经敲定下来后,也就欣然批了假。

回到陆家宅的钟可觉得这地方既熟悉又陌生。躺在柔软的床上,她想将一切都抛诸脑后,放空身心地睡上一觉。但静静地躺了一会儿后,并无睡意。无所事事的她决定去胎湖边上走走。

下到二楼时,钟可突然听见娱乐室那边传来异样的动静,这不禁让她回想起之前陆寒冰调戏女佣的那一幕。在好奇心的驱使下,钟可踱步到娱乐室的门前,发现门居然敞开着。

钟可将目光移向室内,眼前的景象瞬间让她呆立在原地。现在的这一幕要比之前陆寒冰调戏范小晴更令人发指。

当然,这次的主角仍然是陆寒冰,只不过他目前的姿态极为异常。

在这大冷天,陆寒冰却光着膀子,全身上下只穿了一条单薄的短裤,像一条死鱼一样仰躺在台球桌上。同时,一副金属手铐和脚镣禁锢了他的四肢,身上还紧紧绑着一条闪着寒光的铁链,令他动弹不得。

站在陆寒冰面前的是一个女人,她穿着标志性的皮衣和长筒靴,手里握着一根黑色皮鞭,一下一下抽打在陆寒冰的身上。皮鞭在女人手中有节奏地舞动着,宛如一条有生命的毒蛇,不断噬咬着陆寒冰裸露的肌肤。

更令人匪夷所思的是,在被鞭打的整个过程中,陆寒冰始终羞红着脸,他的样子像是在……享受。

钟可的目光移向女人的面庞。

是叶舞!

此刻正用鞭子狠狠抽打陆寒冰的,正是陆家的租客叶舞。

叶舞一边冷笑着,一边加大挥鞭的力道和频率。

钟可实在看不下去了。世间为何有如此扭曲变态之事?在又一次对陆寒冰“刮目相看”之后,她已经对此人彻底绝望。

正在钟可准备逃开之际,叶舞倏地抬起头,冰冷的目光直射向钟可。

钟可倒抽了一口冷气,飞奔向楼梯。

11

望着平静的胎湖,钟可陷入了混乱。

听说,人的体内有一种叫“生物潮”的现象,月亮会对生物潮产生影响。在月圆之夜,生物潮达到高峰,人的情感会变得亢奋。那么,眼前这个胎儿形状的湖是不是也像圆月那样,拥有影响人类行为的魔力呢?是它把这里的人都变成疯子了吗?

疯子。对,叶舞,陆寒冰,他们都是疯子。

自己究竟还能在陆家宅坚持待多久?钟可不得而知,她只觉得,这里已经不是正常世界了。

这一天,钟可独自在胎湖边坐了一下午,想了很多很多事情。陆家的历史,陆仁的死,陆哲南的死,安缜两次被袭击,二十年前的连环杀手……杂乱无章的碎片在脑中发酵成无穷无尽的疑虑和不安,乱七八糟的情绪萦绕心头。不知不觉,夕阳已消失在天际线下。天色暗下来后,钟可才回到宅子,连晚餐都没有吃。

回到三楼自己房间的门口,叶舞正好从隔壁房间出来,手里拎着一个袋子。

钟可瞄了她一眼,假装没看见,继续摸索着钥匙。

“很不能理解是吧?”叶舞冷不防地问出这句话。

钟可并没有理睬她。

“这个世界上,就是什么样的人都有,存在即合理。”叶舞冷冷地一笑,“不过你不要有什么误会,我并没有什么特殊癖好,只是想赚一点零花钱。”说完,她关上门,向楼梯走去。此刻,她已经换上另一套更性感的衣装,手中的袋子似乎装满了各种新“玩具”。

看来,她和陆寒冰的游戏还没有结束。

钟可感到一阵反胃,她走进自己房间,倏地把门一关。

吃下两粒安眠药后,钟可终于进入睡眠状态。但即使在安眠药的作用下,她仍然睡得不踏实,头胀胀的,耳边总有嗡嗡嗡的声响。更糟糕的是在后半夜,她仿佛听见一声重物落地的巨响。而与此同时,她做了一个从高空坠落到深渊里的噩梦。

12

安缜从睡梦中醒来,这是他住院第三天的下午,腰部的伤痛已经好些了。前天夜里被蒙面杀手袭击的场景恍如隔世,一种“不真实感”让安缜怀疑自己是否只是做了个梦。

安缜现在就想赶快出院。昨天夜里气温骤降,安缜多问护工要了一条毯子。但即使把身体紧紧裹住,骨头深处仍透出一股阴冷,这或许跟医院的氛围有关。

目前警方的调查依旧没有进展,陆礼作为重要嫌疑人仍旧被警方扣押着。当然,他并没有承认自己杀死了陆仁和陆哲南。

安缜翻开枕头边的一沓资料,那是昨天梁良带给他的,里面记录着陆家杀人案警方这边所有的调查信息。昨天晚上,安缜已经仔细看了一遍,但他生怕有什么遗漏,于是决定再重新浏览一遍。

正在这时,杨森和方慕影又来探望安缜了。方慕影的手上拿着不少慰问品。

“安老师,好点了吗?”方慕影的笑容驱散走了病房的负气压,“医院的伙食不怎么样吧?我给你带了好吃的哦。”

“还是吃点水果吧,水果含有丰富的维生素。”杨森则拿出一个个苹果。

“杨叔,你黑眼圈挺厉害的啊。”安缜看到杨森的样子,关切地说。

“还不是因为担心你,我觉都没睡好!”杨森按了按眼睛。

“你是担心《暗街》的进度吧?”

“被你看出来了,你说怎么办吧安老师?你现在这副样子,你找的那个钟可也完全不在状态,这样下去动画分镜和配音都要耽搁啊!昨天投资方又来催了。”

“你跟投资方说,我下一个故事的影视版权可以低价卖给他们,让他们别着急。”

“乱来!”

“好啦好啦!”方慕影看不下去了,忙打圆场,“都什么时候了还斗嘴,你们俩存心撒狗粮是吧?”

“撒什么狗粮啊……”

方慕影从袋子里拿出一包用荷叶裹住的东西说道:“来安老师,这是我昨天从七宝带回来的叫花鸡,给你补补身子。我刚热过,可好吃啦!”

“咦?叫花鸡是用泥土把整只鸡包住再放到火里烤的吧?”杨森凑过去闻了闻,“这能吃吗?闻上去怪怪的。”

“当然能吃,这是有着悠久历史的传统美食好吧!”方慕影徒手将荷叶和泥土剥开,一股香味扑鼻而来,“鸡这种东西,真的是万能食材,能在水里煮,能挂在架子上烤,当然也能包在土里烧。”

“可是不卫生啊。”杨森摇了摇头,“前段时间我朋友也带了一只给我,我吃完第二天就得了急性肠胃炎,折腾死我了。”

“那是你朋友买的不正宗!”方慕影鄙夷地说。

“小影,你刚才说什么?!”安缜突然一脸严肃。

方慕影和杨森的目光齐刷刷地望向安缜。此时的安缜面色凝重,仿佛受到了什么刺激。

“啊?我?我说他朋友买的不正宗……”方慕影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

“不不,前一句!”

“前一句?”方慕影努力回想着自己刚才说过什么。“哦……鸡是万能食材,能在水里煮,能在架子上烤,也能包在土里烧。是这句话吗?怎么啦?我说错了吗?”

“对!就是这句。”安缜激动地叫起来,“杨森,你快用手机上网查一下婴咒。”

“啊?”

“快!”

“哦哦……”杨森照做后,把手机递给安缜。

安缜把有关“婴咒”的搜索资料下拉到后半段。

“果然是这样。”他像发现新大陆般亢奋地说道,“婴咒的另一种形式。”

“什么意思?”杨森投去不解的目光。

“是这样的,其实婴咒作为一种咒术,有三个分支。”安缜开始解释,“分别是‘地咒’‘水咒’和‘天咒’。”

“所以呢?”

“陆仁死在哪里?”

“呃……死在地下小屋里。”

“陆哲南呢?”

“死在自己房间啊。”

“他的房间靠哪里?”

“靠着胎湖。”

“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啊?”方慕影完全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杨森却点点头,道:“我明白安老师的意思了。你是说,凶手是按照‘地水天’的方式杀人的对吧?第一个案发现场是地下小屋,属于‘地咒’;第二个案发现场靠着胎湖,也就是在水边,属于‘水咒’……那么,还差一个‘天咒’没有完成咯?也就是说,凶手还会在陆家杀一个人?”

“没错。”安缜点头。

“那么……符合‘天咒’的地方又在哪里呢?难道下一起案件会发生在飞机上?”

安缜思忖了几秒,顿悟道:“快帮我联系梁警官!”

这时,安缜的手机突然响了,屏幕上的来电显示为“梁兄”。

安缜立刻接起电话。

还没等安缜说话,电话那头就传来梁良沉重的声音:“陆寒冰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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