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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克劳德1923年 丽兹酒店的女主人 作者:梅勒妮·本杰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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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前,纳粹还没来的时候…… “嗨,听我说好吗?嗨,先生,嗨!” 正在看账簿的年轻男子抬起头,眉头已经蹙了起来。果然,是个美国人。就在克拉里奇酒店大堂另一头冲他喊,嗓门很大,很刺耳,一直在你耳边响。美国人就是这样,以为全世界都想听他们说话,他们总是大剌剌的,不识趣。 但是,美国人给他发工资啊。于是,他强迫自己舒展开眉头。 巴黎——他的巴黎——到处都是这些咋咋呼呼的外来客,这自然是那场大战的后果。那些狂妄的美国兵大言不惭地说是他们力挽狂澜救了巴黎,其实他们到的时候哪有什么狂澜,只有劫后余波。他们只是在放假的时候瞄到几眼“欢乐巴黎”,心痒痒的,意犹未尽,决定回头再来好好领略一下它的风采。于是,他们真的来了,成群结队,带着他们的女人,霸占了咖啡馆,点咖啡佐餐——荒唐!——还狂喝苦艾酒,一直喝到瞎。这些人嘴巴一刻不停,连不认识的人都要去搭讪。“你好!”昨天在一家咖啡馆里就有个人一屁股坐到他旁边的椅子上,跟他搭讪,还说这店面小。“我是巴德。你叫什么?” 年轻人当然没有告诉他。叫什么关这美国人什么事?他真是不理解美国人为什么每到一个地方都要宣告一下我在这里。谁在乎啊? 巴黎人只想自己待着,自己伤心难过,毕竟丢了性命、打了败仗的是他们。他们尤其讨厌年轻的美国人,因为在1923年,整个法国六十岁以下的男人寥寥无几。 美国人可不在乎,他们笑得可灿烂了,咧着一口白牙,挥着大爪子,抓着一大把法郎,一个劲地感叹东西好便宜。其实他们说的是:我们不是真的盟友;我们比你们强。 但这个叫克劳德·奥泽洛的年轻人忍住愤怒和厌恶,因为他的生计仰赖这些乐颠颠的外国人,他们源源不断地在加莱被冲上岸,像垃圾一样沿着塞纳河涌进巴黎。 “能为您效劳吗?”他大步迎向这个大叫大嚷的美国女人,她正在大堂另一侧冲着他挥手。 “是的,谢谢,贵姓?” “奥泽洛,奥泽洛先生。有什么需要,尽管说。”他微微欠身,手指抚弄了一下衣服上的黄铜名牌,显示他在克拉里奇酒店的尊贵地位:副经理。 “哦,你是‘蜜蜂的膝盖’[蜜蜂的膝盖(bee’s knees)是禁酒时代的一种有趣而非常简单的鸡尾酒。——编者注]啊?”她冲他抛了个媚眼。克劳德阅人无数,这个俗气的女人在他眼里该有三十几岁,快四十了,说实在的。她脸上的皱纹卡着厚厚的粉,那两瓣丘比特娃娃的嘴唇抹着与她肤色极不相称的浓艳的口红。她个子高,肩膀宽,披着毛皮,戴着珠宝,像一棵脏兮兮的圣诞树。 “哦,帕尔,你说得对。观止观止,果然无以复加!” 又一个强势的女人!克劳德硬生生地把一声叹息咽了下去,转过身去应付,一个职业化的微笑已经攀上嘴角,但这笑容一下子就被这个女人冻住了,胸口有什么东西砰的一下塌进去,有生以来头一回,他怀疑自己——克劳德·奥泽洛——被丘比特的箭给射中了。 因为这个大步走过来的女人是他见过的最美的女人。她带着美国人的那种自信伸出一只手。她也是一头金发,但克劳德猜想不是天然的。可既然这发色这么适合她,是不是染的又有什么关系?她有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褐色的。金发褐眼,这是克劳德无法抵御的类型。 但使他心跳漏拍的不只是这美妙的颜色,还有她的微笑,那么迷人,那么自然。她比她的同伴至少年轻十岁;这朵美国玫瑰上的露珠还很新鲜。她也很高——所有的美国女人都很高——以至于克劳德不得不稍稍仰起头,迎接她流转的眼波。 “这是你第一次来我们酒店吗,小姐?” “这是我第一次离开纽约。真不敢相信我真的来了!”太迷人了!不像许多初来乍到的外来客那样装腔作势,她毫不掩饰自己的兴奋,不在意他人的眼光。 “那我要亲自陪你逛一逛巴黎了。”他这样回答她,心里很快就做了决定。 作为克拉里奇酒店的副经理,克劳德·奥泽洛对陪美女逛巴黎这种事可不生疏;他觉得这是这份工作的一项福利。事实上,如果他够坦诚的话,就得承认上个月他和一个美女之间有一个小小的……误会,导致美女在离开酒店时向所有人保证克劳德会帮她付账的。这无疑是一笔交易,虽然在马克西姆餐厅享用午夜烛光晚餐时,两人从未讨论过;香槟酒加上克劳德层出不穷的殷勤攻势,这个漂亮女人根本把持不住,动情的模样也确实迷人。 事后,理所应当,他挨了批。酒店的负责人狠狠地训了他一顿,要他以后收敛些,谨慎行事。 谨慎!这对法国男人,尤其是经历战争毫发无损的法国男人来说,是护身符。可克劳德能保住性命,得感谢他的膀胱。这件小事他不想再提起。他当时离开岗哨去撒尿,在树丛中时,一枚炮弹击中小屋。他还因此受到了嘉奖——人生无常啊!于是,跟许多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不同,他得以活下来享受美好生活:照当时巴黎的情形,每个体格健全的年轻男人可以拥有五个漂亮女人。他父亲跟他重逢,眼泪汪汪地拥抱后,对他说:“克劳德,我的儿子,法国是你的天下了,整个国家都感激你。别浪费这个机会!” 他没有,亲爱的爸爸,他没有。 “请问两位是用谁的名字预订的?”他问得很顺溜。 “帕尔·怀特。”那个年纪大些的美国女人大声说。 “我叫布兰琪,嗯——罗斯,布兰琪·罗斯。”年轻些的那个说的时候羞涩地一笑,还稍微犹豫了一下,似乎是头一次报出自己的名字。 她们跟着他走到前台,把护照递给了他。他看了看护照,稍稍停顿了一下,又还了回去。 “哈,都妥了。”克劳德微笑着对迷人的罗斯小姐说。他让她们在账册上签了名。罗斯小姐的签名很活泼,占了整整两行。随后,他拿出两把钥匙。当他把其中一把递给她时,刻意去触碰她那戴着手套的充满生气的指尖,还逗留了一会儿——他克制不住自己!——然后,低下头去亲吻她的手背,听她惊讶的一声大喘气。 “我们法国就是这样跟美女打招呼的。”克劳德摸了摸他那整齐的八字胡——这是很实用的装饰,因为他的脸成熟的速度不太跟得上他的个性。 “嗯,你很放肆啊?”罗斯小姐冲着他微笑,双颊泛着迷人的红晕。她化着美国女人常见的妆容:双唇画得像缎带,一边脸上点了颗假的美人痣。金色的秀发剪成了蘑菇头,她穿着新式的平胸长腰的裙子,据说这叫“新女性风”,可罗斯小姐丰满的胸部被束胸绷得紧紧的,实在曼妙迷人。 “新鲜[上一段的“放肆”,原文fresh,一词多义,常用义“新鲜”,在上文语境中意为“放肆”。——译者注]?”这下轮到克劳德惊讶了,他一直对自己的英语很有把握,但在当下的语境中他心里没了底。“像桃子一样?” “像个浪荡子[原文masher一词多义,常用义“捣碎器”,在本文语境中意为“浪荡子”。——译者注]。” 克劳德一头雾水,摇摇头,被这个年轻女人逗得脸上火烧火燎的。 “耙子? “园艺工具?” “像瓦伦蒂诺,你知道他吗?” 哈——克劳德的脸色顿时明朗起来。当然,他在好几部电影里见过鲁道夫·瓦伦蒂诺。瓦伦蒂诺先生有一口细密的牙齿和一双灵活的眼睛,可他似乎对美女没什么抵抗力。所以,这是好话! “鲁道夫可不是什么浪荡子,”另一个女人——帕尔——不屑地说,“他是基佬,好莱坞人人都知道。” 克劳德怔住了:这说的什么话。 “听帕尔的没错。”布兰琪明确告诉他。一只手带着体温搭在他的肱二头肌上,克劳德暗暗使劲,确保灰色的细条纹圆角燕尾服下那块地方有肌肉鼓起来。“帕尔也是电影明星。你知道吧?《宝林历险记》?这位就是宝林!本尊!” 他从没听说过帕尔·怀特——宝林——但很自然地装作知道有这么一号人物。可是这么粗俗的女人怎么可能是电影明星?她当真就在克拉里奇酒店大堂里伸手摸进胸衣去调整一边的乳房。克劳德·奥泽洛心里很怀疑。 “当然。”他对迷人的罗斯小姐说,“我看很多美国电影,美国电影在法国很受欢迎。葛洛丽亚·斯旺森小姐光临克拉里奇酒店很多次了。”他自豪地挺直腰杆;那是值得骄傲的事,因为斯旺森小姐很美,克拉里奇酒店的大堂里有很多张她上报的照片。 “葛洛丽亚?”帕尔哼了一声,“那个小不点。要我说,她不过就是个赶时髦的丫头。” “我也要成电影明星了。”布兰琪坦白。说这话的时候,她腼腆地垂下头,双颊燃起了红晕,似乎她自己也不相信。“所以我们才会来巴黎,来拍电影!” “啊。”克劳德脱口而出。他尝到了沮丧的味道。电影明星?那可不行。虽然电影明星大驾光临可以为克拉里奇酒店增辉,可电影明星——尤其是那些有抱负的——从现实意义上来说配不上这位克拉里奇酒店的副经理,他有更高的抱负。电影明星博关注,为了吸引眼球,什么疯狂的事都做得出来,在喷泉里沐浴,在夜总会里脱衣服,这在克劳德眼里是相当低俗的行为。 可罗斯小姐的胸部随着呼吸节奏加快,极度诱人地上下起伏;柔滑的睫毛擦过脸颊,对,真的有那么长。 “我倒不是马上就得开始。我是来见一个人的,但我的……我的朋友有事,被拖住了,要晚一个星期才能过来。”罗斯小姐举起一张皱巴巴的、沾了泪渍的电报,一把塞进外套口袋,仿佛觉得这东西让她很丢脸。 “一星期?”这可是个好消息。一星期这有限的时长真是恰到好处,不至于暧昧不清,不至于到了最后一刻哀婉叹息,心绪不宁,游移不定地琢磨“我或许可以再多待一阵”。 “让我带着你逛逛巴黎吧,”克劳德压抑着对演艺圈的反感(也许只是针对这个特定成员的职业),再次提出建议,“你第一次来,我特别想好好陪你逛逛。” “嗯,我不确定……” “噢,去吧,布兰琪。趁他来之前好好玩玩!” 哈!有个“他”,这个“他”有一个星期不会出现。 克劳德的嘴角又上扬了。 “嗯,哎呀,那可太好了,”罗斯小姐点点头,脸上又绽开一个灿烂的笑容,“我真的很想看看巴黎。” “那就开始吧。”他打了个响指,有点夸张,他一般不这样,但今天实在把持不住。克劳德召来侍应生把她们带过来的一大批大箱子和手提行李归拢,他一直都搞不懂美国人为什么要带这么多行李;他们的衣服那么难看,明明可以在巴黎买到精美得多的时装,而且还很便宜。 克劳德整整领带,示意她们跟他走,然后带着她们穿过克拉里奇酒店大堂。他很自豪——所有的吊灯今天上午刚擦洗过;垃圾桶每小时清理一次;黄铜电灯开关每两小时擦一次。他带她们看了一下女士沙龙在哪里,又在美式酒吧稍微逗留了一会儿;这里挤满了喧闹的客人,都在听一个女歌手哼唱一首很傻的歌,好像是在跟一个叫“杜茜”的性别不明的人道别。他按铃召来镀金的电梯,吩咐守电梯的侍应生带他们去顶楼。 到了顶楼,他领着她们穿过铺着地毯的走廊(每天都要用吸尘器吸两遍),很高兴地看到打扫好的走道还没被人踩踏过。到了她们的套房前,他用他的万能金钥匙打开门,退后一步,让两位女士先进。 “哇,帕尔!”布兰琪拍手惊叹,欢快雀跃的样子太迷人了,克劳德真想当场将她揽入怀中;他真想让那充沛的活力贴紧自己同样充满活力的肉体。他用力地咽了下口水,打开灯,想让她们看看房间有多华美。他带着一种职业化的冷静打开卫生间的门,教她们怎么用水龙头,但他略过了坐浴器,毕竟这不适合有教养的男士来说明。克劳德还向她们展示了床头所有发光的按钮;这些按钮可以召唤各种服务:打扫房间、擦鞋、洗衣、客房服务。 “接下来——看!”他动作夸张地拉开华丽的窗帘,展示下方宽阔的香榭丽舍大街。 这条大街还是跟往常一样嘈杂:此起彼伏的汽车喇叭声;在街头流连的一群群游客,有的在叫,有的在笑,有的在用笨重的盒式相机拍照;人头攒动的路边咖啡店,小桌椅挤满了人;卖微缩版埃菲尔铁塔、红白蓝三色法国小国旗和便宜的贝雷帽的纪念品小摊;狗叫声;向路过的游人挥着菜单的餐厅老板。所有这些都是克劳德不喜欢香榭丽舍大街的原因,要不是布兰琪·罗斯兴奋地尖叫起来,他会开口道歉,怕她们看到更乱的场面。 “啊!啊,太壮观了!帕尔,你说是不是像时代广场?比时代广场好得多!看——那是不是埃菲尔铁塔?” “是,小姐,是的。” “那边——那是什么?” “凯旋门,那是为了庆祝拿破仑奥斯特里茨战役大捷建的。” “那个呢?”这个迷人的美国摩登女郎已经打开窗,探出身去。看到这危险的举动,克劳德一个箭步冲上去一把揽住她的腰。为了她的安全嘛——他这样告诉自己。双臂环抱着她纤细的腰肢,感受那紧致成熟的肉体绷得紧紧地贴着自己的双臂,吸取她年轻的身体散发出来的热量,她天真无邪的热情深深感染了他,以至于心脏有了异常的反应。 克劳德·奥泽洛的心脏是个强健的引擎,在此之前,一直很可靠,从来没有异常表现,此刻却轻轻地响了一声,很古怪,有点像开香槟酒时你听到的那一声“噗”。这声音只有他自己能听到,可他还是尴尬得耳朵尖火烧火燎。他把罗斯小姐猛地拽回来,生硬地放开她;其实照道理不应该这么粗暴。他深吸了一口气,呼吸有点不顺畅,他差点抽出手帕去擦突然间亮晶晶的额头,但还是回过神来提醒自己这是工作时间,于是他整整领带,其实这动作很多余,因为它没歪,也没皱。他的领带显然比他的心脏可靠得多。 “那是协和广场,罗斯小姐。” “噢,叫我布兰琪吧。既然这星期我们要一起过,那就直接叫名字吧,你说呢?” “如果您希望这样的话。”他点点头,知道这语气远比自己想表现的严厉拘谨得多,但此刻他不太信任自己的声音。“我叫克劳德,小(姐)——布兰琪。” “很好。” “我七点来接你可以吗?蒙马特高地有家很不错的餐馆,我觉得你会喜欢。天气这么暖和,我们可以在那边走走。” “太好了,克劳德,太好了!” “那我怎么办?”帕尔·怀特噘起嘴——一把年纪的样子配上这个表情,傻。 “啊,天哪,帕尔,我忘了!”布兰琪转向克劳德,褐色的大眼睛眼巴巴地看着他。 “呀,没事。”怀特开怀大笑,“我开个玩笑而已,布兰琪,我已经跟人约好了。” 克劳德觉得自己真真切切地看到了布兰琪如释重负的表情,不是幻觉,所以道别的时候,他不太能抑制嘴角的笑意。他又吻了一下罗斯小姐的手,然后关上门,回到自己的岗位。除了那位迷人的小姐(她柔软的腰肢被自己的双手揽住的感觉还在),他还有其他的客人要招待。然后,还要向夜班经理交代当天的各种琐碎问题,这些问题每天都会冒出来,像时钟一样有规律。洗衣部报告说其中一个绞拧机坏了;明明没下订单,可供货商却送来一批床单;大厨发现多佛鳎不够当晚的用量,扬言要辞职,这是他这个星期第三次闹这出了;餐厅的两名侍应生没来上班,不得已只能提拔两名打杂工顶上;总统套房的卡特夫人投诉说房顶有脚步声,很响,尽管一再向她澄清:她住的是顶楼。 克劳德一头扎进工作,他还秉持着战争期间雷厉风行的作风。虽然他不好意思讲自己是怎样活下来的,但他在部队里的表现一直都很出色。他不会一味故作谦卑,他知道自己生来就该给别人带头,而不是跟在别人后头亦步亦趋。他当过上尉营长,亲眼看着手下的几个兄弟在他身边倒下,在他怀里抖到咽气,他的双手曾经——此刻他审视着这双手,昨天才刚修剪过指甲,白净的样子令他自己都惊讶——就是这双干干净净的手曾经伸进血泊、粪便和肠子里,他摸到过肉里支出来的尖锐的碎骨。 他活了下来,真的就是这样一件无意识的事,你还在呼吸,而周围的人已经停止了呼吸;因为活下来,他得了一枚法国荣誉军团勋章。 他并不奢望这样的殊荣,他只是在尽自己的职责。 他希望有一天能拥有自己的酒店,但他还年轻,才二十五岁,而且有耐心。所以目前,就在克拉里奇酒店当副经理,这是家体面的酒店,是的;光顾的客人除了一些不上不下的贵族,还有许多美国电影明星。照他的喜好,这地方可能有点太热闹,太普通——就在香榭丽舍大街上,所以人流太集中,后门出去是一条小街,沿街一溜爵士酒吧,他讨厌这些酒吧,丁零当啷的音乐,让人紧张。克拉里奇目前来说还不错,以后嘛……可他还是得一步一步来,先把里外都摸透了,才能考虑自己开酒店。为此,克劳德已经把目光投到了另一家酒店。 一家与众不同的酒店:丽兹。光是说到这个名字就让他战栗,恰如一个叫布兰琪的金发尤物令他感受到的那种激动。 他瞟了一眼挂在办公室里的员工排班表,暗自庆幸酒店老板马尔凯先生出差在外,两个星期都不在酒店,他可以轻松调整自己的日程来配合她。来一场闪电恋爱——在蒙马特用餐,再照例在塞纳河边散散步,在皇家宫殿的花园里吃顿午餐,在森林里野餐——他会从巴黎圣母院旁的小摊给她买一幅小小的画,这种手法屡试不爽,总是能够打动对方。 除此之外,还要每天送花到她房间,直接从西岱岛的花市上买鲜花,他是那里的老主顾,而且还有点名气。 等到了周末:再见,罗斯小姐。 他的心脏又发出了那种奇怪的声音。到底是什么?克劳德把手指搭在手腕上,放慢呼吸,摸自己的脉搏。得吃颗解酸药吗?是不是在午餐时吃了什么不对劲的东西? 他耸耸肩,拿起电话给蒙马特那家可爱的小餐馆打电话。 服务业尽人皆知,这家餐馆出了名的识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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