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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苦味糖果绿胶囊之谜 作者:约翰·迪克森·卡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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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库斯·切斯尼的乡间别墅贝勒加大宅发生谋杀当晚,艾略特警督驾驶他的爱车离开伦敦,于十一点半抵达索布里克洛斯。夜已深沉,当天是十月三日,但经过整个白天的明媚阳光照耀,天气还很暖和。 真是命中注定。哈德利警司命他接受此案时,他并未透露心中所想。萦绕在他心头的,不仅仅是庞贝古城里的那一幕,还有药店里的丑陋行径。 “每次都这样,”哈德利之前就大发牢骚,“等线索都断了就推给我们。案发都快四个月了!之前‘扭曲的铰链’[指作者的另一部作品Crooked Hinge,又译为《歪曲的枢纽》。]那件悬案,你办得不错,所以你可能还有点本事,但也别太乐观。这次的案子你了解吗?” “我——当时看过一些材料,长官。” “嗯,现在又死灰复燃。自从切斯尼家族从国外旅行回来之后,好像怪事就接二连三,匿名信、墙上的涂鸦,诸如此类。老天,毒杀孩子,这太卑鄙了。” 艾略特犹豫着,心中隐隐腾起怒意:“他们认为凶手在切斯尼家里,是吗?” “不知道。警察局长克罗少校自有看法。克罗这个人,并不像他的外表那么淡定。一旦他形成某种思路,就会非常执着。另一方面,他也会把事实情况全部告诉你。他这人还不错,你在他手下应该可以如鱼得水。噢,如果你需要帮助,菲尔就在那附近。他在巴斯疗养,你不妨打个电话,给他找点事做,让他调剂一下。” 年轻的安德鲁·麦克安德鲁·艾略特办事认真,是典型的苏格兰人。一听说菲尔博士的消息,他顿时信心大增。或许他会向菲尔博士倾诉心事吧,他想,博士值得信任。 十一点半,他抵达索布里克洛斯,把车停在警局。索布里克洛斯位于城乡交界处,但村里有集市,又临近通往伦敦的公路,因此交通十分繁忙。而到了深夜这个时间,整个村子仿佛都被封印在沉睡之中。艾略特的车灯照出一扇扇毫无动静的窗户,为纪念维多利亚女王即位六十周年而设的自动饮水机上有一座照明钟,此刻是村里唯一的光源。 克罗少校和波斯维克警司在警局的警司办公室里等他。 “抱歉迟到了,长官,”艾略特对克罗少校说,“开到卡尔内街的时候车胎爆了,然后——” “哦,没事,”警察局长说,“我们都是夜猫子。你住在哪儿?” “警司建议我住‘蓝狮’旅馆。” “很好。你想现在就去把他们叫起来问话呢,还是先听我们介绍一下案情?” “我想先听听情况,长官,如果不影响你休息的话。” 办公室里一片寂静,唯有时钟嘀嗒作响。煤气灯的光闪烁不定。克罗少校拿出一盒香烟。他个子不高,态度和蔼,声音也较温和,灰色的髭须刮得很干净;他身上明显带有军人的痕迹,这种人的成功往往显得不可思议,但只要和他有过接触,便会被他的高效作风所折服。警察局长点燃一根烟,略一沉吟,看着地板。 “其实应该由我向你道歉,警督,”他说,“既然早晚都要劳烦你走这一趟,我们该早就向苏格兰场求援才对。但切斯尼一行人回家后这几天,流言四起,人们普遍以为案情会有很大进展,”——他的笑容并无恶意——“因为苏格兰场介入了。现在,很多人希望我们逮捕威尔斯小姐,一个名叫玛乔丽·威尔斯的女孩。但目前证据不足。” 艾略特心绪翻腾,但没有表态。 “如果你了解特里太太那间店铺的格局,你就会明白难点所在。”克罗少校继续说道,“那样的店铺有成百上千家。面积非常小,很窄,但很深。左边的柜台卖烟叶和香烟,右边的柜台卖糖果,中间的通道刚够转身,通往店铺后面的租书处。能跟上吗?” 艾略特点点头。 “索布里克洛斯只有三家香烟糖果店,特里太太的店生意最好,大家都爱光顾。她性情开朗,而且做事干练。丈夫死后她要养五个孩子。能跟上吗?” 艾略特再次点头。 “你也知道那种商店卖糖果的方式:有些糖果放在扁平的玻璃柜里,但大部分糖果都比较随意地放在柜台上的玻璃瓶或敞开的盒子里。特里太太的柜台上有五个斜开口的盒子,你可以看到里面的东西,其中三个盒子装奶油夹心巧克力,一个盒子装硬巧克力,一个盒子装太妃糖。 “假设你想把下了毒的巧克力混进去,轻而易举!到别处买些巧克力——那种巧克力很普通,到处都有。用注射器往几块巧克力里加一点兑了番木鳖碱的酒精,表面上根本看不出痕迹。 “然后将巧克力藏在掌心里,走进特里太太的店铺(或者其他店铺也行),说要买烟,特里太太就会走到香烟柜台后面。假设你要买五十支或一百支烟,那她不光得转过身去,还得伸手或是拿梯子去高处的架子上拿一整盒一百支的。等她背对着你,你就可以把藏在背后的毒巧克力放进敞口的盒子。每天来店里买东西的何止百人,谁知道是你干的?哪有证据?” 他站起身,脸色微微发红。 “已经确定就是这种犯案手法了吗,长官?”艾略特问道。 “等等!这恶魔只想享受杀人的乐趣,完全不在乎杀的是谁,却能逍遥法外。我们面对的困难可想而知。 “首先要向你介绍马库斯·切斯尼以及他的亲友。切斯尼的住处是离这儿约四分之一英里的一座大宅,或许你已经见过了。非常精致整洁的宅子,一切都是最时髦、最上档次的。宅子取名‘贝勒加’,名字来源于一种桃子。” “一种什么,长官?” “一种桃子,”警察局长答道,“听说过切斯尼那著名的温室吗?没听过?占地足有半英亩[英亩:英美制面积单位,1英亩约等于4047平方米。]。他的父亲和祖父早就培育了可能是世界上最昂贵的桃子,产业到了马库斯这一辈继续发扬光大。这种桃子在西伦敦那些酒店售价极高。他能种出反季节的桃子,说是桃子的生长不必依赖阳光或气候,至于其中奥妙则是他的秘密,这秘密就更是价值连城。他培育的品种有‘贝勒加桃’‘早熟银桃’‘皇家蜜桃(他的得意之作)’。种桃收益不菲,听说他一年进账六位数呢。” 克罗少校停住话头,投来锐利的目光。 “至于切斯尼本人,”他继续说道,“在当地人缘不算太好。他太精明,又十分固执。其他人要么极为厌恶他,要么就只是表面上忍让他。小酒馆里那种闲话你懂的:‘啊,老切斯尼,那家伙!’然后摇头,偷笑,再灌一大杯啤酒。人人都觉得那家人怪怪的,却没人说得出究竟怪在哪里。 “玛乔丽·威尔斯是他的外甥女,他那已过世的妹妹的女儿。大家都觉得她似乎是个挺不错的女孩。但她颇有点脾气,虽然外貌甜美清纯,但我听说,有时她说出的话能吓死人。 “还有乔·切斯尼医生,挽救全家形象的人。大家都喜欢他。这人办事风风火火,就像一头怒吼的公牛。虽然很多人盛赞他的医术,但我却不太信任他的专业能力。他没和马库斯一起住——马库斯不允许在贝勒加大宅开诊所——而是住在大宅那条路上稍有一小段距离的地方。然后是退职的英格拉姆教授,为人安静、和善,是马库斯的好友。他在同一条路上也有间小屋,邻居对他评价很高。最后还有切斯尼的温室管理员埃密特,不太起眼,也没什么人了解他。 “进入正题!六月十七日星期四,是举办集市的日子,来了很多人。目前可以确定,六月十七日之前,特里太太的店里并没有毒巧克力。原因如下:如我刚才所说,她有五个孩子,其中一个在十六日那天过生日。那天晚上特里太太办了个小型生日聚会,从柜台上的每个盒子里都拿了一把糖果(她还准备了其他甜食)。没有任何人因为吃了这些糖而出问题。 “我们拿到一份星期四当天进出特里太太店铺的全部人员的名单。整理这名单并不难,因为绝大部分人租了书,特里太太都登记了。可以确定,当天店里没有陌生客人。对了,马库斯·切斯尼去过,乔·切斯尼医生也去过。但英格拉姆教授和埃密特没去。” 艾略特已拿出笔记本,琢磨起自己涂画的奇怪记号。 “威尔斯小姐呢?”他刚问出口,温暖的夜、闪烁的煤气灯、警察局长忧虑的目光,似乎都变得分外清晰。 “正要说到她,”克罗少校接着说,“其实威尔斯小姐那天没去。事情是这样:下午四点左右,学校刚放学,她开着她舅舅的车来到索布里克洛斯,先是因为一点小问题去帕克斯的肉店投诉,出来时遇见八岁的弗兰奇·戴尔。好多人都说她一直都很喜欢弗兰奇。一名目击者还听到她说:‘喂,弗兰奇,帮我到特里太太店里买三便士的奶油夹心巧克力,好吗?’然后给了那孩子六便士。 “特里太太的店距离肉店约五十码[码:英美制长度单位,1码约等于0.9144米。]。弗兰奇照办了。如我刚才所说,玻璃柜上有三盒奶油夹心巧克力。弗兰奇和多数孩子一样,分不清有什么区别,他就使劲指着中间的盒子说:‘我要买三便士那个。’” “等等,长官,”艾略特打断,“当时还有其他人买奶油夹心巧克力吗?” “没有。甘草糖、巧克力棒和圆形硬糖都卖得不错,但那天还没人买奶油夹心巧克力。” “请继续。” “特里太太给他称了糖。那种巧克力的价格是每四分之一磅[磅:英美制重量单位,1磅约等于0.4536千克。]卖六便士,他买了两盎司[盎司:作为常衡重量单位时,1盎司约为28.35克。],一共六块巧克力。然后弗兰奇拿着装在小纸袋里的巧克力回去找威尔斯小姐。那天下着雨,威尔斯小姐穿的雨衣口袋很深。她先把纸袋放进雨衣口袋,然后似乎改变了主意,又拿出一个纸袋。她拿出一个纸袋,听懂了吗?” “嗯。” “她打开纸袋,朝里头看了看,然后说:‘弗兰奇,你买的是白色夹心的小块巧克力。可我要的是粉红色夹心的大块巧克力。麻烦你回去找特里太太换一下,好吗?’特里太太当然答应了。她把之前的巧克力倒进中间那个盒子,又从右边的盒子里取了巧克力装进袋子里。弗兰奇又把巧克力带回给威尔斯小姐,她说剩下的零钱就不用还了。 “接下来我就一口气说完吧,”克罗少校深吸一口气,望向艾略特的目光一凛,“弗兰奇没有马上花掉他的三便士;他回家喝下午茶,结束后又去了特里太太店里。不知他是否早就想好要买奶油夹心巧克力,总之结果是他在这上头花了两便士——那种白色夹心小块的——剩下一便士买了甘草糖。六点十五分左右,一个名叫露易丝·科顿的女佣(她给安德森夫妇打工)带着安德森家的两个孩子到店里来,三个盒子里的巧克力各买了些,一共半磅。 “所有吃了中间那个盒子里的巧克力的人,都抱怨味道特别苦。可怜的小弗兰奇没能逃过这一劫,因为他买了足足两便士,而且狼吞虎咽都吃了。约一小时后,剧痛发作,当晚十一点,他在极度痛苦中死去。安德森家的孩子以及露易丝·科顿则幸运得多。小多萝西·安德森刚咬了一口巧克力就大声哭闹说味道苦得没法吃——她的原话是‘好臭’。露易丝·科顿出于好奇也尝了一点。汤米·安德森吵嚷着也要吃一口。露易丝又尝了另一颗巧克力,同样很苦。她以为巧克力变质了,就放回手提袋里,准备回头再找特里太太投诉。三个人都没死,但当晚露易丝几乎是从死亡线上挣扎回来的。毒药都是番木鳖碱。” 克罗少校停住了,他的口吻一直都很平静,但艾略特并不喜欢他眼中的神情。他点了支烟,又坐下来。 然后他说:“我在这里待了十二年,却从没见过一件事能激起这样的滔天巨浪。当然,最早见报的消息是特里太太的店铺出售毒巧克力,她便成了众矢之的。有些人可能觉得,既然买到的巧克力有毒,那么买到的肉会不会也有毒?特里太太陷入了歇斯底里的状态,不停尖叫、哭喊,拿围裙蒙着脸。人们砸烂了她的窗户;弗兰奇·戴尔的父亲几乎疯掉了。 “但一两天后,他们逐渐冷静下来,开始追究原委。乔·切斯尼在‘蓝狮’旅馆的酒吧里公开说那是蓄意毒杀。他去抢救过弗兰奇。弗兰奇吃了三块巧克力,服下的番木鳖碱剂量约为六又四分之一格令[格令:重量单位,1格令约等于64.8毫克。]。而十六分之一格令的番木鳖碱便足以致命。另三位受害人摄入的番木鳖碱剂量一共是两格令。中间盒子里剩余的巧克力被送去检验,发现其中还有两块分别含有超过两格令的番木鳖碱(以溶于酒精的形式存在);除了露易丝·科顿与孩子们分吃的两块巧克力外,她的手提袋里还有两块,含毒量也差不多。也就是说,被注射了毒药的巧克力共有十块,而且每块的含毒量都能置人于死地。有人想杀人,而且还想让受害者死前遭受最大限度的痛苦。 “那么——显而易见——有三种可能性: “第一种,特里太太蓄意在巧克力里下毒。最初的风波过后,已无人持这种观点。 “第二种,案发当天有人到店里,如我刚才所说,趁特里太太转身的机会,将一把下了毒的巧克力放进中间的盒子。 “第三种,凶手是玛乔丽·威尔斯。她在雨衣口袋里准备了一袋毒巧克力,弗兰奇带给她一袋无毒的奶油夹心巧克力时,她放进口袋,取出毒巧克力,让弗兰奇拿回去换。于是毒巧克力就进了中间的盒子。懂了吗?” 艾略特皱起眉头。 “是的,长官,我明白。可是——” “的确!”少校打断他,那目光仿佛要将对方催眠,“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这种推论有一个障碍。她买了六块巧克力,但中间的盒子里共有十块毒巧克力。如果她调包后拿回去换的袋子里只有六块巧克力,那多出的四块是怎么来的?如果她调包的袋子里有十块巧克力,而不是六块,难道特里太太把巧克力倒进盒子时不会发现?” 波斯维克警司迄今仍一言不发,他身躯敦实,一直抱着双臂坐在那儿,盯着日历。此时他才清了清嗓子。 “有人说如果她当时正忙着,”他说,“可能真的没留意。” 他再次清清嗓子,又说:“无论苏格兰场是否介入,我们都要不惜一切代价抓到那该死的杀人魔。” 这一表态可谓掷地有声。克罗少校望向艾略特。 “波斯维克看问题一向很公正,”他说,“如果连他都这样想,你觉得其他人呢?” “我懂,”艾略特心头微微一颤,“是不是所有人都认定威尔斯小姐——” “你只能自己去查。一般人没兴趣像我们这样追根究底,这就是麻烦所在。起初,那毫无指向性的杀人方式,凶手那极致扭曲的心态令人惊愕万分。然后——对比六十多年前那起发生在布莱顿的著名毒杀案,这次的案情几乎与之如出一辙(虽然‘蓝狮’的客人们都不知道,谢天谢地)。听说过1871年的克里斯蒂安娜·埃德蒙兹一案吗?她的手法就是让小孩拿毒巧克力回店里去换,从而完成调包。一模一样。我估计她是在皮手筒里藏了一个样式相同的纸袋,借孩子的手偷梁换柱。” “克里斯蒂安娜·埃德蒙兹,”艾略特沉吟道,“如果我没记错,她后来发疯了,死在布罗德穆尔。” “没错,”少校沉声答道,“有人觉得这个女孩也会走她的老路。” 他稍一停顿,又继续展开推理: “可是,要说她是凶手,证据也很不充分。说不通,就是说不通。首先,毒药与她没有联系:无法证明她购买过、借用过、发现过或者盗窃过哪怕百万分之一格令的毒药。村民们对此的看法很简单:切斯尼医生很喜欢她,而据说乔·切斯尼有点粗心大意,像放烟叶那样随手乱放番木鳖碱也不奇怪。的确,他的诊所里有番木鳖碱,但他向我们保证,剂量没有减少。 “其次,特里太太自己也发誓,弗兰奇·戴尔拿回来的袋子里只有六块巧克力。 “再者,倘若凶手就是玛乔丽·威尔斯,那她的手法未免太过愚蠢。她甚至没有像发疯的克里斯蒂娜·埃德蒙兹那样采取一些掩护措施。布莱顿毕竟是个大城市,某个女人利用一个不认识她的小孩施行调包,事后逃过指认的可能性不小。可这女孩!——在我们这种小地方的中心地段,跟与她熟识的男孩说话,还当着许多证人的面?见鬼,这岂不是不打自招!如果她想在巧克力里下毒,完全可以用我刚才描述的方式,绝不会惹来嫌疑。 “不,警督,假如控告她是凶手,一个出色的律师用不了二十分钟就可以把检方驳得体无完肤。我们总不能只为了平息事端就逮捕她。更何况,我并不希望她是凶手。她是个漂亮的小姑娘,在这事之前没人说她坏话,充其量只有‘切斯尼一家都是怪人’之类。” “切斯尼一家出国旅游之前,矛头是否已经指向她?” “唔,原本只是风言风语,他们出国后,对她的质疑才浮出水面。他们回来后形势进一步恶化。我们这位警司担心某些头脑发热的村民会去破坏马库斯的温室。不过我倒没那么悲观。这里的年轻人嘴上说归说,行动起来却很有耐心,总是盼着官方先介入,除非我们不作为,否则他们是不会诉诸暴力的。老天,我会想尽一切办法!”少校忽然面露忧色,“我也有孩子,和他们一样,我也无法容忍这种罪行。另外,马库斯·切斯尼的态度也不对劲。从欧洲大陆回来后,他口口声声喊着要报复,还说等我们一筹莫展的时候,他来帮我们破案。事实上,前天他刚来过,问了一堆莫名其妙的问题——” 艾略特顿时竖起耳朵。 “真的?”他追问,“问了什么,长官?” 警察局长朝波斯维克警司投以询问的目光,警司似乎有一肚子话要说。 “那位老爷想知道特里太太的柜台上那些巧克力盒的准确尺寸,”波斯维克警司不无讽刺地说,“我问他有什么目的,他倒发起火来,说不关我的事。我叫他最好去问特里太太。然后他说——”警司呵呵的笑声有点吓人,“他说还有个问题想问我,但因为我蠢得无可救药,他就不问了,后果都由我自己承担。他说他向来就知道我不善于观察,现在才知道我连脑子都没有。” “长久以来他都执着于一个观点,”少校从旁解释,“所谓‘绝大多数人无法准确描述其亲眼所见或亲耳所闻的——’” “这我知道。”艾略特说。 “你知道?” 艾略特没来得及回答,因为电话铃响了。克罗少校颇不耐烦地看了看嘀嘀嗒嗒吵个不停的钟,指针指向十二点二十分。波斯维克的庞大身躯挪过去接电话,艾略特和警察局长则如同陷入一场迷离而令人不适的梦境之中。少校疲惫而消沉,艾略特也情绪低落。唤醒他们的是波斯维克的声音——他重复了一遍,“长官?”语调微微有些尖利。克罗少校猛然转身,椅背砰的一声磕在办公桌桌沿。 “是乔医生,”警司语气沉重,“你最好和他说几句,长官。” 他前额渗出的微汗正稍稍反光,但眼神中并未透露什么讯息。他递过话筒。 克罗少校接过电话,一言不发地听了一分钟左右。寂静中,艾略特能听见电话那头说个不停,却听不清具体内容。然后警察局长慎重地挂断电话。 “是乔·切斯尼,”他多此一举地重复一遍,“马库斯死了,医生认为他死于氰化物中毒。” 房间里再次充斥着钟的嘀嗒声,克罗少校清了清嗓子。 “马库斯似乎用最后一口气证明了他最得意的理论,”他接着说道,“如果我没理解错,医生的意思是,家里每个人都眼睁睁看着他中了毒,然而没有任何一个人能说清究竟发生了什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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