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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害者之众迷路的新娘 作者:横沟正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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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建部多门位于赤坂的宅子被烧,对于受他胁迫、被他束缚的受害者来说,简直是电击般的打击。 狡猾的多门并没有直接绞杀那些为自己下金蛋的母鸡。他并没有做出那种愚蠢的行为,而是耐心地将受害者一点点榨干,并极力注意那些会威胁到她们的生活及社会信用的事情。他尤其担心秘密会暴露,始终处于神经质般的高度警戒中。 但是现在,情况出现了一百八十度转弯。 赤坂的房子已经烧毁,为了重建,多门需要大量资金。那些下金蛋的母鸡恐怕会被要求一次产下大量金蛋,想到这点,受害者们都头痛不已。其中名列榜首的就是泷川直卫。 火灾发生后的次日早上七点,直卫被电话叫醒。对方正是建部多门。那时直卫才知道赤坂的宅子已被烧毁。多门在电话里说他找个时间会来拜访,到时候还请务必关照。听到他那轻蔑的笑声,直卫几乎要当场晕倒。 铁青着脸走出电话室,直卫发现恭子和阿卫站在那里。 “爸爸,怎么了?你脸色发青啊。”一无所知的阿卫喊声里带着恐惧。 “哦,没什么,阿卫,什、什么都没有。” “爸爸,是谁打来的电话?难道是……”恭子害怕直卫知道,没有再多问。 “不是,恭子,什么都不用担心。”直卫躲开姐弟俩的目光,踉踉跄跄地走回卧室,一头钻进被窝就不再起来。 七点半,恭子去叫父亲起床。看到父亲满脸通红地呻吟,她大吃一惊,一摸父亲的额头,仿佛像燃烧一样滚烫。 医生立刻被叫到家里,但检查结果显示,直卫似乎是受到了巨大的精神冲击,目前需要静养。 担心不已的阿卫抽抽搭搭地出门上学了。似乎刚刚打的针起了作用,直卫昏昏沉沉地睡去。恭子坐在父亲枕边,全身浸满了不安。 看着父亲最近憔悴不堪的脸庞让恭子很难受。她若无其事地取过女佣拿来的报纸,立刻发现了有关建部多门位于赤坂的宅子被烧的报道,这才知道父亲忧虑的原因。 2 “爸爸,请原谅我……”恭子用力咬着发青的嘴唇,几乎要咬出血来。 如果那时下决心委身于多门,那么父亲现在也许就没有烦恼了。她不应该受制于瑞枝的信,最终失去了勇气。拜托了不该拜托了人,遗憾地错过机会,结果让父亲长久地处于痛苦中…… “爸爸,请原谅我……” 恭子喃喃自语时,直卫仿佛应答般清楚地呼唤道:“贞子……贞子。”恭子猛地回过头,发现直卫仍在沉睡。“你真可怜……”他低喃道,深深叹了口气。 他在说梦话。 但是,直卫在梦话中呼唤继母的名字,还咕哝了一句“真可怜”,这深深地刺入了恭子心中。 啊,父亲是那么爱继母。尽管如此,恭子只注意继母的外表,觉得父亲娶了这样的妻子很可怜,还以为阿卫着想为名,处处和继母相争。她不懂夫妇间微妙的爱情,只是凭借连人情世故都毫不了解的幼稚之心自作聪明,事事反抗继母,让继母走近多门身边,陷入多门设好的陷阱中。 “爸爸,请原谅我……”恭子泪如泉涌。她擦了又擦,泪水却潸潸不绝。 恭子摇摇晃晃地从父亲枕边站起。这次她必须做点什么,就算杀了多门,也必须消灭让父亲痛苦的根源。 恭子面如土色地回到自己的房间,从梳妆台的抽屉底层拿出一个缠着白纱布的东西。她看了看四周,解开纱布,一把闪着寒冷银光的匕首出现在眼前。 这是一把双刃匕首,前端如同供奉在神社里的匕首般尖利,从刀尖到刀柄布满了红黑色的锈迹,是血迹。 恭子小心翼翼地把纱布缠在刀柄上,屏住呼吸,目不转睛地盯着刀尖。忽然,“啊”的一声惊叫传来,恭子吓得猛一转身,看到植村欣之助就站在眼前。 匕首应声落在榻榻米上。 3 “恭子!” 欣之助发出仿佛被压迫得走样的声音,满脸恐惧地盯着恭子。忽然,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立刻关上拉门,大步走进房间,在匕首前弯下腰。 恭子似乎一下子从梦里醒了过来。 “啊,不行,别碰……” “哎?” “指纹……” “指纹?” “凶手的指纹会……” 欣之助仿佛被弹了起来,从正面激动地直视恭子。“这是杀害药子的匕首吗?” 恭子用坚定的目光回应欣之助,默默地点了点头。 “你为什么会有这个?不是你杀的吧?” “不,不是我。”恭子猛地移开视线,恍惚地低喃道,“我去的时候,这把匕首就插在那人的背上。我就想也许是爸爸干的……那天晚上爸爸应该去了那里……” “哦,所以你为了包庇叔叔,就把匕首拿回来了?” “嗯……”恭子无力地点点头,“回家一看,爸爸那晚哪儿都没去,我便放心了。可是……仔细一看,匕首的柄上留着指纹……” 欣之助再次弯下腰,看向刀柄。“那你为什么不把这匕首交给警察?” “因为……”恭子看着欣之助,“我觉得杀了那个人的凶手一定有充分的理由。我对凶手充满感激,完全不觉得他可恨。所以我想如果可能,就这样查不出凶手最好……” “我明白了。但今天为什么拿出匕首?” 恭子脸色苍白,默默地垂着头,手中的白纱布被揉来揉去,仿佛要扯裂一般。 “恭子。”欣之助稍微加强了语气,“难道那家伙说了什么?那家伙的家被烧了,难道他又来毫无顾忌地挑衅了?所以你就拿这匕首……” 4 “欣之助,”恭子抬起泪眼,“请什么都别问……但是,如果这样下去,爸爸会死的,会被那家伙敲诈得分文不剩……而说到一切的源头,都是因为我太愚蠢,对妈妈的苛责太过分了。”恭子力气尽失,恍惚地喃喃自语。 欣之助把双手稳稳地放到她的肩头。 “恭子,你放心吧。已经不需要再为此担心了。” “……?” “你认识赤坂那边的瑞枝小姐吧?她似乎和你有过约定,对吧?” “欣之助!” 恭子惊恐地想要后退,却被欣之助拉住。 “不,不,我不会打听约定的内容。但瑞枝小姐绝对没有忘了那个约定,至今都在等待时机。而昨天晚上,所谓的时机终于到来了。” 恭子睁得浑圆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欣之助。 “你也知道昨晚赤坂的宅子被烧了吧?瑞枝趁乱完成了那个约定。” 欣之助从胸口的衣兜中取出一个四方形西式大信封,封口处的封蜡严丝合缝。 “我不知道这里面放了什么。只是今早在某个地方有人吩咐我,让我把这个交给你,说里面放了瑞枝约好要给你的东西。” 恭子茫然地盯着欣之助手中的信封。她的嘴唇哆嗦个不停,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刚才我也说了,我不知道信封里有什么,也不打算知道。但是我大概猜得出来。我从曾经交谈过的金田一耕助那里听说了。恭子,我觉得你自责的态度很值得尊重。但是无论做什么,要是过度就不好了。你和婶婶,也就是和阿卫的母亲,你们因为性格和教养的差异而造成那种局面,未必全是你的错。你觉得对不起阿卫的母亲……有这份心就足够了。现在,令人憎恨的东西已经取回,请你把过去的一切都忘了吧。” 恭子用手帕按着眼睛,一下子哭了出来,全身紧绷的气力仿佛忽然消失了。 欣之助把恭子紧紧抱在胸口。这时,屋外传来了脚步声。 5 欣之助放开恭子,迅速捡起匕首,用手帕细致地包好,塞进口袋。这时,女佣来到拉门外,伏地行礼。 “小姐,赤坂的建部多门先生求见……” 恭子一惊,拿开眼睛上的手帕,看向欣之助。 “哦,是吗。阿袖,请回绝对方,就说老爷不巧生病了。”欣之助代替恭子回答。 “嗯,我已经这么说了,但对方说见一见小姐也可以……” 恭子毛骨悚然般缩起肩膀,仿佛求助一样看着欣之助。 “这样啊,那就由我来代替老爷出面吧。放心,不要紧。恭子,请你去你父亲那里。” “好的。” “来,带着这个。父亲要是醒了,最好把这个交给他,让他安心。” “欣之助。” “怎么了?” “一切就拜托你了……” “嗯,没问题。那么,阿袖。” “是。” “请把客人带到接待室。” “我知道了。” 走进接待室时,连欣之助也不禁脸色发白。建部多门正靠在椅子上悠然地抽雪茄,样子出人意料。在这种场合选择雪茄,可以明显看出多门在虚张声势。 “失礼了。叔叔身体不适,恭子有点脱不开身,我代替他们来见你。” 多门瞥了一眼坐到对面的欣之助,多少有些疑惑。 “你是……” “我是恭子的未婚夫植村欣之助。” 多门露出些许惊异之色,重新打量欣之助的脸,但立刻换上了不怀好意的微笑。 “这样啊。但你并不知道我今天是为何而来吧?” “我知道。当然我不是从恭子那里听说的,而是自己猜到的。你是来要钱的吧?” “哦,你要是知道那就好办了。这次想要的钱比较多,但请务必答应。” “恕我拒绝。” “什么?!” “无论多少,请恕我拒绝。今后一切都……”欣之助的声音沉着自如。 6 建部多门用手指夹着雪茄,目瞪口呆地看着欣之助,瞳孔中立刻蒙上一层不安。 “哈哈!”他发出装腔作势的笑声,“你什么都不知道,才会从容地说出这种话。算了,还是请你把恭子叫来吧。要是把我惹怒了,泷川家会有什么样的麻烦,你肯定还不清楚。” “是吗?真的吗?” 欣之助故意用热切的语调问道,毫不回避地承受着对方的目光。他的嘴角浮出微笑,发白的脸上却明显透着厌恶之色。 “什么?”多门的目光中忽然充满了不安。 欣之助毫无表情,镇静地说道:“拒绝你的勒索,或者把你激怒,这些都已不会给这个家带来任何麻烦,这点想必你自己也很清楚。” “你说什么?!”多门哭喊般咆哮着站了起来,“你、你是什么意思?!” “你手上已经没有任何王牌了。正因为你很清楚这点,才急忙想在我们知道之前赶过来。但你似乎迟了一步。” 多门立刻气得全身毛发倒竖。“臭小子!”他把雪茄啪的一声扔在地上,火星在深色的地毯上四散。 欣之助稍微向后挪了挪椅子,忽然把手伸进口袋。他的指尖碰到了刚才收起的匕首柄,不由得紧紧握住。 “臭小子!你是什么意思?你再说一遍!” “无论几遍我都说。你的受害者……或者受害者们已经被解放了。束缚受害者的锁在昨晚已被切开,你曾经握有的王牌已经随着昨晚的火灾离开了你,分别送到了受害者手中。你明白了吗?还需要我再解释什么吗?” 欣之助弯下腰,捡起掉在地上的雪茄,用拖鞋前端踩平地毯烧焦的部分。 “最好不要使用暴力啊。”他猛地打开门,“阿袖,客人要回去了。”声音镇定自若。 7 得知对手正在用超乎想象的敏捷速度行动,建部多门愕然不已。在明白泷川父女已经彻底从自己的掌控中逃脱后,多门离开泷川家,迅速朝锁定目标的第二个受害者身边赶去。 第二个受害者是一位著名实业家的遗孀,儿子继承父业,已经小有名气。 “我想和夫人见一面……请告诉她我是赤坂的建部多门。”多门这样告诉负责传话的女佣。 女佣立刻走进屋内,但不一会儿又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个四方形西式信封。 “夫人今天无法见您,但让我把这个交给您。” 结果是空空如也的信封,多门气得几乎背过气。信封里曾经装有第二个受害者的秘密照片,既然照片已经回到受害者手中,那么多门和她之间的关系也就到此结束。 多门踉踉跄跄地来到街上,冲进最近的一家咖啡馆,借用电话打给第三个受害者。 但是,电话另一头传来的声音冷若冰霜,让多门无所适从。 “你说你是赤坂的建部多门?那个……我从来不认识那样的人。” 不等多门回应,对方就咔嚓一声挂断了电话,响声震得多门鼓膜作痛,愤怒让他的内心沸腾起来。 抱着一丝希望,多门又打了两三通电话,但每一个受害者的回答都很冷淡,其中甚至有人毫不留情。 就这样,当多门意识到所有受害者都已得到解放时,他眼前一片漆黑,内心充满绝望。 “是那家伙,就是那家伙!松原浩三……” 多门也知道昨晚瑞枝投奔的那个本堂千代吉。那个人拄着丁字拐,几乎和瘫子没什么区别,应该不会有如此迅捷的行动。 多门握着电话听筒,露出仿佛看到恶魔一样的目光。也许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他慌忙翻开电话簿。 他想起就在前不久,浩三曾在《新日报》上发表了随笔。 多门打到《新日报》社的文艺科,询问浩三的住址,结果被告知一处位于吉祥寺的地址。 “啊,我知道那里,但电话总是没人接。不知他在东京都内有没有住所……” “那你就去小石川的关口台町××号看看。那是都筑民子的家。” “都、都筑民子……” 多门拼命抑制住想要爆发的大喊。此时,他终于明白了一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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