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浴缸里的贵族

迷路庄的惨剧  作者:横沟正史

即便是在战后五年的今天,火车上仍然相当拥挤。

金田一耕助和小山刑警好容易坐上了早晨九点十五分从富士站开出的慢车。要想找个座位似乎是没可能了。虽不至于像刚战败那阵子,现今的采购大军也依然相当庞大,还有拖家带口从关西一带返京的疏散者和上京的外地人。分开人群挤进这混乱不堪的车厢已是不易,找座位根本没门。

“瞧这阵势,得一路站到东京了。”年轻刑警擦着鼻尖上的汗抱怨道。

金田一耕助面带同情地说:“没办法呀,赶上这个时节了。”

小山是奉警察局的命令前往东京的。不用说,任务是调查星期五傍晚有关人员的不在场证明和事件背后的关系。从对此案的熟悉程度来说,这趟差本该井川出。但井川还有其他要务,所以就由小山替他去了。这位年轻刑警看起来还不大适应,显得有些不安。

由于被害人和有关人员身份特殊,静冈县县警本部插手调查自不待言,东京警视厅介入此案也是迟早。但作为富士警察局,案件发生在他们辖区内,再加上有昭和五年一案的背景,他们希望能靠自己的力量侦破此案。田原警部补也是这个意思,老刑警井川那股斗志更是无比昂扬。不为别的,就为这些,小山也自觉责任重大。

“不要紧,警视厅会提供协助。还有我给你的介绍信,带了吧?”

“嗯,当然。”

小山按着上衣口袋。不用说,金田一耕助的介绍信是写给等等力警部的。

“我要是得了空,也会去见见警部的。总之回到东京后,就以他那边为联络处吧。”

“先生,多亏您照顾了。”

两人好不容易才挤进拥挤不堪的车厢。金田一耕助一找好落脚的位置,马上把脑袋探出车窗,对开车来送的奥村秘书喊道:

“奥村,辛苦了,请回吧!”

“金田一先生,等、等一下。那不是名琅庄的服务生吗?”

“咦?”

金田一耕助和小山扭头一看,站前广场上,从富士王背上一跃而下的不是别人,正是混血儿速水让治。在一片充满乡土气息的风景里,让治那身胭脂红制服简直就像一团火。

让治见列车还没开,忙把缰绳拴在眼前的柱子上,一路奔向检票口。

“金田一先生!金田一先生!”让治一瞧见从窗口探头张望的金田一耕助乱蓬蓬的脑袋,马上发疯似的挥着胳膊大喊起来,“请下车!请您马上下车返回!是老爷的要求!出大事了!出大事了!”

听见喊声,月台上的人自不必说,无数从窗口伸出的脑袋也刷地转向让治。让治的着装本就扎眼,再加上他语气中明显透出焦急,实在太引人注目了。

一瞬间,金田一耕助犹豫了,但让治接下来喊出的话促使他作出了决定。

“天坊老爷他……天坊老爷他……”

“小山先生,你按原计划出发。我这就下车。”

火车眼看要开了,车厢里挤得水泄不通。金田一耕助的衣服着实碍事,宽袖和服上衣搭配裙裤,根本就不是出行的人该穿的。经过一番激烈挣扎,他总算成功地从人堆中挤了出来。这时火车已经缓缓开动了。

金田一耕助一边追着车跑,一边从记事本里取出一张名片,从窗口塞进小山手中。那是风间俊六的名片。

“去找这个人。听听他对这件案子的看法。”

说到这里就已没有时间了,列车紧接着便驶出站台,提高了速度。

金田一耕助心疼着衣服上刚刚剐破的口子,走回了检票口。奥村和让治并排站在那里。

“到底出了什么事?天坊先生怎么了?”

“我……我也不大清楚。只是老爷子非常激动……还是头一次见他那么激动。”

“筱崎很激动?”

“他只跟我说先去把金田一先生叫回来,天坊先生出事了。”

“所以你就骑马奔过来了?”

“嗯,老爷让这么办的,活像美国西部片。哈哈。”让治紧张地干笑了两声,眼下的这种场合,那笑声显得有些多余。

名琅庄出了杀人案,这一带已经人尽皆知,新闻记者也闻风涌来,周围聚起了黑压压一圈人。

“金田一先生,我给您带路。”

“那就拜托了。”

“先生坐汽车先走,我骑马随后回去。总让马儿跑太累怪不忍心的。”

让治一脸天真地嘻笑着,昨晚的凶相不知哪儿去了。

十分钟后,汽车就载着金田一耕助停在了名琅庄的大门前。记者一哄而上围了过来,其中相当一部分人是从东京赶来的。有人认出了金田一耕助。

“金田一先生,您也和这次事件有关?”

“先生,前伯爵古馆遇害是因为之前的三角关系吗?”

“这座名琅庄有过很多旧闻,这次案件和以前的事有关联吗?”

金田一耕助应付着这群穷追不舍的记者,逃也似的奔上了大门前的台阶。刚走进门厅,就迎头碰上了匆匆忙忙从里边出来的刑警江藤。

“金田一先生,现场在风信子间,赶紧过去吧。应这家主人的要求,现场保持原样没动。”

江藤说罢,便快步走出门。

名琅庄背靠富士山,整体结构呈V字形,大门就位于V的尖角上。右侧是日式平房,左侧是二层西式楼房。风信子间就在左侧建筑的二层尽头,大丽花间的隔壁。这些金田一耕助也清楚。

从门厅向左,有一段铺着大红地毯的宽阔大理石楼梯。从楼梯上去,沿着走廊笔直向前,走到T字形走廊的交叉口左转,就是风信子间的门。敞开的门前站着一名警官,看见金田一耕助便默默让道。从这位警官紧张的表情可以想见,这房里发生的事非同小可。

进门一看,房间格局和隔壁的大丽花间完全对称。十二叠大小的起居室右侧是宽大的壁炉,外面砌着大理石壁炉台。这和隔壁的大丽花间一模一样。起居室里一个人也没有,淋浴的哗哗水声从左边传来,中间断断续续夹杂着有人压低嗓门说话的声音。

起居室左侧是卧室,这也是和大丽花间对称的。卧室里宽宽展展地摆着一张大床,床边端坐着糸女。糸女身材矮小,脚还够不到地板,白布袜上的拖鞋悬在空中。

床头的书桌上放着台灯,桌前有把转椅。那椅子现在朝向门口,倭文子坐在那里。她双手紧握,置于膝头。

倭文子今早穿的也是和服,但风格与昨天不同,雅致的大岛绸和胭脂色的腰带煞是相称。放在膝头的左手无名指上,一枚巨大的钻戒非常惹眼。她身板挺得笔直,脸正对着这边,能面似的脸上依然读不出任何表情。也许是心理作用,她的皮肤似乎变得粗糙了。

床脚一侧的窗边站着筱崎慎吾。慎吾背对着妻子,似乎在看远处的富士山,但是否真的在看就不得而知了。他结实的肩部线条显出些许疲惫,随便系起的白腰带结颓然耷拉在臀部,像是遭受酷刑丧失了活力。

金田一耕助走进卧室时,这三人正坐成一个奇怪的三角形。一看见耕助,三人露出了三种不同的表情。

“金田一先生……”

慎吾喘息似的叫了一声便没了下文,布满血丝的双眼令人发怵。倭文子微微行了个礼,便目不转睛地盯着金田一耕助乱蓬蓬的脑袋看。要是没有能面似的冷漠,她此时此刻的表情也许还会显得有几分天真无邪。动静最大的是糸女。她从床上一跃而下,叫道:

“哎呀,金田一先生,幸好赶上了。”

“又出什么事了?天坊先生怎么了?”

“这个……”

糸女说着走到浴室紧闭着的玻璃拉门旁,里边仍然传出水花四溅的声音。她敲敲门,说:“警官先生,打搅了。金田一先生回来了。”

开门的是老刑警井川,他一脸严肃,默默退后,把金田一耕助让进里边。门内是更衣间,正面安着又大又深的洗脸池。但问题似乎并不出在这里,而是在右侧门内的浴室。

浴室约有三叠大小,宽大的椭圆形搪瓷浴缸旁站着田原警部补,无框眼镜后的眼睛眨也不眨地注视着浴缸内。他瞥了金田一耕助一眼,视线马上又落回浴缸中。

“金田一先生,按筱崎先生的要求,这儿一直保持原样。鉴定科那帮人正在来的路上,请您先看看这儿的情形。”

浴缸里盛着满满一缸水。水呈淡绿色,发出隐约的香味。水底下沉着侏儒般的天坊邦武,脚尖朝向浴缸边沿。这具仰躺着的旧贵族的裸尸实在有碍观瞻:浑身唯独肚子凸在外边,胳膊和腿瘦弱得不成比例,活像个营养失调的幼儿。他双眼圆睁瞪着天花板,昔日威风凛凛的八字胡如今垂头丧气令人不忍目睹,尖头福神似的脑袋上的稀疏头发在水底来回漂荡。摘下了虚张声势的假面具,落魄老贵族的人生谢幕便是如此凄惨。

贴着瓷砖的墙壁上,水发出瀑布般的动静喷淋而下。

事情是这么被发现的:

糸女今天早晨心情欠佳。到处也找不见女佣玉子的影子,早晨大家又都要在各自房间内用餐。虽然做杂工的女佣还有好几个,但都上不得台面。

无奈,一大把年纪的糸女只得亲自去送早餐。出于敬老的考虑,她首先端着托盘往风信子间去了。敲过门,里边没有反应,只隐隐听得淋浴水声哗哗作响。她心想,天坊可能是早晨泡澡后在冲淋浴,于是铆足劲喊了几声,但依然无人应答。

糸女困惑地四下张望。门边有个花瓶台。中式的结实乌木台上雕刻着繁复缠绕的中式花纹,一个中式陶瓷大瓶置于其上,里边没有插花。

糸女嘿哟一声把花瓶挪到走廊的地面上,把餐盘放在台上,扯着嗓子告诉天坊饭在门口,之后就走开了。她一面担心里边没听见自己的声音,毕竟淋浴水声那么响,一面又生着气,心想:管他呢。

时间刚好是八点。

糸女随后依次给柳町善卫和筱崎慎吾送过早饭,最后到日式房间这边给倭文子送,顺便打听玉子。倭文子只是冷冷地说没看见。早饭这事,阳子、奥村和金田一耕助没麻烦别人,都是自己到餐厅吃的,省得糸女劳累。九点十分,奥村开车送金田一耕助离开。当时已有不少记者堵在门前。耕助巧妙地甩掉了这些人,成功脱身。

送走了金田一耕助,糸女路过风信子间门前时不禁讶然。乌木花瓶台上原封不动地摆着早餐,淋浴声依然哗哗作响。糸女猛然想起,昨夜十二点多应田原警部补要求来叫天坊时,听见的也是这样的水声。

昔日侍奉在明治元老古馆种人伯爵身边的糸女向来天不怕地不怕,性子刚强,但这两天的事也让她胆战心惊。她试着转动把手,门被锁上了,于是她喊着天坊的名字拼命敲门,但里边无人回应,只有淋浴的水声响个不停。

糸女把餐盘从花瓶台上拿下,将花瓶台移到门前,一使劲爬了上去。结实的乌木台承受糸女那点重量绰绰有余。门顶装着彩色玻璃的旋转窗,开到最大也容不下一个人钻过,但观察房内的情形足矣。

十二叠的起居室里空无一人,能看见斜右方的壁炉,在壁炉台上小巧的镰仓雕花漆托盘上,一个银色的东西闪闪发光,像是房门钥匙。左边是通向卧室的门。门紧闭着,从里边传出淋浴声。虽说只能半开,但旋转窗打开后,水声明显比先前响了。糸女从窗口叫了天坊两三声,依然毫无反应,听到的唯有淋浴的水声。

碰上这种情况,就连胆大的糸女,膝头也打起了哆嗦。

房门上了锁,既然钥匙在房里,钥匙的主人肯定也在房里,可为什么一再呼叫也没有回应?淋浴的声音已经持续了一个钟头,莫非是昨夜听见的淋浴声就这样一直响到现在……

糸女很快止住了哆嗦,慢慢从花瓶台上爬了下来。

之前也交代过,房门口的走廊呈T字形,楼梯从T的一竖末端通向正门,而在那一横的左右两端各有一条内楼梯,通到后厨和用人们的休息处,还能通往建筑右侧的日式客房区。

糸女从右侧内楼梯下楼。前面讲过,天坊隔壁房间的正下方就是筱崎慎吾的房间。敲罢门,慎吾马上就来开了门。看见糸女的脸色,他纳闷地皱起眉头。

“阿糸,怎么了?”

素来沉着的糸女此时也难掩内心的慌张。

“老爷……”她犹疑了一下,下意识地把话题扯向了旁的事情。

“您知道玉子的事吧,一大早就不见她的人……”

“玉子……呃,我不知道。那孩子怎么了?”

“一大早就不见了,然后……”

“然后?”

“楼上的风信子间……”

“风信子间?啊,是天坊先生的房间吧。怎么了?”

“淋浴一直开着,该不会是……”

“该不会什么?”

“我担心是从昨晚就一直开着。”

糸女总算恢复了镇定。待她说罢早晨的种种异状,慎吾的眼睛已经瞪得老大。他二话不说推开糸女,大步流星地从内楼梯奔了上去。斜条纹和服上系着的白腰带结像狗尾巴草似的,在他宽大的臀部上跃动。

慎吾来到风信子间外,对着房门一顿猛擂,连声高呼天坊的名字,但门内照旧毫无反应。他停止了拍门,侧耳倾听。的确,里边传来的是水声。

他想起了糸女的话,立即爬上乌木花瓶台,从半开着的旋转窗往里瞧。右前方的壁炉台上放着的确实是银色的钥匙。他从花瓶台上下来,嘎吱嘎吱拽门的时候,糸女晚一步赶了过来。

“老爷,钥匙……”

备用钥匙插进了锁孔。转动钥匙之前,慎吾再次大声呼喊天坊。确定毫无回应之后,他拧动了钥匙,然后和糸女两人一起穿过卧室,进入浴室,目睹了浴缸里的情形。

之后,慎吾淋漓尽致地发挥了他事务专家的特长,拉着糸女踮起脚尖离开了浴室。

“老爷,水……”

“开着吧,一切都照原样别动。”

慎吾查看了所有窗户。窗户全都从里边挂着搭扣,不见任何异常。从卧室出来,穿过起居室往门外走的时候,糸女一直东张西望四下寻觅。走出卧室时,她甚至检查了床底。没发现要找的东西,她便露出了又像是放心,又像是不安的表情。

来到走廊上,慎吾锁好房门,和糸女一道下楼,走到正门旁的柜台后。

眼看就九点了。

“警察还在?”

“在,那位姓田原的主任和井川警官还在,巡警大概也还有两三人。现在通知他们吗?”

“不,等等。去把让治叫来。”

“找那孩子做什么……”

“别问了,快去吧。”

糸女看了慎吾一眼,往内院跑去,不多时就带着让治回来了。让治已经穿好了笔挺的制服。

“让治,骑富士王到富士站最短要多长时间?”

让治面露难色,但他了解主人的脾气,也就没多话,答道:“二十分钟应该可以。”

“给你十五分钟,金田一先生坐的是九点一刻的火车。无论如何要在那之前赶到,把先生叫回来。明白吗?”

“是,明白了。但是怎么跟先生说?”

“就说天坊出事了,有这句足够了。”

让治一怔,定定看着慎吾的脸,站得笔直,说:

“明白了。让治这就和富士王一路飞奔到富士站,把金田一先生请回来。”

他言毕转身离去。那小鹿般轻捷的身影卷起了一道红旋风。

慎吾在柜台后踱来踱去,忽然停住脚步转向糸女。“阿糸,倭文子起来了吗?”

“起来了。刚才用过早餐。”

“叫她过来。”

“是。可是警察那边怎么办?”

“先叫倭文子再说。”慎吾不容置疑地说,“警察等一等再通知。我不想在金田一先生回来之前被他们折腾得太惨。”

糸女忽然莫名地心慌意乱。金田一耕助这个人,小个子,穷酸相,头发蓬乱,还有些口吃。那么个其貌不扬的家伙,值得老爷如此信赖吗?但她没说什么,只是鞠着躬退了出去。

一会儿工夫,倭文子跟在糸女身后出现了。

“早安。昨晚提了任性的要求……我正准备来跟老爷请安。”

慎吾的眼睛被阳光晃了似的眨巴了几下。今早倭文子虽只是略施脂粉,却美得令人眼前一亮。

“倭文子,你跟我来一下。”

“好……去哪儿?”

这女人讶异地歪起脑袋时,看上去非常纯真无邪。

“别管那么多,跟我来就是。”

慎吾先行走出柜台,然后看着手表回头对糸女说:

“再过十分钟,就把事情报告给那帮警察,然后你也一起来,知道了吗?”

“知道了。老爷。”

“好,倭文子……”

也许是被丈夫的气势压倒,倭文子乖乖地跟在慎吾身后。慎吾从正门旁的楼梯上了二楼,径直走向风信子间,转动钥匙开门,回头看了倭文子一眼。

“天坊老爷怎么了……”

倭文子凝视着丈夫,犹疑地轻声问道。这能面女人的细嫩脸颊因紧张轻微地抽搐着。

慎吾并未回答,只是穿过起居室和卧室,在更衣间和浴室之间的门前站定,再次回头看着倭文子。水依然发出激烈的响声四下飞溅。

“你来看看浴缸里边。”

倭文子躲在丈夫身后,伸着脖子朝浴缸里望去。只一眼,她全身便掠过一阵恐惧的痉挛。她微微颤抖,目不转睛地盯着浴缸里的物体,忽然转身逃出了更衣间,逃进卧室,靠在床头的铁栏杆上,勉强撑住身子,肩膀剧烈起伏,大口大口地喘息着,额头上冒出了一层黏汗。

慎吾故意让浴室和更衣间的门大敞着,走回了卧室,无言地看着惊喘未定的倭文子。

“老公!”好半天,倭文子才从喉咙里挤出一声,“天坊……天坊老爷死了吗?”

“啊,如你所见。”

慎吾声音发干,带着钢铁般坚硬冰冷的味道。

“早晨这房门上了锁,钥匙放在对面的壁炉台上。我用阿糸保管的备用钥匙进来,就看到了这一幕。所有窗户从里边上了锁扣。你怎么想?”

“你的意思是……”

倭文子仍旧扶着床栏杆,背对着慎吾,肩头一起一伏地喘着气。

“天坊先生有心脏方面的老毛病?”

倭文子想了想,说:

“没有,我没听说过。他最引以为傲的就是健康的身体。”

“嗯,我也这么听说。那,这又是什么情况?啊,算了,咱们别操这份心了。死因等解剖结果出来自然就知道了。”

“解剖?”倭文子全身又开始颤抖,但很快便转向丈夫,“你的意思是说,是他杀?”

“我只说解剖的结果也许能告诉我们答案。”

慎吾走到窗边背对着妻子。右前方是和昨天一样明媚的富士山景。

倭文子离开床栏杆,坐到旁边的转椅上。她缓缓地转向丈夫,看着他魁梧的后背。

“可是你刚说门上了锁,钥匙在房间里。那谁能……”

“所以说,这房间里没准也有地道。”

“老公!”倭文子忽然尖声叫道,“你真的这么想吗?”

“谁知道呢。这可是辰人祖父盖的八幡不知草丛[日本千叶县市川市八幡的草丛。传说会发出诅咒,一旦进入就难再出来,或将遭厄运。]般的宅子。啊哈哈。”慎吾转身面向倭文子,“昨晚金田一先生他们在地道里发现了一个疑似独臂人的家伙。”

倭文子似乎是第一次听说此事。她美丽的眉毛高高上挑。“那究竟是什么人?”

“不知道,被他逃了。所以那家伙有可能是我,有可能是柳町先生,也有可能是奥村。”

“开什么玩笑!”

“是啊,我也这么想。但是那家伙如果不在我们当中,就等于说这里确实存在一个身份不明的独臂人。而且行动自如,在地道之间神出鬼没。对他来说,上了锁的密室也好别的也罢,根本就不成问题。哈哈哈!”

慎吾最后的笑声中有种让人不寒而栗的东西。

“老公,别说这些可怕的事了……别说了。”

倭文子从转椅上站起身。就在这时,房门开了。要不是有人进来,恐怕倭文子就要扑进丈夫怀里了。

糸女等了十分钟,准时叫来了田原警部补和老刑警井川。

又过了大约十五分钟,金田一耕助也乘奥村驾驶的小汽车从富士站火速赶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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