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鬼石窟

迷路庄的惨剧  作者:横沟正史

在开始对鬼石窟和地道进行搜查之前,众人做了个实验。

独臂人消失的大丽花间和天坊遇害的风信子间只有一墙之隔。以厚达三尺的砖墙为界,两个房间左右对称。

在正下方的一楼是两个结构相同的房间,它们和楼上的房间一样,也是左右对称。但它们的分界除了背对背的壁炉,其余部分是一块装饰性的薄壁板。可根据需要卸下壁板,把两个房间合二为一,变成一个二十四叠的大客厅。事发时,装饰用的壁板是装上去的。大丽花间正下方是筱崎夫妇的房间,这点之前已有交代。

昨日午后,筱崎慎吾见罢天坊返回自己的房间,见房门上贴着倭文子的留言条,于是就待在了书房,也就是隔壁的房间。

这两个房间各自配有露台。根据事事精心的种人伯爵的设计,两个露台之间设有屏障,彼此互不相望。而且因为植物和假山石的布置,从两边露台同时下到庭院的两个人也不会碰见彼此。此外,尽管这两条迂回的小路最终会在某处汇合,但它们在这名琅庄内曲曲折折,拐出若干死角,不管散步者走到哪里,别人从任何方位都捕捉不到他的身影。这也是之前交代过的。

昨夜倭文子提出想住到日式房间去,因此慎吾独自在大丽花间正下方的房间休息。值得追究的是,在这房间的卧室和起居室里,能否听见风信子间哗哗作响的水声。

根据实验结果,慎吾在这点上是清白的。这栋建于明治时期的宅子,在品位和情调上或许存在重大缺陷,但它牢固无比。别说淋浴声,就算楼上发生一场小格斗,也几无可能传到慎吾的耳朵里。另外如果慎吾人在卧室,地道里就算有一两个人上上下下,他大概也无从觉察。这房子就是坚固到这种地步。

实验结束的时候,田原警部补收到警局传来的消息。

经当地的电话局查证,星期五早间十点十分的确有一通从东京打到名琅庄的电话。只是这通电话是否来自慎吾,电话局也无从核实。电话的拨出地既非慎吾家,也非他的事务所,而是处公共场所。那地方任何人都可随意出入,因此要想查清究竟是谁使用了那里的电话并非易事。也许是有人冒充慎吾,但如果怀着恶意去推测,那也可能就是慎吾本人。不管怎样,星期五早晨有个从东京打来的电话,这点糸女并没有撒谎。

接下来是慎吾的名片。从这条线索摸排独臂人也不容易。慎吾这人交游甚广,搞张他的名片并非难事。名片上的字体经专家鉴定,同慎吾的笔迹非常相似,但要断定那就是慎吾本人的笔迹,眼下还存在困难。如果再次怀着恶意去推测,说那是慎吾自己有意留下似是而非的笔迹,这种可能性也不是没有。

至于从大丽花间蒸发的独臂怪人真野信也的真实身份,事情发展到现在,除了少数人洗刷了嫌疑,真相依然是个谜。

着手搜查鬼石窟和地道是当天下午两点整。金田一耕助随同田原警部补,在柳町善卫的带领下潜入石窟。同行的另有两名便衣警探。另外,队伍中出现了混血儿速水让治,这令人颇感意外。

知道玉子下落不明之后,让治情绪激动,棱角分明的脸急得通红,双眼严重充血,甚至让人担心他就要发疯。他一再要求加入探险队,多亏了金田一耕助从中斡旋才得到准许。

金田一耕助对让治抱有强烈的怀疑。这位青年也许了解更多事情,只是没有表露而已。也许他比人们想象的更熟悉鬼石窟以及地道内部的结构。

鬼石窟的入口距离名琅庄主建筑大约一个街区远。名琅庄西北有座稍高的山丘,山丘上有块岬角样的岩体向外突出,岩体的尖端下面是深达五丈的断崖。就在断崖底下,豁然有个山洞。那就是传说中能通到富士山熔岩洞的鬼石窟的入口。

那洞口位于名琅庄西侧。过去,种人伯爵起居的日式建筑群离那里最近。

昭和五年发生那桩惨剧的时候,这日式建筑和洞口之间似乎还有座亭子,但如今已是旧迹难觅了。近来在慎吾的精心设计下,尽管建筑附近已经专门用植物、矮墙和假山石之类布置出错综复杂的小路,但洞口附近草木葳蕤,一派荒颓气象。

鬼石窟的洞口相当大,高约一丈五,呈扭曲的拱廊形,纵深裂开的岩缝长长地向洞内延伸。这不是钟乳洞。金田一耕助并非地质学家,无从知晓这洞窟如何形成,但显而易见,此洞绝非出自人类之手。崖上垂下的章鱼脚似的巨大树根和附近丛生的杂木枝叶将洞口半掩,若赶上阴云密布的天气,定是鬼气森森。

昭和五年一案时,洞口还拉着注连绳,密密麻麻地围着栅栏。那些东西如今都已腐朽殆尽,无迹可寻,只剩下阴森之气笼罩着四野。

现在这洞口前站着金田一耕助、田原警部补、柳町善卫、速水让治及两名便衣,六个男人整装待发。田原从刚才起就频频看表,因为井川一行也将潜入大丽花间的地道,两组人马同时行动。一方面寻找玉子的下落,另一方面要看看是否真如柳町善卫所言,洞窟和地道在某处交会。

终于到了两点。田原看着表发出信号。

让治就像是要出闸的赛马,号令枪一响马上冲进洞中。金田一耕助拦住他。

“让治,等等。应该让柳町先生先行带路,不是吗?还是你自认为比柳町先生更清楚这洞窟的内部构造?”

让治略一迟疑,缩回了脚步,对金田一耕助不满地耸耸肩,但还是乖乖地给柳町善卫让了道。

“柳町先生,请。主任,您和柳町先生先行。我和让治并排跟上,请二位警官先生负责殿后。”

“哼哼,”让治闹起了脾气,“先生不就是想监视我嘛。”

“你说对了。你是重点监视对象,必须处于我的严密监控下。万一你有什么不轨举动,好让这两位警官把你当场制伏。我先声明,这两位都是久经沙场的勇士,都有柔道三段证书。”

两名便衣警察闻言,配合地露出凶悍的表情。

“您就别吓唬我了,金田一先生。我没打算有什么不轨举动。我是担心小玉担心得不得了。”

“知道啦,知道啦。那就老老实实跟我一起走。二位警官,请后边来。”

拌了几句嘴,金田一耕助和让治并肩走入洞中时,柳町善卫和田原警部补已走出去一段了,两名便衣也目露警惕跟了进来。一行人晃动着各自的手电,小心翼翼地往前走。

刚才笔者写到让治准备冲进洞内,读者诸君可能会联想到让治一路奔进山洞的景象。若是那样,便要怪笔者文笔拙劣了。

这洞窟并不能长驱直入。昨晚金田一耕助一行走过的地道,地面经过了人工的平整,而这里却是岩块和岩块的堆积。一块块沉甸甸的岩石圆头圆脑,在阴暗潮湿的环境下生满了苔藓。如果没搞清状况就冲进来,滑倒之后卡在岩块之间,弄个骨折都算轻的。

这里的道路如同岩石与岩石之间拉起的一根钢丝,是一条凶多吉少的险路。而且洞窟两侧的墙壁也不似昨晚地道中的那样平整。好几次,半道上忽然伸出瘤子似的巨大岩体,人不得不从下方钻过。不仅如此,有的岩壁上还隆起复杂的褶皱,犹如数十条巨蟒缠绕着蹿向洞顶。岩壁上同样生满了滑溜溜的苔藓,若是一不留神去抓扶,很可能手下打滑带来危险。

而且这条危机四伏的道路并非从洞口一路向内,走了不到十米远就出现一个急转弯。拐过弯之后四下漆黑,离了手电筒寸步难行。这迂回曲折的黑暗空间还不知道要延伸多远。

“我明白了,田原先生。”

“什么?”

“我明白昭和五年那宗案子之后,警方虽然知道尾形静马逃进了这里,却踌躇着没去继续追查,看来是情有可原啊。”

“金田一先生,您还说呢。不光这点,刚开始大家都以为尾形静马还拿着日本刀。”

也难怪,想到受伤猛兽般的凶手正拖着日本刀潜伏在这危险洞窟的某处,当时的警方再怎么勇敢无畏也会踟蹰不前。可是尾形静马后来究竟怎样了?

“金田一先生,我管这段路叫‘蚂蚁道’,您有没有想到什么?”走在前面的柳町善卫搭话。

“想到什么?”

“比如说这个洞的形成和起源之类的。”

“啊,这个啊……柳町先生有何高见?”

“哈,只是外行人的一点想法。我觉得这个洞窟过去……几万年甚至几十万年前可能曾经是个狭窄的山谷,左右都是这种巉岩峭壁……”

“有道理……有道理,然后呢?”

“后来碰上富士山大喷发,这一带整个被熔岩和火山灰覆盖。但是这道峡谷过于狭窄,左右的岩石又非常坚固,于是就被保留了下来。哈哈,我这都是外行人的瞎猜。”

“哪里,哪里,您分析得很有道理啊。昨晚我们钻过的那条地道,感觉应该比我们现在走的这地方要低。它也是太古时代的峡谷残迹吧。”

“嗯。这一带的小峡谷纵横交错,无穷无尽。虽然每次遇上火山喷发都有些被掩埋,但仍有一部分幸存了下来。我想也许是水源地在喷发中被掩埋,或者河流改道,它们才变成了洞窟的形式。古馆种人伯爵因地制宜,经过人工修补,造出了那样的地道。”

“哎呀,您这观点越发精彩了。可是有个现实问题,这乱石密布的险道究竟还得多久才是头啊?”

金田一耕助的焦急可以理解,手表显示现在是两点零五分,进洞已经五分钟了,可脚下依然是难以落脚的蚂蚁道。

“啊,别急,马上就到平坦的沙石路了。我给那儿起名叫‘梦幻雪谷’。啊,对了,田原先生。”

“什么事?”

“到了那边,就有我昨晚来过的证据了。”

“您是指……”

“我刚才一直留意岩石,可惜这上头留不下什么脚印。偶尔有像脚印的痕迹,也说不清楚是谁留下的。但再走一阵就到平坦的沙石路了,那里的沙子简直就像是河底的沉沙。金田一先生。”

“啊?”

“我之所以推测这里曾经是条河谷,根据就是那些沙砾。”

“是吗。”

“所以到了那边应该能找到我的脚印……就是这双鞋的鞋印,我想。”

“如此说来,昨晚您到过这个洞窟的事就得到证实了。”

“嗯,您也看到了,这一带相当潮湿。再往里走也是一样,整个沙地湿漉漉的,我想一定能留下脚印。”

正如柳町善卫所说,那一带漏水非常严重,沿着墙壁到处都有水滴滴答答往下落,这似乎促进了苔藓、蕨类等不开花的植物生长。但就算不是这样,在这崎岖的乱石路上也不能掉以轻心向墙壁寻求支撑。

“可是柳町先生,”田原从旁边搭话,“这路乱石遍地如此危险,您用打火机照亮也能走,不简单哪。”

“这个嘛,田原先生,我对这条路相当熟悉了。刚开始是对尾形静马的事情怀有兴趣,后来就像刚才说的,这洞窟的起源又激起了我的好奇心。每次来名琅庄,我肯定要进来看看。这种地方,过多少年都不会有变化,这里的石头我都一块块记在心里呢。瞧,最危险的地段已经过去了。”

站在队首的柳町善卫用手电筒朝前方照去,后边几人不由发得出一阵惊呼。

一路上洞顶一直不低,但因为要在层叠的岩块上寻路前进,时不时还得屈身。可现在六个男人齐刷刷用手电筒照亮的地方截然不同,视野豁然开朗,不愧被唤作“雪谷”。那里的路多少有些曲折,呈徐缓的斜坡向前延伸了十几米远。

雪谷约有十米宽。仰头一望,上方的岩石裂隙约有两三丈长,一直延伸到手电光束照不到的地方。雪谷并不完全平坦,不时有巨石拱出地面。巨石之间铺满了细沙,在手电光下闪着莹白的光。这光景很容易令人联想到积雪的峡谷。如果说此前走过的是羊肠小道,这儿在众人眼中就是一个大广场了,大家情不自禁地发出了赞叹声。

柳町善卫将这里命名为梦幻雪谷。的确,从危险的蚂蚁道一路走来,眼前的光景的确名副其实,恍若梦幻。

“金田一先生,快走吧。咱们和井川老头约好了的。”田原警部补过了一会儿才如梦初醒似的说。他努力克制着激动的心情,声音听上去嘶哑而低沉。

金田一耕助也回过神来,说:“是啊,咱们不能光顾着感慨大自然鬼斧神工。柳町先生,咱们怎么下去?从这儿跳下去吗?”

其实,金田一耕助并非只顾着赞叹,他还悄悄地观察了让治的表情,并且对一件事情有了十足的把握:这令人赞叹的自然奇观对让治来说并不新鲜。

“啊,对。”

一行人站在一块四叠半大小的大岩盘上,雪谷在一丈远的下方铺展开去。岩盘和大蛇盘曲状的岩壁之间有条一尺宽的栈道,估计是自古以来到访此处的探险家们日积月累踏出来的小道。

“路很滑,各位当心。还要留心脑袋,有些地方的石头有凸起,别撞了头。”

岩壁上果然有大块的瘤状凸起。六人小心翼翼地扶着大岩盘,总算从那光滑的栈道上爬了下来。

下来后,大家就更加惊讶于上天造物的神妙了。金田一耕助不是地质学家,他不知道这铺满一片河床的细沙是什么种类。但在六只手电的来回照射下,纯白的沙粒散发着耀眼的光。沙子浸饱了水。在湿漉漉的沙中间,不时有岩石探出头来。如此完美的景象,令人不由得想到龙安寺的石庭。

众人一时间沉默,全被这精妙绝伦的景观迷住了。这时柳町善卫拉了拉金田一耕助的袖子。

“金田一先生,请看那边,有我两行脚印,往里走的,和从里边返回的。”

金田一耕助早就注意到了。那脚印在大岩盘上尚且看不清楚,现在站在河床上就看得很清楚了。潮湿的沙子上有两行足印,一行脚尖朝里,一行朝外。

柳町善卫穿的是同一双鞋。那鞋印和善卫现在留下的鞋印完全一致。而且这沙子被不知从何处涌出的水冲刷,似乎不断地发生着轻微的位移。因此不难断定,那足迹应该是新近留下的。

如此一来,昨晚地道中的怪人就肯定不是善卫了。

金田一耕助试图寻找其他足迹,却一无所获。但一种粗大的咯吱作响的熔岩似的小石子在这白沙河床接近岩壁的地方镶了一道边,如果沿着石壁小心行走,也可能不会留下脚印。

金田一耕助若无其事地观察让治的表情。让治脸上并没流露出任何情绪。

“柳町先生,那么冥途之井,或者叫地狱之井……”

“就在前边。谨慎起见这个脚印还是留下的好。”

柳町善卫避开那两行脚印带头向前走去,另五人紧随其后。浸没沙子的水出人意料地深,没过了金田一耕助的草鞋,直到他脚踝处。透过布袜渗进去的地下水冰冷刺骨。

随着手电光向前延伸,白沙河床不断向纵深扩展。没有人开口,只有踩在脚下的沙砾轻微作响。那声音在这样的场合听来并不温柔,而是带有一种阴森的感觉。

“请各位小心。我昨天晚上说过,那个虽说是井,其实是冰河裂缝……是岩石的龟裂。周围可没有护栏。”

走出十几米之后,柳町善卫提醒众人。他的声音同方才相比似乎沉闷了许多。仔细一看,才发现两侧的岩壁猛地逼到了近前,虽不至于窄如蚂蚁道,但也是一条崎岖的地道。漂亮的雪谷到此便告一段落了。

“看这儿……”

最前头的柳町善卫忽然站定,用手电照亮脚下。

雪谷在前方不远处消失,接下来是逐渐升高的坚固岩床。那是一整块巨石,岩床和右侧岩壁接合的地方豁然裂开一条巨大缝隙。这就是深不见底的冥途之井。裂隙朝地底垂直向下,最宽的地方三四米,长度则有十三四米,呈一个巨大的弓形。

站在这可怖的冰河裂缝旁,六个手电筒的光束一齐射向井中,几个人感到一阵眩晕,几乎失去平衡。手电的光束照到了几丈之下,但裂缝仍然深不见底,不愧是冥途之井。

“就因为这样,昭和五年的事件之后,辰人试图检查这裂隙内部,却以失败告终。而且这裂隙深处似乎沉积着有毒气体。”

也许在这深不见底的黑暗裂隙底部,尾形静马已经变成了一具独臂的白骨……想到这里,金田一耕助感到一阵恐惧,胸口隐隐作痛。

“继续往里是什么情形?”

金田一耕助越过这口不祥的井,用手电朝洞穴深处照去。

和雪谷美妙绝伦的景色截然相反,前方是怪石嶙峋的低矮洞窟,幽暗而深邃。

“据我所知,还没人走到过这个洞穴的尽头。虽然我也去过相当深的地方,但这地道延绵不绝。而且越往里走分岔越多,就像八幡的不知草丛似的,每次都让人毛骨悚然,不得不半路折返。对了,金田一先生。”

“什么?”

“前面这洞窟,您不觉得和名琅庄的地道很像吗?”

“您这么一说还真是。”

“我猜想,那条地道原本也是这种天然洞窟,被种人伯爵发现之后,进行了人工改造,改造成现在的地道加以利用。”

刚才被这自然造化惊呆了的田原警部补听到名琅庄的地道,猛然想起似的说:

“不知道井川大叔怎么样了。柳町先生,您说昨晚听见地底下传来人声就是在这一带吧?”

“是的,没错。感觉的确是从这井底传来的……”

“各位,注意了。竖起耳朵仔细听吧,待会儿井川大叔会在地道里大吼。”

不等田原说完,众人就在地裂旁俯下身子,聚精会神地盯着黑暗的古井深处。还有人趴在岩床上,其中就包括让治。

一秒……两秒……

忽然,地底深处传来了人的叫声。声音的确来自深井,但那不是男人的声音,而是高亢的女声……是女人的惨叫,似远又似近,发疯了似的惨叫……

“是玉子!有人要杀玉子!该死!”

混血儿让治从地裂旁一跃而起。在金田一耕助的手电光照下,让治那张脸充血似的涨得通红,眼中燃烧着熊熊怒火。

“速水,你去哪儿?”

让治对田原警部补的问话充耳不闻,从岩床上爬起来,身上的泥也顾不上清理,就朝刚来的方向狂奔而去。

“速水,你去哪儿?你疯了吗?”

“主任,咱们跟上那小子。他知道从这里到地道的路!”

金田一耕助率先起身追赶,其他人也跟了上来。只有柳町善卫面带犹疑,但最后还是改变了主意,跟着追了过来。

仿若积雪的白沙在让治脚下四散飞溅,跑在最前面的他忽然一晃身,消失在了刚才一行人下雪谷前的那块巨大岩石下。

紧跟着追上来的金田一耕助在那里发现了一个仅容一人钻入的洞穴。栈道底下的一块岩石被挪开了,洞穴里让治的背影就在眼前。耕助毫不犹豫地俯下身跟了进去,田原警部补和那两名便衣也跟了上来。

这条夹在岩块之间的鼹鼠洞般的通道显然通向了低处。不多时,金田一耕助的裙裤就沾满了泥。这时他猛然想到,昨晚从地道搜查归来是在浴池碰见的让治。

让治昨晚应该也像这样,从这鼹鼠洞钻进了地道。戴着黑鸭舌帽、墨镜和大号口罩,穿着黑高领衫和黑西装,把一条胳膊紧紧绑在毛衣下。

如果是那样,那些衣服一定沾满了泥巴。所以让治把脏衣服一扔了之,换上常服,钻进日式房间的浴池,悠然等候金田一耕助出现,不是吗?若真如此,他为何这么做?他到底知道些什么?

不,等等。金田一耕助继续思考。如果昨晚的独臂怪人是让治,那么星期五傍晚从大丽花间消失的独臂怪人不也是他吗?那个自称是真野信也的神秘来客出现在名琅庄,又从大丽花间消失。接待过他的人就只有玉子,而玉子又近视得厉害。让治戴上鸭舌帽、墨镜和黑色大口罩,大部分面孔都被遮住,所以完全瞒过了玉子的眼睛,不是吗?

可是,让治有什么理由做出这些奇怪的举动?此时在金田一耕助脑海里,让治身后自然浮现出了糸女的影子。

是糸女,是她在背后操纵着一切。让治不正是她的得力手下吗?而且星期六古馆辰人会来名琅庄一事,恐怕只有她才知道,但她这么做又有何图谋……

这时,女子的惨叫仍然从地底传来。从刚才起,叫声就时断时续,越来越清晰,说明这鼹鼠洞正在接近下方的地道。

“可恶!小玉,小玉,我这就来救你!”

让治的声音在鼹鼠洞里嗡嗡回响。从那声音里,金田一耕助似乎看见了让治那张因焦急而涨红的脸。

话说回来,井川老头干什么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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