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彭丝！”汤米走进房间大叫一声。

没有回音。汤米有些困惑，他奔上楼梯，穿过二楼走廊，脚差点卡在地板上的一个破洞里。他随口骂了句：

“这个电工真他妈太粗心了。”

几天前，他已经遭过一次殃了。这些电工来的时候都自信满满，“没什么要干的，”他们说，“我们下午再来。”可那天下午他们并没有来。汤米一点不觉得惊讶。他早已习惯建筑业、电气业和煤气业的工作方式了。他们来了之后总是显得乐观而有效率，接着就借口取东西，从此一去不返。打电话去催，多半是号码错误。即便号码没错，部门里也没那个人。因此千万别扭到脚踝，或卡在洞里。汤米更担心塔彭丝会受伤。他比塔彭丝更有经验，受伤的概率相对较小。他觉得塔彭丝被水壶烫伤或被火炉灼伤的危险很大。塔彭丝现在在哪儿？他又开始叫了。

“塔彭丝！塔彭丝！”

他担心塔彭丝。塔彭丝是那种容易让人担心的人。每次出门前，他总会嘱咐塔彭丝千万不要外出，塔彭丝也答应得好好的——不，我不出去，只是会去买半磅黄油。这样总不能说有什么危险吧？

“买半磅黄油也会有危险。”汤米说。

“别傻了！”塔彭丝说。

“我可不傻，”汤米说，“我只想做个聪明而细心的丈夫，照顾好自己喜欢的事物，你是这其中——”

“因为，”塔彭丝说，“我有魅力，长得漂亮，是一个好伴侣，而且还非常关心你。”

“没错。”汤米说，“但即便如此，我也想给你很多忠告。”

“我可不喜欢什么忠告，”塔彭丝说，“嗯，我确实不喜欢。你总是爱发牢骚。千万别担心，一切都会很顺利的。回家进门时，大声叫我，我一定在家。”

可现在塔彭丝在哪里呢？

“小恶魔，”汤米说，“一定又到什么地方去了。”

他走进楼上刚刚见到塔彭丝的房间——她一定又在看哪本儿童书了。她多半在为哪个笨孩子用红墨水画的线感到兴奋不已，努力寻找那个什么玛丽·乔丹的线索。那个并非自然死亡的玛丽·乔丹。汤米不能不觉得奇怪。这房子以前的主人姓琼斯，琼斯家在这儿住了三四年便把房子出售给了他们。在罗伯特·路易斯·史蒂文森作品上画线的孩子肯定要追溯到更久以前。然而塔彭丝并不在房间里，散置一地的书似乎没有引起她的兴趣。

“塔彭丝，你在哪儿？”汤米喊道。

他下楼又喊了两声。没有人回答。他看了看前厅里的挂钩。塔彭丝的雨衣不见了。她出去了。她去哪儿了？汉尼拔又在哪儿呢？汤米变换声调，呼喊着汉尼拔。

“汉尼拔——汉尼拔——汉尼拔！汉尼拔，快给我回来！”

汉尼拔也不在。

塔彭丝一定是带汉尼拔出去了，汤米心想。

他不知道塔彭丝带着汉尼拔是好是坏。汉尼拔一定不会眼看着危险降临在塔彭丝头上。但它也许会伤害到别人。带汉尼拔到别人家去，它会表现得非常友善；但擅闯汉尼拔居住地的人一定会引起它的疑心。一旦需要，不管有多危险，它都会大声吠叫或咬住对方。但现在他们在哪儿呢？

汤米在路上走了一会儿，没有看到牵着条小黑狗、穿着亮红色雨衣的中年女士。最后，他只能气鼓鼓地回到了家。

一股饭菜的香味向他飘来。他快步走到厨房，塔彭丝从炉灶边回过头，绽放出迎接他回家的笑容。

“回来得可真晚，”她说，“这是盘蒸菜，你闻闻香不香？今天我在里面加了些稀罕的食材。院子里有些药草，希望它们能给菜里加入些香气。”

“不是药草就糟了，”汤米说，“可能是有毒的莨菪，或者是外表有欺骗性的洋地黄。你刚才去哪儿了？”

“带汉尼拔出去散步。”

汉尼拔这时才亮了相。它向汤米冲去，表示由衷的欢迎，差点把汤米撞翻在地。汉尼拔是只小黑狗，毛色光亮，尾部和双颊长着黄褐色的可爱斑点。它是纯种的曼彻斯特狗，自以为比其他狗聪明而高贵。

“天哪，我在这附近找了很久，你们到哪儿去了？天气可不太好啊！”

“天气的确不好，雾大湿气也大。而且——我也累了。”

“你去哪儿了？上街买东西了吗？”

“今天店关得都很早，我只是去墓地了。”

“想想就令人沮丧，”汤米说，“你去墓地干吗？”

“我想找几个墓碑。”

“墓碑有什么好找的？”汤米说，“汉尼拔很高兴吗？”

“我得用绳子把它牵住了。一个像是教堂执事的人不时走出教堂大门，他似乎不太喜欢汉尼拔——汉尼拔可能也不喜欢他。我必须看着点汉尼拔，初来乍到的，让人对我们有偏见可不好。”

“你到底去墓地找什么？”

“去看看葬在那里的是些什么人。那里有很多墓。我是说，墓地里都是坟，连十九世纪的都有。有一两座墓甚至能追溯到更早以前。墓碑上的刻字已经模糊，看都看不清了。”

“我还是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去墓地。”

“去做些调查。”塔彭丝说。

“调查什么？”

“我想知道乔丹家的人是不是葬在那里。”

“天哪，”汤米长叹一声，“你还在想着那件事啊！你是不是在找——”

“玛丽·乔丹已经死了，我们知道她已经死了，我们找到了那本说她并非自然死亡的书。所以说她应该葬在什么地方，你说是不是？”

“这是自然，”汤米说，“除非她就葬在这院子里。”

“我看不太可能，”塔彭丝说，“因为在字下画线的孩子一定是个男孩……既然叫亚历山大就一定是个男孩——他一定觉得自己很聪明，知道玛丽不是自然死亡。可如果只有他有所发现或坚信这个想法的话——我是说，没有其他人知道玛丽死于非命，她很可能被就此埋葬了——”

“这里没发生过犯罪。”汤米说。

“想杀人，不显眼的法子多着呢。毒杀，敲击头部或用汽车撞死——随便想到的就不下十几种。”

“我相信你可以想到很多，”汤米说，“塔彭丝，幸好你有颗善良的心，不会仅仅为了兴趣而去杀人。”

“但墓地里没有玛丽·乔丹的墓，连姓乔丹的都没有。”

“你一定很失望吧！”汤米说，“晚餐好了没有，我快饿死了。今天的菜好香！”

“刚好可以吃了，”塔彭丝说，“洗完手马上就开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