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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oker 2密室小丑 作者:时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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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寻找毛俊杰没花我多少力气。 我用冯亮尸体的指纹解锁了他的手机,找到了阿毛的微信号。阿毛的头像是他的照片,满头黄发,穿着一件黑色的宽大T恤,脖子上有一丛火焰般的文身。我没有直接打电话,是怕他听出我并非冯亮,这样反而会引起他的警觉。 “你在哪里?我找你有事。”我发了条微信过去。 过了好久,他才回信。 “老地方。” 仅靠这三个字,我是没法确定位置的。于是我又继续追问。 “给我发个定位。” “就是前天见面那家。明晚十一点,我会在那儿。” 我抱着试试看的心态,点开了冯亮的打车软件。果然,前天晚上,他曾打车去了一家位于闵行区的酒吧。我默默记下了酒吧的名称和地址。 接下来的任务,就是把这里布置成自杀现场。 我把麻绳的一头绑在吊灯的支架上,另一头绕圈结了个套环。由于冯亮身体很重,我花了好大的力气才把他的头塞进套圈里,再将房门钥匙放进他的口袋。 然后,我还把屋内所有关于密室小丑的资料,全都装进了一个双肩包,背在身上带走。 密室小丑已经被杀,这件事可千万不能让警察知道。 房间整理完毕,我走出房间,合上了门。最后,我利用一根细线,从外将屋内的插销锁上。就这样,一起完美的密室杀人案完成了。 回到家,我整个人直接瘫软在床上,四肢仿佛要散架一般。 真的太累了。其实,和冯亮的搏斗,已耗尽了我的体力。何况我又身患重病,体能上终究还是无法回到最佳状态。 柔软的床垫令我泛起了睡意,眼皮也开始变得沉重起来。恍惚间,我渐渐睡了过去。 这一觉,从下午直接睡到了深夜。 待我再次醒来,已是夜里的十点半。 我从床上翻身坐起,拿起枕边的手机,又确定了一下时间。还剩半个小时,就到十一点了。如果我不抓紧过去,很可能会错过与毛俊杰的会面。 为了节约时间,我也顾不得饥肠辘辘的肚子,胡乱吃了几口面包就出了门。 运气不错,刚下楼,就有一辆出租车停在了我的面前。我告诉司机要去的地址,并且请他尽量开快一些。 也许提这种要求的乘客并不少,司机用十分自信的口吻说:“上车吧,半个小时能到。” 司机果然没有让我失望。三十五分钟后,他顺利把我送到了目的地。 我走进酒吧入口,音乐的隆隆声不断震动着我的耳膜,五颜六色的灯光闪烁着我的眼眸,这一切都令我感到些许眩晕。卡座和散台都坐满了客人,大多都是打扮入时的年轻人。 如此嘈杂的环境,想要找到毛俊杰不容易。 这时,一个身材臃肿的酒保正要从我身边经过,我拦住他,问道:“阿毛在哪儿?” 他既然对冯亮说“老地方”,那说明是这儿的常客。工作人员应该认得他。 胖酒保用下巴向右示意,不耐烦地说:“那个穿黑色卫衣,脸长得像猴的就是。”他边说边用厌恶的眼神打量着我。 我明白,在他的眼里,我不过是个无药可救的瘾君子。 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是一个十人位的卡座,坐在中央的瘦子,就是毛俊杰。 他们眼前的几案上堆满了各种洋酒,三四成群玩着骰子。有几个穿着性感的女公关不知是喝大了还是嗑药嗑嗨了,整个人瘫软在沙发上,一动不动。要不是她们偶尔还会发出尖锐的叫声,真像是一具具尸体。 我大步走上前去。最先注意到我的,是坐在毛俊杰右侧的光头男。 “你干吗?”他倏地站起身来,眼神凶狠地盯着我。 “我找阿毛。” “找我?”毛俊杰嘴里叼着烟,说话有些含糊。 “冯亮是我朋友。” “死胖子人呢?他怎么不来?” “他有点事。” 毛俊杰眼神中闪过一丝疑虑,顿了顿才说:“找我做什么?” “这里说话,可能不太方便。”我扫视了一圈毛俊杰身边那些喝得七倒八歪的家伙,最后视线又回到了他的身上。 “他妈的!你究竟是什么人!” 我的话可能惹怒了那个光头男,他嘴里不干不净地咒骂着,还想上前对我动手。幸而被毛俊杰出手制止。 “出去说,”毛俊杰拍了拍光头男的肩膀,“你们接着喝,等我回来。” 我跟着他往酒吧的后门走去,来到一条无人小巷。 “要货还是……” 毛俊杰话才说出一半,我便瞄准位置,右手从腰间抽出短刀,迅速插入了他的右腿。还未等他发出尖叫,我就已伸出左手,捂住了他的嘴巴。 要是惊动到其他人,那就麻烦了。 “刀刃已经割破了你的股动脉,我现在把刀拔出来,几分钟内你就会休克,然后死亡,神仙也救不了你。” 毛俊杰没想到一个陌生人竟会突然袭击自己,显得十分惊慌,双眼泛红,充满了血丝。 我在他的耳边低声说道:“我现在放开你的嘴,希望你别乱喊乱叫,否则下一刀就是你的颈动脉。明白吗?” 他用力点了点头。 我松开手后,毛俊杰用颤抖的声音问道:“为……为什么……” “不准提问,只准我下命令,你来执行。现在,我们开车去你家。” “我……我没车……我……” 我从他口袋中取出车钥匙,在他面前晃了晃:“下次再撒谎,我绝对会杀了你。” 不知是因为恐惧还是疼痛的关系,他的额头渗出了许多汗水。 停车场的位置离小巷不远,扶着他走过去,用了两分钟。上车之后,我先用止血带捆绑住他大腿根部,使他的血液不至于太快流干。然后,我坐上驾驶位,左手打方向盘,右手握着短刀的刀柄,问他:“地址。” 他的面色惨白,嘴唇哆嗦:“黎……黎安路。” 路上,我注意到他的眼神不时在偷瞄我的左手,便出言警告说:“如果你抢夺方向盘,出了车祸,先死的也是你。玉石俱焚,并不是你要的结果,对吗?” “你……你究竟是什么人……”毛俊杰此时说话声音很轻,要凝神才能听清他说的内容。 “你猜呢?” “我本来以为……以为你是……” “以为我是警察。没想到我却袭击了你,对吗?” 毛俊杰绷紧着脸,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极度的紧张,使得黄豆大的汗水不断沿着毛俊杰的脸颊滑落,与此相对,因为止血带发挥了功效,毛俊杰右腿的出血量明显减少了。不过我没有告诉他的是,即便大出血止住,止血带带来的过度压迫,也会损伤他的桡神经。时间越长,这种损伤越是不可逆,或许会有截肢的风险。 只是,能否保住这条右腿,对于毛俊杰来说,已经毫无意义。 因为他的生命,将会在今天结束。 2 毛俊杰房子租在公寓楼的四楼,没有电梯。带一个瘸子上楼,花了我不少力气。 进屋之后,我取出尼龙绳,将毛俊杰结结实实地捆绑在一张椅子上。 他恐惧极了,浑身不停地颤抖,目光中透出的尽是绝望。 我拖过一张椅子,在他对面坐下。 “求求你……哥,我不知道哪里得罪了你,或者冯亮得罪你,但我和他真不熟,就是卖点货给他……总之,我给你道歉,行不行?饶我一命吧……” “认识这个人吗?”我从手机里调出张涛的照片,举到他眼前。 毛俊杰凑近一看:“这……这不是小张吗?” “看来你们认识。” “哥,真的,不熟!他是老吕和冯亮带来的,我们也没见过几次。” “老吕是谁?” 这个名字我是头一回听到,冯亮被杀之前,也没有提过。 “冯亮的朋友,叫什么来着……”毛俊杰仰起头,思索片刻,“对了,叫吕志华!应该是这个名字。” “你们怎么认识的?” “都是熟客,”毛俊杰又补充了一句,“小张是新认识的。” “他从前没有碰过这玩意儿,你是知道的?” “哥,这我哪里知道?我只负责销货,至于什么人,拿去做什么,那是别人的自由!我可管不着。这……这小张难不成是你的朋友?” “他死了,”我看着毛俊杰的眼睛,一字字地说,“吸毒过量。” “怎么……怎么会出这种事……哥,这和我无关啊。是他自己没掌握好剂量,这真的不能怪我!我只是做生意而已,混口饭吃。” 毛俊杰已然瞧出我是张涛的朋友,此时的他,也已明白我此行的目的。死亡的恐惧充斥着他的头脑,令他语无伦次起来。 “生意?”我苦笑,“多么轻描淡写的一句话。” 也许是见我的反应有点反常,毛俊杰停止了自辩,神色越发紧张。 我继续说道:“你情我愿的生意,不过是你们这些毒贩的托词罢了。你们贩卖这种腐蚀人性的东西,把人类再次变成野兽,践踏一切伦理道德,摧毁一个又一个家庭。生意?呵呵,你们根本就是在杀人。你们都是杀人犯。” “可是……” “闭嘴!”我猛地拔出他右腿上的短刀,耳边传来毛俊杰剧烈的尖叫声。 “求求你……求求你放过我……” 强烈的恐惧和疼痛感让毛俊杰丧失了一切身为人的尊严,如同一条匍匐在地上的狗般,在我眼前摇尾乞怜。 可是我毫无感觉。 短刀再次扎入他的身体,而这一次,我没有选择动脉,而是扎进了他右肩的三角肌上。 又是一声惨呼! “我问一句,你答一句。第一个问题,你的老板是谁?” “不……不知道……” 伴随着痛苦的喊叫,我再次拔出了短刀。刀刃抽离三角肌时,带出一丛鲜血,溅射在他的右侧脸颊。 “再给你一次机会,否则下一刀,直接刺进你的喉咙。”我将短刀的刃尖对准了他的喉结,“你的老板是谁?” “不要!不要啊!” 毛俊杰摇晃着身体,试图挣扎。但这都是徒劳的。 “快说!” “我……我不知道他的名字……” “那你就去死吧。”我作势要将短刀刺入他的咽喉。 “炼师!”他猛地叫唤起来,“我们都叫他这个。老板的真名,组织里就没多少人知道,我没撒谎,求你不要杀我……” “炼师?”我重复了一遍这个听上去古怪的名字。 “千真万确!哥,我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 “他就是你们的制毒师吧?” “没……没错。” 我忙追问道:“他现在在哪里?” 毛俊杰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犹疑,不过求生的渴望战胜了这份犹豫。 “上海!他现在就在上海。” “他来做什么,你知道吗?” “和组织里的某位干部接头,具体做什么,我不知道。实际上,我和老板一次都没见过。外边都在传阿毛和炼师关系好,都是我自己放的风,都是假的!我好面子,所以才……” 对这些内容,我毫无兴趣,立刻打断道:“那有谁知道炼师的真实身份?” “道爷知道老板的身份。”毛俊杰说话的声音渐弱,看来身体已经支撑不了多久了。 我赶紧问道:“道爷又是谁?” “道爷的本名叫计忠良,和老板是过命的兄弟,咱们组织里的二号人物。” “他是做什么的?” “退休教师。至于教什么的,我还真不记得了。” 随后,毛俊杰把道爷曾经任教的学校名称告诉了我。 “哥,我真的什么都说了……你放过我好不好?” “还有那个吕志华,告诉我一些关于他的事情。” 他的眼神开始涣散,我必须加快速度。 “老吕这小子就是一个干金融诈骗的。当年挣了一笔钱,经由冯亮介绍,来我这里拿货。别看着他人模人样的,这家伙有怪癖,喜欢玩人家的老婆。据说最近又盯上了一个妞,是他好朋友的妻子,还说想娶人家呢……” “我没兴趣听这个。张涛就是他带来见你的,是不是?” “老吕和小张关系挺不错的。就是那个小张,感觉很不爽气,做什么事都不敢。所以第一次见面,我就骂了老吕,说以后别带这种人出来玩。” “你知道吕志华的公司叫什么吗?” “知道。”毛俊杰把公司的名称和地址都告诉了我。 虽然我还没弄明白,张涛和吕志华如何认识,但整件事情的脉络,我大致已经弄清。 张涛是由吕志华介绍给冯亮,再由冯亮引荐给毛俊杰的。他们三人形成了一个毒友圈,靠毛俊杰供货,聚众吸毒。但张涛的死究竟是不是意外,这恐怕还要去问问吕志华。毕竟冯亮已死,知道真相的,也只有他了。 我站起身来,走进卧室。 既然该说的都说了,那此时的毛俊杰,已没有任何价值。 ——让他死在这里吧,然后布置成密室杀人,嫁祸给密室小丑。 用什么方法呢?我上下打量着卧室的木门。 接着,我从裤袋中取出那本原本属于冯亮的黑色皮革记事本,开始翻阅起来。 这时,木门下方的压边条引起了我的注意。 也许是装修时候没有安装到位,又或许是保养得不好,压边条开始微微翘起。再仔细一看,发现地板也有些拱起。 记事本中有个不错的点子,所需要的条件,也和这里吻合。 但就在这时,身后忽然响起了猛烈的敲门声。 3 “发生什么事啦!这么吵,不要睡觉啦?” 在门外喊叫的,是个声线很粗的男人。我没有开门,而是把耳朵贴在门板上,听外面的说话声。从他的抱怨来看,应该是这栋公寓的居民,也就是毛俊杰的邻居。 毛俊杰看了看我,没敢呼救。他是对的,不然我下一秒就可以用刀刃割破他的喉咙。 “要是再闹,我就报警,别以为我不敢!” 最后,他猛地锤了几下防盗门,扬长而去。 人走之后,我去到厕所,拧开浴缸水龙头,用塑料水桶接满了自来水。 我提着水桶往卧室走去,把里面的水尽数倒在了地板上。 “哥,你……你这是做什么?” 也许是怕再次吵到邻居,毛俊杰说话的分贝小了许多。 我没有理会他。 来回几次,自来水已完全浸透地板。接下去只需要等待即可。 “哥……我……” “闭嘴。”我冷冷说道。 在等待的时候,我脑中继续构思着下一步计划。 “道爷”计忠良是唯一一个知道“炼师”身份的人,而且也是贩毒集团的头目,我一定会去找他。不过,在此之前,我得先去会会那个叫吕志华的家伙。听毛俊杰所描述的情况,这吕志华和朋友的妻子保持着不正当的男女关系,想来也不是什么正派人士。 ——这种人死有余辜。 “时间尚早,你可以好好睡一觉。在这期间,我绝对不会动手杀你。”我坐在客厅一角的椅子上,看着已吓得面无人色的毛俊杰。 “我睡不着……哥,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个打工的……” “如果我是你。可能还会请求我在你睡着的时候,轻轻割开你的喉咙。这样对你来说,痛苦感可以降到最低。” “你要相信我,我后悔了,我错了……”毛俊杰说着又哭了起来。声音沙哑。 “下刀很快,我保证你感觉不到疼痛。” 我和他仿佛鸡同鸭讲,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上。 其实,一个人面对死亡能有多恐惧?在杀死毛俊杰之前,我还真不了解。 又过了好几个小时,我走到卧室门口,用脚踩了踩湿漉漉的地板。 ——差不多了。 我从身后取出小丑面具,罩在脸上,又从腰间抽出短刀,一步步向毛俊杰走去。 他原本耷拉着的眼皮忽然圆瞪,整张脸惊恐到了极点。 在他的瞳孔中,倒映出一张滑稽至极的脸。裂开的红唇直到耳际,眼梢弯如残月,一颗硕大的红色球鼻占了整张脸孔的四分之一。 他知道这个小丑即将要做些什么。 毛俊杰知道一切都结束了,他开口想要尖叫。在他还未发声时,我一个箭步冲上前去,左手捂住了他的口唇,右手持着短刀,抵住了他的咽喉。 “对不起。” 这是他此生听见的最后一句话。 解决了毛俊杰,接下来的目标就是吕志华。 虽然他并没有参与贩毒,但作为将张涛引入歧途的人,同样罪不可恕。 然而,让我没想到的是,在跟踪吕志华的过程中,发生了一件非常有趣的事——我目击了他杀死田浩的整个过程。 为了避免被摄像头拍到,我特意躲藏在案发现场对面的商务楼里,暗中观察。 十二点不到,吕志华匆匆走进了居民楼,大约在十二点四十分,他匆匆从居民楼跑了出来,神色十分紧张。直觉告诉我,里面发生了点什么。于是我没有立刻离开,而是蹲守在那儿,直到好几辆警车到来。 被杀死的人,名字叫田浩,三十六周岁,死亡原因是心脏破裂。据说,他是被凶手用一把料理刀,当胸刺死的。 没想到被我狩猎的家伙,还是个杀人犯。我只能感叹天网恢恢。 之后一段时间,吕志华都显得十分老实。其间曾有警察去调查过他,不过均被他滴水不漏的言辞哄骗了过去。我想,警察也未必尽信他的话,只不过暂时没有证据罢了。 最后一个找到他的警察,是个三十岁出头的青年刑警,姓欧阳。 他们约在虹口体育场附近的咖啡馆。 对于这次会面,吕志华很不耐烦。 “被害人身边亲友,警方都会走访,请你理解。” 那位欧阳警官耐着性子向他解释说。 “对不起,我不能理解。你们警察没本事抓到杀人凶手,反倒一直缠着我们这些无辜的人,真有意思!” “你们?你还知道我们去找过谁?” “没……没有。总之警察就是很烦人!你有什么问题就尽快问,我可是很忙的!没时间陪你在这里浪费!” 我坐在两个人身后的座位上,所以他俩的对话,我听得一清二楚。 这位警官反复确认了吕志华的证词,包括当天发生的事情,以及被害人田浩的社会关系。吕志华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着,显得有些心不在焉。直到警官提到了被害人的妻子唐晓玉,吕志华才激动起来。 “真的不知道,我们不熟。如果你怀疑唐晓玉,直接去问她本人就好。” 他冲着警官嚷嚷,声音很大,整个咖啡馆都能听见。 “对了,你脸怎么了?” “昨天吃了海鲜,有点过敏。你问完了没有?如果没话找话,恕我不奉陪了!” 吕志华说完这句话,就离开了咖啡馆。 与此同时,我也起身,跟随着他的背影朝大门走出。 跨出咖啡店大门的时候,我看见店门口站着一个留着黑色长发的女孩。女孩皮肤很白,五官秀丽,十分美丽。只是身上散发出一股冰冷的气质。 她目光投向了坐在店内的青年警官,眼圈微微泛红。 也许是我看得太久,被她察觉到了。那女孩侧过头,与我目光对视。 忽然间,我背心一凉,立刻移开视线,继续朝前走去。 应该是错觉吧,总感觉她的眼神,能看穿我内心的所思所想。 4 我一路追踪吕志华,到了他位于宝山区锦秋路的住所。 在此之前,我已孤身来过他家。对于房间内的所有情况,都了若指掌,并且按照他房间的特性,拟定了相应的密室犯罪计划。 吕志华似乎没有察觉到自己被人跟踪,边哼着流行歌曲,边大摇大摆地走进九号楼的楼道。我压低帽檐,低着头,冒充这里的租客跟着他上楼。 三楼右手边的房子,就是他的家。 吕志华取出钥匙,插进锁孔,然后旋转。咔嚓一声,门开了。就在他进门的刹那,我突然冲了进去,把他撞翻,然后抽出匕首。 我本以为吕志华会像毛俊杰那样束手就擒。 可是我错了。 就在我准备将匕首架在他脖子上的时候,忽然鼻子一酸,竟结结实实中了吕志华一拳。 “你他妈是什么人!”他朝我怒吼道。 我仰面摔倒在地上,匕首脱手,眼冒金星。 吕志华乘胜追击,朝我扑来,如发疯般喊道:“你是阿毛的人?你想杀我?今天我非杀了你不可!” 我虽然倒在地上,但未失去知觉,瞄准他的膝盖的半月板就是一记猛烈的蹬踏! 膝盖骤然受到重创,吕志华不由得发出一阵惨呼,也跌倒在地上。 我顺势起身,左手一记刺拳击中他的右侧眉骨。吕志华被打中后,忽然抱住我的腰,往地上摔去。我双手也不敢放松,紧紧揪住他两侧的衣摆。 “你究竟是谁!是谁!”他不停朝我发问。 “是你害死了张涛!” “张涛?”吕志华忽然狂笑起来,“他的死和我有什么关系?妈的,今天我就把你送去见他!都去死吧!” 我们两人就这样抱成一团,从一间房打进了另一个房间。吕志华的力气极大,我身体又虚,一时之间竟被他占了上风,脸上挨了好几拳。 就在翻滚的时候,我瞄准机会,一脚蹬在吕志华的腹部,把他踢开,顺势站立起来。 翻身坐起后的吕志华也不罢休,右手摆拳朝我挥来,我往后一退,他又踏步上前,整张脸都暴露在我的攻势范围之内! 这就是我想要的。 我猛旋腰部发力,右手一记后手拳重重击打在他的下颚! 这一拳力量十足,吕志华被打得翻了白眼,往后摔倒在地。我迅速抄起掉落在地上的匕首,反握在手,对他说:“如果不是你,张涛这么年轻,又怎么会死?今天,我就要你下去给他陪葬!”说完,匕首就朝他胸口猛扎了下去! 吕志华此时已处于半昏迷状态,嘴里哼哼唧唧发着奇怪的声音,根本无力躲闪。 刀刃没入他的胸口,鲜血溅射而出! 我本以为他会发出尖叫,但没有,只是喉咙里发出咕咕的怪声,过了片刻,就咽了气。 这场打斗耗尽了我的体能,我瘫倒在地上,不停地喘气。 ——不行,得尽快!警察随时会上门找他…… 我回到房间门口,把带来的帆布袋取进了屋。 袋子里面装了十多卷封箱胶带和我的“秘密武器”。 戴上小丑面具,取出扑克牌,仪式就要开始了。就在吕志华死亡的这个房间,我要将他的灵魂也封印在此,令其永世不得超生。 密室的布置工作花去我半个小时。实际上,黏贴胶带只用了几分钟,最后一个步骤比较麻烦,需要用到其他的工具。 当然,这个密室诡计的点子,也来自冯亮的“诡计手册”之中。 一切就绪后,我准备离开。忽然,我听见门外一阵响动。 这时我才意识到,我去取帆布袋时,忘了把门关上!也就是说,对于任何人来说,这间居所的大门是呈半开的状态。 “吕先生,你在家吗?我是下午和你见面的警察,欧阳俊。” 我心中一惊,慌忙间躲在了沙发后面。 走进来一男一女,男性正是咖啡店与吕志华交谈的欧阳警官,而另一女孩,竟然是站在咖啡店门口的那位美丽的女孩。 ——难道她也是警察…… 怪不得她拥有那样的眼神。 那女孩仿佛察觉到了我的存在,竟朝沙发这边走来。我立刻翻入床底。 我心想,若是被他们发现,该怎么办?要不要把他们灭口? 太紧张了,连额头上都渗出了汗水。 她围绕房间走了一圈,我在床底能看见她来回踱步的鞋子。过了一会儿,她转身对欧阳警官说:“里面没有人。” “这里。” 欧阳警官提示她注意那间已被我布置成密室的房间。 “门没锁,可以进去。”他试图去转动门把,可惜失败了。那扇铝合金门纹丝不动。 紧接着,欧阳警官又用肩膀撞了一下。门后传来了胶带的撕裂声。 “欧阳,有东西粘住了门。”女孩道。 “可恶!” 欧阳警官没有放弃,继续用肩膀撞击铝合金门。 趁着这个机会,我从床底钻出,猫着腰从他们的身后离开了这间屋子。 好险,差点就被他们撞见了。看来以后的行动,要更小心才是。 离开居民区后,我在路边的一家便利店买了瓶矿泉水,靠在门边往喉咙里灌。我不知道以我的体质,这样剧烈的搏斗还能进行几次。往后还是要更精准地袭击才行,务必用最小的代价,取得最大的成功。 喝完之后,我将空的塑料瓶丢进垃圾桶。 伸出左手的瞬间,我怔住了。 原本应该戴在左手手腕上的手表,此时不见了! ——糟糕! 虽然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但表带上一定会留有我的DNA,这样的话,只要拿去和吕志华的DNA稍作对比,警察就会知道手表并非吕志华,而是凶手留下的。 为何会犯如此低级的错误…… 如果不是他们两个突然赶到,或许我还会再检查一下现场。 眼下再自责也没有用了。唯有在警察找到我之前,赶紧干掉“道爷”和“炼师”,为张涛报仇。计划已定,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大步朝便利店外走去。 5 杀死吕志华后,我又在家休养了几日。原因是在和他厮打的过程中,意外扭伤了手臂。 当然,我已习惯了生命中经常出现的意外。 这些天我也没有闲着,在网上收集了许多“道爷”计忠良的信息。 作为一个高中化学老师,他实在没有什么可疑之处。从出生年算,他今年六十五岁,已经到了退休的年纪,不过由于工作优秀,学校在他退休之后,又再次返聘他回归校园,担任教职。他离过一次婚,也没有子女,唯一的爱好就是研究炼丹术。 炼丹术是道教的一种修炼方式,又分“内丹”和“外丹”。内丹术通常以人体为丹炉进行修炼,也算是气功的一种。外丹术则是指通过各种秘法,烧炼丹药,用来服食,以达到长生不老的目的。而计忠良修炼的就是外丹术。 但是在我看来,炼丹术不过是个障眼法,计忠良真正的目的是制毒。 换言之,他就是毒枭“炼师”的头号毒师。 这样一来,就能解释为什么炼师会把真实的身份告诉计忠良,并且提拔他成为组织的第二把手。因为离开了计忠良的技术,炼师毒品的纯度就会出现问题。 他们两个的关系,犹如鱼和水一般。 看了许多资料后,眼睛有些发酸,于是我合上了笔记本电脑,站起身,准备回床上再休息一会儿。就在这时,手机铃声忽然响起。 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我接起电话,喂了一声。可是等了好久,对方都没有说话,也没有挂断的意思。 “请问你找谁?”我问道。 “这些年,你都去了哪里?” 单只这一句话,就让我猜到了声音的主人。倒不是因为我认出了他的声音,而是这种时候会找我的人,只有他。 “找我有事?”我轻描淡写地回道。 “没错。”对方的声音也很平静。但出于我对他的了解,他应该在压抑自己的情绪。 “什么事?” “你应该比我清楚。”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如果不是发生了这件事,恐怕我们一辈子也不会再有交集了吧?”他的声音开始变大,从中能听出情绪有所起伏。 果然一点都没变。 “如果没事,我就挂了。”我想快点结束和他的对话。 “手表……” 这两个字,像针一样刺进我的心头。没想到竟然被他发现了。 “出现在案发现场的手表,是你的吧?”他继续说下去,“我们头一次见面的时候,你就戴着这款机械表,我绝对不会记错。” “钟警官,世界上同款的手表,你知道有多少吗?”我语气一如既往的平静。 “我知道有很多。但是能制造这样不可能犯罪的人,却不多。” 确实,我们都太了解对方了。 “如果你想逮捕我,请带着证据来找我。不过据我所知,你现在属于缉毒队,和杀人案没有太大关系。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掺和其中。” “我是警察,不论贩毒还是杀人,只要是犯罪,我都有义务要打击。” “从某种意义上讲,你们正在追逐的那个罪犯,和你是站在同一阵线的。你们的对手是同一个毒枭,不是吗?只不过他能做到你们警察做不到的事,他能真正地惩罚罪恶。” “用违法的手段吗?用一个错误,去掩盖另一个错误?” “过程很重要吗?”我冷笑,“我只在乎结果。” “你觉得这是最好的结果吗?”他反问道。 “是不是最好,我不知道,也不关心。但这是最有效的。” “你疯了。” “对不起,钟警官,我已经不是从前的我了,没空和你继续玩侦探游戏。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就挂了……” “手表上有你的DNA,如果我拿给刑侦队那边,只要做个检测,就能立刻逮捕你。” 他将了我一军,但我也不是没有准备。 “我的手表很早就掉了,不知被谁捡了去。所以出现在任何地方,都是正常不过的事情。除非你能证明我在案发前一天戴过。” “这些话,你可以留在法庭上讲。” 原本以为他会被我激怒,可他并没有。看来多年不见,进步了不少。 停顿了片刻,他又说:“我要和你见一面。” “有必要吗?” “我不想看见你越陷越深,你的天才,不应该用在这种地方。关于手表的信息,我可以暂时不告诉刑侦大队,但你必须和我见一次。” 还没有等我回答,他又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我会把见面的时间和地址发到你这个手机。我希望你能来,我有重要的话当面对你说。” 说完,他就挂断了电话。 我又重新坐回书桌前,头脑乱成一团。 ——钟旭,没想到你会找到我…… 我们相识于一场发生在大学的连环杀人案。那时的我,还是一个普通的大学生,因为敏锐的洞察力和极强的逻辑推理能力,被钟旭发掘,并协助他侦破了一起又一起案件。我深知自己是个性情乖僻的人,可是钟旭并不以为意。我们一直是非常好的朋友。 但随着我厌世情绪越来越严重,我开始无法接受从前的生活方式。长时间窥探人性的黑暗面,让我对这个世界渐渐失去了热情。于是,我不辞而别,断绝了所有联系,独自生活。 如果没有遇见张涛,我想我还会继续那样的生活,直到静静死去。 手机发出了提示音。 钟旭果然把约见的地址发送过来了。 要不要去见他呢? 我在害怕什么? 是害怕他设下陷阱,还是无法以现在的自己去面对他? 我不知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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