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黑色宝马轿车行驶在观中区环山路上，楚歌坐在后排座位上，手中拿着一沓厚厚的资料，正在埋头研读。

这条山路的岔口向右不远，有一条聚集了不少古玩玉器店的东斜街，街上有一家不太显眼的“懒度茶室”，茶室的一侧可以观海，风景甚是优美。内部摆设亦相当考究，一进门就是一幅书画，上面写着一个大大的“懒”字，桌椅都是老板特意从旧货市场一件一件淘来的，其中有一些还价值不菲。整个茶室弥漫着沉香的味道，空调开得也相当足。只是平日里客人不多，大部分店员岁数不算小，和蔼又敬业，和很多顾客已经很熟络了，彼此打着招呼，人情味儿极浓。

楚歌走入店中，三楼有一间包间“遁空”，他看了下推门而入，一位四十多岁的茶艺师端坐在包厢内，一只手擎着烟斗，另一只手专注地在道具繁复的工夫茶盘上煮水沏茶，整个动作一气呵成，茶香的味道一点点地从杯盏里飘散出来。

茶艺师看到客人来了，连忙打招呼：“楚先生，这里挺不好找的吧？”

“还行，我方向感还不错，下了车，走了几步就到了。”楚歌走到茶艺师的对面落座寒暄道，“知道您是行业大佬，咱这个小城市您这种高人不好找，求真经肯定免不了要费一番周折。”

“见笑、见笑，哪有什么大佬？都是朋友们四处吹捧。我早上专门骂过金国，别总是捧杀我，我就是个小生意人而已。”

茶艺师自嘲了几句，随手从木桌上的檀香盒子里取出一条湿热毛巾，递给楚歌。自己则是拿起刚刚倒满清茶的檀香古碗，端详片刻，喝了一口，不住点头道：“绕唇三日，余香不绝。来，楚先生，尝尝这新茶，保准你味蕾都会醉掉。”

楚歌接过茶艺师递过来的一只磨砂茶杯，细细品味，盛赞道：“好茶、好茶。清晨饮茶醒志，夜间喝酒快意，是人生两大乐事。前段时间我参加了一个拉力赛，主办方有句文案写得真精彩，‘于极静中，参茶道；于极动中，观赛道。静中藏动，是茶与人的和谐；驭动于静，是车与人的统一’。”

“楚先生，你是彻彻底底的生活梦想家，我就不行，看破红尘，万物静观皆自得。什么都懒得看，也不想看。得过且过啊，倒是和这茶室的名字遥相呼应。”茶艺师不禁喟叹。

楚歌笑笑：“客人不多，老板，您不着急吗？”

茶艺师忙活了半天，也给自己倒了一杯，品了口，悠悠道来：“人气是靠慢慢养的，急不来。”

“那您倒是说说看，怎么养？”楚歌饶有兴致地问。

“你得琢磨这个‘养’字，先养兵，再用兵；唯休养，才生息。在这个变幻莫测的时代，细细品味，尤有意味。”他慢条斯理地说着，话中有话，“你这几天来我们这儿，随意在古城里闲逛下，就可以接触到形形色色的人，有人席地而坐，乐手弹着吉他，大家喝着酒，唱着歌。还有很多有趣的小摊儿，摊主或吆喝，或静静等待游客的光顾。我能感受到很多人对生活强烈的热爱，这道风景你在北京、上海这种城市是感受不到的。”

“老板您倒是有这个耐心养，我看大周末的都没什么客人，也没请几个网红来给您打打卡、捧捧场？好酒也怕巷子深啊，金国说您可是业界有名的公关专家。”

“说实话，我老了，不想再弄那些花哨的东西了，自然流量，挺好。”说话间，茶艺师按动茶盘上的操作键，一捧清泉通过水管从水桶里输送到水壶中，数秒后，这壶水就会沸腾，可以泡茶了。

楚歌细品了一口茶，笑道：“我听说老板除了经营这家茶店之外，还偶尔会给朋友的生意一些营销建议，对吗？”

“毕竟干了这么多年，有点儿放不下。放下了，心痒痒。就像有的人喜欢喝酒，有的人喜欢喝茶，有的人一边喝酒一边喝茶，并不能定义哪个好。”

“您是如何理解公关的？”楚歌继续追问。

“满大街都是广告，大家都能理解。不过对于公关，人们总是有许多误解。”一提到专业，茶艺师明显兴奋了不少，原本黯淡的双眸也亮了起来，“我给你举个例子，如果广告人是杀手，创意能一击毙命；那公关人就是巫师，杀人于无形。不过目前大家对公关的理解过于传统。”

“杀人于无形，既然您说到这里——”楚歌一脸真诚地请教，“我这次来，其实就是想请您帮忙，我的一个好朋友出事了，名誉扫地。”

茶艺师的嘴角轻轻地动了一下：“可以说说情况，看看我能不能帮上忙。”

“我这个朋友啊，三十多岁的职业女性，在国内一家很有名的公司担任市场部负责人，遭遇了一场突如其来的危机……”楚歌娓娓道来，仔细观察着茶艺师的一举一动，“有人送了她一个大大的礼物，一夜之间，下了一场声势浩大的纸片雨，纸片撒满了总部大楼的周围，贴得密密麻麻，特别壮观……弄得沸沸扬扬，还上了热搜。您也知道，这种事儿都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所以她现在的处境非常艰难。想问问您，这个情况她到底该怎么办？”

茶艺师听罢，愣了足足一分钟没说话，茶室中的空气也陷入了沉默。

良久，茶艺师冷冷地开口：“阁下，到底是谁？”

楚歌不慌不忙地给自己倒了杯茶，悠悠地开口道：“我是谁并不重要，您是谁才比较重要。难道不是吗？史总……”

“你——”茶艺师看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愕然。

“业内有名的传播专家，博闻普莱的创始人——史晓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