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公司以前，陶抒夜从不少媒体人口中得到了关于老板几乎一致的评价：他是一个难得的好人，性情温和，不苛求他人，对下属更是宽容信任。

不过魏雪事件发生之后，陶抒夜还是听说老板鲜见地动怒了，甚至还亲手签署了将涉事员工移交司法机关的重大决定。法国文学家伏尔泰曾说过：“自尊心是个膨胀的气球，一旦被戳破，就会带来一场大风暴。”最聪明的人，一旦被触碰了其心理承受力的底线，往往会用最粗暴无情的做法去了断。

走到董事长办公室的门前，陶抒夜呼吸急促，脸涨得通红，她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坐在门前的助理和她打招呼，低声交代老板在里面等她。抱着侥幸心理，她礼貌地轻轻敲了敲门，而后推门而入。

只见栾贺臣面无表情地端坐在沙发上，手中擎着一根雪茄，若有所思地看着手中的一份纸质报告。坐在他对面的林诗琪见陶抒夜走了进来，连忙招呼她来自己身旁就座。

“陶抒夜，你有什么想说的？”冷不防地，栾贺臣直接甩了这么一句话。

她脑子一片空白，脸色也一瞬间惨白，嘴唇颤抖着问：“您说什么？我……我不知道……”

栾贺臣显得颇有耐心，慢慢凝神望着她：“没事儿，随便聊聊，你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陶抒夜支支吾吾地说：“我……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真的什么都没有做。”

“做什么？”栾贺臣耐心地询问。

陶抒夜神色慌张地说：“就是——不符合公司价值观的事儿。”

“我们知道你没做。”林诗琪注意到了陶抒夜神情上的不自然，她单纯以为陶抒夜只是见了老板紧张才导致的，她笑道，“老板的意思是——你对魏雪的事儿完全不知情吗？”

“老板，我们平日里关系不太好……”陶抒夜庆幸方才自己下意识反应快，这才没有说错话。

“没事儿，你别紧张，我只是想听听你的看法。你不想说，就不要说。”栾贺臣终于露出了笑容，说道，“诗琪，其实当初你问我，要不要签字同意移交给司法机关，我还是有点儿顾虑，年轻人都会犯错，我一个字签下去，不只是七个人的问题，而是七个家庭都毁掉了。这不是我的初衷……”

“老板，坏人就由我来当好了，都是我要求内审部执行的。”林诗琪望着陶抒夜，不紧不慢地说，“今天找你过来，其实是公司有一项新的任命要宣布，由于JoJo会休假一段时间，我和老板商量过了，公关部的日常工作由你来负责。”

是福不是祸！这完全超出了陶抒夜的预期，她下意识地脱口而出：“我？合适吗？”

“公司一向都愿意给年轻人提供机会的。”林诗琪抬眼望着陶抒夜明亮的双眸，笑道，“根据我们这段时间的观察，你直接领导公关部在专业层面和业务能力上肯定没问题的！”

陶抒夜没想到是这样一个局面，愕然道：“这个……我实在是没想过。”

看着陶抒夜一脸犹豫，林诗琪还以为她担心自己能力不足，连忙宽慰道：“你放心，我会协助你代管一阵子。有什么需要支持的地方，你直接找我。现在非常时刻，你就不要推托了。”

“抒夜，你愿意试试看吗？”栾贺臣也开口了。

陶抒夜在和栾贺臣对视的瞬间，感受到了来自老板的信任与善意。

那眼神让她无法拒绝。

乐观的人在每个危机里都会看到机会，悲观的人在每个机会里只会看见危机。放在一年前，陶抒夜打破头也不敢想象自己居然有一天能管理三十多人的集团公关部。

“谢谢老板，我一定做好，不辜负老板和林总的期待。”陶抒夜表态道。话说到这里，再推托就是不识时务了。

“好，抒夜，那我们就期待你带给公司积极的变化了。”说着，栾贺臣亲自给陶抒夜倒了杯乌龙茶，递了过去。

陶抒夜受宠若惊，连忙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再将茶杯放在桌面上。

林诗琪见状旁敲侧击地提醒陶抒夜：“这杯老板亲自泡的茶，可不是那么好喝的，后续你们还要和反舞弊部门一起，最大限度减少类似情况的发生……”

陶抒夜一怔，反舞弊部门是什么样的存在，完全没听过，她正要问个究竟，林诗琪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只见她瞟了那电话号码一眼，立即转头询问栾贺臣的意见：“是Seven打来的，老板你看……”

栾贺臣沉默半晌，坚定地摆摆手：“他从哪里来，就到哪里去吧，待在那里，只能碍事……另外，你请楚歌继续查下去，上不封顶。”

陶抒夜内心一震，她“临危受命”后的一点点窃喜，都被栾贺臣这句“查下去”打得体无完肤。

这份心情就像是坐过山车一样，从谷底到巅峰再回到谷底只是刹那间，她突然有些呆滞了。恍恍惚惚间，她勉强和栾贺臣、林诗琪应付了几句场面话，便迅速告辞离开。

朗睿集团总部顶层的中庭，最为引人注目的便是那道巨大的拱形落地窗。玻璃墙之外，刚刚经历一场剧烈风暴洗礼的天空，万里无云。

JoJo和魏雪，她们都以这样的方式落幕了，陶抒夜却丝毫开心不起来。兔死狐悲的心境，她算是亲身体验了一回。

继续查下去，自己真的可以全身而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