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得飞快，这已经是陶抒夜担任公关总监一职的第四个星期了。

与她预期之中来自魏雪旧部的强烈反抗不同，他们乖巧得简直不像话。有求必应，按时交活儿，像是被冰雹打蔫儿了的茄子一样，任由宰割。

沈嫣膨胀了。她活脱脱地成了陶抒夜的代言人。

走路带风，盛气凌人，昔日那个胆小谨慎的沈嫣刹那间不见了，随之而来的是手起刀落、杀伐果断的新沈嫣。她终止了所有受魏雪牵连的公关公司的日常合作，原先魏雪团队趾高气扬的那些人见了沈嫣恨不得绕道而行，谁都知道今年不好找工作，谁敢去招惹公关总监麾下的第一红人。

陶抒夜不动声色，冷眼旁观着沈嫣的所作所为，她想起金庸笔下的任我行——虽然东方不败倒下来了，但是东山再起的任我行重新做起了千秋万载、一统江湖的美梦。隐约间，陶抒夜看到了另外一个“魏雪”正慢慢出现。有几次她实在有些看不下去，原本想干涉一下，但是转念一想，不知道自己何时也会步魏雪的后尘黯然离场……算了，五十步笑百步……留下来的都是后人的笑话，何必呢……随她吧。

与表面上的风平浪静不同，陶抒夜的内心正处于极度的忐忑之中。她与魏雪一向不和，这早已是公开的秘密。但是在职场上无事可做的人是最可怕的，会到处找舞台表演，内心戏匪夷所思。陶抒夜最担心的是魏雪会不会破罐子破摔，主动提出要警方调查自己。魏雪已经将她市场部前老板谭耀明在内的七个人都牵连了进去，再多一两个垫背的人也完全符合她将功赎罪的逻辑。况且，自己是目睹她被带走的那个人。陶抒夜永远也忘不了魏雪回头看她的眼神。是解脱，是释然，但也可能是决定同归于尽的信号……

心情烦躁的陶抒夜去洗手间用冷水洗了把脸，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尽管涂了浓重的眼影，但也难以掩饰她的憔悴与疲惫。这些天她在床上辗转反侧，基本没怎么睡着，一个人打游戏，结果越打越清醒，越打越烦躁。干脆拿出一瓶红酒，喝完后勉强睡了两小时，又醒了过来，反反复复。

陶抒夜不止一次感到自己要生一场大病了，有一股黑色力量错综复杂，情绪里不安分的小妖精随时要挣脱出来。由于这段时间持续性的超负荷加班，她耳鸣得尤其厉害，只能不停地吃东西。公司的零食贩卖机成了她的救世主，她甚至承包了所在楼层的所有零食——豆干、香肠、干脆面、香辣蟹、酸梅……她吃东西上瘾，体重也快速上涨。形象也顾不上了，头发随便整一下就来上班。

支撑她走进办公室的不再是远大的前程，她只想让每天十几个小时的高负荷工作分散自己的注意力。然而，任凭工作多么繁重，内心中无以言表的忐忑依然时常犹如巨浪，排山倒海，汹涌袭来。除了煎熬本身，最令她备受折磨的是巨大的恐惧感：不是因为身边没人说话，而是身边的人除了秦澈，没人能理解她无法用语言描述的痛苦。

但是秦澈，他们之间现在又无法沟通。

“我会不会出事”成了她闲暇下来忍不住一遍又一遍去想的终极问题。陶抒夜希望自己的思想、自己的身体满一点儿，再满一点儿，一旦松懈下来，她就控制不住胡思乱想。当了整整一个多月彻头彻尾满负荷运转的工作机器，都忘了自己是一个人。原本应该是一个活色生香的人才对。

早上来公司的时候外面很冷，她还是执意打开了车窗。凛冽的空气环绕四周，车开得飞快，马达轰鸣的声音像海浪拍打着礁石。她突然感觉在东四环上闻到了海水味儿——就像那种夏天时候，在青岛的海岸，空气中夹杂着热风和海水融合在一起的味道。

很久没有在夏天去海边了，陶抒夜想。

日子平平淡淡地过去了。这样的状态持续了一个半月之后，一个重磅消息传来。

JoJo要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