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裸客暖梦 作者:夏目漱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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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一天的雨。晚上,病中偷闲到下边的温泉场洗浴。只见墙壁上竖着糊满裁成三尺宽细长的书写纸,于黯淡的灯光里,蓦然吸引了我的视线。我站在浴池旁,身子淋水之前,打算读一读这种带有广告意味的东西。正中央写着“业余单口相声大会”,下面是“主办者一群裸客”,场所是“于山庄”,旁边表明举办的日期。我立即猜出这群裸客是哪些人来了。所谓裸客,就是我隔壁的房客自己杜撰的怪名。昨天中午,我隔着隔扇听到他们在讨论剧中小丑的人选由谁担当,经过长时间的协商,得出的结果是:“就在那里演吧,就在那里演吧。”这种事儿本来和躺倒的我没有关系,我也不想知道。不过,我以为,这个决议无疑会给山庄的活动增添光彩。我将自己看到的浴场里贴纸上的日期,同听到那群裸客的趣向的日子两相对照,发现这次单口相声表演已经于昨天下午顺利地举行过了。细想想,不能不对这群裸客获得的成功——至少向他们的首领,我的那位邻居房客——表达祝贺之意。 这些房客五人一起住在一个房间。其中年龄最大的是一位三四十岁的男子,他和妻子、女儿一共三人。妻子是一位高雅、娴静的女子,女儿也很本分,唯独这位丈夫喜欢吵吵嚷嚷的。其余两个都是二十多岁的青年,其中一个是他们之间最爱出风头的人。 中年以后的人,不论是谁,眼前一旦回忆起自己二十一二岁时的光景,就能在各种往事中找出一些令人羞愧得直流冷汗的片断。我一边躺在他们的隔壁呻吟着,一边留意这位青年男子的言谈举止,得到一个明确的结果:他在以往二十年的生涯中,一向狂妄自大,活得很不光彩,如今依然令人生畏。 这个汉子不知出于何种需要,总是喜欢不住地大嚷大叫,宛若站在大道上发表演说。侍女一进来,他就像个百事通一样,高谈阔论,故作风雅。我在隔壁听着,既没有魅力又缺乏幽默,生编乱造(而且得意洋洋),大都是些大煞风景式的高声喊叫。不过,侍女呢,她每每听到这种谈话,总是不必要地大笑一通。这种笑既不像是发自真心,也不像是故意讨好。但那却是一种声带处于异状的可怕的狂笑。饱尝病苦的我,为此伤透了脑筋。 部分裸客住在下边客厅里,一共九人,自称是“九人帮”。他们全裸着身子,在走廊上跳舞,闹腾了一整夜。因为要上厕所,出门一看,九人帮跳累了,赤条条盘腿坐在走廊上。我从厕所来回,只得从他们挡路的屁股和大腿上跨过去。 连绵不止的雨渐渐停歇下来。驶往东京的火车稍稍开通的时候,裸客九人相约一起返回了东京。与此同时,森成医师和雪鸟君以及妻子先后从东京赶来。于是,包租了裸客们住过的房间,连同下面一间房子也一起租下来了。最后,新建的二楼四间客厅也为我所有。较为闲暇的日月里,我靠吸食鸭嘴壶里的牛奶活命。曾一度用汤匙捣通西瓜皮,请人喂我下头滴沥的红色瓜水。为纪念弘法大师[空海(774—835),平安初期僧人,日本真言宗开祖,号弘法大师。804年入唐学习佛法,师从惠果。工于书道,有名作《风信帖》传世。]放焰火的晚上,我把床铺挪近走廊,躺在上面眺望初秋的天空,直到夜半。就这样,我在无意识地等待着那难忘的二十四日的到来。 胡枝子上露重重, 奄奄病体难承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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