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对抗

女孩们的地下战争  作者:蕾切尔·西蒙斯

对一些女孩来说,沉默和间接迂回的方式既没有吸引力,也算不上解决方案。她们反会将其视为懦弱的标志。我发现这对生活在压迫中的女孩来说尤为如此。在她们看来,坚定和愤怒都是精神力量的工具。这些年轻女性也许需要应付来自家庭和邻里的厌女情绪、老师的种族歧视或居住在有暴力威胁的环境中。在经济困难和无权发表意见的环境中,坚定和攻击成了社交图景的一部分,同操场和冰激凌车一样必不可少。在这个世界中,沉默就意味着人微言轻和危险。

琳恩·迈克尔·布朗和卡萝尔·吉利根发现,因种族或阶层问题处于学校社群边缘的女孩“更可能坚持自己的思想、感受,发展亲密、值得信赖的关系”。一些研究者对工薪阶层和有色人种女孩的自尊和情感健康进行了研究,结果发现她们对损失的理解与白人中产阶级女孩中流行的观念截然不同。

的确,如今声名显赫的美国大学女性联合会在1990年发布的报告中宣称,整个青春期阶段,黑人女孩在自尊指标方面得分最高。心理学家尼俄柏·韦(Niobe Way)在访谈城市青少年时发现了他们在与人相处时“大胆说真心话”的独特倾向。她采访的女孩主要来自工薪阶层的美籍非裔家庭,在她们的描述中,正面冲突不会结束关系,反而能够巩固关系。

这些女孩不同寻常。她们对抗的核心似乎在于说真话会让人更轻松,她们愿意承认并说出负面情绪。当女孩选择尊重自己的情绪,那就是在尊重自己。她们说实话,是因为在敌意的文化中大声说话也许事关生存。

女孩的愤怒还会呈现怎样的面向呢?为什么?并非所有女孩都会将另类攻击作为释放负面情绪的首要途径。本章中,我会探索讲真话为何能成为对抗沉默和压抑的方式,以及要如何使用它。本章最后,我会以一个故事作结,讲述一位被霸凌者是如何在绝望中忍无可忍而进行反击的。

我自己是白人中产阶级家庭出身,这让我在和弱势社群中的女孩说话时格外注意自己的不同之处。有时,我会被一些女孩的勇气和直白鼓舞,这和我自己的风格完全不同。尽管如此,我不停告诉自己——现在也要和读者们分享——贝尔·胡克斯(bell hooks)[贝尔·胡克斯为作家格洛丽亚·琼·沃特金斯(Gloria Jean Watkins)的笔名,来源于其外曾祖母。她刻意使用小写,以便与她外曾祖母的姓名有所区别。——编者注]的话,她告诫我们别将实话实说的非裔美籍女孩浪漫化。她称,实话实说和坚定自信“不见得是与树立自尊相关的必要特质,敢于直言的女孩可能还是会因为自己肤色不够白或皮肤质地与众不同而感到没有价值”。

胡克斯告诉我们“每位非裔女孩都有不同经历”。的确,既然单纯以白人中产阶级经历为研究对象是一种排他研究模式,那我们就更应谨记胡克斯的教导了。去假想一种统一的少数族裔女性经历,就是在重蹈排他研究模式的覆辙。来自各种背景的女孩都有不同的经历,并非所有白人中产阶级背景出身的女孩都会回避正面冲突,其他背景的女孩也并非都能坦然面对正面冲突。每个女孩都有自己不同的人格和独特的生活境遇。

实际上,主流的中产阶级女性概念对许多白人女孩来说都是很陌生的。“我知道自己是从哪儿来的,”作家、评论家多萝西·艾利森(Dorothy Allison)写道,“但那里的规则并不适用于我。”研究证实,一些中产阶级白人孩子的父母会鼓励他们在社交中使用肢体攻击,保护自己免受同龄人伤害。琳恩·迈克尔·布朗在缅因州的曼斯菲尔德研究一年后,发现她研究的女孩们并不接受中产阶级的女性标准,而是欣然接受了其他观念。

尽管这些女孩是未来的照顾者和养育者,但她们常常骄傲地展现出自己敢于直言、直白的一面,了解并表达出深切而强烈的愤怒,即使那一面可能接近无法控制的狂怒……虽然她们对自我的体验以及对关系的感知与典型的白人中产阶级母亲及女性的无私、纯洁概念相抵触,但照顾、关爱和家庭责任依然处于她们生命中的核心位置。

尽管布朗和我一样发现,许多工薪阶层背景的女孩不愿将愤怒带入亲密关系中,但她总结道“她们这么做,并不是因为愤怒在文化大环境中不算合理情绪,而是因为她们需要朋友”。而曼斯菲尔德的女孩会立刻承认并逃避愤怒,为我们呈现了一幅截然不同的关于女孩与攻击行为的图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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