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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空气般存在的我  作者:中田永一

我在洗脸台洗脸的时候,汤川小姐起床了,她穿着运动服,可能是平常就不太化妆吧,刚起床的脸和平常感觉没什么两样,清透雪白的肌肤连毛孔都找不到。我们刷牙洗脸换好衣服,来到外面。

从零星散落的小木屋之间,可以望见朝雾弥漫的湖面。汤川小姐爬上小木屋旁通往森林的石阶。走到一半遇到有绳索阻路的地方,也竖立了禁止进入的广告牌,但她并没有在意。森林里的阔叶树叶子都掉光了。树干是灰色的,像石头般冷冷的颜色。光秃秃的细瘦树枝交缠纠结着朝多云的天空伸展。雪粒穿过树枝的缝隙,掉往铺满了落叶的地面。

我们越走越深,见不到小木屋和湖了,我完全失去方向感,石阶也走完了,到一半就是一般的山坡。但汤川小姐毫不犹豫地继续踩着枯叶前进。这条路,她究竟伴着尸袋走过多少次?

“管理员的母亲就是在这里过世的。”

汤川小姐终于停下来,回头对我说。

空无一物、平常无奇的地面。汤川小姐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站在枯树旁,注视着地面的某一点。我在内心想象自己母亲躺在那里结束人生的模样。我本来很担心就算真的到了那个地方,也触动不了我的任何情绪,但没想到我觉得感慨万千。我朝着那块地面双手合十。汤川小姐也将手从口袋里抽出来,和我一样合掌。

继续往里走,出了森林。那里是一处圆形广场,裸露的地面只有一块巨大岩石。感觉是靠人力将那块地的树木采伐掉。落叶下的地面泥土和其他地方不同,鞋底的触感很像踩在坚硬的粒子上。唯独这一块的地面变成玻璃质地。只有在高温时才会变成这样吧。

“以前,我父亲带我来的时候,我把这一带整理干净了。”

汤川小姐走向横亘在广场中央的岩石说。那块大得必须仰头看的岩石表面布满黑色煤灰,所以这块圆形广场是由她发出热能制造的。他们在这里把一些不利于他们的尸体烧掉,将骨灰埋在地下。

这块地草木不生,上面浅浅地覆盖着一层被风吹来的枯叶。加上是阴天,阴森森的。汤川小姐向我招手,指着岩石旁的地面。我的双亲就是在这里被火葬,烧剩的灰就埋在那里。

对于父母,我记忆最深刻的是什么呢?

大概是我四岁的时候。大热天,我被留在小钢珠店停车场的车上,差点闷热而死。幸亏那个年纪的我已经会开车门了,才捡回一条小命。脱离险境的我,光着脚徘徊在被夏日艳阳晒得滚烫的柏油路面的停车场上。脚底烫伤,蹲在日荫底下哭,是小钢珠店的工作人员救了我。

我父母被小钢珠店的店长痛骂一顿低头道了歉,但回到家换我挨揍。他们反过来怪我,说都是因为我不乖乖待在车里,才害他们被骂。当时我一心只觉得抱歉,但现在回想起来,完全明白那是作为父母的失职行为。

与黑道发生纠纷而被杀,这样的下场也是他们自作自受吧。但也罢,为他们上个香吧,不然要是变成鬼跑出来我可消受不起。

我取出线香插在地面上。汤川小姐注视着线香头,那里便发出红光,冒了烟。我们两个在那里双手合十,呼出来的气变成白色,与线香的烟一起消逝在风中。汤川小姐看着我的侧脸说:

“想哭就哭吧。”

“我才不会哭。”

“爱逞强。”

“没有啊。我跟他们没那么亲,现在反而觉得无事一身轻。”

我们决定回去,离开火葬场,再度走进枯木森林。

“谢谢。”在走向小木屋的路上,我向她表示感谢。

“是谢谢我带你来吗?还是谢谢我火葬了你爸爸妈妈?”

“都是。”

许多人在她的能力下化成灰,悄悄被埋葬。我忽然想起被她称为父亲的人物。他恐怕是看上pyrokinesis的能力,才领养了年幼的汤川小姐。判断她能够帮自己的忙才养育了她。

这一点她自己一定也不是没想过吧。但我从她身上,还是能感觉到她对她口中父亲的敬爱之情。

“回到小木屋就来吃早餐吧!”

汤川小姐边走边开朗地说。

前方出现小木屋区了。笼罩着湖面的朝雾已消失无踪,但天气还是很冷,飘着小雪。我们回到小木屋,还来不及脱下外套,事情就发生了。

首先,我和汤川小姐发现一件事。昨天晚上设定好预约煮饭的电饭锅不知为何还是冷的。

“怎么这样!”

打开盖子确定没煮饭,汤川小姐发出绝望的呼声。紧接着,一个热热的东西紧贴着我的脸颊擦过。

短促的“当!”的一声后,冰箱门上出现一个小指头大小的洞。不,应该是先听到玻璃破掉的声音,我们身后的玻璃窗裂开了。外面响起放炮声,火药爆炸的声音,声音响彻湖畔,回音不绝。当下我并不明白,但那是枪声。

我一直以为只要生活在日本这个国家,就没机会听到那种声音。但我们毫无预警地就被迫进入战斗状态。

“趴下!”

汤川小姐低下头。我不明所以地呆站着,她过来拉我的手。

“离开窗户!”

汤川小姐爬过地板拉下餐厅的窗帘。小木屋的一楼是餐厅与客厅相连的大空间,汤川小姐也拉上客厅那边的窗帘。

“请问,到底是……”

“我们被狙击了!”

汤川小姐对不知所措的我大喊道。她翻倒餐厅的餐桌,放在上面的杯子、餐具都掉到地板上摔破了。她以餐桌桌面为墙,躲在后面。

“狙击?”

我反问。为什么?我不懂那是什么意思。

窗帘不自然地晃动。上面有个光点,破了一个洞。横放在地上的餐桌发出撞击声。冒出几缕烟的同时,嵌进一颗貌似子弹的东西。

我明白了,但脚不会动了。混乱使我的身体僵住。汤川小姐从餐桌后出来,扑向我。我们就这样跌在地上低着头。窗帘又多了一个洞。好像是子弹从我们头上经过,打中了柜子。里面的一个餐具破了,碎片四散。

汤川小姐用柔软的身体护着我。她喘着气,瞪着子弹飞来的窗户。

“有人要我们的命!”

“谁?”

当下我能想到的,只有一个人。因为汤川小姐而失去左臂、调查她pyrokinesis能力的那个青年。

她走到餐厅的窗边,子弹是从那个窗户后面飞进的。谢天谢地,子弹的威力似乎还不足以打穿墙壁。她小心翼翼地掀起窗帘下摆想确认外面的状况。但在她要看的时候,柜子上的餐具又有一个破了。窗帘多了一个洞。她吓一跳缩回手,然后又有一颗子弹射穿窗帘。如果汤川小姐没有因为第一枪而后仰,第二枪很可能就命中她的头了。

“这是你逼我的!”

一说完,她就展开反击。朝狙击者可能在的方向伸出了手。看来是隔着墙,在不瞄准的情况下放射热能。窗帘飞起来,随着热浪灌进,汤川小姐的头发剧烈飘晃。外面产生一道火墙。好惊人的能力,那火海简直就像小木屋区被扔进汽油弹,宛如地狱凭空出现,但被敌人逃走了。

这次换客厅那边的窗帘出现破洞。看来敌人逃过大范围的无差别热能放射,移动到那个方向。汤川小姐和我爬着逃到餐桌后。在火灾的声音中又响起一声枪响,扶着餐桌的手受到冲击,子弹命中餐桌桌面。在混乱与恐惧中,我觉得奇怪。

“奇怪!窗帘明明是拉上的!”

汤川小姐赫然一惊地扫视室内。她也明白我的意思了。

一楼的窗帘全都是拉上的,外面的狙击者应该看不见我们的位置。然而子弹朝我们藏身的餐桌射来。对方莫非隔着窗帘就能掌握到我们的位置?

刚才汤川小姐要观察外面状况时,在掀起窗帘的那一刻,子弹就在她的头旁打出一个洞。窗帘明明没动,对方怎么知道她在那里?第二枪仿佛修正过轨道般,穿过几秒前汤川小姐的头部位置。他逃过刚才那阵热能放射,难道不是因为看得到汤川小姐的动向吗?

我是这么认为的。明明应该被窗帘遮住,对方却看得见子弹打到哪里。并以此参考,在下一枪瞄准时,做好微调来正确命中目标。是不是有什么办法让他做到这一点?

“找到了!”汤川小姐叫道。

摆在柜子里的物品缝隙中,露出看似摄影机镜头的东西。柜子后面有一条细细的电线,连到冰箱、电饭锅插头的插座上。狙击者很可能在今天早上我们出门的时候,潜进来设置这些东西。一定是为了确保电源而拔掉电饭锅的插头,插上有多插座的延长线。所以电饭锅的定时器归零了。

我爬过去抽出柜子后面的电源线。摄影机和应该是无线电的机器被扯着掉下。

“给我,我来破坏!”

我把东西丢往汤川小姐躲藏的地方。她紧盯着摄影机和无线电,产生热能来破坏这些机器。

但想必这一连串的动作都在敌人的计算中。电饭锅的定时器搞不好也是他故意的。都是为了让我们发现摄影机而埋下的伏笔。

下一瞬间,气体便从摄影机里冒出来。

噗咻咻咻咻咻……

夹带着湿气的气体呈现淡淡的橘黄色。我不在气体的范围,但汤川小姐全身都被这种瓦斯包围了,她发出尖叫。我也吸入一点点。味道非常刺鼻,鼻子和喉咙深处呛得像会整个翻出来。眼球表面产生刺痛。汤川小姐好像整个人被喷个正着,等橘黄色的烟雾散去,她倒在地上,睁不开眼睛,双手紧紧捂住脸,咳个不停。是催泪瓦斯,显然是对方事先安装在摄影机里的。

外面发出爆炸声。大概是附近小木屋的瓦斯桶之类的东西爆炸了。我只接触到少量瓦斯,视线就模糊了。餐厅的窗帘摇晃着,外面的火光像水彩画般淡淡地晕染开来。

“汤川小姐!”我向她爬过去。

“……快、快逃!”她蜷伏在地板上,在咳嗽的空当回答道。

她好像无法好好呼吸,眼睛、鼻子四周都是红的,脸颊上都是眼泪。不是因为伤心,是瓦斯硬逼出来的眼泪。

狙击者显然针对汤川小姐的眼睛设了陷阱。她破坏摄影机,确实会睁开眼睛执行“看”这个动作。他一定算好了时机释放瓦斯。她的眼睛正面接触到催泪瓦斯,想必暂时什么都看不见。这是对抗她无敌超能力的对策。

“快、快逃……二楼……”

汤川小姐伏在地上不断咳嗽,她好像想说“逃到二楼”。的确,向外逃很危险。但二楼就安全吗?

“我扶你。”她摇头。

她的动作是想说“不是的、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会……碍事……”

她的声音里还有战斗意志,于是我懂了。眼睛虽然看不见,并不代表不能使用pyrokinesis的能力。只不过是瞄准器坏了。

“我要……释放能力……”

不瞄准吗?不管三七二十一地把整个小木屋区烧掉?但我在附近就会受到波及。

“我知道了。”就听她吧。

“上二楼……”她再次重复道。

我压低身子,向楼梯移动。狙击的人多半知道汤川小姐现在看不见。之前远远观望再加以狙击,对对方而言不是上策。喷在她身上的瓦斯是什么东西我不清楚,但是不是随着时间流逝,眼睛的疼痛就会减弱,也许视力就会复原?所以他很可能会趁这个机会拉近距离,就近射击要她的命。而汤川小姐心里很清楚对方会这么做。

所以,她打算在察觉到那家伙靠近的一瞬间动手。我猜她一定会让自己周身出现一圈足以将铁融化的能量。会不会是以水平方向发射热能?所以她才会说到二楼就没事了。

我冲上楼梯逃进房间,就是我昨晚睡的那间。打开木门,正面就是窗户,能清清楚楚地看到外面异样的光景。整个小木屋区烧得像战场一样。风刮起黑烟,卷成旋涡,宛如巨大的怪兽。我正环视室内想着要在哪里藏身时,一把枪出现在我鼻尖前。


那家伙右手握着一把自动手枪,没看到他的左臂,上衣的袖子空悬着。是自称沟吕木的青年,高高瘦瘦的他,此刻没出现妥瑞氏症的典型眨眼特征。他是来为他的左臂报仇吗?

可是,他为什么在二楼?我的惊讶甚至超过被枪口指着的恐惧。沟吕木青年的耳里塞着耳机,搞不好坏掉的摄影机是假的。实际上他还另外装了窃听器,室内的声响全听得一清二楚?这个青年知道汤川小姐会以无差别热能放射来迎击?所以才入侵安全的二楼?不,也许他就是在等我。

“你最好乖乖听话。”他说。没有口吃,对插队上公交车的那名男子暴力相向时也这样。也许在打斗的那一瞬间,他的口吃和妥瑞氏症都会暂停。

“我要去一楼。你也一起。”

沟吕木青年眼中无神,双眸灰暗。外面发生小型爆炸,火势更旺了。一些小碎片飞溅撞上小木屋的外墙,发出声音。我身子一缩,但他一动也不动。将右臂伸得像飞机跑道一样水平,枪口指着我的鼻尖。

我一点头,沟吕木青年就将下巴微微一扬,做出要我离开房间的指示。无言的压力令我无法反抗。

我走出房间,下了楼梯。后脑一直感觉得到手枪。只要他的食指稍稍一动,我的脑袋就会被轰出一个洞。我强忍着想吐、想弯身蹲下的冲动。

“这是赌注。”青年以沙哑的声音说,“看看她会不会连你一起把我烧掉。”

什么意思?看到一楼的地板了,我想了一下,然后明白了。此刻目不见物的汤川小姐应该无法分辨被抓来当人质的我和狙击者沟吕木青年。无法瞄准,就无法只烧掉他。但只要她一犹豫,就会被近距离枪杀。她要活命只有一个办法,就是不瞄准,直接把我和他一起烧掉。

我觉得脚要发软了。后脑“叩”一声,被枪口抵住。

“请你告诉她现在的状况,用你的声音说。”青年在我耳边悄声说。

我点点头。

“……汤川小姐。”

她应该听到了。我终于来到一楼,一下楼就是玄关。我承受着被枪口抵住的压力,经过餐厅入口。本来那一瞬间,很可能出现巨大的热能将这一带全部烧光。但结果没有。

被子弹打出好几个洞的窗帘摇曳着。外面火光闪动,时不时射进室内,照亮满地的餐具碎片和倒在地上的餐桌。汤川小姐趴在地上咳嗽,从她的姿势来看,她应该是想逃到餐桌后,但到一半却因为呼吸困难,乏力而难以做到。

大概是注意到我的动静,不断咳嗽的她双手扶地撑起上半身。眼睛仍是闭上的,看来是因为疼痛的缘故。枪口在我后脑顶了一下,我感觉得出他是叫我说话。

“那个,是我。我被当作人质了,有枪指着我的头。”

沟吕木青年站在我背后不动。之所以保持沉默,大概是怕一出声就会泄露自己的位置。他似乎在观察并判断汤川小姐的眼睛受到什么程度的损伤。

“你会连我一起烧掉吗?”

只要朝着四周一口气把力量全部释放出来就行了。这么一来,她就能活命,就能杀死这个沟吕木。可是她摇摇头。

“不会。”

她忍受着眼睛的疼痛,嘴角微微扬起,但马上又咳嗽了起来。

我背后的沟吕木青年动了。他一句话也不说,要对她行刑。一步步报复汤川小姐的他,来到大功告成的紧要关头。

为了报一臂之仇,他首先以枪托打我后颈的发际处。他为什么没有一枪打穿我的脑袋?因为杀了我就失去人质的意义吗?在开第二枪前,那短暂的空当也可能遭到反击。但又不愿意直接放了我把手枪对准她吧。就结果而言,他这个判断为我们带来幸运。

这完全是巧合。因剧痛而倒地的我,在逐渐远去的意识中发现眼前有一瓶酒。本来是放在餐厅的餐桌上的,因为这阵天翻地覆而滚落在地。瓶盖拴紧,里面有透明的液体。

沟吕木青年的手枪指向汤川小姐,枪口笔直地瞄准她的额头。灼热的风卷着黑烟从窗口灌进来,烟灰弥漫,在火光中视野忽明忽暗。

我抓住眼前的酒瓶,在爬起来的同时,将酒瓶往沟吕木青年的头部侧面砸下去。

“Spirytus!”我大喊。

那是二○二号的柳濑先生送汤川小姐的饯别礼。瓶子被砸得粉碎,里面的液体全淋在他身上。

他的手枪同时打响,但因为受到攻击射偏,子弹打进汤川小姐背后的墙。她没事。沟吕木青年的视线转向松一口气的我。看来酒瓶那一击并没有对他造成损伤。手枪本来要指向我,却半路改变主意,再次瞄准汤川小姐。一定是超越情绪的职业判断告诉他必须先行消灭汤川小姐。

Spirytus从他的头部侧面滴下来,衣服的领口全湿了。

“汤川小姐!点火!”我对汤川小姐大喊。

听到酒瓶碎掉的声音,她明白了我的用意。前一天晚上我们在果汁里加了几滴这种酒来喝。当时我把从柳濑先生那里听来的杂学告诉她,也许她也想到了Spirytus是全世界酒精浓度最高的酒。

沟吕木青年再次瞄准汤川小姐。但汤川小姐的能力早一步放射出来。四周一带全数遭到热能袭击,无一幸免。我也在范围内。

全身突然好热。热的波动包围了我,头发焦了,发出吱啦吱啦的声音,但是,热能仅仅稍微烤热皮肤表层而已。汤川小姐产生的热能的确是无差别攻击,但稍纵即逝,而且好像设定成了小火。在达到损坏人体的温度前就散失了。但沟吕木青年无法全身而退。

他衣服吸饱的Spirytus中酒精成分挥发出来,一下子便着火烧起。蹿出爆炸般的蓝色火焰,包围他的上半身。全身沾满Spirytus的他处于易燃状态。尤其是酒瓶命中的脖子以上更惨。火焰紧贴皮肤。即使在这个状态下,他依然非常骇人地连开好几枪。枪口朝着汤川小姐砰砰砰直响,即使火焰延烧全身,都双膝跪地了,还是伸长右臂继续扣动扳机。几乎所有子弹都幸运地失准了,但最后一枪打穿了汤川小姐的肩。最后手枪里没有子弹,只剩下扣动扳机声。手枪从被火焰包围的手中掉落,在地上发出沉重的撞击声。他像是累坏般身子蜷曲,就这样静静地燃烧,不再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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