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山

盛开的樱花林下  作者:坂口安吾

从前,在越后国鱼沼这个偏僻的地方,有座名为闲山寺的寺院,住着一位六袋和尚,在附近居民心中德高望重。

某个初冬的深夜,和尚边赏着白雪映光的美景边埋首于抄经,自忘于时空之中;不知何时何刻,窗外突然伸进一只长满兽毛的手,开始抚摸和尚的脸颊。和尚不慌不忙地拿起沾了朱砂的笔,在那掌上挥毫出一个“花”字,便又再度投身于抄经的世界。

天色渐光,窗外传来阵阵哭喊;那只毛茸茸的手又伸了进来,有个声音道:“小的有眼不识高僧,原本只想捉弄人玩玩,却遭这字镇着而回不了家;您大慈大悲,可怜小的,洗掉这个字吧!”原来,声音的主人是只狸猫。和尚将毛笔以砚水润湿,洗去狸猫掌上的字之后,它便穿梭进雪上的阴影间,消失在黑夜里。

隔天晚上,一阵敲窗声响起,看来是有了访客──和尚拉开防雨的木门板,发现昨晚的小狸猫抓着一根栂树的树枝,抛进室内后便落荒而逃。之后的每个晚上,狸猫都带着正当时节的植物来到窗旁找和尚。久而久之,一人一狸猫就这样从陌生到无话不谈;而察觉到老和尚独居、生活不便的狸猫,便帮老和尚跑跑腿做点杂务──最后,感于这位六袋和尚的高风亮节,它化为一位小沙弥,开始照顾独居和尚的生活起居。

大家都叫这只狸猫“团九郎”,在当地的狸猫群中似乎小有名气。当起沙弥后不久,团九郎也开始默背经文、跟老和尚一起诵经;学起僧门规矩之后,更是早晚坐禅,连棒打三十[乃禅林师家指导学人所用方法之一,棒打之目的在于警策开悟。]都不怕挨了。六袋和尚不仅能咏歌作句,偶尔还会刻些佛像、菩萨像、罗汉像,虽然这些罗汉像和居士像总是带了点犬狸之相,但我想应该是个偶然,跟团九郎没什么关系吧。不久,团九郎亦得雕刻之三昧,它找来木材,待和尚入睡之后,便在库内一隅席地盘坐,挥凿之间,脱却俗杂之念──

经常如此,不觉夜已渐白。

死前六日,六袋和尚便预知自己的死期即将到来;他打点完后事,既没留下辞世的短句,也未有任何遗言,恰似庭院中的逍遥之人一般圆寂了。

团九郎曾浅尝参禅的三摩地[即“三昧”。佛教术语,意指专注于所缘境,而进入心不散乱的状态。汉传佛教经常将之译为“禅定”。],亦体会到咏经念诵的法悦[从信仰中得到的欢悦。],并未因六袋和尚圆寂而离开闲山寺;他厌恶五蕴[佛教术语,意指人类存在的基本要素。佛教将蕴分析成五种基本元素,即色蕴、受蕴、想蕴、行蕴和识蕴五者,即“五蕴”。]的羁绊,以一念解脱为目标,留在寺内修行。

就在此时,一位法名弁兆的僧人成了这座闲山寺的新住持。要说这人,我们得先从他是个酒鬼说起──虽远远不及六袋和尚的风骨,但好歹也算个一生不犯戒、将一日的悦乐于一醉一睡的和尚。他醉心于享受珍馐,连喝碗汤都要人苦心卖命;不仅不让团九郎打坐诵经,还命他去山阴寻草觅芽以入饭,还经常令他打揉面团,好弄碗荞麦面给自己;一醉之后,更要团九郎帮他按摩肩膀,不久便像那炖熟的大萝卜头一样,陷入沉眠──这新来的住持使团九郎十分意外:一举一动,俗臭满溢,不忍卒睹。

某个傍晚,团九郎化为一名云游四海的行脚僧人,跨过了寺庙的山门──正巧,因为小沙弥突然不见踪影,弁兆边喃喃碎念着边准备酒食,无暇多顾。

跨过山门的这位云游僧,身高丈六有余,筋骨隆隆,手足似古木,两眼洞明如火,双颊宛若巨岩;鼻孔呼气足以起风,双唇则似麻绳般粗糙──他走进寺里的厨房,立于弁兆眼前,用那宛如破钟的大嗓门吼起──问道:

“噇酒糟醉汉[佛教术语:指只懂念经(吃酒糟),不懂佛法真意(喝酒)的人。]也敢食佛法乎?”

于是弁兆放下手中的酒瓶,运起丹田的力道,大喝一声以对。

云游僧又缓缓将上半身靠上围炉,用左手拉起右袖,伸出健壮的右臂,探入那团赤红的火堆中——不久,他的右掌抓起一颗又大又红的炭火,再度站起,雄立于弁兆面前。

“噇酒糟醉汉能食佛法乎?”

云游僧缓缓迫近弁兆,抓着那颗烧得红通通的炭火挥到弁兆脸前。提不起勇气发出第二声呵斥的弁兆,脸色惨白,哆嗦着往后倒退。

“这掠虚头汉[佛教术语,指慢心躁急、似是而非之禅者。又作掠虚汉。掠,掠取之意;虚,即虚妄不实;掠虚,即指仅模仿他人言语之表面行动。]!”

云游僧一跃向前,正要将那烧红的炭火塞进弁兆的口中时,弁兆竟宛若飞鸟似地翻身,就这样追风逐电般地逃离了禅寺──此后,再没有见过他。

团九郎──也就是这位人称“吞火和尚”的云游僧就这样成了这间寺庙的住持。心念见性成佛,入于坐禅三昧的他毫不懈怠,夜深人静时,更是经常一刀一刀地雕刻佛像,享受无人打扰的寂静。

村里有个叫作久次的捣蛋鬼,觉得这位新来的僧人整天坐禅十分可笑,便想调戏他、使他出丑,于是,他在某个说经会的下午溜进寺院的厨房,然后在和尚的食物里洒下砥石粉──村里传说,只要吃下这东西,就会一直放屁,想停也停不下来。

这下,吞火和尚才刚张开嘴准备说法,就因腹中不停传来的放屁欲望而十分狼狈。要是运用丹田的力道硬憋住,也只是让屁声更加响亮;但要是不用力地忍耐着,下腹传来的煎熬却又让自己坐立难安、心魂颠倒。

“那就先念一下经吧。”

吞火和尚强忍腹中的翻腾感,缓缓地立了起来,走了数步后,端坐于木鱼前;原来他想要利用那在回荡的大堂里优婆塞优婆夷[受过三皈依、五戒以上的在家男、女居士。亲近常住常行佛道的男女众,男众称优婆塞,女众称优婆夷。大家就开始争先恐后地逃离寺庙大堂。]合颂经文之声,偷偷地把屁给放掉──本想先偷偷放一小波,谁知道微风一漏就覆水难收──不用说,团九郎当然无法阻止那阵强风从自己的后庭宣泄而出,响亮的风声上达寺庙大堂那挑高的屋顶内侧,翻滚波动于有凹有凸的木雕木柱间,奏出大小高低各有不同的妙响──在堂内诵经的人们,不由得因这声响而停止念经──臭气满堂,大家不约而同地用袖子遮住鼻孔;第一个人站起来后,一转眼,释迦牟尼在开悟前也得降服心魔,正法之路必有阻碍。为了阻止自己放屁而满心煎熬,代表自己离领会佛法真谛还有一段路要走;而在自己不慎放屁后那可谓丑态百出、忘了自己该行之事的狼狈相,更显示出自己还未参透。若早已领悟大自在的妙诀,说到底拈花微笑与屁声冲天的本质并无不同──在寂静的夜晚打坐参禅的团九郎如是观。

即便如此,团九郎觉得俗人未免太难以济渡,索性离开尘世,到距离集落大概有一里之遥的深山结了一间草庵,远离尘嚣,继续没入自己的禅修世界。

冬天来临,一群乡村演员路过这间草庵。

雪国的农夫们每到了天寒地冻,无法进行农事的冬天,便会抛下自己的农具远走他乡、赚些外快。至于这些外快的来源,每个部落各有不同;或许前往滩[指日本关西从神户市以东,一直到西宫市今津,面向大阪湾的这一区块,以酿造清酒闻名。]、伊丹[兵库县伊丹市,因出产“伊丹酒”而闻名。]的酒店当卖酒的,或许上江户去打些杂──而也有些地方专门跳“越后狮子舞”[发祥于新潟县新潟市南区的乡土艺能。],或是巡回公演些神乐、狂言、戏剧等。世代以务农为本业的他们,这些“副业”也多半世袭而来;到了现在,仍有些部落每逢冬季就开始它们的巡回公演之旅,舞台搭设在深有丈余的厚雪上,观众们也只是将席子铺在雪地上,就打开自备的多层餐盒,倒一杯酒看戏──这样的野台公演,既然没有设定门票钱,自然也很少人以金钱计酬──观众往往以稻米、味噌、蔬菜、酒一类的东西代酬,便携老扶幼,全家都坐在台下了。演员卖力,台下看戏,冰天雪地的北国平原上竟也是一片春风荡漾:

“三年前演勘平的那个少年郎怎么啦?之前好像在追某个女孩子不是?追得如何?”

“那家伙把人家娶进门啦!所以今年就没跟我们出来跑。”

戏曲休场间,台上台下也经常如此“话家常”;而这戏团的团长老爷子,虽然自贫农们看来十分的结实粗勇,但一旦演起女性,扭捏着那泪湿的袖子,却又如此婉转哀美,倒也还真是十年如一日。

某次,戏团中有人生了病──他们将病人抬入这栋路过的草庵,一开始还庆幸能够找到个遮风蔽雨的地方,但数日过去,病情却仍不见好转;一行人毕竟要去巡回演出,无法在此继续耗下去,遂留下一名成员看照,其他人则启程前往下一个预定公演的地方。

这位病人总是在傍晚开始发烧,夜晚老是在噩梦中挣扎,说些语无伦次的梦话,并不停地讨水喝;直到天色薄明,他才能缓缓睡去。

这时,看护病人的男人想起:他们村里也曾有人像这样发过高烧,而有名真言宗的僧侣为他祈祷了一阵,再将写有“唵摩耶底连”什么的符咒烧成灰,和着水让病人服用,隔天病人就痊愈了。于是,他希望和尚能够为眼前的病人作加持祈祷一类的法事。但和尚只回答:

“小僧并非肉身菩萨,没有那种法力;我不过逃避世俗,欲求一悟罢了。而且是个资质驽钝,入法门岁月尚浅的和尚──虽想要大彻大悟,达到即心即佛、非心非佛的境界,却仍未能摆脱妄知妄想的一尿床小鬼[禅门骂人之词。叱骂年轻未开窍的的僧徒的用语,并非真有尿床其事。],哪能为你们做什么加持祈祷呢。”

病人日渐衰弱,连起床都没办法如意。他怀念自己的故乡,也想念朋友和亲近的人们;听着他的声音也随着生命步步凋零,照护他的朋友也只能发出愈加沉重的叹息,并不停地恳求眼前的和尚帮他重病的朋友进行治病的法事。

“天命如此。若心存杂念,不作一切空观,便无法成佛。”

无论病人的朋友如何恳求,和尚的回答也就这一句话;而这和尚仍然每日打禅静坐,宛若身旁没有重病患者一般。他那盘腿而坐的姿态,在那个哀求不成的朋友眼中,就像一只住在山寨,会使用妖术的大蛤蟆──无论怎么哀求都没有成效。

病人的病情每况愈下,已经快到无法回天的地步。病人的挚友更是只要时间一空下来,就扯着和尚的下摆,摇着正在打坐参禅的和尚膝腿,请他施展法力救救自己的朋友。或许我们能说,他也已经慌张到想不出别的办法了。和尚的膝盖,正如一株长在大松木上的木瘤,不管这名朋友怎么摇扯晃拉,就是纹风不动──这也更映出了这名朋友的绝望。

“生者必灭。勿执着,乱其往生之素怀。”

如同厌恶俗人俗物的执念一般,和尚时常以不甚高兴的语调回答;尽管病人的朋友如此晃动他的身体,他却连半只眼睛都未曾睁开──不过,和尚的脸色宛如正与病人的病状赛跑,竟日复一日地失去光泽。那浑身肌肉、充满气概的身体,不知为何,也显露出些衰颓的气相。

冬去春来,等结束巡回公演的一行人回到草庵,他们所能做的,也差不多只剩下帮这位病人送终了。大家围坐在过世的朋友枕旁,为他的不幸而叹息。但性命,终究不是思念可以挽回的东西。

剧团的人们在草庵的后山山腰找到一面还算开阔的平地,挥泪葬下他们因病往生的朋友。回向、超度等等的法事做是做了,但和尚的表情却依然开朗不起来,他面带菜色,眉头深锁,全身带着一种衰败的气息,步履蹒跚、有气无力。

剧团团长回到草庵后,向和尚致意:在此打扰和尚清闲,还请和尚帮忙做法事,十分过意不去,应该给点谢礼。但吞火和尚只是回答:

“善根、回向这些法事乃比丘之劳,更不用提小僧已是遁世沙门,无须道谢。不过,既然您都这么说了,我也就不客气了。如果可以,还请别在此处逗留,好让我这个资质驽钝、好不容易得以发念向佛的初学者不受红尘打扰。请快点启程,放我一个人吧。”

他连说话都有点无力,上气不接下气。

剧团成员们有点扫兴,整理了一下遗物后便告辞。和尚似乎连等他们收东西都不太耐烦,这使他们更加讨厌这个和尚。

众人离开草庵,只走了不到三、四十间的距离,忽有庞然巨响,拔山震地而来──巨响入耳之际,大家已被震得飘起七、八寸;就算把力气集中在丹田,试图稳住脚步也只是徒劳无功──直到那轰然巨响自然消散之前,没有人能够好端端地踏在地面上。

受惊的剧团成员们回头望向草堂:只见和尚攀在柱上,呼吸急促,双肩颤抖。

又传来了一阵巨大的轰响:这回,和尚的法衣宛如要飞向浩瀚无垠的天空般鼓起,而众人也再度“飞天”了。

草庵里的和尚爱放屁呀——

下在山里的粉雪染黄黄——

春天的正当中也开红叶——

屁股朝着佛坛该遭报应——

但佛像也变得闪闪发光——

可喜可贺——

可喜可贺——

某日,有位村民想要拜托和尚一件事,于是来到草庵;无须登堂入室,和尚那入定的身影早已映在这位村民眼中。

“有件事想麻烦您。”

来客朝着和尚的背影,有礼戒慎地呼叫;但盘腿而坐的和尚微风不动,毫无反应。就这样,这位村民又喊了四五次,但和尚依然故我,木雕般地沉默。

环视四周,草庵的屋顶早已倾斜,破了数个见天大洞;下雨之时,大概即使撑伞也顶不住。榻榻米也长了苔,上面爬满虫子,而有翅的虫类更乐得有个居所,到处乱飞──这地方看来,还真不是人住的。

和尚处在这个环境中,也不免让人怀疑他身上也长了苔;他那庞然大物般的身体像是从谷底挖起的巨岩,脸颊和额头也满是黑色的体垢,反倒像是那山岩表面的纹理光泽。

村民缓缓地接近草庵的屋檐旁。

“和尚先生?”

他将头伸进草庵的屋檐下,如此重复了三到四次,和尚仍然没有反应。面对和尚的不理不睬,这位村民总算忍不住了,他单膝跪上架设在庭院和屋内间的走廊,低下身来伸出手臂,正要摇摇和尚的背──

“和尚先生?”

下个瞬间,他一个跟斗便摔回庭院。在上个瞬间看到的东西,让他在脑中找尽借口也无法解释;他原本以为,和尚在被他摇动的一瞬间,虽然只是背影,但应该会露出一阵掠过脸上的不悦,但完全不是如此。他看到和尚的背影晃动、肿胀、迅速地张大,转瞬中,和尚的身影就把整个草庵的空间盖得紧实,毫无空间。

这位访客见此,早已忘了腰际的疼痛,一股脑地朝向山麓奔逃而去。

数年后,有个旅行者经过这个已经凋蔽、无人居住的草庵,走投无路的他决定在这里过一晚。墙壁斑驳破落,渗入骨髓的夜风在屋内乱窜,吹过那些从地板缝隙间长出的杂草时,杂草也随着寒风摆头起舞。

到了深夜,一阵人们的喧闹将这位借宿的旅人吵醒,他不禁怀疑起自己的耳朵,因为这阵声音离他实在是太近了;但这阵喧闹声中,既有在远方开怀大笑的声音,也有众人在近处的窃笑声。他向他听到声音的方向──也就是一面有洞的墙壁上靠过去,窥视那个洞,而下一秒,他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

洞的另一边,是一间巨大的寺庙本堂。虽然不知光线从何而来,但在那幽幽的光影中,他完全无从推知这间佛堂有多深、有多高。无数的小沙弥坐在这样一间佛堂中,有人拉着别人的袖子,有人用双手遮着自己的嘴,更有人敲着自己的头,还有人捧腹大笑──怒骂嬉笑,百态尽在其中。

佛堂深处,有个小沙弥站起身来。

他的左右手各握着一枝小树枝,做出一个像是要把树枝扛到肩膀上的姿势,张开两臂,发出一声高亢的歌声:

“也没花开——”

他边唱着边弯下腰,往后突出屁股,身轻如燕地舞蹈。

“哎呀羞羞脸——羞羞脸!”

小沙弥的节奏轻快且有趣,他将两手握着的树枝举到头上,转着圆圈跳着舞。舞毕,他抬高他的屁股,踢了一下脚,放了个屁。

“也没花开——”

“哎呀羞羞脸——羞羞脸——”

小沙弥舞着、唱着、放屁着,看起来十分欢欣愉悦。即使歌舞的内容与前几次别无二致,但在多次重复之下,却也令人渐渐欢娱起来;逐渐加速之中,屁声竟也开始生动响亮。

每当屁声响起,场内的小沙弥们就会做出各式各样的反应──有人拍手、有人捏鼻、有人遮住耳朵,也有人立刻捏扭住身旁之人的鼻子。有人笑骂,也有人嚎闹,更有人倒立,还有人钻过别人的胯下,更甚者,还有笑到往后翻了个倒栽葱,双脚不停地晃来晃去──一切的一切都如此异样,但又如此引人发噱;旅行者忘了自己正在偷窥,不自觉地笑出声来。

壁后的骚动和光芒都在瞬间消失,一片黑暗包覆了整个空间。当发现自己方才的笑声如此奇异的同时,旅行者已经被一个巨大的力量缠紧、压倒。他使出浑身解数试图甩开,在焦虑之中想要逃出这纠缠,但他的力气远远比不过想要将他制伏的那股力量──耗光了所有精力,放弃抵抗的他,发现有只长满毛的腿跨在他的肩膀上,而两侧那毛茸茸的大腿紧紧锁住了他的脖颈……

当旅行者的意识再度为他所有的时候,他发现自己横躺在草庵外,身上沾满露水,刚升起不久的阳光热辣辣地晒在他身上。

村民们聚到草堂前,拆掉这座破烂的草堂后,发现在放着佛坛的地方与泥土之间,有一具大型兽骨;而在它已化为白骨的其中一只手掌上,写着一个大大的、朱红色的“花”字。

村民们埋葬了它,为它立了个冢,并在周围种下许多樱花。从此,大家都叫这个地方“花冢”。每当冬去春来,樱花盛开的时节,周围的山峦便会在此卷起强风,而那风声正像一阵阵的哭嚎──一夜之间,此地只见落英,不见树花。

至于这个花冢的确切位置,现今已无可考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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