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死的！”美国前总统约翰·帕特里克·瑞安边喝咖啡边嘟囔道。

“又怎么了，杰克？”凯茜问道，虽然她心里很清楚为什么。她深爱自己的丈夫，但当他被一件事吸引住以后，就像狗叼住了一根骨头一样，这样的特质可以使他成为一名好特工，一位更好的总统，但也让他有时不那么好相处。

“这个白痴吉尔提根本不知道自己究竟干了什么。更糟糕的是，他根本不在乎。他昨天在巴格达害死了十二名海军陆战队士兵。你知道为什么吗？”凯茜·瑞安没有回答，她知道这不是在问她。“因为他的某个幕僚认为海军陆战队士兵手持装满子弹的步枪可能会传达错误的信号。该死，跟用枪指着你的人有什么好传达的。接下来就发生了下面的事：他们的连长追击着几个歹徒并打死了其中六个，然后接到命令，要求撤退。”

“谁下的命令？”

“他们的营长，营长可能是从旅长那儿接到的命令，旅长听命于律师吉尔提手下某些混入指挥系统的笨蛋。最糟的是他不在乎。毕竟现在正在审议预算案，他自己也正忙着去俄勒冈发表什么空洞的演讲。”

“不管怎样，杰克，许多人对这种情况都会很难过。”瑞安教授对她丈夫说。

吉尔提，杰克一想到他就怒火中烧。杰克很清楚，罗比会是一个伟大的总统，但他没提防那个变态的三K党王八蛋，那家伙目前仍在密西西比州的死囚牢房里等死。杰克那天在白宫的椭圆形办公室里，到底是哪一天呢？大概是在投票前六天，罗比当时在民意调查中稳稳领先。当时根本没有足够的时间让一切回到正轨，选举一片混乱，吉尔提成了唯一剩下的候选人，在那种情况下，所有投给罗比的票都无效了。许多选民不知如何是好，只有待在家里。吉尔提虽然由于对手缺席而当选，但实际上是选举的失败者。

过渡时期的情况糟得不能再糟了。葬礼在密西西比州杰克逊父亲的浸礼会教堂举行，对杰克来说这是有史以来最糟的一段记忆。媒体讥笑他在葬礼上的表现。他们认为总统应该是机器人，但瑞安从来就不是。

自己那么做有充分的理由，瑞安心想。

就在这里，就在这个房间，罗比救过他的命，同时还救了他的妻子、女儿，还有他未出生的儿子。杰克这辈子很少发怒，但那一次他像维苏威火山一样爆发了。罗比的父亲在葬礼上表示了宽恕，霍西亚·杰克逊牧师绝对是一个好人。杀死罗比的凶手应该怎么处理呢？也许该对着他的肝脏来一枪，这个王八蛋会在五到十分钟之内流光自己的血，尖叫着下地狱……

更糟糕的是，有传言说现任总统正考虑对全美所有的死刑犯不加区别地实施减刑。他在政治上的支持者已经替他在媒体上寻求支持，计划在华盛顿广场上公开展示总统的宽容和仁慈。对谋杀和绑架的受害者，他们却从来没表示过多少同情，尽管如此，对他们来说，这是一个根深蒂固的信念，瑞安对此表示尊重。

前总统深吸了一口气。他还有工作要做。他的回忆录已经写了两年，现在已经进入最后阶段。这项工作进展得比他预想的要顺利，于是他在自传后又写了一个保密的附录，在他去世后二十年才可以公开。

“你到哪儿了？”凯茜问道，同时考虑着今天的安排。她今天要做四台激光手术。特勤局派出的人已经审查过病人了，以免有人带着手枪或匕首进手术室，这种事不大可能发生，凯茜已经很久没有为此而担心了。她之所以不再担心也许是因为她知道特勤局的人会处理的。

“什么？”

“你的书写到哪儿了？”他的妻子问。

“写到任期最后几个月的事了。”他的税收和财政政策实际上非常有效，而吉尔提把它全打乱了。

现在美利坚合众国在爱德华·乔纳森·吉尔提这个富家子弟的统治下混日子。无论如何，这种情况最终会得到修正，人们会看到这一天的。暴民和人民的区别在于暴民有一个首领。人民则不太需要。人民可以自我管理，因为一个领导者迟早会出现。谁来选择领导者？是人民自己。人民从他们自己当中选出候选人，再从中选择自己的领导者。

电话铃响了。杰克接起电话。

“你好。”

“嗨，杰克。”这个声音太熟悉了，瑞安的眼睛一亮。

“嗨，阿尼。在学术界日子过得怎么样？”

“和预想的差不多。看了今天早上的新闻吗？”

“关于海军陆战队的？”

“你怎么看？”阿尼·范·达姆问道。

“看上去很糟。”

“我认为比表面看上去的更糟。记者们没有把所有事实都写出来。”

“他们什么时候把所有事实都写出来了？”杰克没好气地说。

“没有，他们对不喜欢的东西往往视而不见，但有些记者还是很客观公正的。《华盛顿邮报》的鲍勃·霍尔茨曼从良心上感到应该说点什么。他给我打了电话，想和你谈谈你的看法，当然是非正式的采访。”

《华盛顿邮报》的鲍勃·霍尔茨曼是瑞安几乎完全信任的少数几个新闻记者之一，部分因为他对瑞安非常坦诚，其次是因为他曾是个海军军官，代码a1630，这个代码通常是海军分配给情报人员的。虽然他在许多政治问题上与瑞安意见相左，但他的确是个正直诚实的人。霍尔茨曼知道瑞安的一些背景，但他从来没有对外透露过，尽管这些材料可以写成生动有趣的报道，也许甚至能给他的职业生涯带来很大好处。不过话说回来，他也许是把这些材料留作写书的素材。霍尔茨曼出了几本书，其中一本还是畅销书，他通过这个赚了不少钱。

“你是怎么跟他说的？”杰克问阿尼。

“我告诉他会帮他问一下，但你很可能会拒绝。”

“阿尼，我喜欢这家伙，但一个前总统不能公开批评他的继任者……”

“即便他是个没用的垃圾？”

“是的。”杰克没好气地回答，“也许越是在这种情况下越要克制。等一等，我原以为你喜欢他。发生什么事了？”

“也许我在你身边待得太久了，现在我越来越认为性格还是挺重要的。这并不是完全看政治上能力如何。”

“他太擅长政治了，阿尼。甚至连我都承认他这一点。阿尼，你愿意过来和我聊聊吗？”瑞安问道。还能有什么别的原因让他在星期五早上打电话来？

“好的，那就打扰了。”

“不用客气，随时欢迎你来，你知道的。”

凯茜低声问道，“星期二怎么样？来吃晚饭。”

“星期二来吃晚饭怎么样？”杰克问阿尼，“你可以留下来过夜。我会告诉安德烈娅你要来。”

“一定要告诉她。我总是有点儿担心那女人会朝我开枪，像她那样出色的枪手，肯定不会只伤着皮肉。我十点左右到。”

“好极了，阿尼，再见。”杰克挂断电话，站起身陪凯茜走向车库。凯茜又升职了。她开的是一辆双座奔驰跑车，最近，她承认自己挺怀念那架载她去霍普金斯医院上班的直升机。现在她开车时像个赛车手，负责保护她的特勤局特工罗伊·奥尔特曼，前八十二空降师上尉，每次坐在副驾驶上都有点提心吊胆。他是个很严肃的人。他正站在车旁，夹克没有扣上，可以看见身上的枪套。

“早上好，瑞安医生。”他问候道。

“嗨，罗伊。孩子们好吗？”

“还好，夫人，谢谢。”他打开车门。

“祝你今天的写作顺利，杰克。”他们俩像往常一样亲吻了一下。

凯茜坐进车里，系上安全带，发动了引擎盖下那个十二汽缸发动机。她朝他挥了挥手，然后把车倒出车库。杰克看着她的车消失在车道上，外面有护送的车辆等着她，然后杰克回头朝厨房门口走去。

“早上好，奥戴太太。”他跟她打招呼。

“早上好，总统先生。”特工安德烈娅·普赖斯——奥戴说道，她是杰克的主管特工。她有一个两岁多的儿子，名叫康纳，杰克知道康纳很难带。康纳的父亲帕特里克·奥戴是联邦调查局的重案调查员，在局长丹·默里手下工作。默里是杰克任命的，吉尔提不能随便撤换，因为联邦调查局要保持独立性，起码大家公认应该如此。

“小家伙怎么样？”

“还好。他还不太习惯用便盆，看到它就要哭。”

杰克笑了。“小杰克小时候也是这样。阿尼星期二要来，大概上午十点到。”杰克对她说，“他在这儿吃晚饭，然后在这里过夜。”

“好的，我们用不着全面核实他的情况。”安德烈娅回答道。但作为一道程序，他们还是要把他的社会安全号码输入全国犯罪信息中心的计算机。特勤局很少相信别人，阿里夫·拉曼的事情出来以后，他们甚至连内部的人也不轻信。那件事给特勤局招来大量指责，但她丈夫帮她把事情解决了。现在拉曼应该在科罗拉多的弗洛伦萨联邦监狱里，并且要待很久。所有联邦监狱中，弗洛伦萨监狱最阴森恐怖，也是戒备等级最高的，它完全建在地下，深深埋在坚硬的岩石里。访客只能在黑白电视机里才能看见阳光。

瑞安回到厨房。关于那件事，他本来可以多了解一些情况。特勤局保守了很多秘密。然而作为一名曾经在任的总统，他应该可以得到一些答案，但他不愿意那么做。

而且他还有别的工作要做。他又倒了一杯咖啡，走向自己的书房，开始撰写第四十八章第二节——乔治·温斯顿和税收制度。这项制度运转得很好，直到吉尔提认为有些人没有缴纳“合理的份额”。当然，只有吉尔提有资格判断什么才是“合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