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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生死之间 作者:汤姆·克兰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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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天到了。你可以从海风和浮冰中得知这一点。一片一片的浮冰漂离海岸,露出北冰洋黑色的海水。在海水完全被冰覆盖前,天气不会更冷,现在还可以看到大片的海面,不过这充其量只是在提醒人们,这里的夏季转瞬即逝。即便是在这蓝色的天空和朵朵白云底下,大自然仍然一如既往的冷酷和无情。 这情景就如同他十二年前第一次作为海军被派往波利亚尔内[Polyarny,位于俄罗斯西北部的科拉半岛,是北冰洋沿岸的不冻港。]时一样,当时苏联海军正在解体。哦,当然,他们保留了几艘军舰,大部分都停靠在科拉峡湾的港口里,和一群因一无所有而不得不留在海军里的人待在一起。有几艘军舰的船员几乎都是由军官组成,他们一年只领几次薪水。维塔利就是最后一批被征召入伍的苏联海军士兵之一,令他感到惊讶的是,他发现自己喜欢这工作。 当年,经过简单的基本训练之后,他被授予海军士官的军衔,相当于水手长。这是个艰苦、累人的工作,但他很满意。当他离开时,身上有了一技之长。他个人从苏联海军的终结里获得了不小的利益,以很便宜的价钱买了一艘陈旧但保养得很好的T-4两栖登陆艇,把它改装成了一艘客船。多数情况下,他的乘客是科学考察团,抱着某些令人费解的目的进行科学探险活动,对此他丝毫不感兴趣,还有一些乘客是为了毛皮而猎取北极熊的猎人。 本周租他船的客户在海边一个小渔村等着他。两天前,他已经把设备装上了船,是一辆嘎斯卡车——四轮驱动,新换的轮胎,刚刷的油漆,配备了一台重型A字滑轮架,是从一位不知名的司机那里搞来的,对方可能和他一样,收的也是欧元。和任何一位称职的船长一样,维塔利检查了货物,他很奇怪地发现,卡车上所有的标识都被去掉了,甚至发动机上的也不例外。虽然这种工作并不特别复杂,不需要技工来干,但维塔利还是认为不是他的客户们自己动手干的。他们来到这里,买了一辆状况良好的嘎斯卡车,出手大方地请人把车上的标识去掉,然后又租了一艘船。花了这么多钱,而且生怕别人知道自己的身份。这是为什么? 但没有必要这么好奇。聪明的猫知道好奇心太重会带来危险,他认为自己足够聪明。那些欧元同样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的客户看上去对此信心十足。领头的那个人,明显是地中海沿岸的人,告诉维塔利自己叫弗雷德。这显然是为了方便而随便起的一个名字,简直就是开玩笑,而且第一次会面时,弗雷德一脸的假笑,更让他坚信这一点。 他看着乘客上了船,向他招手致意,登船完毕后,他向工程师兼舱面水手万尼亚发出信号,让他解开缆绳。维塔利发动了柴油发动机,船驶离了码头。 很快他就进入了航道,向大海驶去。黑色的海水并不迷人,但他和他的船属于这里,再次出海的感觉很好。为了让早晨的时光更加美好,他需要镇定下来,于是维塔利点燃了一支美国特醇万宝路。真是一个完美的早晨。当地的渔船队已经全部出港,这么早他们就开始工作了。海面平静,适宜航行,只有少量的浪花拍打在船的标识浮标上。 当他驶过防浪堤后,来了个右转舵,然后向东驶去。 * * * 按照指示,阿德南将自己的小组保持在一个很小的规模,只有他自己和另外三名他绝对信得过的成员来承担这一重任,但当任务最终完成时,他们可能无法全部安全撤离。实际上,他对这一点并不介意。毕竟他愿意和他的同胞们承受共同的命运。虽然有些伤感,但这是必要的,他心想。不,他最大的担忧是他们也许会失败。这无疑会对整个行动产生难以估量的影响,不管发生什么,阿德南会竭尽全力确保不发生意外。 想到他的生活,阿德南笑了。没有信仰的人把树木、水源以及物质财富看成自己生活的全部。口腹之欲以及肉体的欲望所决定的都不是生活。你在尘世间所度过的时光只不过是为来世做准备,如果你虔诚而顺从,你就会获得超乎想象的辉煌的回报。阿德南不太确定的是,这次他的命运将会如何。他是会被赋予更多的使命呢,还是他从此沉默会更有价值?他个人更倾向于前者,但如果后者是命中注定的,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他会平静地接受任何结果,他确信自己在尘世间的生活非常充实。 他心想,不管将会面临什么,那都是以后的事,到时候再考虑。此时此地,他有事要做,很重要的事,但他不清楚这件事在整个计划中的作用。那是留给更聪明的人去思考的。 他们前一天就到了渔村,雇了个司机把车开到码头,让司机把车交到租的那艘船的船长手里。那个渔村大部分已经荒废,由于多年的过度捕捞,导致渔业资源贫乏,大多数村民已经迁走了。剩下的少数村民在冬天即将来临的日子里,只能自己顾自己,勉强度日。阿德南和他的人穿着皮大衣,围巾包着脸以抵挡寒冷,他们没有引起多少注意。旅馆的老板对于来了客人又惊又喜,既没有问他们从哪儿来,也没有问他们往哪儿去。即便老板问起来,就算阿德南想回答,他也没有答案。 巴黎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这两个阿拉伯人比当地的巴黎人更多地感受到了空气中的寒意。不过这只是他们为了再多喝几杯酒所找的借口。人行道上的桌子摆得很开,这让他们的谈话少了一点儿拘束。如果有人正在观察他们,那他会非常小心。而你不可能自始至终对所有事情都保持警惕,即使是在干这种事的时候。 “你在等进一步的消息?”法阿德问道。萨利赫点点头。“应该在途中。一个称职的信使,非常可靠。” “你认为那会是什么?” “我不想去猜测,”萨利赫说道,“到时候接受指示就行了。埃米尔知道该怎么做,不是吗?” “迄今为止,他起的作用很明显,但有时我认为他做事像个老太太。”法阿德抱怨道,“如果你聪明地安排了行动计划,那么它就会起作用。我们是埃米尔在战场上的手和眼。他既然选中了我们,就应该更信任我们。” “是的,但他比我们看得远,别忘记这一点。”萨利赫提醒他的客人。“这就是为什么由他来决定所有的行动。” “是的,他非常聪明。”法阿德承认,虽然并不是心悦诚服,但嘴上不得不这么说。他已经向埃米尔宣誓效忠,不能违反自己的誓言,即便那是在五年前,当时他还是个狂热的十几岁的少年。人们在那个年龄更愿意去相信别人,更容易发出誓言。要过很多年那些誓言才会渐渐消逝,如果可能的话。 但他心中还是有许多疑问。他只见过埃米尔一面,而萨利赫更了解那个人。他们的工作性质就是这样。萨利赫和法阿德都不知道他们的领导人住在哪儿。他们惯于通过网络服务器漫长的转发来进行联络。那是一种很必要的安全预防措施:美国警方可能和欧洲警方一样高效,而欧洲警方是一群值得敬畏的人。即使如此,埃米尔还是过于小心谨慎了。他甚至连发誓要为他献身的人都不相信。那么他到底相信谁?为什么相信他们而不相信……他?法阿德问自己。法阿德很聪明,因此他基本上不会接受“因为这是我说的”,这种每个母亲对自己五岁儿子说的话。更令人沮丧的是,他甚至连某些问题都不能问,因为他们认为这暗示着不忠,而不忠在组织里等同于自我毁灭。但法阿德知道,不管是从埃米尔的立场,还是对整个组织来说,这样有它的道理。 为组织工作不是件容易的事,但法阿德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一点。至少他是这样告诉自己的。在巴黎,至少你可以随便打量着从你面前经过的女人,她们大部分打扮得像妓女,炫耀着她们的身体,好像在为自己做广告一样。法阿德心想,萨利赫选择住在这里是个不错的决定。起码这里的风景很美。 “那个女人很漂亮。”萨利赫注意到他不出声地盯着一个女人,“在我看来,她是个医生的妻子,令人遗憾的是,她不会与人通奸。” “你会读心术?”法阿德笑着问,“法国女人对异性的示爱很开放吗?” “有些是这样。最难的是读懂她们的心。即使在这里,也没有几个男人有这个本事。”他尽情地笑了起来。“从这个意义上看,法国女人和我们的女人没什么不同。有些事情是具有普遍性的。” 法阿德喝了一小口咖啡,然后将身子凑近了些,问道:“它会成功吗?”他指的是他们计划好了的行动。 “我看没有理由不成功,而且它的效果将是很显著的。缺点是它会给我们带来新的敌人,但这对我们来说有什么不同吗?我们在异教徒中没有朋友。现在对我们来说,关键是如何把工具摆放在适当的位置。” 他们俩碰了杯,就像法国人在达成一项协议后做的那样。 没有什么能比得上主场优势,前总统瑞安心想。他在乔治城大学获得历史学博士学位,因此大学校园对于他来说,几乎和自己家一样熟悉。总而言之,他发现巡回演讲出乎意料地非常令人愉快。这是个很容易的工作,别人给了他一笔钱让他讲一个自己再熟悉不过的题目:在白宫的岁月。钱的数目让他感到有点儿局促不安。到目前为止,只碰到少数几个疯狂的听众,百分之八十都是故意找茬儿的,他们的声音很快就被其他听众的喊声给压下去了。其余百分之二十是一些左翼分子,他们认为爱德华·吉尔提把国家从瑞安造成的困境中拉了回来。当然这是无稽之谈,但这些人无疑是真诚的,有人提醒过他:这个世界既有现实的一面,也有感性的一面,二者很少有交集。这是阿尼·范·达姆在瑞安任总统期间试图灌输到他脑子里的,但基本上是白费工夫。瑞安顽固的自尊心使得他很难承认这一点。有些事情是对的。感性是该死的。大多数美国选民似乎忘记了这一事实,他们选择了吉尔提,这始终让瑞安耿耿于怀。但话说回来,他也不是一个客观的观察者。当选的应该是罗比。关键是不要让这种失望的情绪搞坏了他的演讲。尽管他很想这么做,但批评现任总统是失礼的行为,即便他是个蠢货。 紧挨着麦克内尔礼堂的一间休息室的门打开了,安德烈娅·普赖斯——奥戴——他的主管特工走过站在门口的特工身旁。 “还有五分钟,先生。” “听众们怎么样?”瑞安问道。 “都坐满了。没有火把,也没有干草叉。” 听到这里,瑞安笑了。“是个好兆头。我的领带怎么样?” 他早就知道安德烈娅会打温莎领结,比他强得多,几乎和凯茜打得一样好,但家里那位好医生今天早上去医院了,于是他只好自己打领带。这是个错误。 安德烈娅歪着头评价道:“打得不错,先生。”她给他稍稍调整了一下,然后轻轻点了点头表示认可。“我觉得我的工作快要保不住了。” “不会的,安德烈娅。”普赖斯——奥戴和瑞安一家在一起很长时间了,事实上,他们中的大多数已经很少想起她携带着武器,为了他们的安全,随时准备杀人,并准备为此而牺牲。 有人敲了敲门,一个特工从门缝里伸出头。他通知说,“‘游击手’来了。”然后他打开门,让小杰克进了房间。 “杰克!”老瑞安边说边走了过来。 “嗨,安德烈娅。”小杰克说道。 “瑞安先生。” “真是个惊喜。”前总统说道。 “是的,呃,我的约会取消了,于是……” 瑞安笑了。“男人有自己优先要考虑的事。” “哦不,我说的不是那个意思——” “算了。你能来我很高兴。有座位吗?” 小杰克点了点头。“在第一排。” “很好。如果我有麻烦,你可以帮忙。” 杰克离开父亲,沿着走廊走到楼梯口,顺着楼梯来到下一层楼,然后走向礼堂。前面的走廊几乎是黑的,走廊里的吸顶灯只开了一半。像大多数教育机构一样,乔治城大学也开始更加注重“绿色环保”。当他走过一间会议室的时候,听见里面传来金属的刮擦声,像一把椅子被拖着在地板上划过的声音。他后退了一步,透过狭窗朝里面窥视。屋里有一个穿着蓝色连体工作服的看门人,正跪在一块翻过来的楼板减震垫旁,用螺丝刀在抛光垫上戳来戳去。杰克一时心血来潮,推开房门,把头伸了进去。看门人抬起头。 “嗨,”杰克说道。 “你好。”这个男人好像是拉美裔,带着浓重的口音。“换垫子,”他说道。 “对不起,打扰了。”杰克说道,他关上门,拿出手机,拨通了安德烈娅的电话。她在铃响第一遍时就接起了电话。杰克说:“嗨,我正在去礼堂……下面有一个看门人——” “2——b会议室?” “是的。” “我们检查过他了,没什么问题。待会儿会把那里再彻底搜查一遍。而且我们要走的是地下室那条路线。” “好的,只是核对一下。” “你是在找兼职工作吗?”普赖斯——奥戴问道。 杰克低声轻笑。“薪水怎么样?” “比你现在挣得少多了,而且工作时间不定。待会儿见。” 安德烈娅挂断了电话。杰克继续向礼堂走去。 “上场时间到了,先生。”她对前总统瑞安说,对方站起身,放下袖子。这动作和姿势是老杰克·瑞安特有的,但普赖斯——奥戴从中看到了一点儿小杰克的影子,“游击手”刚才那通关于看门人的电话让她感觉到:老杰克的儿子也没有远离他的家族世系图。她心想,真有间谍基因这种东西吗?如果是真的,那小杰克身上可能就有。他像他的父亲一样有强烈的好奇心,而且喜怒不形于色。他们当然仔细检查过这栋房子,小杰克自然知道这一点。即便如此,当他看见那个看门人的时候,脑子里还是马上想到:有情况。这是个错误的警报,但对此提出询问是正确的,特勤局的特工们在训练和执勤中学会了这一点。 安德烈娅看了一下手表,在脑子里把他们的路线回放了一遍,按照想象中的布局图,计算着每一个拐弯和每一段路程所需的时间。感到满意之后,她在门上敲了两下,通知门口的特工,“剑客”准备出发了。她等了一会,待警戒圈布置好,然后打开门,查看了一下走廊,然后走出房间,示意瑞安跟上来。 小杰克坐在礼堂里自己的位子上,心不在焉地浏览着今晚的节目单,眼睛看着上面的内容,脑子却走神了。他潜意识里觉得有什么情况,模模糊糊地感觉到好像有事情没做完……是离开“校园”前打算做的事吗? 乔治城大学的校长出现在主席台上,走向讲台,此时全场响起礼貌性的掌声。“女士们和先生们,晚上好。今晚我们只有一项活动,我来做一个简短的开场白。前总统约翰·帕特里克·瑞安在政府里服务了很长时间——” 看门人。杰克脑子里突然蹦出一个词。安德烈娅说他已经被检查过了,没问题。虽然如此……他伸手去掏手机,但又停住了。他该说什么呢?说自己有一种感觉?从他的位置,可以看到主席台的左侧。两名穿黑衣的特勤局特工出现了,身后跟着安德烈娅和他的父亲。 杰克没有多想,他站起身,走向礼堂侧面的出口。他快步从楼梯上了楼,然后左拐,沿着走廊寻找会议室的门。 螺丝刀,他心想,两分钟前潜意识里出现的那种感觉又突然浮现出来了。当时,看门人正在用一把螺丝刀去移除一个用防松螺母牢牢地固定在减震器上的垫子。 他心里开始怦怦直跳,杰克找到了那间会议室,在离门口只有几步远的地方停住了。他看见有灯光从狭窗里透出,但没听见房间里有什么声音。停了一会儿,他走到门边,试了试门把手。锁住了。他从窗户朝里面张望。减震垫还在那儿,看门人不见了。那把平口螺丝刀放在地上。 杰克转身快步回到礼堂。他在门口停住脚步,镇定了一下,然后轻轻推开门,进门之后又慢慢把门关上。有几个人在他进门的时候抬头看了他一眼,安德烈娅手下的一名特工站在礼堂中央的过道上,他认出了杰克,冲他点了点头,然后继续用目光扫视着大厅。 杰克的眼睛开始在礼堂里寻找穿蓝色工作服的人,但很快放弃了,那个看门人不会进入礼堂。后台肯定也检查过了,并被安德烈娅他们锁上了。还有谁呢?他心想。目光在礼堂里众人的脸上仔细搜寻着。听众,特工,校园的保安…… 礼堂的东墙边站着一个警卫,双手握在身前,阴影遮住了他的一部分脸。他像特工们一样,目光在人群中扫来扫去。像特工们一样……杰克继续仔细观察。他点了点校园保安人员的人数,一共五个,没有一个人留意台下的人群。他们没受过人身保护的训练,注意力都放在主席台,而不是台下的听众上——可能的威胁主要来自这里。只有东墙边的那个警卫是个例外。那个人转过头,他的脸短暂地暴露在灯光下。 杰克掏出手机,给安德烈娅发了条短信:警卫,东墙=看门人。 安德烈娅站在讲台左后方十英尺的地方。杰克看见她掏出手机,看了看屏幕,然后把它放回自己的口袋。她的反应很迅速。她抬起隐藏在袖口的麦克风,靠近嘴边,然后又放下了。站在礼堂中央过道上的特工不紧不慢地沿着过道上的台阶向后走,在地毯的交叉处向右拐,朝东墙走去。杰克看到安德烈娅侧身从他父亲身后向讲台和那个警卫之间的一个位置走去,他猜那里有一个方便的拦截角度。 中央过道上的那个特工来到了东墙边的过道。三十英尺开外,那个警卫转过头,目光在特工身上短暂地停顿了一下,然后又转回头看着主席台,此时安德烈娅已经来到了狙击的位置。他的父亲注意到了她,朝她的方向瞥了一眼,继续演讲。杰克认为父亲当然知道安德烈娅在干什么,但不一定知道这里有一个具体的威胁。 东墙边的警卫也注意到了安德烈娅的动作。他漫不经心地从过道上下了两级台阶,弯下腰在一名听众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这名妇女抬起头看着警卫,一脸惊奇,然后站了起来。那个警卫微笑着扶着她的手肘,走在她右侧,领着她朝主席台旁的出口走去。当他们经过第四排座椅的时候,安德烈娅往前走了一步,保持着她的狙击位置。 她解开外套的纽扣。 警卫突然将他的左手从女人的手肘移到了她的衣领处,然后朝旁边跨了几步,越过了第一排座位。那个女人大声叫了起来,她的脖子被他扭住了。警卫的右手伸进了前面的腰带。他拉着那个女人不停地转动,用她的身体做挡箭牌。安德烈娅掏出手枪对准了他。 “不许动,特勤局!” 在她身后,其他特工已经冲了过来,聚在前总统身旁,压低他的身子,然后簇拥着他朝主席台另一头跑去。 那个警卫从腰间掏出一把九毫米口径的半自动手枪。他看见自己的目标快逃走了,于是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他的枪口对着主席台,身体向前迈了一步,稍稍越过了人盾。 安德烈娅正等着这一刻,她开了一枪。手枪射出的低速空尖弹击中了警卫的头部,正中他左眼和左耳中间的位置。这种子弹是专门为在人群密集的地方近距离开火设计的,正如宣传的那样,弹头在那家伙脑袋里迅速膨胀,在千分之一秒的时间内就释放了自己所有的能量,停住不动了。验尸官稍后会发现,弹头停留在距另一侧头骨三英寸的地方。 警卫直挺挺地倒了下去,在身体接触到地毯前就已经毙命。 “安德烈娅告诉我你挽救了全局。”二十分后前总统瑞安在加长的豪华轿车里对杰克说。 “只是发了颗信号弹。”杰克回答。 整件事有点儿像做梦一样,杰克心想,但比它的后果要现实。虽然整个过程很短,从警卫领着那个女人离开她的座位,到安德烈娅开枪将他击毙一共只有五秒,但它像慢镜头一样在杰克脑子里回放。听众们被枪声惊呆了,在刺客倒地毙命之前,人群中只发出了几声尖叫。 杰克很清楚在那种情况下最好不要乱走动,于是在校园的保安和安德烈娅的手下清场的时候,他还站在礼堂的西墙下。在安德烈娅开枪前,他的父亲已经在特工们的簇拥下来到了后台。 “即便如此,还是谢谢你。”瑞安说道。 车里的气氛有点儿尴尬,接着是一阵更令人不舒服的沉默。小杰克先开口说道:“太吓人了,嗯?” 前总统瑞安点了点头。“你为什么要回去?我是说去查看那个看门人。” “当我看见他的时候,他正在试图用一把螺丝刀取下楼板减震垫。他需要一把可调扳手。” “令人钦佩,杰克。” “因为螺丝刀——” “那只是一部分原因。另外是因为你没有慌乱,而是交给专业人士处理。碰到这种情况,十个人里有八个不会注意到减震垫的问题。大部分人会慌乱,不知所措,剩下的会自己去追那个家伙。而你自始至终,做得都很正确。” “谢谢。” 老瑞安笑了。“现在让我们讨论一下,怎么向你妈妈开口讲这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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