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七

生死之间  作者:汤姆·克兰西

小杰克·瑞安心想,有意思的是,没有人回复那个出生通告,没有一条对此表示祝贺的回复。“校园”的大型服务器上存储着数以万亿字节的信息,他在自己的电脑里保存着所有这些信息的链接。他从中调出最近的文件,对发件人和收件人做了一个书面的记录,但这都是一些混合着字母和数字的代号,不知和真实的姓名有多大关系。杰克将搜索的范围扩大到过去六个月内的电子邮件,用电子表格做了对比。不出所料,通信量很稳定,每个月的差距很少超过百分之五。在出生通告发出的这几天内,通信量急剧下降。只有几条例行的通信联络,这可能还是在出生通告之前发出的,除此之外,没有任何电子邮件。埃米尔和URC(倭马亚革命委员会)基本上保持着无线电静默,这个想法不禁让杰克打了个冷战。有三种可能:第一,作为一种例行的安全措施,他们改变了通讯协议;第二,他们可能发现有人破译了他们的通信;第三,这是出于“行动安全”的考虑,也就是在实施某个重大的行动前停止通讯联络。前两种情况不大可能。URC在过去的九个月里很少改变自己的通讯程序,而且“校园”在这方面也非常小心。那么就是第三种情况,而且这种事有先例。就在9·11发生前,基地组织内部的通讯联络突然减少;日本偷袭珍珠港之前也是这种情况。杰克一方面希望自己的假设得到证实,另一方面真心希望自己错了。

那么,现在埃米尔怎么把自己的信息传递出去呢?信使虽然速度不是最快的,但是最安全的途径:写好信,毁掉磁盘,然后某人把信带走,在指定地点交给特定的人。现在,只要一个人不嫌飞机上的食物难吃,那么他在一天之内就可以乘飞机从芝加哥来到加尔各答。见鬼,国际间的航空旅行简直就是为了这个目的设计的,不是吗?它不仅为诸如好莱坞弗雷德里克公司和陶氏化学公司的推销人员服务,还为某些犯罪组织提供了便利。

芝加哥到加尔各答。埃米尔会不会在芝加哥、纽约或迈阿密?有什么能阻止他住在那些地方呢?什么也没有。中情局和其他人都猜测他在中亚,为什么?因为据他们所知,这是他最后出现的地方。但是没有任何证据证明他在那里,或在任何一个具体的地点。而在巴基斯坦和阿富汗,超过一半的美国特种部队到处搜寻,深入每一个山洞,询问每一个人,到处花钱收买,看是不是能找到见过他的人,知道他可能藏在哪儿。但迄今为止一无所获。他们找到他的机会大吗?杰克对此表示怀疑。

像埃米尔这样的人永远不会感到安全,全世界的情报机构都在找他。任何一个富有献身精神的爱国情报人员看到美国政府提供的巨额赏金,都会情不自禁地想到里维埃拉[Riviera,位于南欧地中海沿岸]的别墅和悠闲的退休生活,而拥有这一切只需要一个电话,提供一点有用的情报……

埃米尔对这一切都心知肚明。他只让很少几个人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这几个人都是他绝对信任的,而且他对他们也很好,尽可能满足他们的要求。给他们提供充足的金钱,舒适的生活,以及任何可以得到的奢侈品。他满足他们的欲望,以此换取他们对自己的忠诚。他非常注意强化他们的信仰和对自己的信心,对他们关怀备至。同时,他也很重视保持自己至高无上的指挥权,因为这种权威源自人与人之间的坦诚,正如生命中一切重要的事务一样,这关乎人的心智。

埃米尔怎样才能离开巴基斯坦和阿富汗,潜入别的地方呢?怎样才能转移一个世界头号通缉犯呢?

中情局关于埃米尔的卷宗里有一些质量欠佳的照片,有的没有处理过,有的经过数码技术的增强。这些照片被分发给了世界上几乎所有的情报和警察机构,同时也向公众公开了。如果布拉德·皮特和安吉丽娜·朱莉星期天出门吃个饭也要被围个水泄不通的话,那么埃米尔也会发现,假如他离开自己经常活动的区域,一样也会寸步难行。

埃米尔不可能改变自己的身高,虽然从技术上这是可能的,但要进行复杂而痛苦的手术,而且还要经历漫长的恢复期,必须要几个星期躺在床上不能动弹,这对一个被通缉的家伙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他可以改变自己的面容、肤色和头发。他可以佩戴彩色隐形眼镜,改变眼睛的颜色,甚至还可以提高自己的视力——档案里说他的视力一般。他走路时腰板挺得很直,而不是弯腰驼背,他深受马方综合征[Marfan syndrome,一种遗传性疾病,患病特征包括四肢、手指、脚趾细长不匀称等]折磨的说法已经被约翰·霍普金斯医院的一名专家否定了,这令兰利相当惊讶,因为情报界过去对此深信不疑。这么说来他不需要定期接受透析治疗。

稍微等一下,杰克。情报机构过去对埃米尔进行了大量猜测。在马方综合征这个问题上,他们只得到了一个单方面的意见?单凭这一点是否就足以忽略过去的那个说法呢?在杰克看来,他们从来就没有找到可以接近埃米尔的人来证实或否认这种说法。这个问题值得思考。

“嗨,杰克。”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他转过身,看见多米尼克和布赖恩站在门口。

“嗨,伙计们,快进来。有什么事?”

兄弟俩各自拿了把椅子坐了下来。多米尼克说道:“看了一上午电脑,弄得我头疼,所以就来打扰打扰你。你在看什么?给财政部的报告书?”

杰克过了一会儿才明白他的意思。财政部负责监督特勤局。自从乔治城大学那件事发生后,这类笑话就开始流传。虽然媒体对那起事件进行了全面的报道,但杰克的名字没有出现在新闻里,这对他来说是件好事。所有的情况亨德利都很清楚,杰克没为此操什么心。当他向老板请求再次派他外出执行任务时,这件事可以增加自己的说服力。

“自作聪明。”杰克回击道。

“关于那个混蛋,他们都知道些什么?”布赖恩问道。

“我还没听说。媒体上说没有同谋,不过像这种事,特勤局只透露一些自己愿意让媒体知道的信息。”在一个消息泄露成了家常便饭的城市,特勤局知道该怎么进行严格的管理。杰克换了个话题。“你们听说了马方综合征的事吗?关于埃米尔的。”

“是的,”多米尼克回答,“无法证实,对吗?”

杰克耸了耸肩。“应该跳出原有的思维模式去思考,比如说:我的直觉告诉我,他不在阿富汗,但我们考虑的范围仍然没有超出巴基斯坦。假如我们把思维放开一些,会怎么样?他有足够多的钱,而钱可以给你带来许多便利。”

布赖恩耸了耸肩。“但还是很难想象,一个像他那样的家伙能从藏身之地走出五十英里而不被发现。”

“假想和情报分析并不是一回事。”杰克说道。

“对。如果他已经离开了那里,看到那么多人依然费力地在群山之中寻找他,我敢打赌那混蛋一定会笑死。但他怎么能够做到呢?他不可能大摇大摆地走进伊斯兰堡机场,买一张飞机票。”

多米尼克说道:“钱同样可以买到许多知识。”

“你的意思是什么?”杰克问道。

“杰克,花钱可以雇到帮你解决各种各样问题的专家。关键是要知道到哪里去找。”

这一天过得很快。五点钟的时候,杰克把头探进多米尼克的办公室,布赖恩正坐在他兄弟桌子对面的椅子里。“嗨,伙计们。”杰克对他们打招呼。

“嗨,”布赖恩回应道,“我们的电脑专家今天过得怎么样?”

“都是一些琐碎的事。”

“去哪儿吃晚饭?”多米尼克问道。

“去哪儿都行。”

“他的爱情生活一定跟我很像。”布赖恩喃喃地说。

“巴尔的摩有一家新餐馆。想去试一下吗?”

“好的。”去哪儿吃都无所谓,杰克心想。一个人吃饭的滋味不好受。

三辆汽车沿二十九号公路向北行驶,然后向东拐上了四十号公路,朝巴尔的摩东方大道附近的小意大利驶去,几乎每个美国城市都有一个小意大利。这趟旅程几乎和杰克平时开车回家的距离差不多。他们要去的地方离巴尔的摩金莺队的棒球场只有几个街区,金莺队这个赛季的比赛已经结束了,它又没有进入季后赛。

巴尔的摩的小意大利是个人口密集的社区,街道狭窄,没有几个停车场。杰克那辆悍马要找到一个合适的停车位,就像一艘远洋邮轮要进港靠岸那样困难,但他及时地在一个小停车场找到了一个位置,从这里到大街上的餐馆要走两个街区。这家餐馆专门做意大利北方菜。当他走进餐馆时,看见他的两个表兄弟坐在墙角处的一个隔间里,附近没有其他人。

“这里的菜怎么样?”就座后,他问道。

“主厨和我们外祖父一样棒,这可是个很高的评价,杰克。这里的小牛排是一流的。他们说是主厨每天亲自从列克星敦市场上买回来的。”

“母牛一定非常坚强。”杰克一边说,一边浏览着菜单。

“从来没问过,”布赖恩说道,“但从来没听它抱怨过。”

“这话可别让我姐姐听见。她正在变成一个素食主义者,但皮鞋还是照穿不误。”杰克咯咯地笑了。“有什么酒?”

“已经点了。”海军陆战队员回答道,“维苏威产基督之泪[Lacrima Christi del Vesavio,一款意大利葡萄酒]。我第一次喝是在那不勒斯的一艘地中海邮轮上。当时是去庞贝旅游,听导游说,他们那里种植酿酒葡萄已经有两千年的历史了,我猜他们酿酒一定很不错。如果你不喜欢,我可以全喝了。”布赖恩向他保证。

“布赖恩对葡萄酒很在行,杰克。”多米尼克说道。

“听你的口气,好像对此很惊讶似的,”布赖恩回敬道,“你知道,我可不是你那种典型的‘锅盖头’[jarhead,对海军陆战队官兵的贬义称呼]。”

“我认错。”

一会儿的工夫,酒端上来了。侍者炫耀似的打开了酒瓶。

“你在那不勒斯什么地方吃的饭?”

“我的孩子,在意大利你想找一家糟糕的餐馆可真不容易。”多米尼克对他说,“随便在街上买的食物都可以和这里最好的餐馆做的菜相媲美。不过这个地方是真的不错。老板是个意大利人。”

布赖恩插话说:“那不勒斯的海滨有一家叫拉·贝撒格里拉的餐厅,距新城堡有一英里。现在我可以冒着和别人打一架的风险说,那是全世界最棒的餐厅。”

“不。最棒的应该是罗马的阿方索·里奇餐厅,位于梵蒂冈以东半英里的地方。”多米尼克断言道。

“好吧,我相信你的话。”

他们点的菜端了上来,还端来更多的酒,话题开始转移到女人上。他们三个都和女孩子约会过,但不是正式的。卡鲁索兄弟开玩笑说,他们在寻找完美的意大利女孩。对杰克来说,他在找一个能带回家介绍给妈妈的女孩。

“那么,你怎么看,表弟?”布赖恩问道,“你难道不喜欢稍微放荡一点儿的女孩吗?”

“当然,如果在卧室里的话,”杰克回答道,“但在公开场合……我不大喜欢穿着吊带衫,后腰有大幅文身的女孩。”

多米尼克笑了起来。“布赖恩,你认识的那个女孩叫什么名字?那个刺着文身的脱衣舞女。”

“啊,见鬼……”

多米尼克还在笑。他转过身,神秘兮兮地对杰克说,“她肚脐下方有一个文身,是一个向下的箭头,旁边还有一行字‘潮湿路滑’。问题是,slippery[英语里是“湿滑”的意思]这个词她拼错了,少了一个p。”

杰克不禁大笑起来。“她叫什么名字?”

布赖恩摇了摇头,“不告诉你,想都别想。”

“告诉他,”多米尼克说道。

“快点,”杰克催促着。

“坎迪。[Candy,有“糖果”之意]”

他们又笑了起来。“结尾是y还是ie?”杰克问道。

“都不是,是两个e。好了,好了,她的确不是聪明绝顶。那又怎么样?我又没有打算和她结婚。你呢?杰克。你喜欢什么样的?杰西卡·阿尔巴,还是斯嘉丽·约翰逊?”

“理查兹·塞隆。”

“眼光不错。”多米尼克评论道。

从吧台旁边离他们最近的一张凳子上传来一个声音,“我喜欢霍莉·麦迪逊,她的胸部很完美。”

他们三个人转过身,看见一个女人朝他们微笑。她一头红发,个子高挑,长着一双绿色的眼睛,脸上带着爽朗的笑容。“只是我个人的一点看法。”她补充了一句。

“女性的观点还是有点道理的,”多米尼克说道,“而且,如果我们谈到智力……”

“智力?”那个女人回答,“我以为我们谈的是性。如果你非要把智力的因素带进来,那我就不得不选择……帕丽斯·希尔顿了。”

他们之间出现了片刻的沉默,直到她面无表情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于是杰克、多米尼克,还有布赖恩都大声笑了起来。海军陆战队员说道,“不知你是否愿意加入我们。”

“很乐意。”

她端起自己那杯刚刚重新满上的葡萄酒,来到他们桌旁,坐在了多米尼克身边。“我叫温迪,”她说,“结尾是一个y。”她补充说,“很抱歉,我忍不住听了几句你们的谈话。”她对多米尼克说,“我们现在知道杰克喜欢理查兹,布赖恩喜欢有诵读障碍的脱衣舞女——”

“这太伤人了。”布赖恩说道。

“——那么你呢?”

“你想听真实的回答?”

“当然。”

“不过它听上去可能像是故意讨好的话。”

“说出来试试。”

“我喜欢红头发的女孩。”

杰克哼了一声,“真会油嘴滑舌。”

温迪盯着多米尼克的脸看了一会儿,说道:“我想他说的是实话。”

“是的,”布赖恩帮他证实。“他房间里还挂着一张露西尔·鲍尔的海报。”

大家都笑了。

“别胡扯,兄弟,”然后他对温迪说,“你在等什么人吗?”

“是的,一个女性朋友。她刚才给我发短信,说她不能来了。”

他们四个人一起吃晚饭,喝了更多的酒,一直聊到快十一点,此时杰克宣布自己要回家。布赖恩看到和他表弟一样相同的暗示,于是也告辞了。很快就只剩下多米尼克和温迪两个人。他们又聊了几分钟,然后她说,“那么……”

机会就在眼前,多米尼克马上抓住了。“你想离开这里?”

温迪对他微笑着,“我住的地方离这里有几个街区。”

电梯门还没关上,他们俩就吻在了一起,电梯到达她所在的楼层后,他们才短暂地分开,然后一起进了房门,来到屋里,开始脱掉身上的衣服。一进卧室,温迪就蠕动着身子脱掉外衣,露出黑色蕾丝胸罩和相同质地的内裤。她坐在床上,看着多米尼克解开了他的皮带,然后她身体向后倒在床上。“该你了。”一缕红发落在温迪的眼前。

“噢!”多米尼克深吸一口气。

“我会把它看成称赞的意思。”她咯咯地笑着回答。

多米尼克脱掉自己的裤子,上了床。他们吻了三十秒,然后温迪脱开身。她翻了个身,打开床头柜的抽屉。“来增加点儿气氛。”她边说,边回头看了看他,然后又翻过身,手里拿着一个长方形的小镜子和一个拇指大小的玻璃瓶。

“那是什么?”多米尼克问道。

“它会使我们感觉更好。”温迪说道。

哦,见鬼,多米尼克心想。她看见他的表情变了,忙问:“怎么了?”

“这不行。”

“为什么?这有什么?只是一点儿可卡因。”

多米尼克从床上起来,拿起自己的裤子,匆匆地穿上它。

“你要走?”温迪说着话,坐了起来。

“对。”

“你在开玩笑吗?仅仅是因为——”

“对。”

“天哪,你有毛病吗?”

多米尼克没有回答。他从地上抓起自己的衬衫穿在身上,然后径直朝门口走去。

“你是个混蛋。”温迪说道。

多米尼克停住脚步,转过身。他从裤子口袋里摸出皮夹,然后打开,露出他的FBI徽章。

“啊,见鬼!”温迪低声说,“我没有……你打算——”

“不,今天你很走运。”

他走出了房间。

塔里克·赫姆西正在思考着金钱的力量,它可以给你带来无穷无尽的选择。给埃米尔找一个伴侣,哪怕是临时性的伴侣,是一件棘手的事情。他的口味很特别,更重要的是要考虑他的安全。幸运的是,这里的妓女很多,大街上到处都是,而且对于客人们提出的一些特殊要求,她们都习以为常。比如,坐在一辆车窗遮得严严实实的汽车里,被带到一个不知名的地点,她们对此也无所谓。根据他早前的观察,虽然她们道德堕落,但一点儿也不笨。她们三三两两地在街边走来走去,每当有一个同伴钻进一辆汽车里,就会有另外一个人记下车牌号码。不过,这个问题很容易解决,可以把车开到本地机场为驾车者换乘公交车而设置的停车场,然后再换乘另一辆车就行了。至于车牌就更简单了,可以随意更换。几乎同戴上厚厚的墨镜和棒球帽来掩饰自己的外貌一样简单。

塔里克最初考虑叫一个三陪服务,但这同样也有问题,虽然不是不能解决的问题,不过还是很麻烦。他从他们在本地的关系网得知有一家提供特殊服务的机构,以积极地保护客户的隐私而著称,它的客户里有许多名人和政客,还有几位参议员。如果能和这些人享用同一种服务,那可真具有讽刺意味,塔里克不得不承认,这个想法很吸引人。

塔里克现在已经有了目标,他从上个星期就一直在暗中观察一个街头妓女。虽然她和她的同伴们打扮得差不多,同样穿着令人讨厌的暴露服装,但她的品位似乎不是那么低劣,她的举止似乎不是那么不知羞耻。就眼前来说,她是个合适的人选。

太阳完全落山后,他在街区的另一头等待着,一直到街上的车流渐渐稀少,他才发动汽车,前往那个女人和她的两个同伴所站的地方。他把车停在路边,摇下乘客席的车窗。其中一个红头发的女人,长着一对大得惊人的乳房,大步向车窗走来。

“不是你,”塔里克说道,“我找另外一个。就是个子高高的,一头金发的那个。”

“随你便,先生。嗨,特丽克西,找你的。”

特丽克西轻快地走了过来。“嗨,”她说,“想找点儿乐子吗?”

“是替朋友找的。”

“你朋友在哪儿?”

“在他的公寓里。”

“我从不去别人家里。”

“两千美元。”塔里克回答,特丽克西的眼神马上就变了。“你的朋友如果希望的话,可以记下我的车牌号码。我的朋友是个……名人,他只是不想被人知道。”

“正常的性行为?”

“对不起,你说什么?”

“我不玩那些稀奇古怪的花样。”

“当然。”

“好的,请等一下,宝贝。”特丽克西回到她朋友身边,交谈了几句,然后回到塔里克的车旁。塔里克说了句“请你坐在后排”,然后打开车门锁。

“呵,真豪华。”特丽克西说着话上了车。

三十分钟之后塔里克领着她进了起居室,然后给他们互相做了介绍。“请坐,”埃米尔对她说,“想喝点儿酒吗?”

“嗯,好的,”特丽克西说道,“我喜欢仙粉黛[zinfandel,一种美国最具代表性的红葡萄酒],是叫这名字,对吗?”

“是的。”埃米尔给塔里克做了个暗示,塔里克走开了,过了一会儿端来了两杯葡萄酒。特丽克西端起她那杯,不安地朝四周看了看,然后从手提包里拿出一张纸巾,把嘴里正在嚼的一块口香糖吐在纸巾里。她举起酒杯,喝了一大口。“很不错。”

“是的,是很不错。特丽克西是你的真名吗?”

“对,是真名。你叫什么?”

“信不信由你,我叫约翰。”

特丽克西大声笑了出来。“如果你说是的话,那就是吧。那么,你是阿拉伯人吗?还是别的什么地方的?”

站在特丽克西身后门口的塔里克眉头皱了起来。埃米尔从椅子的扶手上抬起自己的食指。塔里克点了点头,后退了几步。

“我来自意大利的西西里。”埃米尔说道。

“嘿,就是《教父》里的那个地方,对吗?”

“什么?”

“你知道,就是那部电影。科莱奥内家族就来自西西里。”

“对,我想是这样。”

“你的口音听起来有点儿奇怪。你是住在这儿,还是来度假?”

“度假。”

“这房子真不错。你一定很有钱,嗯?”

“这房子属于我的一个朋友。”

特丽克西笑了。“一个朋友?也许你的朋友也想找人陪陪。”

“我会问他的。”埃米尔冷淡地说。

“事先声明:我只做正常的事,不玩什么花样。”

“当然,特丽克西。”

“而且不接吻。你手下的人刚才说两千美元?”

“你现在就想得到你的补偿吗?”

特丽克西又喝了一大口酒。“我的什么?”

“你的钱。”

“当然,然后我们就可以开始了。”埃米尔对塔里克做了个手势,后者走上前,递给特丽克西一叠一百美元面值的钞票。“请别见怪。”她说道,然后开始数钱。“你是想在这儿做,还是别的地方?”

一小时后,埃米尔走出了卧室。在他身后,特丽克西边穿内裤,边哼着歌。塔里克看见他的老板走了过来,忙从餐桌旁站起身。埃米尔只说了句:“太爱打听事儿了。”

几分钟之后,塔里克和特丽克西来到车库。塔里克绕过车身来到汽车后门旁,为她打开车门。“很有意思,”她说,“如果你的老板还想要的话,你知道到哪里找我。”

“我会告诉他的。”

当特丽克西弯下腰准备上车的时候,塔里克突然用脚尖猛踢她的腿弯处,她摔倒在地上。“嘿,干什么——”她刚说出这几个字,塔里克就将一根两英尺长、半英寸粗的光滑的尼龙绳套在了她的脖子上,勒住了她的气管。

正如他计划好的那样,绳子中央有两个相距五英寸的绳结,它们立即压住了气管两侧的颈动脉。特丽克西开始反抗,她用双手去抓绳子,背部向前弓了起来,一直到塔里克可以看见她的眼睛。她的眼睛开始瞪得大大的,向外凸出,当脑子里的血流慢慢减少,眼珠颤动着又回到眼眶里。又过了十秒,特丽克西的身子慢慢软了下去。塔里克继续勒紧绳子,又等了三分钟,他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生命的迹象慢慢地从她身体上消逝。不像在好莱坞的电影里那样,勒死一个人从来就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

他拖着她后退了两步,慢慢地把她的身体平放在车库的水泥地上。他小心翼翼地松开绕在她脖子上的绳子,然后检查了一下绳子下的皮肤。那里有一些轻微的擦伤,但没有出血。即便如此,绳子待会儿也要放在一个铁桶里烧掉。他试了试她颈部的脉搏,已经感觉不到跳动了。他确定她已经死了,但考虑到他们目前的处境,为了谨慎起见,还是要采取一些额外的措施。

塔里克的两只手分别放在她的肩膀和臀部下面,把她的身体翻了个个儿,然后骑在她的腰上。他左手放在她颌下,抬起她的头,右掌放在她头部一侧,然后双手各自向相反的方向猛地用力一拧。脖子咔嚓一声断了。他交换了一下双手的位置,把脖子朝另一个方向也拧了一下,又听见咔嚓一声。残余的神经冲动使她的腿部肌肉抽搐了一下。他把她的脑袋轻轻地放回地上,然后站了起来。

现在剩下的事就是要考虑把她埋在沙漠里多远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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