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杰克·瑞安的专线电话响了，他停下了手头的写作，拿起电话。“杰克·瑞安。”

“是总统先生吗？”

“哦，是前总统。”瑞安靠在椅背上说，“你是哪位？”

“先生，我是陆军司令部的司令官马里昂·迪格斯。我在麦克弗森堡，就在佐治亚州的亚特兰大。”

“你现在是四颗星了？”瑞安记得迪格斯几年前在沙特阿拉伯的时候名声很不错，是个出色的战场指挥官。

“是的，先生，是这样。”

“在亚特兰大过得怎么样？”

“还不错，陆军司令部的工作很忙。先生——”他的声音变得有点儿不大自然。“先生，我需要和您谈谈。”

“关于什么事？”

“我希望和您私下里谈，先生，不是在电话里。”

“好的。你能到这儿来吗？”

“可以，先生，有一架双引擎飞机可以供我使用。我可以在，哦，大约两个半小时之内到达巴尔的摩国际机场，然后开车去您那里。”

“好吧，就这样。告诉我你的预计到达时间，我会让特勤局的人去接你。可以吗？”

“是的，先生，这很好。我可以在十五分钟之内离开这里。”

“好的，那么说你将会在一点半左右到达巴尔的摩国际机场？”

“是的，先生。”

“那就这样吧，将军。会有人在机场接你的。”

“谢谢你，先生。几小时后见。”

瑞安挂上电话，然后用蜂鸣器呼叫安德烈娅·普赖斯——奥戴。

“总统先生，什么事？”

“马里昂·迪格斯将军要来。他是位于亚特兰大的陆军司令部的司令官。他将坐飞机到达巴尔的摩国际机场。你能派人去接他吗？”

“当然可以，先生。他什么时候到？”

“一点半左右到达通用航站楼。”

“我们会派人在那儿等他的。”

将军乘坐的双引擎U-21型飞机降落后滑向停机坪旁的一辆福特维多利亚皇冠轿车。将军身穿绿色制服，肩章上有四颗星，很好辨认。安德烈娅亲自开车来接他，在向南驶往游隼崖的途中，他们两人没说什么话。

瑞安在家亲自准备午餐，主菜是从巴尔的摩朗伯德街的阿特曼熟食店买来的一磅半咸牛肉。将军的到访是私下里进行的，没有惊动其他人。迪格斯下飞机后不到四十分钟就到了，瑞安亲自出来接他。

瑞安以前只见过迪格斯两次。迪格斯身高和他差不多，皮肤黑得像煤炭，是个地地道道的“军人”，杰克看得出他有一点拘束。

“你好，将军，欢迎你。”瑞安边说边握住了他的手，“有什么我可以效劳的吗？”

“先生，我——哦，我对此有点不大习惯，但有个问题我想和您谈谈。”

“好的，进来吧，来个三明治。可乐怎么样？”

“好的，谢谢，先生。”瑞安领着他进了厨房。他们两人都夹好了三明治，瑞安坐了下来。安德烈娅在附近走来走去。不管他是不是将军，反正他不是这里的常客，安德烈娅的工作就是保证瑞安的安全。“那么，到底是什么问题？”

“先生，吉尔提总统准备以涉嫌谋杀起诉并审判一名在阿富汗执行任务的美国陆军军士长。”

“谋杀？”

“司法部是这么说的。昨天他们派了一位助理总检察长到我的司令部，他私下里问了我几个问题。作为陆军司令部的总司令，从法律上讲，所有美国陆军的作战部队都归我指挥，也包括一些其他部队，这件事完全是陆军的管辖范围。这名涉案的士兵是一位连队二级军士长，名叫萨姆·德里斯科尔。他是名特种部队士兵，隶属于驻扎在本宁堡的第七十五游骑兵团。我看了他的个人档案。他是个非常严谨的军人，战斗记录很优秀，是名模范士兵和非常棒的游骑兵。”

“好的。”瑞安回想起他曾经去过本宁堡，并作为贵宾参观了军事基地。那天游骑兵们身着整洁的军服，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们个个都是非常棒的小伙子，在战场上杀敌就是他们的最高职责。作为特种部队，他们就相当于英国的特种空勤团。“出了什么问题？”

“先生，不久之前我们得到一个情报，埃米尔可能藏在某个山洞中，于是我们挑选了一支特种部队潜入当地，试图抓获他，结果他并不在那儿。先生，问题是德里斯科尔杀死了九名恐怖分子，有人对他采取的方式感到不舒服。”

瑞安咬了两口三明治。“然后呢？”

“这引起了总统的注意，由于这种行为可能违反了总统签发的有关战场行为准则的行政命令，因此他指示司法部对这一事件是否构成谋杀展开调查。德里斯科尔打死了九个人，其中有的是在睡梦中被杀的。”

“谋杀？不管是醒着还是睡着了，他们是敌方战斗人员，对吗？”

“是的，先生。德里斯科尔当时处于敌对的作战环境之中，作为一名资深的士官，以他对现场形势的判断，为了继续完成任务，必须消灭他们，于是他就那么做了。但司法部的那些家伙——都是些政治任命的官员，也许这不重要——似乎觉得他应该逮捕他们而不应杀死他们。”

“吉尔提是什么时候开始介入此事的？”杰克喝了口可乐，问道。

“他看了报告，对此很生气。于是他把此事交给了司法部长，然后司法部长派人到我这里着手调查。”迪格斯放下自己的三明治。“先生，这让我很为难。我宣誓要维护宪法，而总统是我的总司令，但该死的，这是我的一个士兵，一个出色的士兵，正在执行一项艰巨的任务。我有责任忠于总统，但——”

“但你有义务对你的士兵负责。”瑞安替他说完。

“是的，先生。德里斯科尔对事情可能有些考虑不周，但他是名优秀的士兵。”

瑞安仔细考虑了一下。对吉尔提来说，德里斯科尔只是一名士兵，一个低等的生命。如果他像公交司机一样是个工会会员，那情况可能就不同了，但美国陆军里没有工会。对迪格斯来说，这个问题关系到司法，也关系到军队的士气，如果这名士兵被投入监狱，或者此案被提交到最高军事法庭，都会对整个武装部队的士气产生极大的打击。

“有关法律在这方面是怎么规定的？”杰克问道。

“先生，在这方面法律有点模糊。总统发布了相关的命令，但它们并不是非常清楚，总而言之，这种命令通常并不适用于特种作战。他们的任务是如果发现埃米尔，就抓获他，或者在必要时击毙他。军人不是警察。他们没受过那方面的训练，不擅长像警察那样行动。在我看来，德里斯科尔没有做错任何事。按照战争的规则，你没有必要在击毙敌人之前发出警告。注意自身安全是他的职责，如果他搞砸了，只能怪自己运气不好。在战场上，从背后对敌人开枪是完全正当的。军人们接受的就是这样的训练。在那种情况下，六名恐怖分子躺在那里睡着了，德里斯科尔要确保不能惊醒他们。事情就是这样。”

“他们打算采取进一步的动作吗？”

“助理总检察长似乎对此事十分生气。我试图向他解释现实的残酷性，但他反过来向我解释他对现实的理解。先生，我在军中已经服役三十四年了，还从来没有听说过这样的事。”他停顿了一下。“总统派我们到那里去，就像当初进入伊拉克一样，但我想他处理这一问题的时候，可能犯了和当初越南战争时类似的错误。由于一些细节上的原因，我们失去了很多人，很好的人，但这一次——上帝，先生，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

“将军，对此事我无能为力，我已经不是总统了。”

“我知道，先生，但我必须和什么人谈谈。通常我应该直接向国防部长报告，但这是浪费时间。”

“你和吉尔提总统谈过吗？”

“纯粹是浪费时间，先生。他对和穿制服的人交谈不大感兴趣。”

“我和他不一样？”

“是的，先生。我们和您可以谈得来。”

“你想让我做些什么？”

“先生，军士长德里斯科尔应该受到公正的对待。我们派他到那里执行任务。任务虽然没有完成，但那不是他的错。我们已经搜查过许多山洞，都一无所获，这次也一样。先生，如果我们继续向那里的山区派出更多的部队，同时却因为这个人尽了自己的职责而惩罚他，那就没有人再会去卖力地完成任务了。”

“好的，将军，你的意思我已经很清楚了。我们必须支持自己的人。这个人当时没有其他的选择吗？”

“没有，先生。他完全是按照规则办事。他所做的一切都跟他所受的训练和经验相一致。游骑兵——也许他们是职业的杀手，但有时他们是很有用的一张牌。战争就是要杀人。我们不会事先发出信号。我们不会去试着教育我们的敌人。一旦我们走上战场，我们的任务就是杀敌。有些人不喜欢这些，但这就是我们的职责。”

“好的，我会研究一下这件事，也许会向有关方面反映一下。最基本的规则还是要遵守的。”

“我给您带了一份德里斯科尔军士长报告的副本，还有那个给我找麻烦的助理总检察长的名字。真的，先生，这是个优秀的军人。”

“你说的很对，将军。还有别的事吗？”

“没有了，先生。谢谢您的午餐。”

杰克注意到他的三明治可能只咬了一口。迪格斯转身朝屋外的轿车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