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分钟后，比尔瑞来到楼上亨德利的办公室。“我发现一个模式，”他宣称，“如果你们用明文发送那条信息，哈迪会知道它是假的。”

比尔瑞熬了一个通宵，用他新编写的算法来研究URC的一次性密码簿。虽然一次性密码簿内的字母从性质上说应该是随机排列的，因此如果没有最新的密码簿，任何人是不可能进行破译工作的。但比尔瑞天生就喜欢寻找看上去不存在的模式。关于这一点，正如他曾经向杰克解释过的那样，类似于SETI（外星文明搜寻）项目：“有可能什么也发现不了，但如果真的有所发现的话，那难道不是件很酷的事吗？”而现在，比尔瑞在URC的一次性密码簿中发现了一个模式。

里克·贝尔回到亨德利的办公室之后，比尔瑞开始解释他的发现。“一次性密码簿是很了不起的发明，它可能是世界上最简单，而又最‘牢不可破’的加密方式。当然，严格来说，没有什么东西是完全牢不可破的。这只是一个概率问题，真正——”

格兰杰打断了他的话。“加文，下次再谈这些吧。”

“好的。”

“正如你们料想的那样，埃米尔，或是某个想到采用这种加密方式的人，可能很担心他们在外执行任务的人。随身携带一个一次性密码簿，或是把它存放在笔记本电脑里都是很蠢的做法，于是他们想出了一个方法，可以让你在旅途中重新创建当天的密码簿。这种方法有些费时，但可以行得通。”

“让我们听听看，”贝尔说道。

“他们采用了一个叫做‘平方取中法’的公式。它是由出生在匈牙利的犹太数学家冯·诺伊曼在一九四六年提出的。基本上，你要做的就是选一个种子号码，长度无所谓，只要位数是偶数就行，然后求它的平方，取求出的平方值的中间部分——你想取多少位都行——作为新的种子号码。由于这些家伙很可能是在纸上运算，因此他们会采用位数较少的号码。在这里……”

比尔瑞拿起亨德利办公桌上的记事簿，在上面写下：

49×49=2-4-0-1，新种子号码=40

“由于不能使用零，因此把零调高一位数，于是新的种子号码就是四十一。然后再求它的平方，依此类推，直到填满一次性密码簿的空格。”

“获得的数字是随机的吗？”格兰杰问道。

“伪随机，但这说不准，除非你有一大堆一次性密码簿需要进行这种运算。公式越复杂，数字的随机性就越强，不过到最后光用笔和纸就算不过来了。”

“那么他们采用的是什么公式？”

“月、日、年相加。以今天为例：五月二十一日，二〇一〇……”他在纸上写下：

5+21+2 010=2 036

“取中间两个数字，把零调高一位。”

“新的种子号码就是十三，”亨德利说。

“是的。”

“他们所有的一次性密码簿都是用同样的方法吗？”

“阿尔马西保险箱里的密码簿都是这种方法。”

“干得好，加文。”

“谢谢。”比尔瑞离开了办公室。

“这小子救了我们，”格兰杰说。

哈迪一直拒绝相信预兆，因为他知道，这会被当成信仰动摇的迹象。但里约植物园离巨型的耶稣像太近了，这让他感到有些紧张不安。不过他随即安慰自己，里约所有的地方看上去离耶稣像都很近。这尊巨型耶稣像位于两千三百英尺高的科科瓦多山的山顶，俯瞰几百平方英里范围内的丛林和城区。它是由滑石和水泥建造而成的，高一百二十英尺，重六百吨，是这个城市最著名的地标性建筑。而且它时刻提醒着哈迪，这是一个主要由异教徒组成的国家。

哈迪和萨利赫他们分手之后，驾车一路飞奔，在旅途中的头两个小时，他双手紧紧握住方向盘，每隔二十秒就看看后视镜。

天亮后一个小时，他来到了位于里约东边的塞罗帕蒂卡。在距里约三十英里的地方，他已经完全可以看见远处的市区了。这座城市面积五百平方英里，人口一千两百万，差不多相当于沙特阿拉伯人口的一半。而圣保罗是座比里约更大的城市，不过他是晚上乘飞机到达那里的，下飞机后就驾车绕着城市的北边前往凯埃拉斯酒店。

他在植物园的入口处买了一张票和一本带地图的手册。手册上介绍了植物园的主要情况：面积三百五十英亩，有七千种热带植物，还有研究实验室……他快速翻阅着手册，终于找到了场馆列表。列表上头一个就是鸟类馆。他参照地图上的位置，开始朝那儿走去。这是个阳光明媚的日子，但湿度太大，令人难以忍受。他可以看见在南边很远的地方，有一片黑烟笼罩在圣保罗上空，浓密的黑烟使得那一段海岸看上去已经进入了夜晚。

走到半路，他在经过一个冷饮店时，朝窗户里看了一眼。冷饮店的角落里有一台小电视，正在播放记录新闻台的节目。屏幕上显示出炼油厂大火的画面，一些是站在地面拍摄的，另一些是从直升机上拍摄的，画面旁边是女主持人的脸。她把脸转向另一台摄像机，换了个话题，突然一幅素描出现在屏幕上。画像虽然算不上很完美，但有些相似，哈迪觉得自己的心都快从胸口里跳出来了。

这不可能，他心想。谁看见我了？他们没有留下任何目击者，这一点他很肯定。他们安放炸药时从旁边经过的那辆保安开的卡车距离他很远，车上的人不可能看见他。也许是监控摄像头拍下的？不，这说不通。如果他们拍下了他的照片，一定会把它通过电视播放出去，而不会是一幅素描。

他继续看新闻报道，期待接下来会出现萨利赫、法阿德和艾哈迈德的画像，但只有他的画像留在屏幕上。

好好想想……

他看见饮食区对面有一家纪念品商店。他走过去，进了商店。他先看了看店里有没有电视机或收音机。没有，于是他在店里不慌不忙地转了一圈，买了一顶绣着植物园标记的棒球帽。他用现金付了钱，没有要购物袋，然后他走出商店，戴上了帽子，把帽檐拉低到眉毛的位置。他看了看表。离碰头的时间还有七十分钟。他走到一个四周环绕着蕨类植物的水泥台旁，在上面坐了下来。

萨利赫和其他人看到那幅画像了吗？要是他们得知了这个消息，也许就不会露面了。他们曾讨论过被跟踪、被捕，以及在执行任务过程中小组成员被打死这些意外情况，但没料到会出现这种事。

他在那儿呆坐了五分钟，考虑了一阵子，随后做了一个决定。他翻阅着那本手册，找到了自己需要的内容。

网吧在植物园的东边。他付了上网半个小时的钱，一位女服务员给他分配了一台电脑。他在小隔间里坐了下来，打开了网络浏览器。他花了一点儿时间才记起网址。今天是第五天，应该是bitroup.com这个网站。

网站出现在电脑屏幕上之后，他登录进去，转到收信区。他惊奇地看到“上传”区里有一个文本文件。他双击打开那个文件，上面有两行相对应的字母数字字符。他从这两行字符里摘出一组数字，记在那本手册的背面。是344。他退出登录，离开了网吧。

他花了三十分钟建立了密码簿，接下来又花了二十分钟破译了信息，并仔细检查了一遍：

看见了电视上的素描。怀疑你的小组成员中有一名成员泄密。中断接触。前往位于布劳略·科代罗的里加多网吧等候进一步的指示。时间14： 00。确认这条信息的编码是： 9M，6V，4U，4D，7Z。

* * *

哈迪把这条信息读了两遍。泄密？他的脑子有些发晕。这不可能。萨利赫或其他人当中有人出卖了他？为什么？这根本说不通，但这条消息是真的。中断接触。他看了看手表：11:45。他连忙将确认信息进行编码，然后回到网吧，将回信生成一个文本文件，上传到网站上。

萨利赫驾车经过法阿德和艾哈迈德的汽车，进入了停车场。他找到一个车位，停好车，关闭了引擎。法阿德和艾哈迈德把车停在他后面那一排，中间隔着六七辆车。萨利赫从乘客席一侧的车窗看到哈迪走出了植物园的大门。他步伐匆忙，神情紧张。萨利赫心想，有警察？他继续观察着，想看看有没有人在背后跟着哈迪，但什么也没发生。

这是为什么？

哈迪来到自己的车旁，钻进了车。

萨利赫很快就做了一个决定。哈迪的汽车开向入口处的车道，萨利赫驾车退出停车场，跟了上去。经过艾哈迈德的汽车时，萨利赫放慢车速，向他做了个手势，让他跟着自己。

我的朋友，你要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