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玻璃上的影子神秘的奎因先生 作者:阿加莎·克里斯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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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听听这个。”辛西娅·德雷奇夫人说。 她大声读着手上的那份报纸。 “昂克顿先生和太太这个星期在格林维斯举行派对,参加的客人有:辛西娅·德雷奇夫人,理查德·斯科特先生和太太,波特少校(他获得了金十字英勇勋章),斯塔夫顿太太,艾伦森上尉和萨特思韦特先生。” “好倒是好,”辛西娅·德雷奇夫人一边说着,一边把报纸丢在一旁,“知道我们参加的是什么活动。但他们把事情搞砸了!” 她的同伴,客人名单上的最后一个,萨特思韦特先生,疑惑地看着她。据说,如果萨特思韦特先生出现在那些刚搬过来的富人家里,那就表示,要么这家的烹饪技术高超,要么会有一部人生戏剧将在那里上演。萨特思韦特先生对于同胞的喜剧和悲剧有着非同寻常的兴趣。 辛西娅夫人,一位中年女士,严厉的脸上涂满化妆品。她用她那把俏皮地放在她膝盖上的最新款女士阳伞轻巧地戳了萨特思韦特先生一下。 “不要假装没听懂我的话。你明白得很,而且我相信你是故意来看别人吵架的!” 萨特思韦特先生表示强烈抗议。他不明白她在说什么。 “我在说理查德·斯科特。你想假装从未听说过他吗?” “不,当然不。他是个重要的大人物,不是吗?” “是的,‘巨熊和大老虎,等等’,正如歌中所唱。当然了,如今他是个大受欢迎的人,昂克顿夫妇发了疯一样想拉拢他——还有那个新娘!一个迷人的孩子——哦,一个相当迷人的孩子——然而如此单纯,只有二十岁,你知道,他至少得有四十五岁。” “斯科特太太看上去很迷人。”萨特思韦特先生静静地说道。 “没错,可怜的孩子。” “为什么是可怜的孩子?” 辛西娅夫人责备地向他投去一瞥,然后继续自顾自地讨论那个有争议的问题。 “波特还好啦——虽然枯燥乏味——又一个非洲猎人,他们全都黑黢黢的,沉默寡言。他是理查德·斯科特的助手,两人是一辈子的朋友。一想到这点,我就相信那次旅行他们是在一起的。” “哪次旅行?” “那次。斯塔夫顿太太参加的那次旅行。接下来你会说你从未听说过斯塔夫顿太太。” “我听说过斯塔夫顿太太。”萨特思韦特先生几乎不情愿地说道。 然后他和辛西娅夫人交换了个眼神。 “跟昂克顿夫妇太像了,”后者悲叹道,“他们完全无可救药——我是说,在社交方面。居然同时想要邀请那两个人。他们当然听说了斯塔夫顿太太是位女运动员、旅行家,诸如此类,还听说了她的书。像昂克顿夫妇这样的人甚至没有意识到这里头的猫腻!去年一年,我一直在给他们料理家务,而我所经历的没人知道。你必须时刻伺候在他们左右。‘不能那么做!不能这么做!’谢天谢地,现在我可挺过来了。不是因为我们吵过架——哦,不,我从没吵过架,而是因为别人能接手这项工作。正如我一直说的,我可以忍受粗俗,但无法忍受卑鄙!” 说完这一通晦涩难懂的话之后,辛西娅夫人沉默片刻,反复思索着昂克顿夫妇向她展示出来的刻薄。 “如果我还在管理他们的家务,”没过多久她继续说道,“我会坚定而明白地说:‘你们不能同时邀请斯塔夫顿太太和理查德·斯科特夫妇。她和他曾经——’” 她意味深长地打住了话头。 “他们曾经是?”萨特思韦特先生问道。 “亲爱的老兄!人人都知道。那次去内陆地区的旅行。我很惊讶那个女人还有脸接受邀请。” “也许她不知道那人会来。”萨特思韦特先生提醒道。 “也许她知道。这很有可能。” “你觉得——” “她就是我所说的那种危险的女人——什么都做得出来的那种女人。这个周末我可不想处在理查德·斯科特那个位置。” “而你觉得他妻子毫不知情?” “我确定。但我觉得某个好心的朋友迟早会跟她挑明这一点。吉米·艾伦森就会。多好的一个年轻人啊。去年冬天在埃及,他救了我一命——你知道,那时我烦闷极了。哈喽,吉米!快过来。” 艾伦森上尉照做了,然后跌坐在她旁边的草坪上。他是个三十岁左右的英俊小伙子,牙齿雪白,笑容很有感染力。 “很高兴有人需要我,”他说,“斯科特夫妇在表演你侬我侬的绝技,需要两个人而不是三个。波特在拼命地读着《田野》。而我一直处于被女主人热情款待的致命危险之中。” 他大笑起来。辛西娅夫人也跟着笑了起来。萨特思韦特先生是个有点守旧的人,以至于他很少取笑他的男主人和女主人,直到离开房子,仍是一脸庄重。 “可怜的吉米。”辛西娅夫人说。 “二话不说,溜之大吉。我侥幸避开了听那个家族的鬼故事。” “一个昂克顿幽灵,”辛西娅夫人说,“真恐怖。” “不是昂克顿幽灵,”萨特思韦特先生说,“是一个格林维斯幽灵。他们连同房子一起买下来的。” “当然了,”辛西娅夫人说,“这会儿我想起来了。但它没发出锁链的当啷声,对吧?只是跟一扇窗户有关。” 吉米·艾伦森飞快地朝上面看了看。 “一扇窗户?” 但是这一刻萨特思韦特先生没有作答。他越过吉米的头,看着从房子那儿走过来的三个身影——两个男人中间夹着一个苗条的女孩。这两个男人表面上很相似,高高的,黑黑的,古铜色的脸,目光敏锐。但是再仔细一看,这种相似就不见了。理查德·斯科特,猎人、探险家,性格活泼,魅力四射。约翰·波特,理查德的朋友,打猎的同伴,长了一张面无表情、木头般的方脸和一双若有所思的灰色眼睛。他是个安静的人,乐于给他的朋友当助手。 两个男人中间走着的是莫伊拉·斯科特,三个月前,她还是莫伊拉·奥康奈尔。她身材修长,一双褐色的大眼睛充满渴望。金红色的头发像圣徒的光环那样围绕着她小巧的脸庞。 “那孩子不可以受到伤害,”萨特思韦特先生自言自语道,“如果伤害这样的孩子,那真是可恶至极。” 辛西娅夫人挥了挥那把最新式的阳伞,招呼新来的客人们。 “坐下,别插嘴,”她说,“萨特思韦特先生正给我们讲鬼故事。” “我喜欢鬼故事。”莫伊拉·斯科特说。她在草地上坐下来。 “格林维斯家的幽灵?”理查德·斯科特问。 “是的。你知道这事儿吗?” 斯科特点点头。 “从前,我经常来这儿,”他解释说,“在艾利奥特夫妇被迫变卖之前。是‘监视中的保皇党人’,对吗?” “‘监视中的保皇党人’,”他妻子轻柔地说道,“我喜欢。听上去很有意思。请继续。” 但萨特思韦特先生似乎有点不太愿意讲了。他向她保证,这故事一点意思也没有。 “现在你已经讲了,萨特思韦特,”理查德讽刺地说,“你的不愿意更加吊人胃口。” 在大家的普遍要求下,萨特思韦特先生不得不讲了起来。 “真的很无趣。”他抱歉地说,“我想,最初的故事主要是围绕艾利奥特家的一位保皇党人祖先而展开。他妻子有一个圆颅党[英国内战期间(1642—1651)国会中一知名党派。因成员没有卷发,头颅相较之下显得十分圆而得名。]情人,把丈夫杀死在楼上的房间里之后,这对犯了罪的情人逃跑了。但在逃走的时候,他们回头望了一眼这幢房子,看见死去的丈夫的脸出现在窗口,正看着他们。这就是那个传说,但这个鬼故事只是跟那个特定房间里的一块玻璃有关系。这块玻璃上有一处不规则的污痕,近在咫尺都几乎察觉不到,但从远处看去,的确像一张向外张望的男人的脸。” “是哪一扇窗户?”斯科特太太问道,向上看了看那房子。 “从这儿你是看不到的,”萨特思韦特先生说,“是在另外一边,但几年前被人从里面用木板钉上了——我想,准确地说,是四十年前。” “他们为什么要那么做?我想你说过鬼魂是不能走动的。” “确实如此,”萨特思韦特先生向她保证,“我猜——呃,我猜是人们对此慢慢产生了一种迷信的感觉,就是这样。” 接着,他巧妙地转移了话题。吉米·艾伦森已经准备好要滔滔不绝地讲述埃及沙漠占卜者了。 “他们大部分都是骗子,随时准备告诉你一些模模糊糊的过往,但从不对未来承担责任。” “我还以为通常是反过来的。”约翰·波特评论说。 “在这个国家预言未来是违法的,不是吗?”理查德说道,“莫伊拉说服过一个吉卜赛人给她占卜,但那个女人把钱还给了她,还说这样不行之类的话。” “也许她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所以不愿意告诉我。”莫伊拉说道。 “别夸大其辞,斯科特太太,”艾伦森轻声说道,“比方说,我就不相信不幸的命运正在笼罩着你。” “我怀疑,”萨特思韦特先生心想,“我怀疑……” 接着,他突然抬头看了看。两个女人从房子里走了出来。其中一个身材矮胖,黑色头发,一身翠绿色的衣服显得并不合身。另一个女人身材修长,穿着米白色的衣服。第一个是女主人昂克顿太太;第二个女人,他经常听说,但素未谋面。 “这是斯塔夫顿太太,”昂克顿大声宣布,语气中透着相当的满意,“我想,所有的朋友都在这儿啦。” “这些人在讲述最可怕的故事方面,都有着不可思议的天赋。”辛西娅夫人咕哝道,但萨特思韦特先生并没有听她说话,他正在观察斯塔夫顿太太。 非常从容,非常自然。她漫不经心地说:“你好,理查德,好久不见啦。没能参加你的婚礼真是抱歉。这是你妻子吗?对于会见你丈夫所有这些饱经风霜的老朋友,你肯定很厌倦。” 莫伊拉的反应很恰当,十分害羞。接着,斯塔夫顿太太那敏锐而赞扬的目光又轻轻地落在了另外一个老朋友身上。 “你好啊,约翰!”声调是一样的从容,但其中又有一点微妙的差异——有一种之前所没有的温暖。 然后她忽然笑了。这让她起了变化。辛西娅夫人说得非常正确。一个危险的女人!非常美丽——深蓝色的双眼——不是那种传统意义上的诱人的颜色——即使在静止时,那张脸也带着野性。她的声音缓慢拖曳,笑容让人目眩。 爱丽丝·斯塔夫顿坐了下来。自然,她不可避免地成为众人的焦点,而且让人感觉会一直如此。 波特少校建议去散步的声音让萨特思韦特先生从沉思中回到现实。通常而言,萨特思韦特先生不太喜欢散步,但他默许了。两个人一起溜达着穿过草地。 “你刚才讲的故事很有意思。”少校说。 “我带你去看一下那扇窗户。”萨特思韦特先生说。 他在前面带路,绕到房子的西面。这里是一个格局整齐的小花园——秘密花园。人们向来如此称呼它,而叫这个名字是有些原因的:它四周围绕着高大的冬青篱笆,就连入口处的之字形小道四周也满是同样高大的多刺篱笆。 一旦身处其中,你就会被它古香古色的魅力所迷住,整齐的花床,石板小径,低低的石凳,雕刻精美。当他们到达花园的中心时,萨特思韦特先生转过身,向上指了指那幢房子。格林维斯是东西走向的长形房屋,在这面狭窄的西墙上只有一扇在一楼的窗户,上面几乎爬满了常青藤,透过积满污垢的窗格,你能看到它从里面用木板钉上了。 “就是这儿。”萨特思韦特先生说。 波特伸了伸脖子,向上看去。 “嗯,我能看见其中一块窗格玻璃上有块污迹,没有别的了。” “我们离得太近了,”萨特思韦特先生说,“树林里面有一块位置较高的空地,在那儿你能看得很清楚。” 他领路,出了秘密花园,向左急转弯,冲进树林。他心中充满了一种表演的热情,几乎没有注意到身边的那个人心不在焉、漫不经心。 “当然了,他们钉死这扇窗之后,又开了另外一扇,”他解释说,“新窗户朝南,俯瞰着我们刚才坐过的那片草地。因为斯科特夫妇睡在那个有问题的房间里,所以我不想继续那个话题。如果意识到自己正睡在那个‘闹鬼’的房间里,斯科特太太可能会感到紧张的。” “没错。我明白了。”波特说道。 萨特思韦特先生敏锐地看了看他,意识到对方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非常有意思,”波特用手杖抽打着高大的毛地黄,皱着眉头说,“她不应该过来。她永远都不应该过来。” 人们经常这么跟萨特思韦特先生说话。他看上去不怎么介意,性格温和,是一个很棒的听众。 “没错,”波特说,“她永远都不应该过来。” 萨特思韦特先生本能地意识到他说的不是斯科特太太。 “你觉得不应该?”他问。 波特摇摇头,似乎有种不祥的预感。 “那次旅行我也参加了,”他突然说道,“我们三个人去的。斯科特、我和爱丽丝。她是个很棒的女人,还是个厉害的神枪手。”他顿了顿,“他们为什么要邀请她?” 萨特思韦特先生耸了耸肩。 “不知道。”他说。 “会有麻烦的,”对方说道,“我们必须随时待命,尽我们所能。” “但斯塔夫顿太太肯定——” “我说的是斯科特太太,”他顿了顿,“你知道——还要考虑到斯科特太太。” 萨特思韦特先生一直在担心斯科特太太,但认为没有必要说出来,因为波特已经把她忘得一干二净,直到这一刻才想起来。 “斯科特是怎么遇到他妻子的?”他问。 “去年冬天,在开罗。发展迅速。三星期后他们就订婚了,六个星期之后结婚了。” “她看上去非常迷人。” “是的,毋庸置疑。他仰慕她——但是这没什么奇怪的。”接着,波特少校自己又重复着那个对他而言只意味着一个人的代词:“该死,她不应该过来……” 这时,他们走上房子不远处一个高高的草丘。带着一种自己是个善于表演的人的自豪感,萨特思韦特先生伸出胳膊。 “看。”他说。 天色快速暗了下来,但仍然能清楚地望见窗户。紧紧贴在其中一块窗格玻璃上的显然是一张男人的脸,他戴着一顶插有羽毛的保皇党人的帽子。 “很奇特,”波特说道,“真的很奇特。如果有一天那玻璃被打碎了,会发生什么呢?” 萨特思韦特先生微微一笑。 “这就是这个故事最有意思的地方之一。就我所知,那块玻璃至少被更换过十一次,也许更多。最后一次是十二年前,房子的主人决定摧毁这个神话。但结果依旧。污痕再现——不是马上,而是逐渐扩散,慢慢变色。一般来说,需要一两个月的时间。” 波特第一次表露出了真正的兴趣。突然,他猛地一激灵。 “这事太诡异了,无法解释。把这个房间从里面钉上的真正原因是什么?” “这个嘛,一个说法是那个房间——不吉利。伊夫夏姆夫妇离婚前就住在那儿。然后是斯坦利,他跟那个舞蹈演员私奔时,他和他妻子就住在那个房间。” 波特扬了扬眉毛。 “我明白了。危险的不是生命,而是道德。” “而现在,”萨特思韦特先生自言自语地说,“斯科特夫妇住在……我不知道……” 他们默默地原路返回,无声无息地走在柔软的草皮上,各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无意中成了窃听者。 走到冬青篱笆的拐角时,他们听到爱丽丝·斯塔夫顿愤怒而清晰的声音从秘密花园深处传了过来。 “你会后悔的……对此感到后悔的!” 斯科特的声音低沉而模糊,所以难以听清他说的话。接着又传来女人的声音,她的话他们后来记得很清楚。 “妒忌,使人心生魔鬼——它就是魔鬼!它能让人变成邪恶的杀人凶手。小心点,理查德,看在上帝的分上,小心点!” 说完,她便从他们前面的秘密花园里跑了出来,向房子的一角走去。她没看见他们,走得很快,几乎是在跑,好像被梦魇缠绕,被追赶着一样。 萨特思韦特先生又想起了辛西娅夫人的话。一个危险的女人。他第一次产生了一种不祥的预感,其来势汹汹,无法抗拒,不容否认。 然而那天晚上他又为自己的恐惧感到羞愧。一切看起来如常,令人愉快。斯塔夫顿太太从容、无忧无虑,一点紧张的迹象也没有。莫伊拉·斯科特仍然迷人而真挚。两个女人看上去相处得非常愉快。理查德一副情绪高涨的样子。 似乎最烦恼的人是矮胖的昂克顿太太。她向萨特思韦特先生袒露了所有的心事。 “随便你认为愚蠢或者什么,但有件事让我毛骨悚然。坦白说,我要请一个装玻璃的工人过来,不能惊动奈德。” “装玻璃的工人?” “给那扇窗户装一块新的玻璃。那块玻璃好倒是好,奈德为此感到自豪——说它为这房子增添了一种色调。但我不喜欢它。我告诉你,我们要换一块漂亮的、朴素的、时髦的玻璃,背后没有什么令人厌恶的故事。” “你忘了,”萨特思韦特先生说,“或者也许你不知道。污迹会重新出现。” “也许是这样,”昂克顿太太说,“我只能这么说,如果是这样,那就是违背自然规律的!” 萨特思韦特先生扬了扬眉毛,但是没有回答。 “如果是的话,那又怎样?”昂克顿太太又挑衅地说,“奈德和我还不至于无力支付每个月一块新玻璃的钱;或者,如果需要的话,一个星期一块也可以。” 萨特思韦特先生没有迎战。他见过太多的东西在金钱的力量下一蹶不振、不堪一击。他认为就算是个保皇党的鬼魂也不能赢得战斗。即便如此,昂克顿太太那明显的不安仍然引起了他的兴趣。甚至她也没能避开这紧张的气氛,只是将此归咎于一个已经褪色的鬼故事,而不是客人们的性格分歧。 命中注定一般,萨特思韦特先生又听到了另外一个对话的片段,这使得形势更加明朗起来。当时他正走在宽阔的楼梯上,准备去睡觉,约翰·波特和斯塔夫顿太太一起坐在大厅的壁凹里。她正在说话,铿锵的声音中有一丝恼怒。 “我根本不知道斯科特夫妇也会来这儿。如果我知道的话,就不会来了。但我向你保证,亲爱的约翰,现在我在这儿,我不会逃跑的——” 萨特思韦特先生继续在楼梯上走着,渐渐地听不到什么了。他心想:“我怀疑现在的情况有多少是真的。她知道吗?我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他摇摇头。 在清晨明亮的光线中,他觉得自己昨天晚上的臆想也许有一点夸张。一时的紧张,没错,肯定是。在这种情况下是不可避免的,但,仅此而已。人们会自我调节。他那大祸临头的想法只是因为紧张,纯粹是紧张,也许是兴奋。没错,就是这样,兴奋。在接下来的两个星期,他应该在卡尔斯巴德度过。 从自己的角度出发,那天晚上天色渐暗的时候,萨特思韦特先生建议去散散步。他对波特少校建议说他们应该去那个空地,看看昂克顿太太是不是正如她自己所说,装了一块新玻璃。他心想:“运动,这就是我需要的。运动。” 两个男人边走边聊。波特像往常一样少言寡语。 “我忍不住在想,”萨特思韦特先生唠叨着,“我们昨天想象出来的东西有点蠢。预料——呃,会有麻烦,你知道。毕竟,人们得守规矩,压抑他们的情绪之类的。” “也许吧。”波特说,过了一会儿他补充道,“文明人。” “你是说?” “在文明之外生活太久的人有时候会回头,恢复原状。随便你怎么说。” 他们来到了草丘。萨特思韦特先生呼吸急促。他向来就不喜欢爬山。 他朝窗户看了看,那张脸仍然在那儿,比之前更加逼真。 “我明白了,我们的女主人后悔了。” 波特只是匆匆地扫了它一眼。 “我猜是昂克顿发火了,”他漠不关心地说,“他是那种为另一个家族的鬼魂感到自豪的人,也不愿意冒险赶走它,还要为此破费。” 他沉默片刻,盯着他们周围茂密的灌木丛——而不是那所房子。 “你是否曾经被这句话触动过,”他说,“文明是非常危险的?” “危险?”这么离经叛道的话语让萨特思韦特先生内心大为震动。“是的。感情无法宣泄,你明白。” 突然,他转过身。他们沿着来时的小径走了下去。 “我真的搞不懂你,”萨特思韦特先生一边说着,一边迈着灵活的步伐嗒嗒地跑起来,以便跟得上大步行走的波特,“理性的人——” 波特大笑起来,笑声短促而不安,然后他看了看身边这个端庄的小个子绅士。 “你认为我是在乱说,萨特思韦特先生?但是有一些人,你知道,他们能告诉你暴风雨何时会降临。他们能预先感知。还有一些人能预言灾难。现在,灾难要降临了,萨特思韦特先生,大灾难。它随时会降临。它可能——” 他突然停了下来,一把抓住萨特思韦特先生的胳膊。就在那个紧张的寂静时刻,传来了两声枪响,随之而来的是一声喊叫——一个女人的哭喊声。 “天哪!”波特大喊,“它来了!” 他冲下小径,萨特思韦特先生气喘吁吁地跟在后面。片刻之后,他们来到紧挨着秘密花园篱笆的草地上。与此同时,理查德·斯科特和昂克顿先生从房子的另一角走了过来。双方停下来,面面相觑,站在秘密花园入口的左右两边。 “是……是从那儿传过来的。”昂克顿说着,无力地指了指。 “我们得去看看。”波特说。他带头走进那块用篱笆围起来的地方。当绕过冬青篱笆的最后一个弯之后,他猛然停住了。萨特思韦特先生越过他的肩膀仔细凝视着。理查德·斯科特大喊一声。 秘密花园中有三个人。两个人躺在石凳旁边的草地上——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第三个人是斯塔夫顿太太。她站在冬青篱笆旁边,离他们很近,瞪着惊恐的双眼,右手握着什么东西。 “爱丽丝,”波特大喊,“爱丽丝!看在上帝的分上,你手里拿着什么?” 于是她往下看了看——带着一种惊讶的、难以置信的冷漠。 “是支手枪。”她诧异地说,然后,似乎过了一段无休无止的时间——但实际上只有几秒钟,“我……我捡起来的。” 萨特思韦特先生朝昂克顿和斯科特跪着的草皮走过去。 “医生,”后者喃喃地说道,“我们必须找个医生。” 但是找医生已经来不及了。抱怨过那些占卜者对未来语焉不详的吉米·艾伦森,还有被吉卜赛人退回一先令的莫伊拉·斯科特,都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 理查德·斯科特简单地做了个检查。男人刚强的精神在这种关键时刻显现出来。在第一声极度痛苦的喊叫之后,他就镇定了下来。 他轻轻放下妻子。 “是从后面射中的,”他简短地说,“子弹直接穿透了她的身体。” 接着,他检查了吉米·艾伦森。伤口是在胸部,子弹打进了身体里。 约翰·波特朝他们走了过来。 “什么也别动,”他严肃地说道,“警察必须看到原封不动的现场。” “警察。”理查德·斯科特说。看到站在冬青篱笆旁边的那个女人时,他突然眼睛一亮,好像要冒出火焰来。他朝那个方向走了一步,但与此同时,约翰·波特也移动了一步,拦着他。一时之间,看上去似乎是两个朋友在进行眼神的决斗。 波特非常平静地摇了摇头。 “不,理查德,”他说,“看起来像,但你错了。” 斯科特舔了舔干燥的嘴唇,艰难地说道: “那么为什么……她手里拿着枪?” 爱丽丝·斯塔夫顿太太再次用她那种死气沉沉的语调说道:“我……捡起来的。” “警察,”昂克顿提高声音,“我们必须派人去找警察,立刻。也许你能打个电话,斯科特?应该有人留在这儿,没错,我确定应该有人留在这儿。” 萨特思韦特先生极其绅士地提出留下来,男主人接受了这一请求,明显地放松下来。 “女士们,”他解释道,“我必须委婉地把这个坏消息告诉女士们,辛西娅夫人和我亲爱的妻子。” 萨特思韦特先生留在秘密花园里,看着莫伊拉的尸体。 “可怜的孩子,”他自言自语道,“可怜的孩子……” 他暗暗地引用了一句名言:邪恶的男人生活在他们四周。理查德·斯科特难道不应该为他死去的无辜妻子负责吗?他们会吊死爱丽丝·斯塔夫顿,他心想,不是他愿意这么认为,但这个男人至少也要负一部分责任啊。那个男人做的恶事——而那个女孩,那个无辜的女孩,付出了代价。 他带着深深的遗憾低头看着她,苍白的小脸,对生活充满留恋,一抹微笑仍然留在唇边。金色的卷发,精致的耳朵,耳垂上有一丝血迹。出于一个侦探似的感觉,萨特思韦特先生推断在她倒下的时候,一只耳环被扯掉了。他向前伸了伸脖子,没错,他是对的,她另一只耳朵上垂着一只小小的珍珠坠子。 2 “注意了,先生们。”温克菲尔德警督说道。 大家都在书房里。警督,一个精明而强势的人,四十来岁,正在对他的调查做总结。他询问了大部分的客人,到目前为止,对于这起案件,他心里已经拿定了主意。他正在听取波特少校和萨特思韦特先生的讲述。昂克顿先生沉重地坐在一把椅子里,眼睛瞪得大大的,盯着对面的墙。 “先生们,我的理解是,”警督说道,“你们去散步了,然后顺着人们称之为秘密花园的左侧的那条小路折回房子的,对吗?” “完全正确,警督。” “你们听到了两声枪响,还有一个女人的尖叫声?” “是的。” “你们以最快的速度从树林中间跑了出去,跑向秘密花园的入口。如果有人要离开那个花园,他只能从这个入口出去。那些冬青灌木无法通行。如果有人从花园里跑出来,拐向右边,他肯定会遇到昂克顿先生和斯科特先生。如果他左拐,那你们不可能看不到他,对吗?” “是这样的。”波特少校说。他的脸色很苍白。 “看来事情解决了。”警督说,“昂克顿先生和太太还有辛西娅夫人坐在草地上,斯科特先生在面对着那片草坪的台球室里。六点十分,斯塔夫顿太太走出房子,跟坐在草地上的那几个人说了一两句话,然后绕过房子的一角,向秘密花园走去。两分钟之后,人们听到了枪声。斯科特先生冲出房子,跟昂克顿先生一起跑向秘密花园。与此同时,你跟……呃……萨特思韦特先生从相反的方向也到了。斯塔夫顿太太手里拿着那把射出了两发子弹的枪。依我看,她先从后面射中了正坐在凳子上的那位女士,接着,艾伦森上校跳起来扑向她,当他靠近的时候她又射中了他的胸部。我听说她和理查德·斯科特先生之间曾经有过……呃……一段感情。” “全都是该死的谎话。”波特大吼道,声音沙哑,充满挑衅。警督什么都没说,只是摇了摇头。 “她自己的说法是什么?”萨特思韦特先生问道。 “她说她走进秘密花园想静一会儿,就在绕过最后一道篱笆之前,听见了枪声。她转过拐角,看见脚下躺着一把手枪,于是捡了起来。她旁边没人经过,也没看见有人在花园里,除了两名受害者。”警督意味深长地做了个停顿,“这就是她所说的,虽然我警告过,但她依然坚持这一说辞。” “如果她是这么说的,”波特少校说,他的脸仍然是死一样的苍白,“那么就是事实。我了解爱丽丝·斯塔夫顿。” “好了,先生,”警督说,“稍后,我们会有充足的时间来调查所有这些。在这期间,我还有公务在身。” 波特猛地向萨特思韦特先生转过身。 “您!您不能帮忙吗?您不能做些什么吗?” 萨特思韦特先生不禁极为受宠若惊。他,男人中最不起眼的一个,居然受到了约翰·波特这样的人的恳求。他正打算赶紧说句表示歉意的话,就在这时,男管家汤普森走了进来,抱歉地咳嗽了一声,金属托盘上放着一张给主人的名片。昂克顿先生仍然在椅子里缩成一团,没有参加会议。 “我告诉这位先生也许您无法接见他,先生,”汤普森说,“但他坚持说跟您约好了,而且事情非常紧急。” 昂克顿接过名片。 “哈利·奎因先生。”他念道,“我想起来了。他来见我是关于一幅画。我确实跟他预约过,但照现在的情形看——” 但萨特思韦特先生已经跳了起来。 “你说的是哈利·奎因先生?”他大声说道,“多不可思议啊。简直太不可思议了。波特少校,你问我是否能帮助你,我想我能。这位奎因先生是一个朋友——或者应该说,跟我略有交情。他是个最最了不起的人。” “一个业余侦探之类的吧,我猜。”警督轻蔑地说道。 “不,”萨特思韦特先生说,“他根本不是那种人。但他有种力量——一种几乎是难以解释的力量,能向你展示你亲眼看见的事情,让你明白你亲耳听到的东西。总之,让我们跟他说说大概的案情吧,再听一听他是怎么说的。” 昂克顿先生扫了警督一眼,后者只是哼了一声,看着天花板。于是,昂克顿简单地向汤普森点了点头,男管家离开房间,带回一个高大修长的陌生人。 “昂克顿先生?”陌生人跟他握了握手,“很抱歉在这种时候打扰您。我们必须把关于那幅画的交流放在下一次了。啊,我的朋友,萨特思韦特先生,您还是像以前那样喜欢戏剧吗?” 说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一丝微笑浮现在陌生人的嘴边。 “奎因先生,”萨特思韦特先生感激地说道,“这儿刚好一出戏,我们是其中一员。我,还有我的朋友波特少校,都想听听你的意见。” 奎因先生坐下来。红色的灯影在他格子大衣上投下一道宽宽的彩色光。他那张被阴影笼罩的脸,就像戴了面具一样。 萨特思韦特先生简要地叙述了这场悲剧的主要情节,然后他停了下来,屏住呼吸,等待着神谕般的指示。 但是奎因先生只是摇了摇头。 “一个悲惨的故事,”他说,“一个非常悲惨又令人震惊的悲剧。动机的缺乏使得它更加引人入胜。” 昂克顿注视着他。 “你不懂,”他说,“有人听见斯塔夫顿太太威胁过理查德·斯科特。她极其嫉妒他妻子。嫉妒——” “我同意,”奎因先生说,“嫉妒或着了魔地占有,是一样的。但是你误解我了。我指的不是杀死斯科特太太的凶手,而是杀死艾伦森上尉的。” “你说得对,”波特大喊道,向前一跃,“这里有个漏洞。如果爱丽丝曾经打算开枪打死斯科特太太,她会带她单独去某个地方。不,我们的方向错了。我认为我找到了另外一种解答。只有这三个人走进了秘密花园,这是无可争辩的,而我也不打算否认。但是,让我从不同的角度重新描述下这场悲剧。假设是吉米·艾伦森先对斯科特太太开了枪,然后自杀。这是有可能的,不是吗?他倒下的时候扔了手枪——斯塔夫顿太太在地上发现了它,然后捡了起来,正如她所说。怎么样?” 警督摇摇头。 “站不住脚,波特少校。如果艾伦森上尉是近距离开的枪,那他的衣服上肯定有烧焦的痕迹。” “他可能是在一臂远的距离开的枪。” “他为什么要那样做?没有道理。再说了,也没有动机。” “也许他突然失去了理智。”波特喃喃地说,但并不肯定。他再次陷入了沉默。忽然,他站起身,挑衅地说:“怎么样,奎因先生?” 后者摇摇头。 “我不是魔术师,甚至不是犯罪学家。但是我要告诉你一件事——我相信观感的价值。在任何关键时刻,总有一个瞬间会从其他时刻中脱颖而出,当其他画面已经模糊,总有一个画面会保留下来。我认为,萨特思韦特先生是在场人员中最没有偏见的观察者。萨特思韦特先生,你能否回忆一下,然后告诉我们你印象最深刻的那个时刻。是你听到枪响的一瞬间吗?是你第一眼看到死者的时候吗?是第一眼看见手枪在斯塔夫顿太太手里的时候吗?清除脑海中那些先入为主的判断标准,然后告诉我们。” 萨特思韦特先生盯着奎因先生的脸,就像一个小学生要背诵一篇自己没有多少把握的课文一样。 “不,”他缓缓说道,“都不是。我将永远记得的那一刻是,当我独自站在两具尸体旁边——后来——朝下看了看斯科特太太。她侧躺着,头发凌乱。在她的小耳垂上有一丝血迹。” 他一说完,就意识到自己说了一件了不起的、具有重大意义的事情。 “她耳朵上的血?没错,我记得。”昂克顿慢吞吞地说道。 “她倒下去的时候,耳环肯定被扯掉了。”萨特思韦特先生解释说。 但是他说的话听上去有一点不太可能。 “她侧躺在地,”波特说,“我想,是左耳?” “不,”萨特思韦特先生飞快地说,“是她的右耳。” 警督咳嗽了一声。 “我在草丛里找到了这个。”他给予了肯定,举起一个金丝环。 “但是,上帝啊,”波特大喊,“如果只是摔一下,不可能裂成碎片。它更像是被一颗子弹打飞了。” “是的,”萨特思韦特先生大声说,“是一颗子弹。肯定是。” “只有两声枪响,”警督说,“一枪不可能既擦过她的耳朵,又射中她的背部。而如果有人打掉了她的耳环,那么打死她的第二枪,不可能也射中了艾伦森上尉,除非他站在她面前很贴近的位置,非常近……非常近地面对她。哦不,即使这样也不行,除非——” “你想说,除非她在他怀里,”奎因先生说道,面带一丝古怪的微笑,“嗯,为什么不行?” 大家面面相觑。这个想法对他们来说太奇怪了,艾伦森和斯科特太太?昂克顿先生说出了大家共同的怀疑。 “但他们都不怎么认识对方。”他说。 “我不知道。”萨特思韦特先生沉思着说,“也许他们比我们想象的要熟。辛西娅夫人说过,去年冬天在埃及,艾伦森曾经帮她从烦恼中解脱出来。还有你——”他转向波特,“你告诉过我,理查德·斯科特先生去年冬天在埃及遇见了他妻子。也许他们两人在那儿的时候就已经很熟了……” “他们好像不常在一块儿。”昂克顿说道。 “没错,他们确实在回避对方。这几乎不太正常,现在我开始觉得——” 他们全都看向奎因先生,好像对得出的出乎意料的结论有点吃惊。 奎因先生站起身。 “你们瞧,”他说,“萨特思韦特先生的印象帮了我们。”他转向昂克顿,“现在,该你了。” “呃?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我走进这个房间的时候,你一副沉思的样子。我想知道究竟是什么念头让你心神不宁。不用在意这看起来是不是有点……迷信——”昂克顿先生有一点点吃惊,“告诉我们。” “我不介意告诉你们,”昂克顿说,“虽然它跟这起案件没有关系,而且你们还有可能会笑话我。我希望我老婆没多事,并且没有换掉那扇闹鬼窗户的玻璃。我感觉那么做可能会给我们带来诅咒。” 他无法理解为什么对面的两个男人这么瞪着他。 “但她还没更换玻璃呢。”最后,萨特思韦特先生说道。 “不,她换了。那是仆人今天早上做的第一件事。” “老天!”波特说,“我开始明白了。那个房间,是用镶板装潢的,而不是用壁纸糊的墙?” “没错,但那——”但是波特已经跌跌撞撞跑出房间。其他人跟在他身后。他径直上楼去了斯科特的卧室。这是一间精致的房间,镶板是奶油色,有两扇朝南的窗户。波特双手摸着西墙上的镶板。 “这儿某个地方有个弹簧——肯定是!啊!”咔嗒一声,一块镶板翘了起来。那扇闹鬼的窗户上污迹斑斑的玻璃出现在眼前。但其中一块玻璃是新的,很干净。波特飞快地弯下腰,捡起一样东西,把它摊开在手掌上。是一片鸵鸟羽毛。然后,他看了看奎因先生,后者点点头。 他走向卧室的帽柜,里面有很多顶帽子——那个女死者的帽子。他拿出一顶宽檐、带有卷羽毛的帽子——一顶精致的阿斯科特帽。 奎因先生温和而沉吟地说起话来。 “我们来假设一下,”奎因先生说,“一个男人天生就有很强的嫉妒心,过去,他在这里住过,知道镶板上弹簧的秘密。为了打发时间,一天,他打开镶板,朝外面的秘密花园看过去。在那儿,他看见了他妻子和另外一个男人,尽管他们两人认为那儿是安全的,不会被人看见。之前对于两人的关系他心里没有过丝毫的怀疑。他气得要疯掉了。他会怎么做?他想到一个办法。他走向壁橱,戴上那顶宽边的羽毛帽子。天色渐暗,他想起了关于玻璃上的污迹的故事。任何人往上看窗户,都会觉得自己看到的是‘监视中的保皇党人’。因此,他就这么安全地看着他们,在他们紧紧相拥的那一刻,开枪射击。他是神枪手——枪法很准。当他们倒下去的时候,他又开了一枪,那一枪打掉了耳环。他把枪扔出窗户,丢进秘密花园里,冲下楼,穿过台球室跑了出去。” 波特朝他走了一步。 “但他让爱丽丝受到了指控!”他大喊,“他袖手旁观,却让她蒙受不白之冤。为什么?为什么?” “我想我知道为什么,”奎因先生说,“我猜——仅仅是我的猜测——听我说,那位理查德·斯科特曾经疯狂地爱着爱丽丝·斯塔夫顿,如此疯狂以至于几年之后遇见她,他的嫉妒仍能死灰复燃。我得说,爱丽丝曾经以为自己爱他,所以跟他还有另外一个男人去打猎——但回来之后她爱上了更优秀的那个男人。” “更优秀的男人?”波特喃喃地说,迷惑不解,“你是说——?” “是的,”奎因先生说,带着淡淡的微笑,“我说的是你。”他顿了顿,又说:“如果我是你——我现在就去找她。” “我会的。”波特说道。 他转身离开了房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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