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为什么会相爱？这是一个谜。

星期二那天，欧文给莉兹打电话的时候，开门见山地问她：“喂，莉兹。我一直想收养一条狗。”

“当然可以，”莉兹说，“你想要一条什么样的狗？”

“嗯，这我可没有考虑过。我想能带去上班的就行。”

“小狗吗？”

“小狗可以，只是不要太小，我可以带着去跑步、去长途旅行什么的就可以。”

“那么，小狗可以，只要她个头大？”莉兹笑了。

“对，一条个头大的小狗。”欧文也笑了，“最好是条公狗。”

“那你干吗不到我们家畜科来呢？”莉兹向他建议道。

当天晚些时候，莉兹向欧文介绍了好几条狗。根据另界的收养条例，狗和人双方都同意收养才能生效。实际上，主要取决于狗，而不是人。这些狗一条条来到欧文跟前，嗅着他的手和脸。有的狗发现欧文特别可爱就舔他的手。由于欧文不会讲犬语，那些狗要问他问题的时候，莉兹就当翻译。

“我可以在他的床上睡觉吗，要不他计划弄一张狗床？”一条名叫吉恩的金毛猎犬想知道。

“她在说什么？”欧文问。

“她想知道能不能睡你的床。”

欧文望着这条金毛，挠了挠她两只耳朵的中间。“天啦，我还没有真正想过。咱们可以揪耳朵玩吗，女孩？”

金毛点点头。“当然可以，不过我真的喜欢在床上看电视。你不会老是把我赶下床去，对吗？”

“她想知道可不可以待在床上。”莉兹为她翻译。

“当然可以，”欧文说，“我不明白为什么不可以。”

“好的。”金毛吉恩想了片刻后说。她把欧文的手一连舔了三次。“告诉他，我要跟他去。”

“她说她要跟你走。”莉兹告诉欧文。

“是不是太快了点？”欧文问，“我不想伤害她的感情，可是……”欧文压低了嗓门，“我想要条公狗，你知道。”

莉兹耸了耸肩膀。“她已经作出了决定。不过，别着急，狗在这方面是很在行的。”

“哦。”欧文说，他为事情进展得如此之快感到震惊。

“再说，”莉兹开心地说，“吉恩已经在你的手上舔了三次。这样就算成交了。”

“我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欧文回答道。

“所以，我要你填两张表格，事情就正式搞定了。”莉兹说。

“好吧，不过请你问问她，会不会晕船什么的？我的工作大多在船上。”欧文说。

“我能听懂人话。不是所有的狗都能听懂，可我能。只是我不会讲，”吉恩说，“我很喜欢船，不晕船。至少不是特别晕船。除非是风浪特别特别大。”

“吉恩能听懂英语，她很喜欢船。”莉兹报告说。

吉恩继续说着她的要求。“告诉他我一天至少要喝三次新鲜水。我喜欢掺水的狗食，不喜欢干东西。我喜欢网球，喜欢在公园里散步，喜欢飞碟。哦，我会用抽水马桶，所以请他把浴室的门敞开。吔吔吔吔，我太高兴了！”吉恩把爪子放在欧文的肩膀上，“我知道你会对我很好的，欧文！”

“她在说什么？”欧文问。

“她认为你会对她很好的。”莉兹聪明地概括了她的意思。

填写完了必需的表格之后，莉兹陪着欧文和吉恩来到吉普车跟前。吉恩立刻跳到汽车的后座上，躺了下来。

“谢谢你的帮助。”欧文说。

“没关系，”莉兹笑道，“你是怎么想到要养狗的？”

欧文笑了。“我到这里来的时候还没有完全决定，是吉恩为我作出了决定。”

莉兹点点头。“我跟萨迪也是这样的。”

“事情是这样的，”欧文说着，把身体的重心从一只脚移到另一只脚上，“我不知道你是不是还想洗碟子。”

“碟子？”莉兹问。

“对，”欧文说，“这是一句很笨的话，意思是我想请你吃饭。”

“哦，是这样的吗？我没听懂呢。”她是真的没听懂，因为她在这方面的经验很有限。

“你知道，是为了谢谢你把吉恩给了我。你不一定非得洗盘子。当然，除非你自己想洗。我不会阻拦的。”

“呣。”莉兹说。

萨迪在停车场的那边对莉兹喊叫。“莉兹，电话！”

“有我的电话。”莉兹道歉了一声，朝办公室走去。过了一会儿，她停了下来。“以后再给我打电话！我总是在这里的！”

欧文目送着莉兹跑进去，看着她那金色的马尾辫（她的头发只是最近才长成这个样子的）随着脚步很有节奏地上下跳动。她那马尾辫很诱人，充满着希望，欧文想。他一直等到莉兹消失在楼房里面，才钻进车里，开车走了。

在开车回家的路上，吉恩把脑袋吊在窗口上，让她那金毛的耳朵对着风吹。她一路上叫个不停。“我不知道我为什么喜欢把脑袋放在窗口，只知道这么做，”吉恩刚说到这里，车子就在红灯前面停了下来，“我还是条小狗的时候就喜欢这样。是不是有点怪？你喜欢一样东西却不知道为什么喜欢，这是不是有点怪？”欧文把吉恩的叫喊当作是高兴的表现，而他的理解是完全正确的。

两个人为什么会相爱？这是一个谜。

一个星期以后，莉兹和萨迪来到欧文・韦尔斯的小公寓里。吉恩跳起来迎接她们。

“你好，莉兹！你好，萨迪！”吉恩说，她真的很高兴看到莉兹和萨迪，“见到你们很高兴！欧文是个好男孩！他让我睡他的床！我在劝说他搬到大一点的地方去，搬到一个有院子的地方去。他在学着做饭，不过我想他做得不好！话说得好听点，别伤害了他的感情！”

欧文看着站在门口的莉兹和萨迪笑了。“晚饭在这儿呢。但愿你们喜欢意大利面食。”

尽管吉恩的意见不同，但欧文的饭做得不错。（谁说狗知道饭做得好不好呢？）莉兹很感激他的盛情。这是她第一次品尝不是家里人做的饭菜。

饭后，莉兹主动提出去洗盘子。“这次我来洗，”她说，“但不一定非要你来擦，我要你吹口哨。”

盘子洗完了，莉兹、欧文、萨迪、吉恩来到欧文家附近的公园散步。

“你跟吉恩相处得怎么样？”莉兹问。

“她很不错，”欧文笑了，“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以前没养过狗。”

“你在人间那边没有狗吗？”

“我们没有养过，”他说，“当时埃米莉讨厌狗。我估计，她现在仍然这样。”

莉兹点点头。“你说她名字的方式……我无法想象有谁说起我的名字时会那样特别。”

“哦，这可说不准。”欧文说。

“是真的。”

“你死的时候还太年轻，”欧文沉思道，“男孩子都给你吓坏了。也许下回有吧？”

“也许，”莉兹满怀疑虑地说，“我给下辈子制订了许多计划。”

“如果我早点碰到你，那我说起你的名字时也会那么特别。”欧文说。

“呵，”莉兹说，“可是一个人只能那样说另一个人的名字一次，而你已经用掉了。这是个规则。”

欧文点点头，没有说话。

他的沉默使莉兹心头升起一股奇怪的感觉，但并不是不愉快。他的沉默使莉兹壮起了胆，她决定请欧文帮一个忙。

“如果你不愿意的话就说不。”莉兹开始就这样说。

“听起来有点可怕。”欧文说。

莉兹笑了。“别着急。没什么可怕的，至少我不觉得可怕。”

“那当然，我已经知道我要说不了。”

“那么，事情是这样的，我已经厌烦让贝蒂开车把我送到这儿、送到那儿的了，可我得学会三点转向和平行停车才能拿到驾驶执照。我死了还没——”

“当然可以，”欧文不等莉兹的话讲完就说，“没问题。”

“我本来可以请贝蒂教我，可是我们在车的问题上有过不愉快——”

欧文打断了莉兹的话：“我说，没问题。我很乐意。”

“哦，”莉兹说，“谢谢你。”

“不过你讲讲那件不愉快的往事我也不会介意的，”欧文说，“其实，咱们开始学之前也许还是先听一听那件事的好。”

两个人为什么会相爱？这是一个谜。

在接下来的那个星期里，莉兹和欧文每天下班后都见面。她轻松地掌握了三点转向，但发现平行停车很棘手。

“你得想象自己就在那个空间里。”欧文耐心地说。

“可那不可能，”莉兹说，“一个轮子前后移动的东西怎么可能突然平行地移动过去呢？”

“是角度，”欧文说，“你需要把方向盘转到极限，然后慢慢退进去。”

又过了一个星期，莉兹仍然远远没有掌握难以捉摸的平行停车。她几乎放弃了希望，觉得自己永远也学不会，并且开始感觉到自己很笨。

“你瞧，莉兹，”欧文说，“我在想这是个心理问题。你没有理由学不会。有某种东西在妨碍着你进行平行停靠。也许咱们今夜就学到这儿？”

那天晚上，莉兹思索着自己笨拙的原因，决定给桑迪打电话。

“嗯，说起死人，死人就到了。”桑迪说。

“我学了好久，”莉兹回答道，“欧文・韦尔斯一直在教我开车。”

“我敢说他是在教你。”

“你这是什么意思？”莉兹问。

“我们在养狗场里的时候，萨迪告诉帕科说，你经常跟韦尔斯先生见面。”

莉兹看了一眼萨迪，她正仰卧着，好让莉兹抚摸她的肚子。“叛徒，”她低声说，“他爱着别人呢，”莉兹回答桑迪道，“再说，我们只是一般的朋友。”

“呵哈。”桑迪说。

莉兹告诉桑迪说她学不会平行停车，并问她这位具有差不多十一个月驾驶经验的司机有什么建议。

“我想你是不想学会平行停车，莉兹。”

“我当然想学啰！”她坚持自己的意见，“就是太难了！跟别的驾驶技术不同！不符合逻辑！要想象，要有信心，要手法敏捷！你得像个该死的魔术师！”

桑迪笑了。“也许你不想结束跟欧文学的这门课程，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我是说，如果你仅仅只是想学习停车和转向，早就该问我了。”

“你？你学会还不到一年呢！”

“要不，问贝蒂？”桑迪建议道。

“得了！你知道我们之间的往事！”

“我想你是爱上他了，”桑迪开玩笑地说，“我想你已经恋爱——爱上他了！”她笑了。

莉兹也随即挂上了电话。桑迪竟然是这样一个万事通。莉兹有时候简直不敢相信桑迪居然会是她最好的朋友。

第二天晚上，莉兹连续三次丝毫无误地完成了平行停车。

“我跟你说过，只要你用脑子就能学会。”欧文说。他朝窗外望了一眼。“我想咱们就练到这儿吧。”他接着说。

莉兹点点头。

“哦，对了，你觉得是什么妨碍着你？”欧文问。

“这是一个谜。”莉兹回答道。她把车钥匙递给欧文，下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