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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旋涡中的牺牲者渦中の犠牲者尸人庄谜案 作者:今村昌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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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这是天启。 无论是尸人登场,还是如同闪电般划过脑海的想法。操纵命运之人,不管是神明抑或恶魔,仿佛站在了自己这边。 想必短时间内连警方也无法靠近此处。真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命运在说,下手吧,我已经为你准备了一切。 完美的场所,现成的手段,憎恨的对象。另外,决心早已下定。 还有什么好犹豫? 獠牙早已为这一刻磨尖。 去吧,到那家伙房间去。 胸中溢满欢喜的黑焰,踏出再也无法回头的一步。 二 醒来的瞬间,我下意识地摸索床头柜。两三次落空之后,我总算意识到手表还没找回来,于是撑起了身子。 墙上的数字时钟显示,现在是早上六点。 好在昨晚没有任何东西砸门,也没有接到其他房间打来的求救电话,让我在这个紧急事态中好好睡了一觉。看来我真是身心俱疲了。 只是周围实在太过安静。我看向窗外,发现不知何时下起了雨。楼下的丧尸群好像比我们遇袭时更多了,他们毫无防备地被雨水拍打着,仿佛忏悔般朝天张开大口,让我不禁心生怜悯。 如果换作平时,这绝对是睡回笼觉的时间,只是在这种情况下我实在没有贪睡的心情。 我简单冲了个澡,拿起房里的剑。这明明只是仿制品,拿在手上却冰冷沉重。为了保险起见,我挂上防盗栓开门看了一眼。走廊没有人,旁边是空荡荡的楼梯。确认安全之后,我慎重地来到走廊上。 最先冒出的想法是去检查路障。我从房间右侧的楼梯走下去,发现休息室方向传来了音乐声。休息室应该没有音响设施,莫非在用烧烤时的那台收录机播放? 路障安然无恙。家具位置没有变动,报警器的钓鱼线也还在原位。看来它顽强支撑了一个晚上。家具另一头依旧能窥见傻傻地撞上来,随后失去平衡滚落楼梯的丧尸身影。这就好像商品耐久性测试。我只能祈祷那些家具都是日本制造了。 走到休息室附近,我想起通往中央区的门还上着锁。因为钥匙在休息室的电视柜上,我无法从这边打开。要是已经有人在休息室里,说不定我敲敲门他就会开,只是我不想让人误以为丧尸来了,便决定回到三楼坐电梯下去。 电梯停在三楼,门缝里夹着一个纸巾盒。那应该是昨天那几个人上到三楼后留下的。想到这里,我突然愣住了。我坐这个电梯下去真的没问题吗? 就在此时,住我隔壁的静原走了过来: “早上好。” “早啊。怎么这么早,莫非是我吵醒你了?” “不是,我也是刚睡醒。” 奇怪的是,这几乎是我头一次跟静原说话。 尽管她脸上表情并不明亮,但气色好像还不错。 静原见我呆站在电梯前,疑惑地歪着头: “你怎么了?” “我们坐电梯下到二楼后,为了防止电梯跑到一楼,肯定要用什么东西卡住门吧。可是把门卡住了,三楼的人就用不了电梯。” “啊……”静原也点了点头,“要是三楼的人想用,就不得不用内线电话联系二楼的人,让他拿掉卡住门的东西呢。” 既然都很费事,我们还是从楼梯下去更好。于是我回到房间里给休息室打电话,早已起床的管野接了起来。听到我的声音,他马上说: “啊,真是太好了。刚才我发现了奇怪的东西,能麻烦你马上下来吗?” 我们慌忙走下楼梯来到休息室,发现除管野之外,立浪和重元也起来了。方才听到的欢腾音乐好像是从正对休息室的立浪房间传出来的。就在那时,比留子同学也从南区走了过来。我们全都一身短衫短裤的随意装扮,她却穿着轻飘飘的蓝色上衣和白色半裙,依旧那么高雅。 “发生什么事了?” 我话音刚落,管野就把手上的纸递了过来: “重元先生发现这东西夹在进藤先生房间门上。” 纸上只有潦草笔迹写成的一句话:多谢款待。 “应该只是恶作剧吧。” 听着立浪的声音,我更在意的是进藤并不在这里。因为我想到了此前被放在影研活动室的威胁信。 “我敲了门,进藤学长没开。”重元的目光一直不安地游移。 管野拨打了进藤房间的内线电话,过了一会儿,又满脸疑惑、默不作声地放下了听筒: “他不接。” 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比留子同学提议道: “进藤学长应该在三楼305号房,总之我们先把二楼的人都叫醒,然后上去看看情况吧。” 我们很快就叫醒了高木和名张,大家一起从楼梯上了三楼。除我以外没有人拿着武器。果然枪还是太大太重了吧。 我敲了敲进藤的房门,里面没有回应。 “进藤学长,你醒了吗?”“进藤,快回答。”莫非在洗澡? 实在没办法,管野只好向名张伸出手: “麻烦把昨天那张管家卡给我用一下。” 名张面无血色地点点头。 立浪说要把七宫叫醒,然后走向了南区。管野将管家卡插进卡槽,门锁“哔”的一声打开了。他缓缓推开房门。 那个瞬间,一股恶臭扑鼻而来。 “呜嗯……” 管野朝里看了一眼,发出一阵呻吟。我从他背后看到了谁也料想不到的光景。 地板上、天花板上,到处飞溅着血液和肉块。 敞开的落地窗外,进藤的尸体探出阳台,已经被啃噬得面目全非。 “怎么回事!”管野说着就要走进房间。 “小心!”比留子同学突然大喊,“丧尸有可能还在室内!” 管野慌忙往后退,我举起了手上的剑。高木高喊着:“我去拿武器!”与静原一起跑向了楼梯。 我从口袋里翻出昨天配发的口罩戴上,其他带了口罩的人也都拿出来戴上了,还有人用手帕或毛巾捂住了嘴。 我站在入口探头进去观察室内情况。这个房间的门卡还在卡槽里,虽然满房间都是血,但东西并不怎么凌乱。左边墙上靠着进藤拿进来的长剑。进藤可能为逃跑而打开了阳台的外开落地窗,一串形状模糊,但明显是什么人走过的血迹一直延伸到外面阳台,还印在了阳台扶手上。 “出什么事……呜哇!” 立浪跟七宫走回来,发现室内惨状,控制不住自己的惨叫。 唯一带着武器的我仗剑缓缓走进房间。里面没有任何动静。我小心翼翼地打开浴室门,里面果然没人。 “没问题,这里没人。” 高木等人拿着武器走了回来。他们虽然各自拿了防身用的枪剑,跟在我身后进来的却只有比留子同学和管野两人。 这也难怪,毕竟进藤的死状实在太惨烈了。他不仅是身上,连扭过来的脸都被啃得面目全非。 我一边注意不触碰尸体,一边顺着血迹走上阳台向下看去。没有绳索,也没有梯子,只有密密麻麻发出呻吟的丧尸群而已。在此期间,比留子同学检查了房门,也没有发现任何痕迹。 “这到底是……太可怜了。” “不行!”重元在门外叫住了准备在尸体旁边蹲下的管野,“最好不要靠近他。” “为什么?” “我们不知道他被咬死多长时间了,搞不好马上就要变成丧尸动起来。” 听了他的话,我们全都吓得往远离进藤尸体的方向缩了缩。就在那时,七宫咕哝道: “喂,那家伙刚才是不是动了?” “啊?” “我看见他指尖动了一下,绝对没错。那家伙还有气。” 怎么可能,受了这么重的伤竟然还没死? “他怎么可能活着?”重元再次大喊,“看看伤口上血液的颜色吧!” 遍布进藤全身的啃噬痕迹都覆盖着已经凝固的黑血,有的地方甚至有些发绿。 “他倒在那里这么久,血液都凝固了,怎么可能还活着!他已经不是人,是丧尸了!要是不处理掉,我们都要遭殃!” 重元边说边剧烈颤抖起来。待在室内的管野和比留子同学都犹豫不决,连我也是。 虽然我觉得不太可能,但也一时无法舍弃进藤还活着的希望。如果他还有气,就必须尽快给他疗伤,就算他正在变成丧尸,也要趁现在斩草除根。是伸出救援之手,还是刺出灭绝之枪?憋闷的沉默降临在整个房间。 就在那时,一个人影从我身后走出来,毫不犹豫地一枪贯穿进藤的右眼,直刺后脑勺。“啪嗒”,进藤的身体抽搐一下,然后再也不动了。 “嘤!”刚才还叫我们痛下杀手的重元,自己却发出了没骨气的尖叫。 “——呼,——哈。” “学姐……”静原喃喃道。 是高木下的手。她毫不犹豫地刺杀了同一个社团的人。 “我也没办法。” 高木把枪转了两圈,然后拔出来。眼珠和疑似大脑的软组织随着枪尖一同跑了出来。 “美冬,这家伙已经没救了,必须把他杀掉。” 我们全都被她安静的魄力镇住了。 后来,我们把进藤的尸体拖到房间角落,用床单盖了起来。周围全是他的血肉。这个房间已经无法恢复原状,我们也想尽快离开这里。 “这个季节尸体腐烂速度应该很快,至少把空调一直开着吧。”管野拿起了遥控器。 就在那时,站在房门附近的静原开口道:“那个……那是什么东西?” 我定睛一看,发现靠近房门的墙角掉落了一张折起来的纸。展开一看,上面是一串熟悉的笔迹: 我开动啦。 三 后来比留子同学提出,咬死进藤的丧尸可能还藏在山庄某个角落,于是我们分头搜查了二楼和三楼的空房间,以及天台等一切可能藏得下人的空间,但是并没有发现异常。袭击进藤的丧尸果然如血迹所示,从阳台掉下去了吧。 一群人再度聚集在休息室,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尚未接受事实、心中还有疑问的表情。那个疑问简单来说就是—— 咬死进藤的丧尸从哪儿进来的? 我们纷纷提出自己的猜测和疑问,没过一会儿,就听见一声“各位”,然后所有人都安静下来。说话的人是比留子同学。 “不如我们来梳理一下线索,看昨晚进藤学长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吧?目前我们还不知道丧尸是何时、从何处跑进来的。首先我们轮流提供信息,说说自己昨晚发现了什么吧。” “这种时候你要玩侦探游戏吗?”七宫前辈轻蔑地说着,又点起了眼药水。他今天敲脑袋和点眼药水的行为比昨天更频繁了,总之一刻都歇不住。 “有什么不好吗?反正大家都想知道这个,干脆交给她吧。” 说话的人是立浪。他暂时还保持着冷静。既然有了年长者的意见,我们最终决定配合比留子同学的调查取证。 “在此之前,能不能把音乐关掉啊?” 名张听着一大早就没歇过气的欢快曲子皱起了眉。 “我不想搞得气氛好像守夜一样嘛。”立浪耸耸肩,走回房间关掉了收录机。 音乐停下来后,比留子同学一边对照小册子上的分房表,一边说了起来: “那么,我就先从进藤学长旁边那几间房的人开始询问吧。重元同学,请你说说昨晚回到房间后的行动,以及是否发现了什么异常。” 住在进藤隔壁304号房的重元抬起一张阴郁的脸: “……昨晚,我跟进藤学长、静原和七宫前辈一起坐电梯上三楼,然后就分开了。后来我一直睡不着,就看起了自己带过来的DVD。不过看到第二张时,我不知不觉就睡着了。当时应该快到凌晨一点吧。等我醒过来,已经五点五十分左右了。虽然有点早,但我有点担心外面的情况,就从房间出来了。一出来就发现,进藤学长房间门上夹着一张白纸……” “夹在门上?” “对,像这样。”他拿起那封信折成三折,“折出一定厚度,然后夹在门缝里。我以为那是谁搞的恶作剧,就敲了敲门,还喊了几声,可是进藤学长一直没有回应,我就把这张纸拿到休息室去了。” “也就是说,这张纸是从房间外面塞进门缝里的?” “对,你看看这张纸,多整洁啊。要是门夹着纸关上了,一定会形成皱褶。而且我把它取出来的时候,一点阻力都没有。” “话说,进藤被咬成那样,你隔着一堵墙竟然什么动静都没听到吗?” 面对七宫的诘问,重元摇了摇头。管野在旁边解释道: “房间隔墙使用了隔音建材,应该几乎听不见旁边房间的声音。” “可是——”重元补充道,“昨晚我就一直能听到立浪前辈在楼下放歌的声音。我被吵得实在睡不着,又影响我看DVD。” 我顿时感到很无奈。原来那音乐昨晚就一直在响吗? “那可真是对不起了。”立浪毫无歉意地说。 我问了管野一个问题: “既然墙壁是隔音的,不就听不见报警器的声音了?” “不,我觉得那应该没问题。因为房门和天花板没有使用隔音建材,应该能听见走廊和休息室的声音。叶村先生房间所在的位置肯定能听到警报声,唯一听不到的只有隔壁房间的声音。” 重元的话到此为止,其中并没有值得参考的内容。接下来轮到进藤楼下205号房的名张。 “昨天晚上我过得很糟。我平时需要借助睡眠诱导剂入睡,但那些怪物随时都会闯进来,我哪里还敢吃药啊?所以我一夜都没睡。可是窗外只能看到怪物,我感觉自己快要疯了,就起来喝了一次水。我知道应该尽量避免离开房间,但开水间就在不远处。我出去时正好碰到管野先生巡视了。当时是几点来着?” “那是我第二轮巡视,大概是凌晨两点。” “对,就是那个时候。差不多十分钟后,我回到房间,然后就窝在被子里躺着了。那些东西的叫声一直在我脑子里回荡,我甚至以为早上再也不会来了。” “你还发现其他事情了吗?” “话说回来——”名张若有所思地喃喃道,“不记得什么时候,我好像听到上面传来一声震动。莫非那时候……” 进藤就被杀了。 “大约是几点呢?”比留子同学追问道。 “我不太记得了,但是在我出去喝水之后,有可能是两点半,也有可能更晚。不过我没听见惨叫。” “原来如此。从溅到天花板的血迹来看,进藤学长应该瞬间就被咬断了喉咙,所以无法发出叫声。” 比留子同学点点头: “那么接下来,我想请刚才提到的管野先生说说情况。” “好。”管野略显紧张地说了起来,“昨晚我目送各位回到房间后,又检查了一遍逃生门和路障。当时我还见到了从三楼下来的剑崎小姐。收拾好屋子,做好各种检查后,我将近零点时回到了自己房间。然后我决定,每隔一个小时就出去巡视一次。因为我做过各种兼职,早已习惯了不规则的作息,所以我小睡一会儿,一点钟起来巡视了一轮。当时我在休息室碰到进藤先生了,他乘坐的电梯也停在二楼。” “他在干什么?” “应该也是来喝水的。进藤先生还说,他满脑子想着星川小姐,实在睡不着。不过……”管野犹豫了片刻,“这可能是刚才出事后才从我脑子里冒出来的感觉,我觉得,当时的进藤先生有点奇怪。他看见我出现,好像有些手足无措,还匆忙乘坐电梯回三楼去了。” “手足无措?” “对,我觉得他可能跟谁约了在这里见面……” “你没听见说话声吧?” “没有。刚才只是我的想象,真对不起。”管野恭敬地道了歉,“第二轮巡视时,我碰到了名张小姐。后来我就再没见到任何人了。” “你没听见名张同学说的那个动静吗?” 管野摇摇头。 “每次巡视,门窗情况都没有异常吧?” “对,这点我可以保证。逃生门、路障、东区隔门,还有电梯,这些都没有异常。” “那么,夹在进藤学长房间门上的那张纸呢?” “这个……” 管野不好意思地顿了顿: “第三轮巡视,也就是凌晨三点之前应该什么都没有。不过后来我就不太清楚了。我确实有经过房间门前,但可能已经习惯了巡视,心里只想着检查逃生门和路障,并没有怎么注意客房情况。” 山庄内虽然一直有照明,视野应该十分良好,但不去注意的话,可能真的发现不了。我昨晚回房间时也一样没去注意看其他房间的门。 后来问询一直继续下去了,但并没有人提出关于进藤被袭的有用信息。二楼的人自然不可能知道三楼进藤房间里发生了什么事,就算同在三楼,山庄的建筑结构也使得我和静原所在的东区,以及七宫所在的南区很难听到中央区传来的动静。因此,没有别人听到名张所说的声响。 问询结束后,比留子同学鞠了一躬说: “谢谢各位配合。 “目前可能与犯罪相关的信息有三个。首先,进藤学长凌晨一点还活着,然后是名张同学两点半前后听到的声音,最后是疑为三点过后出现的字条。可是仅凭这些难以解释究竟发生了什么。” 此时我发现了一处矛盾: “请等一等。假设进藤学长在两点半前后被杀害,那么三点钟管野先生巡视时,门上没有字条就显得有些奇怪了。犯人行凶后到底干了什么呢?” 比留子同学似乎不怎么在意这个细节: “现在不能保证名张同学听到的声音是行凶时发出的,更何况她提供的时间也很含糊。我觉得应该不用纠结这点。” 然后高木说出了大家心中的疑问: “话说回来,杀了进藤的到底是人还是丧尸?” “你觉得除了丧尸还有谁能弄成那样?他身上还有牙印呢,绝对是被咬死的。应该是丧尸把进藤咬死后,从阳台掉下去了。” 重元激动地说完,遭到了立浪反驳: “那你说丧尸是从哪儿进来的?我们已经查看过,逃生门和路障都没有异常。如果这么轻易就能突破那些障碍,这会儿我们都该变成丧尸了。” 确实,很难认为那些防御被突破了。 然而,我看了一眼停在三楼的电梯门,提出了一个可能性: “电梯怎么样?管野先生说,凌晨一点左右进藤学长坐电梯下到了休息室。如果当时他没注意,让电梯跑到了一楼,正好有丧尸走了进去呢?” 我的说法很快被比留子同学否定了: “那凶案现场就应该在电梯内部,可是电梯里看不到半点血迹。所以我认为,进藤学长一定是在房间遇害的。” “嗯,确实。” 我本来也没多想,很快就赞同了她的说法。只是重元好像还在坚持丧尸是真凶,又提出了别的说法: “那如果有丧尸在我们搭建路障前就藏在了某个地方呢?” 立浪一脸不赞同的表情: “丧尸趁我们不注意跑到山庄里来?他们应该没那个空当吧。” “不,还真的有!”高木大声说,“我们从试胆的地方逃回来后,管野先生拿着武器下到广场上了。那个时间山庄里应该没人。” “可是,下到广场的应该只有管野先生和立浪前辈,其他成员都在玄关前,要是有丧尸想进去,肯定会发现啊。事实上,七宫前辈和进藤学长从山庄后面拐出来的一瞬间,我们全都发现了。”名张反驳道。 “那一定是从后门溜进来的。” 重元依旧不松口。一楼确实有个兼作吸烟区的露台,那里应该有通到外面的门。然而管野否定了从那里出入的可能性: “那不可能。大家出门参加试胆大会时,我就把一楼门窗都检查了一遍。当时我把露台门上了锁,走廊窗户也装有限制开启的锁扣,连头都伸不进来。然后直到名张小姐跑进来,我一直都待在前台。另外,前台里还有玄关监控摄像头的实况监视器,如果有人溜进来,我应该马上会发现。” “我一开始也想从露台门逃进山庄,但发现那里上了锁,才绕到玄关去的。”七宫给出证词,“再说了,你觉得丧尸闯进来之后会忍着不袭击我们,而是乖乖躲起来等到所有人都睡着吗?搭建路障时,我们在山庄里跑来跑去,没人看到可疑身影。最关键的是房间里面的字条。丧尸怎么可能写那种东西?” 接连遭到反驳,陷入颓势的重元不服气地问: “那你们说,不是丧尸是谁啊?” “是活人。虽然不知道是谁,但一定是对进藤心怀怨恨的人下手杀了他。” “管野先生刚才不是说,没人能从外面溜进来吗?难道……” “对,真凶就在我们中间。” 立浪的话让气氛顿时紧张起来,可重元还是不服气地哼了一声: “哼,我可不这么认为。假设凶手是活人,那进藤学长身上的伤要怎么解释?那怎么看都不像刀伤,而是咬伤啊。” 对此,立浪提出了令人惊讶的说法: “话是如此,不过,把人咬死难道是丧尸的特权吗?” “……哈?” “就算是人把他咬死的,那也说得通。因为那样一来,凶手就能把嫌疑转向丧尸,自己则不用受到怀疑。” 原来如此,现在确实不能断定那些咬伤是丧尸制造的。虽然高木刚才给了进藤致命一击,但他是否真的被“感染”了,我们谁也说不准。假设凶手作案时早已预料到我们会斩草除根,那么把丧尸伪装成真凶就正中他的下怀了。 不过,比留子同学对这个说法也摇了摇头: “这个推理十分独特,但目前我很难表示赞同。” “哦?” 立浪应该不知道她的来头,但好像对她淡定的态度产生了兴趣: “能说说理由吗?” “嗯,非常简单。进藤学长身上有数十处咬伤,还能看见穿透衣服深可见骨的伤口。若要一个活人制造那种伤口,绝对会弄伤牙齿和牙龈,导致满口是血。可是我简单看了一下,在场所有人好像口部都没受伤。” 大家慌忙看向身边人的嘴巴,并没有发现异状。 她那冷静的观察让我略感震惊。我们目睹尸体惨状时都忍不住闭上了眼,而她竟保持着如此冷静的思考。 “还有就是,立浪前辈说凶手想把嫌疑导向丧尸,可这样就无法解释他留下字条的行为了。因为照前辈的说法,不留字条反倒更好。” 立浪虽然被点破,表情却很是放松: “被你这么一说还真有点道理。可是,如果你说得没错,凶手就是丧尸了。你说,丧尸究竟是从哪儿进来的?难道是沿着外墙爬上三楼,跳窗进来的?” “不,那应该很困难。从昨天的情况来看,丧尸连上楼梯都有困难,我认为他们不可能完成攀爬梯子或是外墙的灵活动作。——另外,我还想确认一点,我们中间是否有人留下了那些字条?与进藤学长的死没有关系,仅仅为了故意使坏而留字条。如果有人这么做了,希望你能趁现在主动站出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桌上的字条上。 两张字条:“我开动啦”“多谢款待”。无论是纸张还是写字的笔,基本上可以认为是一样的。可是,现场并没有人举手。 “没有吗?那么这果然是凶手留下的信息,也就是说,凶手是活人。而且两张字条中,还有一张像重元学长所说,是从外面塞到门缝里去的。换言之,凶手行凶后,先离开房间再把字条塞了进去。也就是说,凶手还在山庄里。” 可那样一来,凶手果然就在我们中间,而且那个人还不知从何处搞了个丧尸进来。这又回到了究竟从哪儿进来的问题—— “哼,真是莫名其妙。” 立浪叼起一根香烟点着,朝天吐出一股烟雾。 休息室里所有人都是那个心情。 “立浪,你优哉游哉地抽什么烟啊!” 七宫大喊一声,一拳砸向桌子: “跟上回那封恐吓信一样,这两张字条绝对是写给我们看的!” “你冷静点,七宫。” “如果既不是丧尸也不是人,那答案不就只有一个吗?!这里有个拥有自我意识的丧尸!那家伙为了找我们寻仇——” “七宫,你够了!” 被立浪一吼,七宫惴惴不安地反复摸着自己的脸,随后骂了句脏话站起来,从架子上拿了些应急食品和几瓶水。 “你要干什么?” “我要躲在房间里。救援到达之前,谁也别靠近!” 说完,他就快步离开了休息室。没有一个人阻止他。 “大家别在意,少爷不太擅长对付这种逆境。” 立浪说着耸了耸肩。 “真是的,我们的食物本来就有限了。” 高木抱怨了一句,仿佛食物比七宫还要重要。 后来我们准备吃点简单的早餐,只是一大早就近距离目睹了同伴的尸体,几个人都没什么胃口。几乎所有人都只喝了一点速食汤,随后像老人院的老人一样聚在调大音量的电视机前,结果并没有得到新消息。 尽管谁也不说,但同伴在上锁的房间里惨遭杀害的事实,在所有人心中都埋下了深深的不安。 假若一步踏错,全身被撕咬得不成样子,又被同伴手持利刃搅碎大脑的人,就有可能是自己。 过了一会儿,立浪提议道: “我想了想,干脆把那些没人住的房间门都打开比较好吧。只要用防盗栓卡住,保持在半开状态,不就不会自动上锁了吗?” “那当然可以,可是为什么呢?”管野皱着眉问。 “假设我们没在房间时,路障被突破了,那就必须尽快逃进最近的房间里。要是房间都上了锁,我们就只能逃到自己房间。那样不是很糟糕吗?” “我也觉得这个提议不错。既然是没人用的房间,那把门开着应该也没问题。” 比留子同学赞同道。看来我们这帮人说话的主导权渐渐由比留子同学、立浪和管野掌握了。由于没人反对,我们最终决定除了进藤尸体所在的房间,把所有空房间,以及下松和明智学长用的房间门都保持在半开启状态。 四 时间好不容易过了九点,早已厌倦了凑在休息室里的几个人开始分头行动。 立浪仿佛想改善沉闷的气氛,回到房间重新打开了收录机,让休息室里充满外国摇滚的节奏。重元闷声回到了自己房间,管野也说要去看看还能做点什么,然后走向了三楼仓库,立浪和比留子同学也跟了过去。名张可能因为昨晚没合眼,或是摇滚音乐实在太吵,扔下一句要躺下休息就回房了。 我也回了一趟自己房间,但并不怎么想休息。这当然是因为性命攸关的危机还在持续,但我满脑子都在思考在完全不可理解的状况下被杀害的进藤。要是换成明智学长,一定不会对这个摆在眼前的谜题坐视不管。于是我决定,再到进藤房间里看一眼。 还好进藤房间没上锁,因为里面已经有人了。 “比留子同学。” 今天一早因为尸体骚动,我没怎么顾得上这个,但心里一直惦记着昨晚那场尴尬的对话,于是我带着莫名的紧张说了句:“你来了啊。” 为尽量保全尸体,房间里一直开着空调,冷得让人想不到现在正是夏天。可尽管如此,死亡的气味还是无法消散。我又戴上了口罩。 “啊,哦,是叶村君啊。” 比留子同学看到我出现,目光慌张地游移起来,完全没有了刚才在休息室的冷静。看来她外表虽然很冷淡,却不擅长掩饰内心情绪。 “怎么说呢……昨天我说的那些话太过分了。对不起,请你原谅我。” 见她如此真诚地道歉,我又觉得自己也不是毫无过错,实在不知该如何是好。 “别这样,我当时也是心态出了问题。这件事就让它过去吧。” 比留子同学紧绷的肩膀一下松弛下来,于是我换了个话题: “这件事实在太离奇了。” “嗯,我也觉得。” “丧尸包围下的紫湛庄,带有自动锁的房间,凶杀现场处在双重密室状态。凶手究竟要如何杀害身在其中的进藤学长?” “啊?” “嗯?” 由于比留子同学突然发出很奇怪的声音,我还以为自己说错话了,有点提心吊胆。 “那个,我是说,如何杀掉身处密室的进藤学长?” “啊,是吗?原来叶村君习惯从那里开始思考啊。” 比留子同学一脸意外地拍了一下手。 “从那里开始?” “其实我一般不怎么注意杀害方法。” 她的话让我吃了一惊。我本以为像她这种时常参与各种案件调查的人,应该对密室和不在场证据诡计之类的东西特别着迷。 比留子同学拈起一缕美丽的黑发,放在嘴边撩拨。 “不管这里是不是密室,进藤学长确实被杀害了。这种时候大叫‘这不可能’‘实现不了’什么的毫无意义。既然事情已经发生,证明确实有个聪明的办法可以实现。” 嗯,这么说也不无道理。 “那比留子同学更关心哪些方面?” “应该是凶手的意图吧。” “你是说动机吗?” “跟动机有点不一样。我没必要纠结人为什么杀人。警方固然可以通过动机来展开调查,但那是为了在不特定多数的人群中缩小嫌疑人范围,而且只要凶手有心,动机完全可以是享乐甚至天启啊。我想说的是,凶手为何选择了这个方法,为何必须现在动手。” “就是所谓的‘whydunit’[是“why done it”的简略写法,下同。三者分别为着眼点不同的推理小说类型名称。]吗?” “歪登泥?” 我把“whydunit”“whodunit”“howdunit”都给她解释了一遍。 那是何为、何人、何如的意思。“Whodunit”指凶手是谁,“howdunit”指作案手法,而“whydunit”则指凶手为何要使用那种作案手法。 “嗯,知道了。” 听完我的解释,比留子同学点点头,绕着房间缓缓转起了圈子,一边灵巧地躲开地毯染血和散落肉块的部分,一边说了起来: “我不太熟悉推理小说。不过,真正的犯罪现场往往残留着昭示凶手想要什么、想做什么的证据,而我则对那些细节十分敏感。” 那种感觉对我这个只接触过小说和电视剧等虚构杀人现场的人来说,显得有点陌生。 “现实中的凶案,几乎全是出于怨恨的冲动犯罪。换言之,‘杀死对方’往往是凶手的首要目的,因此隐瞒犯罪的手段多数非常草率,现场很大概率会留下提示作案手段的证据。此时只要警方稍加调查,凶手很快就会露出马脚。另外,还有涉及遗产继承和保险金这种‘通过被害者的死获得利益’的凶杀。这种时候,犯罪现场会隐约透露出凶手试图将犯罪伪装成事故或疾病,以排除他杀嫌疑的意图。 “换言之,我认为最不合理的就是密室杀人。制造密室的目的充其量只有伪装自杀吧。因此,在密室内以如此明显的手段杀人,实在是毫无意义。” 听到这里,我插了一句: “比如说,为了把嫌疑转移到持有密室钥匙的人身上,这个理由怎么样?” “不可能。持有钥匙的人怎么会费那个劲把现场做成密室呢?” 确实如此。如果凶手自己拥有进入密室的特权,反倒要在行凶后故意把现场改造成任何人都能进入的状态,否则自己必定遭到怀疑。 “更何况,试图靠密室诡计逃脱现代警察的调查手段,这种行为需要很大勇气。小说和电视剧里经常能看到‘完美犯罪’这个词,只是在我看来,只要发现了尸体,案子就算解决了一半。杀害方法、犯罪事件、犯罪动机……尸体其实是各种信息的宝库。真正的完美犯罪不是让警方放弃调查,而是丝毫不被人发现这是犯罪。不为人知地展开凶杀,不为人知地处理尸体,再不为人知地回到日常。 “啊,我们还是回到原来的话题吧。简而言之,我对那些精打细算的诡计没什么兴趣。 “我最在意的,是凶手为什么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杀死进藤学长。因为我们正被丧尸包围,处在极度慌乱的状态中,这里所有人都面临着生死攸关的困境,为何凶手一定要在密室中杀死进藤学长呢?” 我渐渐明白比留子同学的意思了。不管凶手对进藤抱有多么强烈的杀意,他都是我们对付丧尸威胁的重要战斗力。在所有人都面临危险的情况下,先把他杀死到底有什么好处呢? “那么,比留子同学认为凶手不是丧尸,而是活人吗?” “嗯。刚才我想尽量避免内部冲突,才会说出口部受伤那段话。” 我说出了闪过脑中的想法: “是否因为凶手对进藤学长的恨意太强烈,希望亲手把他杀死呢?” “我觉得那个理由最有可能。不过你看看犯罪现场,凶手如此希望亲自下手,最后却让丧尸袭击了进藤学长。这难道不奇怪吗?” 一点没错。正因为不想让进藤死于丧尸之口,凶手才实施了犯罪,结果却操纵丧尸袭击了他。这很明显有矛盾。 “凶手想把嫌疑转移到丧尸身上——刚才好像说过这个了。” “对,那样一来就无法解释字条的存在了。那两张字条明显昭示着这是活人所为。” 确实,若没有那些字条,我们恐怕早就认定是丧尸所为了。 比留子同学一边拨动发梢,一边呢喃道: “搞不好是那种情况先发生了,凶手才决定施行犯罪。” “什么意思?” “在这种极限状况下,就算以后上到法庭,也可以借口自己犯罪时处在异常精神状态。” “你是说,凶手这么做是为了尽量减少刑罚吗?” 原来如此,我还真没想到这个。确实,身在被丧尸这种怪物包围的危险环境下,要保持冷静反倒不可能。谁也无法预料此时犯罪到最后会受到多少惩罚,搞不好还能获得精神错乱的认证,最终免予受罚。凶手之所以留下字条,可能也是为了证明自己丧失了冷静判断的能力。可是比留子同学似乎不太能接受自己的想法,而是继续呢喃道: “即便如此,也无法说明凶手为何一定要操纵丧尸袭击进藤学长啊……” 事情越说越乱了。 不是出于强烈恨意,也不是为了将嫌疑转向丧尸,更加不是为了伪装自杀。正如比留子同学所说,凶手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跑到密室内杀害进藤,其真实意图太令人费解了。 “我说你们怎么不见了,果然在这里。” 我们正苦思冥想,却见高木从走廊探头进来: “怎么,这就开始侦探游戏啦?你们还真敢待在这么吓人的房间里啊。” “对不起,正好有点事情想不通。” “我又没生气,只是受不了休息室的气氛才找过来了。——唉,可我还是不想走进去,你们出来吧。想到什么没?” 我向高木总结了我们刚才的谈话,比留子同学又提议道: “看来用我的方法永远找不到真相啊。对了,叶村君刚才不是在考虑密室吗?我不太熟悉推理小说,能麻烦你介绍一下密室的概念吗?” “这都是我从小说上看来的。” “没关系。” 在她的要求下,我决定详细讲讲关于密室的知识。还好我们明智学长已经搞过无数次密室讲义,并没有让我费很大功夫。 “所谓密室,是指无法从内部或外部自由进出的空间。进藤学长的房间很难从外部进入,但酒店门锁,也就是门关上以后会自动上锁的装置使得外出十分简单,因此应该称之为半密室。另外,由于路障和挤满一楼的丧尸,人们无法自由来往于外部和山庄内部。因此,这座山庄本身也是个巨大密室,两者加在一起,就成了双重密室。 “接下来是密室杀人,如字面意思,就是发生在密室内的杀人案件。可是几乎所有推理小说讲到的,正确来说都只是‘伪装成密室杀人的凶杀’。” “不是真正的密室吗?” “嗯,这样的例子不胜枚举,我们就拿这次在密室内发现尸体的模式来说吧。最常用到的手段是从房间外部杀害房间内部的人,也就是狙击或毒气,或是应用了道具的绞杀。这样一来,凶手即使不进入房间,只要有一点缝隙就可能完成杀人。” “不过这次从尸体的伤痕和出血情况来看,可以肯定是在室内咬死的吧。从外部攻击不会弄成这样。” 高木抬头看着溅到天花板上的血迹反驳道。当然,我也赞同她的说法。 “接下来是濒临死亡的被害者从外部跑到房间内部,最终力尽而亡的模式。那样一来,凶手一步都不用踏入房间就能完成密室杀人。不过这也能被刚才高木学姐那番话否决掉。因为进藤学长无疑是在这个房间里被杀害的。” 我做完自我否定后,又开始介绍下一种模式: “接下来是伪装成杀人,实际为被害者自杀的模式,也就是自导自演。这次应该也对应不上。” “除非有人能咬到自己的脸。”高木说。 可是比留子同学却打断了我的话: “先等等。 “那半自杀是否有可能呢?” “半自杀?” “进藤学长故意把丧尸引入自己房间,让它袭击自己。” 那个解释对我这个推理迷来说确实很有吸引力,但这样还是有些问题: “那就是同意杀人了。这个说法虽然能解释门锁状态和他的死状,但无法解释夹在门上的字条。因为很难想象是丧尸完成凶杀后来到走廊上塞进去的。另外我们依旧不知道他从哪里引来丧尸,又是如何让丧尸离开的。进藤学长一个人应该很难挪动路障,难道是从逃生门或电梯那里引过来的吗?” 比留子同学似乎也意识到了问题: “不管怎么说,他都必须从‘外面的众多丧尸’中单独引出一个或少数几个带到房间里。那样做风险太大,很不现实。” 乘坐电梯下到一楼,再跟丧尸一块儿回来?打开逃生门,只放一个丧尸进来,然后把门关上?无论怎么做,他都有可能当场遭到丧尸袭击,而且要是有那么大的本事,早就可以逃离山庄了。这个说法虽然有新意,我们还是不得不驳回。 那么,假设从外部侵入的并非丧尸,而是活人呢? “外部人员作案可行吗?在密室成立前,凶手已经侵入其中的模式。” “那就是高木学姐刚才在休息室提出的说法吧。自从丧尸出现后,山庄入口一直有人看着,可是在此之前,比如凶手趁管野先生检查山庄内门窗情况时跑了进去。” 高木兴奋地点点头: “只要那家伙知道前台存放房卡的位置,就能潜伏在某个空房间里。” 确实,那样就能突破“外侧密室”了。只是今早我们搜查山庄时,并没有发现其他人。 “如果凶手真的是外部人员,那就意味着,那个人在杀害进藤学长后,留下字条,像一阵烟一样从山庄里消失了。这话说起来有点困难,不过——” “还是假设凶手就在我们中间,才能让问题变少一些。” 比留子同学接过了我的话头。假设凶手既不是丧尸也不是外部人员,而是我们中间的某个人,那么他从一开始就无须应付“外侧密室”。 我把密室讲义继续了下去: “然后是物理性诡计。从山庄外墙爬进来,投掷绳索卡在阳台上,甚至把整个门拆掉,等等,就是乍一看很不可能,但实际却有可行性的模式。然后还有秘密通道之类。” “嗯,要是怀疑到那个份儿上,就真的会没完没了。” 说着,比留子同学回到房间内,仔细检查了阳台扶手上有无摩擦痕迹,以及房间内部有无暗门密道。可是,里面找不到一丝使用过那些手段的痕迹。毕竟这不是绫辻行人馆系列里登场的“中村青司”[天才建筑师,绫辻行人馆系列作品中那些“馆”的设计者。]的馆啊。 “扶手的油漆比我想的更容易剥落呢。要是曾经挂过绳梯或绳索,绝对会留下痕迹。” 我还想到可以事先在阳台扶手上串起细缆绳圈,然后连上绳索,不过那好像也行不通。当然,山庄外墙并不存在可供攀爬的落脚点。得出这个结论后,我带着很不好意思的心情说道: “那个,之前为了解释密室的概念,我特意把这个留到了最后……” “怎么,竟然还有吗?”高木无可奈何地说。 “其实就算不用之前我们说的方法,也有办法从外面打开这种类型的酒店门锁。” “什——” “啊,确实是啊。”比留子同学也点点头。 “你果然也知道吗?” “因为经常在失窃案中碰到那种手段。” “喂,你们两个别自说自话啊。”被冷落在一旁的高木生气了。 比留子同学指着房门下方开始解说: “首先要准备一根L形铁丝,长度大概等于门把手到地面的高度。然后把铁丝一头稍微扭弯,从底下的门缝塞进去。接着,把铁丝一转,使弯曲的那头挂在门把手上,再往下一拉,就无需钥匙也能开门了。网上还能看到这种视频呢。只要能打开门锁,链锁跟防盗栓都能轻易用绳子或橡皮筋从外面弄开。” 高木目瞪口呆地看着我们: “喂喂,那我们之前说的算什么啊?原来只要有工具,这个房间就不再是密室了吗?” 她说得没错。说白了,就算不用这种麻烦手段,只要在门外劝进藤自己把门打开就行了。把这里称为密室实在有点夸大其词。 另外,还不得不补充最后一点: “由于算不上谜题,我一直没说出口——名张学姐昨天拿到了管家卡,她随时都能进入房间。” 比留子同学理所当然地点头说了一声:“是啊。”而高木则大张着嘴愣了一会儿,然后一步一步走过来,一拳打向我腹部: “浪费我表情。” 通过刚才的密室讲义,我们弄清楚了几件事:凶手是“无须应付外侧密室的人”,换言之,只要是我们中的某个人,就完全有可能侵入进藤房间。若真凶是名张,则更容易了。 不过,比留子同学还是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 “托叶村君的福,我心里有点想法了。这果然是史无前例的密室杀人啊。” “哪里是了?说到底门锁轻易就能被打开,不是吗?我只感觉刚才说那一大堆话全都白搭了。莫非这里只有我跟不上趟儿吗?” “高木学姐,其实没必要想那么复杂。如果只是打破密室,之前说的那些方法都有可能,可是,若要实施凶杀,还需要另一个条件。” “什么?” 比留子同学严肃地说: “能够用这些方法突破密室的只有活人。托叶村君的福,我可以确定丧尸出于巧合或意外而突破双重密室的可能性为零了。同时,我们中间并没有人带有咬死进藤学长的痕迹。也就是说,我们虽然能够突破密室,却无法杀死他。相反,丧尸能够杀死他,却无法突破密室。这是一个必须同时满足两个条件,落实侵入方法和杀害方法才能实现的密室杀人。” 高木咯吱咯吱地挠了挠头: “那是怎么说?不存在可能完成犯罪的人?难道没有其他可能的凶手吗?” “刚才已经驳回了一个,就是活人利用逃生门或电梯将丧尸引进来。那样一来,凶手也要冒很大风险。”比留子同学说。 “还有像七宫前辈说的那种,拥有活人思维能力的丧尸。” 这话虽然是我亲口说的,但连我自己都不信。不过话说回来,丧尸本身就已经超越了我们的认知范围。因此,丧尸所具备的可能性,我们根本无法做出判断。这就像我以前跟明智学长猜女大学生中午吃什么一样。 当我们再次陷入困境时,比留子同学突然又拍了一下手: “不如再换个角度想想吧。我觉得,我们应该对丧尸这种未知的怪物多收集一些信息。” 五 比留子同学从进藤房间出来,转身走向隔壁——重元的房间。她敲了敲门,没过一会儿,重元从门缝里露出了阴沉的脸: “有事吗……” 他背后的房间里连灯都没开,还拉着窗帘,显得很昏暗。墙上那蓝莹莹的光应该是电视机发出来的吧。 “你忙吗?我想跟你打听打听那些可怕的丧尸。” “为什么找我打听?”重元隔着眼镜眨了眨眼。 “重元同学昨天第一次见到丧尸,就知道唯有破坏大脑才能让他们完全停下来,今天早上又第一个指出进藤学长有可能复活成丧尸。所以我想,你会不会比较熟悉那种怪物?” 比留子同学微笑着对他说。虽然不知她是有心还是无意,但被这种美女夸奖,没有哪个男人会不受用。重元当然也不例外。 “其实也说不上熟悉啦——”他的语气里没有了刚才的戒备,“先进来吧,我只有可乐招待你们。” 室内冷气开得很足,让我感到穿短袖有点冷。我竖起耳朵仔细一听,确实听到立浪房间的音乐顺着地板传了过来。 可能重元平素不怎么爱干净,床单乱得让人很难相信他只在这里住了一天,床头柜上还放着喝到一半的可乐。垃圾箱旁边摆着五个空瓶,而这个可乐中毒患者又从冰箱里拿了几瓶可乐出来放在桌上: “随便喝吧。” 房间配的电视机前连着一台小型DVD播放器,屏幕上放着暂停的电影。画面上的外国女演员有点眼熟,留着一头短短的金发,沾满泥灰的漂亮脸蛋上带着锐利的表情,两手端着枪。 “这不是《生化危机》吗?” “嗯。”重元点点头。 不用说也知道,那是丧尸游戏改编成的电影。其实他要看DVD还是打游戏都无所谓,只是在这种环境下竟然还有观看丧尸电影的劲头,我真是不知说什么好。高木也皱着眉说:“真不知你在想什么。” 重元一屁股坐在房间中央的地毯上,我和比留子同学坐在床上,高木则反跨在了椅子上,把他围在中间。 “你平时经常看这种东西吗?”比留子同学问道。 “嗯,丧尸电影基本都看过了。不过虽说都是丧尸,但每部作品的设定都会不一样。现在甚至出版了现实中遇到丧尸该如何求生的手册呢。虽然我都读透了,只是在这个不能用枪的国家,能做的事实在有限啊。” 他飞快地说着,从包里不断拿出DVD盒子与相关的书籍摆在床上。 “你的热衷程度比我想象的还高呢。” 仿佛为了缓和重元的劲头,比留子同学柔声说: “我们刚才在探讨进藤学长被杀时的情况,发现对那些怪物实在太不了解了。比如他们的身体机能究竟发达到什么程度,是否拥有足以愚弄我们的智能。于是,我们就想来问问你的意见。重元同学觉得,他们究竟是什么呢?” 只见重元收回了刚才的兴奋,凑到房间桌子旁拿起放在上面的几张活页纸。纸上写满了凌乱的文字,正中央用黑色粗线圈出了“丧尸是什么?”这个问题。看来这个丧尸狂人已经花一晚上时间总结好了自己的想法。 “丧尸——如果要称那些家伙为丧尸,首先应该确认他们成为丧尸的原因。为此,我做出了几点观察。 “第一,无论从状况还是外观来看,袭击山庄的丧尸应该都是参加萨贝亚摇滚音乐节的观众。也就是说,新闻报道的身体不适事件一定是制造丧尸的原因。从那则新闻看来,这件事有点生化武器恐怖袭击的味道。 “第二,仅凭双眼观察,他们身体上都受了伤,而他们又吃了我们的同伴。结合新闻给出的信息进行考虑,他们成为丧尸的原因极有可能是受了伤。换言之,可以断定他们是电影里常见的细菌或病毒感染者。 “第三,现在还不清楚详细的感染路径,不过通过撕咬造成的接触感染应该是主要原因。从我们目前平安无事这个事实来看,那个细菌或病毒应该不会通过空气传染,至于飞沫传染还不太好说。不管怎么说,我们都应该避免直接接触血液等体液。然后还有媒介传染。” “媒介?” “通过动物或昆虫进行传播。比如现在这个季节,最危险的就是蚊子。” 确实有道理。经常听说除了人类自己,杀人最多的动物就是蚊子。要是被吸了丧尸血的蚊子叮到…… “虽然吸到丧尸血的瞬间,蚊子自己就得死,不过最好还是尽可能穿长袖衫裤吧。” 重元虽然这么说,自己却穿着短袖。 “既然是传染病,那存在治疗的余地吗?” 他对这个提问摇了摇头,翻开刚才从包里取出的书递过来: “根据《丧尸生存指南》所说,丧尸病毒一旦经由血流进入大脑,就会一边增殖一边破坏脑前叶,并让心脏停止跳动,令感染者‘死亡’。随后再让体内器官发生细胞级变异,重生为超越了各种极限的怪物。我虽然不知道书上写的东西有多少是对的,但其中有几点确实与我们现实中遇到的丧尸相符。” 说着,他又从包里拿出好像是昨天拍摄时用过的摄影机,动作灵巧地接到电视机上播放起来。画面上不是在废墟拍摄的灵异视频,而是挤满山庄周围的丧尸群。他什么时候拍了这种东西? 视频将镜头对准丧尸,一直拉到焦距极限,详细放映出了那些早已没了人样的感染者的样子。那个光景让人忍不住想转开目光,高木也烦躁地开口道: “别给我们放恐怖画面了,你知道什么赶紧说。” “接下来要说的这些全都是我的想象,所以我也想听听别人的意见。你们看了就知道,无论受了多重的伤,丧尸身上的血都止住了。我觉得那可能是因为经过一段时间,血液自行凝固。但有些部分却变成了绿色的固态物,所以我想,这会不会是因为大量出血,加之血液本身变质失去流动性,才最终形成这个状态。实际上,昨天立浪前辈对付丧尸时,对方无论被刺多少枪,都没有喷血出来。” “那又怎么样?” “还用说吗?丧尸体内没有血液循环,意味着他们不需要氧气。这样一来,就算心脏遭到破坏,他们也能动,就是名副其实的行尸走肉啊。” 重元机灵地切换着对高木和我们两人的说话态度,继续解释道: “不过他们身体里的肌肉组织都已经僵硬了,因此可以认为,丧尸的敏捷度和行走速度都比活着的时候差很多。虽然大脑可能对身体发出了指令,但由于氧分不流通,手脚协调能力也随之变差,还可能无法进行复杂的思考。说白了,就是一帮脑子被病毒侵占,只能服从简单命令展开行动的东西。” “简单命令?”我反问道。 “生存和繁衍。丧尸脑子里只有这两样东西。他们袭击我们,并不是为了把我们杀死,而是只想作为繁衍工具而已。” 听了他的想法,我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不过比留子同学却感慨地喃喃道:“原来是这样啊。” “其实我一直觉得很奇怪,为什么丧尸不会袭击丧尸。既然肚子饿了,与其追杀我们这几个人,还不如自相残杀更快啊。如果目的是繁衍,那就说得通了。” “对,没错。” 可能得到赞同非常高兴,重元探出身子继续他激昂的演讲: “这样想来,我们将他们的行动说成‘吃人’就不太恰当了。你们说对吗?如果他们攻击人只是为了填饱肚子,那么尸体就应该变成炸鸡骨头的状态才对。可是无论哪个丧尸都没有被啃到深入骨髓的感觉。换句话说,咬人不过是传染病毒的手段罢了。不知出于何种机制,他们能够分辨出没有感染病毒的人,并有针对性地发起攻击。” 我回想起曾几何时看过的一篇网络文章,讲的是巴西还是什么地方的蚂蚁。某种新型细菌会寄生在蚂蚁身上,控制其大脑使蚂蚁变成丧尸,将自身移动到最适合细菌孢子传播的地方。为了繁衍而控制动物大脑,这是现实存在的手段。丧尸之所以不会自相残杀,用这个说法或许能够解释得通。 由于对话内容越来越多,我干脆要来那几张活页纸,记下了关于丧尸可以确定的一些细节。 “……既然没有血液循环,消化器官自然也不会运作。进藤学长的肉块之所以掉得到处都是,应该也是这个原因。丧尸并没有吃掉他的肉……那么这样说来,只要多撑几天等肉体腐烂,我们说不定就能得救?” 听到比留子同学的提问,原本有点兴奋的重元语气一下变沉重了: “不……或许会更麻烦。这也是我从书上看来的,通常尸体的腐烂需要微生物参与进来。若丧尸病毒能够瞬间杀死微生物,或者能够避免微生物靠近,那他们的肉体保质期有可能比我想象的要长。这话在大家面前我不太敢说,一个搞不好,说不定要好几个星期才会腐坏……” “微生物吗?那确实是个盲点啊……” 比留子同学正忙着赞同,高木却生气地说: “顺便告诉我,那群丧尸为什么会集中到这里来?摇滚音乐节会场在山的那一头,为什么他们要翻山越岭跑过来……” “别对我生气呀。不过,摇滚音乐节每天的参加者接近五万人,假设恐怖袭击中有一成的人被感染,那也是五千个丧尸啊。从窗户看下去,建筑物周围可能顶多只有五百个丧尸。那真的只是一小撮。不过可以确定的是,他们远离明亮嘈杂的摇滚音乐节会场,跑到紫湛庄来了。这或许说明,他们能够运用五感之外的某种探查能力,感知到活人的存在。若非如此,他们不可能一直围在这里不走。” “你觉得只有人会被传染吗?” “……这可不好说啊,而且不同电影也有不同解释。不过世界上存在很多只对某种生物造成伤害的细菌和病毒,就算丧尸病毒只针对人类发起攻击也不算奇怪。” 那么,丧尸的行动力究竟有多大呢?我详细问了一番。 “既然大脑没有正常运作,他们是否无法使用道具打开房间门锁,或者用花言巧语引诱进藤学长开门呢?” “应该没办法。”重元马上回答,“否则那种简陋的路障根本拦不住他们。你看见那些丧尸的动作没?直挺挺往架子上撞,因为反作用力失去平衡滚下楼梯,然后不断重复那样的动作。他们连婴儿级别的学习能力都没有。那可能是因为大脑只能发出简单指令,而且手脚不协调无法快速跑动。虽然有个优点,就是永远不知疲倦。我感觉电影里的丧尸比它们更灵巧、更难对付。” “被咬之后多久会变成丧尸呢?”比留子同学问。 “这很难说,或许要看被咬的部位和程度,以及被害者的体格。这会儿政府机关应该在积极进行详细验证,只是不知道我们能否活到消息传出来的那一刻。” 重元悲观地说完,打开一瓶可乐,发出泄气的声音。 “搞什么,说来说去还是回到了仅靠丧尸无法进入进藤房间的结论嘛。” 高木叹息一声,觉得自己白费力气了。 六 离开重元房间后,我们仿佛从鬼屋走出来,长出了一口气。 总结下来的要点如下: 一、变成丧尸的原因有可能是细菌或病毒。一旦被咬就会感染,从而变成丧尸。变化所需时间和感染路径尚不明确。 二、丧尸不需要氧气,只要大脑不被破坏就能保持行动力,因此体力无穷无尽。但是学习能力和机动能力非常低。 三、咬人不是为了填饱肚子,而是为了繁衍。一旦将对方传染,便不会再咬。 四、对活人的气息十分敏感。 如此看来,他们确实是一群很难对付的怪物,好在他们的智力和机动力低下,这边应该能想到对付办法。 我刚想到这里,就看见立浪扛着枪从南区走廊走了过来: “哟,侦探团,发现什么没?” 他的语气没有恶意,好像只是单纯的好奇。我摇了摇头。 “没有,还是陷入泥沼的感觉。” “这件事最麻烦的是有活人参与啊。伪装成丧尸作案,肯定是为了吓唬我们。” “是啊……这是目前最让我感到毛骨悚然的。” 立浪的意见也跟比留子同学一样。凶手留下了既不是单纯憎恨,也不是为了摆脱嫌疑的证据,从结果来说,这使得我们中间生出了困惑和恐惧。若这正是凶手的意图,那操纵犯罪的无疑是个活人。 我想起立浪刚才经过的南区,正是七宫的301号房所在地: “你去找七宫前辈了吗?” “嗯,我猜他一个人会寂寞。不过那个冷血的家伙,根本不愿意给我开门。所以说我最讨厌对付胆小鬼了。估计他现在还在房间里发抖呢。”说着,他做了个敲太阳穴的动作。没错,我一直很在意那个动作。 “话说回来,七宫前辈好像很喜欢敲脑袋,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好像从上个月开始就头痛难忍,需要不断吃止痛药。” 高木闻言,大大咧咧地说: “是不是因为隐形眼镜啊?” “隐形眼镜?” “那个人不是经常点眼药水吗?我见美冬也用过同样的眼药水,那是隐形眼镜专用的。我听美冬说,如果一直戴着过度矫正、度数太高的隐形眼镜,会导致眼球痉挛,影响血液流通,最终产生压力扰乱体内激素,造成头痛和恶心症状。” “原来静原同学在用隐形眼镜啊。”我说。 立浪听了高木的话,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这么说来,我确实听那家伙说,他在网上随便买了一副隐形眼镜。” 我们四个人乘坐电梯下到二楼。由于电梯厢很窄,就这么几个人已经挤得摩肩接踵了。 “如果重元进来了,三个人就得超重吧。” 我很担心立浪一边调侃一边错按一楼的按钮,整个人都紧张得不行。按错一个键,这就是丧尸地狱直通车了。好在他没有手抖,电梯把我们平安送到了二楼。我们还不忘用椅子挡住了电梯门。 静原还留在休息室里。立浪房间依旧流淌着热闹的摇滚旋律。仔细一看,他正对休息室的房门虽然卡着防盗栓保持在半开状态,房间主人却一脸淡然。看来他即使在这种状态下,也没有什么防范意识。 时间已至正午。 萨贝亚摇滚音乐节事件已经过去了一整天,电视上报道的内容开始出现少许变化。新闻依旧避而不谈死亡人数和危害扩大情况,但渐渐出现了一些暗示,警告人们注意这起生化危机,也就是人为造成的生物灾害。 “经观测,娑可安湖水质并未出现异常,但目前娑可安湖的水源供给已经暂停。请位于娑可安湖周边的人士注意安全,不要饮用湖水。万一湖水误入口眼,请勿用手接触,并尽快用净水冲洗。另外,昨天参加萨贝亚摇滚音乐节的人士请马上拨通屏幕下方的号码,与警方取得联系。” “啊,我们要被停水啦?”高木焦急地说。 此时管野正好出现,我们围过去一问,原来屋顶有个蓄水池,暂时不用担心马上断水。 “就算客房满客,蓄水池也能撑上半天,山庄里还另外备有饮用水,因此足够我们过上两三天了。不过考虑到今后可能会停水,还是不能浪费啊。” “这下感觉我们真的被抛在荒岛上了。” 高木叹息着说完,其他成员也纷纷表达了自己的不安。 “那我们暂时不能洗澡了。” 意外的是,比留子同学对我这句话反应最激烈。她习惯性地撩起一撮头发,像小狗一样嗅了嗅。 “不用那么在意吧。” “真的吗?不过叶村君,要是你闻到奇怪的味道,请一定要告诉我哦。再怎么说我也是个女生。” “你成了妹子的依靠啊。”立浪笑眯眯地调侃道。 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此时,一直没说话的静原突然开了口: “那个……我们能想办法到停车场去吗?只要能坐上车,不就不用担心被丧尸抓住了?” “停车场……”高木困惑地看了看周围。 整个山庄被丧尸围得水泄不通,尽管如此,静原还是不死心地说: “丧尸们的注意力都在二楼和三楼,下层广场的停车场附近反倒比较空旷。如果我们能想办法突破这个包围圈……” “就能坐到车上,撞开丧尸,一路逃出去了。不过管野先生,车钥匙在你身上吗?”立浪问道。 “在前台,真抱歉……” “那就只能用剩下那两辆车了。我觉得可以啊,不知七宫看到宝贝GT-R沾满丧尸血时会是什么表情。” “反正车本来就是红的,不是正好吗?” 静原也安静地说了句很吓人的话: “可是我们怎么出去?从窗户跳出去根本跨越不了丧尸群。” “用火。以前我看过用火把驱赶丧尸的电影。再不济,我们可以把这栋房子烧了……” 哦哦,越来越吓人了。然而,一名闯入者打断了静原的话: “那可没用。” 原来是刚从三楼下来的丧尸专家,重元。 “我之前想找到他们的弱点,就把原本准备今天晚上放的烟花扔到那群东西中间去了。结果彻底失败。他们虽然对声音有反应,却不畏惧高温和火焰,根本不会逃开。” 汇报完结果,他就抓起一根用作应急食品的杂粮棒,转身回房间去了。 “……博士已经说了,所以还是别烧房子吧。” 立浪耸耸肩,静原遗憾地闭上了嘴。 吃过只有应急食品的午餐后,我们在休息室里无所事事地坐了一会儿,其间有几个人来来去去。一直闷在房间里的名张出来后,静原便说要回房,并在高木的护送下走向了东侧楼梯。没过一会儿,比留子同学说要休息一下,也回房去了。我实在没什么事情做,就玩起了放在休息室的积木——将几个零件组合成参考图上的样子。玩了一会儿,高木走了回来,在我旁边提起了建议。 与此同时,立浪站了起来,但没有回房间,而是乘电梯上了三楼。 “他这是到哪儿去啊?” 我咕哝了一句,管野回答道: “应该是去屋顶吸烟了。刚才我没锁仓库门,他可以随意使用里面的楼梯。毕竟一直待在屋里实在太闷了。” “吸烟啊。” 高木小声说着,抓起一个零件安到角落上。因为明显不对,她又把那块零件拿起来,换成了另外一块。结果她拿的全都不太对。这个人根本没在认真玩积木,而是在调侃我。 “高木学姐也吸烟吗?” “被美冬说了,所以正在戒烟。”她苦着脸说。 “你们两个关系真好。” “因为她刚加入社团时,是我教她化妆和各种事情的。她乍一看不怎么说话,但是特别注重健康,因为她是护理专业的。” “她明明在医学系,还专门跑来加入影研?” 神红大学普通学科的教学楼在本部校区,而医学系却在医学校区,中间没有直通巴士,骑自行车要花三十分钟,因此医学系学生专门跑到本部来参加社团活动,是非常辛苦的一件事。 “因为大一新生有很多基础课程要在本部上。至于她升到大二了打算怎么办,我也不知道。” 我跟高木又聊了聊专业的话题,发现我们两人同属经济学系。缘分真是妙不可言啊。 名张拿着电视遥控器按了一会儿,就喃喃着“人都快疯了”,随后站了起来。我本以为她说的是我们所处的状况,不过从她瞪着门缝咬牙切齿的举动来看,似乎是针对立浪房间传出来的音乐。同时,管野也离开了休息室,只剩下我跟高木两个人。 “高木学姐,关于那封恐吓信,还有今早的字条……”我趁此机会问道,“七宫前辈害怕得有些异常了吧。那就是说,恐吓信上说的祭品,并不是去年拍视频的诅咒或鬼魂作祟,而是集训本身发生了什么事情吧?” “……应该是吧。” 高木颓然垂下了目光,“我去年也参加了集训,不过多亏了这种性格,没被那三人中任何一个人盯上,过得倒是轻松。可是,我记得是第二天吧,早上我一出来就发现气氛不对,去问前辈发生了什么事,也没人告诉我。不过后来听说,是出目那个浑蛋趁夜摸到一个女部员房间去了。” 真受不了。那家伙去年表现出那种丑态,昨晚还敢招惹名张吗? “不过他还算好,因为失败了。” “……其他两个人成功了?” 那就是七宫和立浪了。 “怎么说呢,他们在集训后确实跟自己看上的女部员交往了一段时间,不过暑假结束后好像都吹了。不,不是吹了那么简单,我听说是他们狠心抛弃了女生。跟立浪交往的那个人后来退学回老家了,再也没有人联系上她,想必真的发生了特别不好的事情。” “那跟七宫交往的女生呢?” “自杀了。”高木用手指弹开对不上号的零件,“在自己租的房子里服用大量安眠药自杀。那个学姐叫惠,当时也没少关照我。据说她还留下了遗书。” ……原来如此,她就是传说中的自杀者吗? “原来连影研成员都不知道详情吗?” “据说是因为七宫家请的律师做了不少打点,让两家人庭外和解,还有人被封了口。” 那样一来,我也能想象进藤为何被杀了。 “……进藤学长应该知道那件事吧,那他今年为什么还要搞集训?” “高年级学生都知道,七宫对每一代影研部部长都会施加压力,让他们对自己言听计从。进藤表面上是个老实人,实际上明知大家会成为祭品,还是到处去找女生来参加集训。说死人坏话固然不好——可我认为,那个男人就算被杀了也不奇怪。” 七 我把拼到一半的积木塞给高木上了三楼。本来打算先回房去,但我发现仓库门开着,便出于好奇走进去看了一眼。 里面全是水泥墙面,比我们住的房间稍微大上一点。房间里摆着几个间隔一米左右的双层置物柜,塞满了备用的折叠椅和桌子,以及商用吸尘器和涂装工具等物品。房间最里面就是通往天台的楼梯,楼梯旁陈列着钓竿和滑雪板,应该是山庄主人或七宫的东西。 我走上楼梯推开铁门,来到一片乌云之下。外面雨势虽然小了点,但残渣一样的雨滴依旧随风飘动着。立浪站在风中吸着香烟。因为我不抽烟,所以很惊讶他嘴里的烟竟然不会熄灭。 “这上面很舒服,你过来吧。”立浪看见我,叫了一声。 天台风有点大,确实很舒服。只要别去在意楼下的丧尸,远处那片水汽氤氲的娑可安湖一直深入到森林深处,让人不禁想起现在正是暑假。 “来一根?” 立浪想给我发烟,我恭敬地推辞了。 不断下着小雨的空中升起一缕青烟,仿佛线香一样。 祖父生前曾对我说,线香的烟连着人世和彼世。 这真残酷。距离我们十几米的楼下,正有好几百人迷失了方向,无法前往彼世,而我甚至连为他们点一炷香都做不到。当然,阻止我为他们烧香的,正是他们自己。 天台南侧可以俯瞰到与每层楼逃生门相通的逃生梯。铁扶手内侧也挤满了爬上楼梯的丧尸,正不断敲打着每层楼的逃生门,发出一声声钝响。 楼梯中段的几个丧尸似乎察觉到我的气息,抬头与我对上了目光。我被那些浑浊的眸子吓了一跳,却看见群体外侧的一个中年男性丧尸目不转睛地看着我,整个身子都从扶手上探了出来。 啊,没等我惊叫出声,中年男丧尸就失去平衡从半空坠落,跌进地上的丧尸群里。让我惊讶的是,那些发现了我的丧尸一个接一个翻过逃生梯扶手,跌入空中坠落下去。 那个光景让我不由得作呕。 “它们好像百战小旅鼠一样。” 不知何时,立浪来到我身旁。 “百战小旅鼠?” “那是个游戏,你没玩过吗?玩家要指挥一个个出现在界面上的小旅鼠,引导它们抵达终点。游戏界面上会有悬崖和洼地,若玩家不发出指示,小旅鼠就会排着队坠崖而死,或是陷在洼地里出不来。就像它们一样。” 我慌忙退到丧尸看不见的地方。虽是丧尸,可一想到有好几个人因为我而掉了下去,我心里就充满了与此前截然不同的恐惧。 “你别在意,这只能证明那帮东西一点思考能力都没有。” 说完,他又吐出了一缕吊唁的青烟。 沉默降临在两人之间。 虽然一直让比我年长的立浪说话,让我感到很不好意思,可我虽然顶着推理迷的头衔,实际性格阴沉,实在找不到善解人意的话题。我想来想去,只能抛出一个不痛不痒的疑问: “立浪前辈喜欢摇滚吗?” 因为他一直在用收录机放那种音乐。 “我喜欢吵吵闹闹的东西,因为热闹起来就不需要思考多余的事。不过我刚才播放的那些确实来自我喜欢的歌手。” “是什么人?” “布鲁斯·斯普林斯汀。” ——糟糕,我听都没听过。 “那是七十年代出道的创作型歌手,可以说是美国最具代表性的摇滚歌手,虽然已经年近七十,但至今仍在活动。以前我偶尔在店里听到他的歌,发现歌词很合我胃口,就喜欢上了。不过那种事并不重要。” 立浪把变短的烟头扔到风中。底下的尸人大张着嘴仰视着风中坠落的小点。 “你觉得我们能活着回去吗?” 他重新点燃一根烟,这样问道。 “——不知道呢,我觉得机会五五开吧。” “你不是应该说我们要齐心协力想办法吗?” 那倒是,这种时候老实巴交地分析概率有什么用。“对不起。”我向他道歉,却换来一声苦笑。 “没什么,我挺喜欢你说的话。至少比漂亮话和盲目乐观强多了。毕竟嘴上功夫再怎么厉害,对付丧尸也派不上用场。不过我看你很冷静啊,在你眼中,七宫的慌乱是不是特别愚蠢?这么大岁数的人了,还大叫大嚷,躲在房间里不出来。” “不——没那种事。”为了掩饰刚才的迟疑,我又继续道,“其实我以前有过类似的经历。” 说完我心想,这下糟糕了,这不就好像在卖关子一样吗? 可是立浪并不在意,而是催我说下去:“如果可以的话,说来听听呗?” “初中时我遇到了大地震,当时我就跟现在一样,在建筑物顶端俯瞰着缺乏现实感的光景,心里想,是不是一切都完了。现在的感觉跟当时很像。怎么说呢,我心里确实有恐惧,也不想死,还想去救大家。可是再怎么慌乱,再怎么吵闹,面对压倒性的力量,我都束手无策。” 若脚下攒动的丧尸一口气拥进来,我们区区十个人能做什么呢?意识到这点后,我心里就一直装着达观和冷静。 “是吗?”立浪咕哝了一句,再次陷入沉默,然后突然问我,“叶村君,你跟剑崎同学在交往吗?” 我心里一惊。 并不单纯因为我的名字跟比留子同学那样的美人被一同提了出来,同时也因为他突然说起了关于女性的话题。我回答:“没有,我们不是那种关系。”然而他的反应却让我感到有些意外: “她很喜欢你哦。” 那个语气仿佛在谈论天气。 “你说比留子同学?”怎么可能? “你跟女生交往过吗?” 我很老实地摇了摇头,他露出微笑: “是吗?原来你们都是新手。那可是最美好的时光啊。” “对方可不一定是新手啊。” “这是我的直觉——不过极有可能命中。要是她真的接触过男人,肯定不会这么没有戒心。” 我好像能明白他的意思,但还是想狡辩几句: “比留子同学可能只是性格直率,爱亲近人而已。” “确实,头一次看到她时,我也真心想追求。毕竟她脑子聪明,脸蛋漂亮,那种姿色可不常见啊。可我后来还是放弃了。因为她看起来深藏不露,其实单纯得很。跟那种女孩子相处很累人的,因为她们嗅不出一段关系的终结,非常棘手。” 他竟会在女性方面示弱,让我感到十分意外: “不好意思……我还以为立浪前辈不是那种挑剔的人。” “单说经验的数量我倒是有很多,可那些都是让我恨不得遗忘的回忆。刚认识那段时间固然很快乐,只是越熟悉对方,就越疑惑我们是否真的互相喜欢,然后越来越难以相信对方。一旦分手了,更是觉得之前的一切都是欺瞒。” “如果连立浪前辈都这样,我更是一辈子都别想理解了。” 他把烟头扔在被雨水淋成黑色的水泥地面上,抬起大脚踩了下去: “我觉得,这就像一种病。” 火都已经灭了,立浪还是不停地搓动鞋尖。 “你是说恋爱观吗?” “我是说人类的爱情本身,就跟丧尸一样。你看看他们,完全不知道自己得病了。恋爱这种感情也一样。全世界的人都被感染了,还一个个都乐在其中,唯独我不能变成彻头彻尾的丧尸。我独自清醒着,却想模仿他们。不仅模仿表情、模仿行动,还试图发出同样的声音。我顶着一张跟大家都一样的脸,贪婪撕咬着血肉,最后却忍耐不住,打翻周围的丧尸逃出去。” 包围这座建筑物的丧尸,在他眼中竟如同追求爱情的人类吗? 我没有证据证明立浪刚才说的是真心话,说不定他只是沉醉于用故弄玄虚的话来装点自己。如果高木没有说谎,他去年是有前科的。尽管如此,我还是不由自主地认为,是眼前这种末日场面引出了他的自白。 然而遗憾的是,我无法为他的烦恼提供帮助。 我能做到的,只有不知趣地打探: “立浪前辈觉得进藤学长为什么会被杀呢?” 立浪丝毫没有动摇,平静地说: “不知道呢。七宫好像特别害怕,不过我想,任何人都有憎恨的理由。既然存在以神之名传唱慈悲的人,就一定有假托神的意志夺人性命的人。一个人的行动根源何在,谁也说不清楚。重要的是,自己能否存活下来。” 说完,立浪翻开了衬衫下摆。他腰间插着一把并非来自休息室陈列柜的匕首。可能是他的私人物品吧。 这是否说明他知道自己平时很招人恨呢? “你也要尽量陪在剑崎同学身边哦。” 立浪又点燃一根香烟,与此同时,刚才应该回了房间的名张走了上来。 她看见我,说了句:“我上来呼吸点新鲜空气。”随后认出立浪的背影,皱着眉往我们的反方向走去。 我对立浪说:“我先回去了。”然后离开了天台。 八 回到房间看一眼时钟,现在是四点半。 擦干被雨淋湿的头发,我倒在床上睡了一觉。 睡了大约一个半小时,我醒了过来。手机依旧没信号。 我决定到比留子同学的房间看看。立浪的话让我多少有了点保护她的意识,而且我也不认为她还会像今早那样对谜题束手无策。 她住在201号房,房间位于二楼南区最深处,与逃生门相邻。出门时,我还专门带上了剑。 自从遭到丧尸袭击,我还是第一次来这个地方,眼前的情形让我哑口无言。那道逃生门由沉重的钢铁铸成,远比我们临时堆砌的路障让人安心。然而门后正不断传来丧尸的冲撞声,仿佛随时都能把门推倒。 咣!咣!咣!咣! 每一下巨响都伴随着金属门框的嘎吱声。经过半天多的冲撞,破坏正在累积。那根本不是人体的冲撞,而是比肉体更硬,却并非金属的东西。听起来仿佛有人在用木棒全力敲打。 ——莫非,是脑袋吗? 我想象着不懂控制力道的丧尸以头撞门血肉横飞的情景,不禁浑身一颤。 或许我一直都想错了。我以为山庄防御最薄弱之处是临时拼凑的路障,还以为金属制成的逃生门应该坚如磐石。但实际上,丧尸似乎在这里更能发挥实力。 原因一定在于立足之处。比起正对狭窄楼梯的路障,这扇门后面却是相对较宽敞的楼梯平台。因此,丧尸们也能用较为稳定的姿势展开攻击。 不过话说回来,撞击声应该能传到比留子同学房间里。这样她肯定一刻都静不下心来。那么,她是不是也积攒了不少压力呢? 我敲了几下门,屋里传来一声回应。 “我是叶村,方便让我进去吗?” “哎呀,那个,稍、稍微等我一下好吗?” 我听见一连串慌乱的声音,过了三四分钟,房门打开了: “不好意思,久等了。” “你刚才怎么了?” 比留子同学涨红了脸,回答说她在换衣服,然而她身上穿的好像跟今早没什么区别。 “不是那个意思。我睡午觉时换了一身轻便的衣服。” 她好像很在意睡翘的头发,一直在抚摩发丝。我昨天就发现,她好像家境教养都不错,比平常人更注意着装整洁。 “你是裸睡或穿着内裤睡的吗?” “瞎说!我穿了T恤衫和短裤。” “你就穿那样出来我也不介意啊。” “可、可我介意啊!” 她脸涨得更红了。我突然想起刚才立浪说的话,顿时无法直视她。 “我想跟你说说话。” “那正好,我也想找人听听我的话。” 我被请到屋里,坐在椅子上。 “好了,谁先开始说?” 我想了想,决定先请她听我说: “我想到的还是howdunit,也就是诡计。要是比留子同学先说了,我可能会发现漏洞,再也不好意思发表自己的意见。” 看到她点头,我便说了下去: “这是今早那个密室讲义的后续。早上虽然谈论了几种密室形式,但实际上,很久以前人们就认为,推理小说中的密室诡计已经被发掘殆尽了。” “那不是太糟糕了,书都卖不出去了呀。” “对,可是依旧有人在创作推理小说,也依旧存在以密室为卖点的作品。最近作品的特征之一,就是将几种形式组合起来,使问题复杂化。” 就算诡计一共只有五个,只要把其中两种组合起来,那就是十种桥段了。单独诡计纵使简单,只要融入多种要素,也能够伪装成非常复杂的难题。 “所以在进藤学长的案子上,我也试着组合了几种诡计。” “那真是太让人期待了。” 这么做仿佛主动提高了游戏难度,让我感到有点后悔,但一切为时已晚。我硬着头皮说了下去: “首先,假设尸体身上的齿痕并非丧尸,而是人类留下的。” “你是说,人类把他咬死了?” “对,然而正如比留子同学所说,我们中间没有人做出过那种行动。换言之,就是外部人士侵入了进藤学长的房间。” “这样一来,就关联到路障和自动锁的双重密室问题了。” “没错,不过我们可以假设,是进藤学长主动打开了内侧密室,也就是请凶手进了房间。” “那就是‘同意杀人’形式吗?外侧密室——进入山庄这个问题如何解决?” “那个人——我们姑且称其为X,假设X早在丧尸侵袭前就进入了山庄。比如管野先生昨天不是到车站去接我们了吗?X完全有可能在此期间潜入山庄。尽管目的不详,但进藤学长可能一早就计划好背着我们把X领进紫湛庄。” “不过他应该无法从前台借到门卡吧。” 真不愧是比留子同学,她果然记得分发门卡时前台上了锁。 “嗯,所以X并没有躲进客房,而是藏在了一楼某个角落。他一直藏到入夜后,丧尸把山庄团团围住了。” “一开始就身处密室内部的形式。那么说,X一直困守在一楼。然后呢?” “时至深夜,所有人都睡下了,X趁机逃到了二楼。而给他带路的应该就是进藤学长。” “带路?可是手机打不通啊。” “这里有内线电话。如果X从一开始就跟进藤学长串通好了,当然也会得知他住在哪个房间。于是,X从一楼某处拨通内线,跟进藤学长商量好了路线和时间。” 管野说他凌晨一点碰到了进藤。如果他当时正在协助X避难,完全有可能乘电梯下过一楼。 “不过电梯还是太危险了吧。万一丧尸走进去,不仅整个计划会失败,我们所有人都有危险。” “那么是否能从通气管道进来呢?电影里不是经常能看到吗?” “出现了‘秘密通道’形式。不过考虑到X行凶之后从二楼消失了,电梯应该更为现实。” “X被进藤请到房间里,将他咬死,留下字条后回到了一楼。” 听完我的推理,比留子同学抓起一束头发,像化妆刷一样扫着脸颊。 她当然不是想不到主意反驳我那完美的推理,反倒像是漏洞太多不知从何说起。不过她并没有用直白的话语抨击我,这是她的温柔之处。 “那个……假设X是活人,为什么要如此执拗地咬死进藤学长呢?我觉得只要直接杀死就好啊。” “有道理。那这样如何?被杀死的其实是X,凶手是进藤学长。为了隐瞒罪行,他必须将X的脸破坏到无法辨认的程度。于是他就假装丧尸咬死了他。也就是‘替身’形式。” “可是那样一来,留字条的意义何在?更何况那还意味着,进藤学长目前正躲在一楼……” 比留子同学困惑地抱住了头。我真对不起她。单纯将推理小说的知识塞到一块儿,就成了这么个充满矛盾的东西。 “那个,请你不要把这当真了。就算面部再怎么损毁,从发型之类的特征来判断,那具尸体基本可以确定是进藤学长。我只是觉得,如果彻底忽视whydunit,这种手法也是有可能的。先不说这个,轮到比留子同学发表看法了。” 在我的催促之下,她松开了抓着头发的手。 “我这其实不算推理,反倒像是怨言。我们思考了这么多可能性,而让一切变得如此复杂的,好像就是那两张字条。正因为那两张写着‘我开动啦’‘多谢款待’的字条,我们的推理方向都被扭曲了。也就是说,我们无法忽视‘活人参与了对进藤学长的杀害’和‘凶手仍在山庄内部’这两条线索。” “对,我也是这么想的。” 一点没错。进藤被杀害的现场无论怎么看都是丧尸所为,但因为那两张字条,我们不得不否定掉这个可能性。 “或许字条的根本目的就是扰乱推理。而且真要说起来,留两张字条这个行为本身就很奇怪。如果想突出活人参与这点,只需要在室内留下‘我开动啦’即可。如果想突出凶手就在我们中间,那夹在门上的‘多谢款待’就足够了。凶手非要在两个地方留下字条,他这么做的理由或许就是谜题的本质。” 这么说来,静原发现写有‘我开动啦’那张字条时,有个细节让我非常在意。 “‘多谢款待’的字条被仔细夹在了门缝里,与之相比,放置‘我开动啦’那张字条的地方未免太随意了。既然要放,为何不干脆放在尸体旁边呢?于是我想了想,房间角落那张字条,一开始好像没人注意到吧。” 比留子同学马上理解了我的意思: “也就是说,那有可能是我们进入房间后才被放下的。” “没错。既然如此,那任何人都有机会做那件事。” “如此一来,两张字条原本就都在屋外了。换言之,留下字条的人试图通过‘我开动啦’‘多谢款待’这两张内容具有连贯性的字条,让我们误以为进入房间的并非丧尸,而是活人。” “然而实际上,进入房间的不是活人。” 我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着。 “是啊,确实有可能。那么留下字条的人,莫非是与杀害进藤学长无关的人吗?——” 谜题依旧无法解开。 后来我们问了管野,这座山庄的通气管道十分狭窄,还设有许多风门,正常人不可能通过。就这样,我那短命的诡计大杂烩被彻底否决了。 九 晚上七点半,昨天这个时候我们正在高兴地烧烤,如今回忆起来仿佛久远的往事。 晚餐只有七宫没来,管野说等会儿给他送到房间去。 这顿饭还是以应急食品为主,不过丹麦面包被切成了法棍那样的薄片,还认认真真地摆了盘,让我不禁笑了起来。向周围一问,原来是为了让餐桌气氛开朗一些,静原专门加工的。不过看着桌上那些可以常温食用的煮物和米饭,我忍不住感慨现在的应急食品也种类丰富。只是略经人手加工,这顿饭让人的心情顿时轻松了许多,这种感觉实在不可思议。 用餐时,我和比留子同学,还有立浪都说了不少话。因为若不这样,餐桌氛围就会特别沉闷。 名张脸色比白天更差了,精致的小脸笼罩着鬼魅般的阴影。她原本就容易神经衰弱,处在这种极端状态下,肯定身心都饱受折磨。静原听到坐在旁边的高木搭话,会回上一两个字,除此之外都一言不发地撕着面包。重元手边放着心爱的可乐,不与任何人对上目光,专心看着电视。然而导致我们沉默寡言的根本原因,其实是夜晚的降临。 “是谁——” 我一时没听清那是谁的声音,没想到竟是静原主动开了口,“是谁制造了那些怪物呢?” 这是目前为止没有任何人提及,却最为本质的问题。根据新闻报道,这个病的传染源应该是萨贝亚摇滚音乐会上出现身体不适症状的观众。与此同时,虽然没有明言,但是整件事都散发着恐怖袭击的气息。至于谁是主谋者—— “是班目。” 语出惊人的是重元。那个陌生的单词让所有人都转过目光。 “那是什么人啊?” “我不知道。不过我觉得这不是人名,而是什么组织或团体的名称。” “新闻上提到那个了吗?” 白天在休息室待了很久的高木惊讶地说。每次出现关于娑可安湖周边的新闻报道,只要一听到地名,她就会扑过去死守着电视机等候新消息。由于网络连接尚未恢复,重元不可能掌握别人不知道的消息。 “昨天捡到的手札上写着。” “手札?你是说酒店废墟那个吗?” 重元果然擅自翻看了别人的东西。我皱起了眉,但重元并未察觉,而是点了点头: “不知是不是故意的,里面混着各种外国话。我很好奇,就用手机自带的词典尝试翻译,可是里面很多东西都不是连贯的句子,而是散乱的记录,我都看不太懂。另外还有很多看上去像专业术语的字眼,所以进展很慢。” “那班目到底是什么东西?”高木问。 “在那些字母中,唯一看起来像日语的就是MADARAME。另外还有些地方写着MADARAME org,所以我觉得,那应该是‘organ’,也就是班目机构。只不过关于这个,手札里没有详细说明。我只看出那些记录好像跟病毒研究有关,里面还有‘长生不老’啊,‘死者’这样的字眼。要是能连上网,我应该可以一口气读通。” “不过,那也不一定跟这次的事件有关……” “不仅是这个。手札最后还写着昨天的日期,旁边跟着‘Pandemic’这个单词,这是‘病毒蔓延’的意思。” 所有人陷入一片死寂,唯独比留子同学喃喃道: “酒店废墟内残留着生活痕迹,还掉落了注射器。说不定恐怖分子发起袭击前就潜伏在那里。” “一群浑蛋。”名张恶狠狠地说,“全都疯了,竟然制造出丧尸来。” 然而,重元反驳了她的话: “不对,制作病毒的可能是他们,但希望丧尸诞生却是全世界人的愿望。” “我可没有那种愿望,谁会要那东西啊。” 只见重元带着前所未有的热情,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 “大家都理所当然地管那些怪物叫丧尸,其实那不正确。丧尸本来是伏都教巫师创造的奴隶。在海地,人们会用神经毒素让人进入假死状态,然后进行一次埋葬。然而过去的白人认为伏都教极为神秘,再结合各种臆测和想象,才生出了丧尸这种怪物。一九三二年上映的电影《白色丧尸》就是最早的丧尸影片,片中也将丧尸纳入了伏都教范畴,并不会袭击人甚至吃人,而是一些被魔法操纵的可怜受害者。 “现代丧尸的特征是袭击活人,不破坏大脑就无法阻止其行动,被咬伤的人也会变成丧尸。而打造出这种概念的影片是一九六八年乔治·A.罗梅罗导演的电影《活死人之夜》。” “我以前看过那部电影。”立浪点点头,仿佛被重元的气势震住了。 “那部影片给人的印象过于强烈,从那以后,人们就开始认为丧尸是一种通过袭击活人不断增殖的怪物,使其发展成了最具代表性的恐怖形象之一。不过我认为,给丧尸赋予那些特征,其实也是有一定依据的。” “依据?” “不死之身,从墓穴中苏醒袭击活人,被咬到的人会变成怪物。当时已经有一种人气极高的怪物拥有这些特征。” “……吸血鬼吗?” 重元点点头,继续滔滔不绝: “早在丧尸还是伏都教奴隶的时代,吸血鬼和弗兰肯斯坦这样的怪物拥有压倒性的人气。罗梅罗的丧尸就吸收了那些人气怪物的特征,摇身一变成了所谓现代丧尸。其证据就是,他的影片播出后,现代丧尸的电影如雨后春笋般出现,吸血鬼电影的制作却渐渐降温。” 比留子同学在我耳边低语:“他原先讲的是什么来着?”我不动声色地摇了摇头。现在最好让他尽情讲下去。 “从那以后,各种丧尸电影陆续出现,直到九十年代的第一次丧尸热潮结束。其间有帝王罗梅罗制作的续篇《活死人黎明》、引发暴力电影热潮的《鬼玩人》、喜剧风格的《活死人归来》。光是名作就数不胜数。后来,丧尸电影一度被恐怖电影主流变态杀手所取代,不过千禧年后,《生化危机》的大热使得丧尸电影重获新生。代表作品有《惊变28天》和《活死人黎明》的翻拍版。帝王罗梅罗也先后发表了新作品《活死人之地》和《死亡日记》等等。除此之外还有丧尸喜剧杰作《丧尸肖恩》和以第一人称叙事手法拍摄的西班牙电影《死亡录像》,其表现手法也都丰富多彩。 “不过我最关注的一点在于,丧尸电影不仅是单纯的恐怖片,还极大反映了对每个时代的社会讽刺和人们内心的变化。《活死人黎明》中,困守在商场的主人公们在丧尸包围的绝望情况下,过着所有商品任吃任用的充裕生活,这就融入了对物质文化的讽刺。《死亡日记》以信息社会和舆论功过为一大主题。美国遭遇恐怖袭击第二年上映的《生化危机》之后,成为丧尸的原因逐渐以新型病毒蔓延为主流,让人印象十分深刻。过去制作方并不注重产生丧尸的原因,单纯让它们从墓地爬出来,或受到特殊辐射。但是到后来,丧尸不再是纯粹的恐怖和惊悚,反倒成了能够表现人类罪孽深重、贫富悬殊歧视和弱肉强食、友情亲情、伙伴转眼变成敌人这些悲剧性要素的载体。人们开始在丧尸身上投射自身的傲慢和心像了。” 真是一场雄辩。我决定不再叫他丧尸狂人,而是改口叫丧尸大师了。 我对丧尸大师问道: “那您说,孕育了这些丧尸的傲慢是什么?” “只要看看现今的医学和生物学就明白了。人工繁殖和基因操作、动物克隆……人类正在渐渐丧失伦理。如果在这个过程中产生了丧尸这种副产品,也丝毫不值得惊奇。学者想必会说,技术本身无罪,并坚持只要用法正确就毫无问题。可是要托付那些技术,人类难道不是最不可靠的吗?我认为,那种自负的代价就是这个。” 重元吐出一口气。 按他的说法,丧尸出现是种必然。就算不在这里,总有一天世界上也会有另一小撮思想扭曲的人制造同等事件。 而我只是运气不好被卷进来了,就像那场地震一样。 十 电视机画面左上角显示现在是晚上十点。 结果我们连杀害进藤的凶手用了什么手段都没查出来。这里没有一个人能保证,今晚一定能从凶手手掌中逃脱。 我正心不在焉地听高木对静原暗示晚上要关好门,立浪在旁边说道: “老是说关好门上好锁,不过我觉得,连待在房间外面时也要把门锁上,实在有点本末倒置了。” “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意思。”高木冷冷地回了一句。 立浪并没有往心里去,反倒异常详细地解释起来: “我的意思是,处在这种无法逃到建筑物外部的情况下,一般的防范意识其实不起作用。现在最重要的是,丧尸到来时我们要怎样迅速躲藏起来。要是丧尸在后面追,你却还得掏钥匙开锁,那不是浪费了性命攸关的时间吗?既然如此,干脆像空房间那样,我们在外面时也把自己房间用防盗栓撑开更好啊。只须在自己进入室内后上锁即可。” 立浪白天一直敞着房间门,我觉得他的看法确实很有道理。然而几位女生似乎很不喜欢他的意见。 “绝对不要。”高木马上回答。 “托你的福,我听了一整天下流音乐,感觉自己像在接受洗脑呢。”名张抱怨道。 “我也认为那是紧急情况下的最佳做法,只是一想到自己脏乱的生活痕迹要被人看见,我就感到毛骨悚然。”比留子同学也表现出了断然拒绝的态势。 这种时候女孩子会特别团结。 “哎呀哎呀,你们的防御如此坚固,看来今晚凶手要受苦了。” 看着苦笑的轻浮男人,高木警告道: “不过大侦探好像说过,房间门锁从外面轻易就能打开。” “啊?真的吗?” 我接下高木甩过来的话题,把今早说的铁丝开门法又介绍了一遍。 “原来如此,看来自动锁也不是万无一失啊。” 我感觉说这种话好像加重了大家的不安情绪,心里暗自后悔,不过立浪本人马上替我圆了回来: “不过今早讨论的结果,应该是咬死进藤的凶手不在我们中间吧。” “——对,是这样。” 把进藤撕咬成那个样子,还能保证口部无伤,实在不太可能。 “那我们就先把注意力集中在防范外部人员入侵上吧。杀死进藤的凶手身上应该染了不少血,可是走廊上却不见任何血迹。也就是说,凶手正如现场血迹所示,从阳台逃到外面去了。” 对,刚才我跟比留子同学也得出了这个结论。我们猜测,留下字条的可能是另外一个人。 重元问道: “你想说的是,窗户比门更重要对吧?” “一点没错。虽然用常识很难想象,如果凶手是消防员,不就能乘着消防车的升降梯从阳台入侵了吗?” “那也太离谱了吧。”我忍不住吐槽。 “如果你喜欢,大可以写到小说里去。总而言之,我们要把窗户锁好。” 为了让大家放心,管野也说: “我也尽量保证巡视次数,请各位放心休息。” “不过管野先生昨天也没怎么睡吧,请你不要勉强自己。”静原出言劝告后,不知为何名张也慌忙同意道: “是啊,你没必要因为自己是管理人,就独自背负责任。” “谢谢两位。不过我现在想尽自己的一份力。” 其后,话题就转到了管野来到紫湛庄之前都做过什么。他曾在东京一家企业工作,后来公司破产,他当了一段时间社会闲散人员,然后在熟人介绍下结识七宫父亲,成了这里的管理人。高木问他老家在哪儿,却被他敷衍过去了: “我父母早亡,最近妹妹也因为事故去世了,现在是独身一人,无依无靠。” 随后,管野又像昨晚一样给大家倒了咖啡。喝完咖啡,我们又闲聊了一会儿,深夜十一点左右,立浪第一个站起来说自己困了: “我先去睡了,希望明天还能见到所有人。” 说完他就拉开了半开的房门。重元慌忙对他的背影说: “今晚麻烦你关掉收录机再睡!” 关门前的瞬间,他抬起一只手表示知道了,没过一会儿,音乐声果然停了下来。让人奇怪的是,周围一安静下来,沉默又变得无比沉重,所有人同时决定退场了。 “叶村君,我送你上去吧。” 跟昨天一样,比留子同学打算跟过来,但我发现她好像也很困。 “今天换我送你吧。” “啊,为什么?” “因为比留子同学的房间更吓人,不是吗?如果你愿意,我可以跟你交换房间。” “嗯?——啊,你是说逃生门吧。其实待在房间里会因为空调等噪声听不见外面的动静。不过难得你说要送我,我们就来一场短暂的约会吧。” 因为三言两语就内心动摇,我果然是个单纯的人吗? 比留子同学憋住一个哈欠,含糊地说: “到最后都没有好想法啊。” 她是说进藤被害一事吧。 “没办法,毕竟线索太少了。没有可疑人员,没有全员的不在场证据,甚至不知道行凶时间,又想不到行凶手段,我们怎么可能找到凶手呢?” “嗯——其实我不是……算了。” 比留子同学说完那句神秘兮兮的话,打了个大哈欠,然后走到房间门前插入门卡,“叶村君,晚安啦。你千万要锁好门,还要关好窗,记得把武器放在手边。” 她一直对我挥手,直到把门关上。 我返回休息室的途中,又碰到了准备回房的高木。她耷拉着眼皮,好像也挺累的。 “啊……叶村。美冬说要帮管野先生收拾东西,你过会儿能替我送她回房间吗?”她对我说。 我感到有些意外。此前我见高木送过静原好几次,而且把这种事交给男性,实在不像她的风格。她似乎看出了我的想法,这样说道: “美冬好像有话要对你说,你顺便听她说说吧。” 说完,她就准备插门卡,可是动作有点奇怪,一直插不进去。 “你弄反了。” 她已经快睡着了吧。我帮她把门卡反过来,终于把门打开,她留下一句“抱歉”就进屋去了。 回到休息室,那里只剩下管野和静原两个人。 “这边已经没问题了,请你回去休息吧。” 我和静原在管野目送下往房间走去。经过电梯时,我注意到三楼指示灯亮着。应该是重元乘电梯上去了吧。这样一来就无法把电梯降到二楼,我们便与揉着眼睛犯困的管野道别,走向了东侧楼梯。 静原一路都低着头,来到我房间门前才总算开了口: “其实我应该早点道歉才对。” 她的呢喃宛如陈旧的录音磁带。 “道歉?” “我能活到现在,多亏了明智学长。” 原来她想说这个吗?我明明昨天才刚失去明智学长,却感觉已经好久没有听到他的名字,险些控制不住泪腺。 “试胆时我们被丧尸包围,是他拼命拉着我的手。而在此之前,他根本不认识我。” “啊。”我点点头,“他就是那样的男人。” “要是没有他,我可能早就放弃了。可是——跑上楼梯看见紫湛庄时,我真的很高兴,一下就把他忘记了。结果他就成了丧尸的牺牲品。我没有救他,而是自己逃了,逃向大家背后。” 我脑中闪过那个瞬间的光景,缓缓倒向楼梯下方的明智学长、他脸上无奈的表情、在空中划过的修长手臂。 我做了个深呼吸,将那些画面甩到脑后。 “对不起,是我害死了你重要的学长。我觉得就算道歉也不会得到你的原谅,但是只要是我能做到的补偿,请你尽管说出来,无论是金钱还是身体。” 也不知她是否明白自己说了什么,总之静原深深低下了头。 我感到一丝安慰,因为眼前这个人铭记着明智学长那鲁莽的壮举。 啊,对了。那个著名的夏洛克·福尔摩斯也曾在与宿敌的决斗中坠落瀑布,让所有人以为他死了。不仅是故事里的华生,全世界的读者都哀悼他的死亡,并为他服丧。然而,他最后不是奇迹般归来了吗? 我尚未亲眼看见明智学长的尸体,难道他不会像平时乱闯案发现场那样,若无其事地回到我身边吗?如果他真的回来了,看到自己的“华生”如此沮丧,一定会对我幻灭吧。 我请静原把头抬起来。 “你没必要道歉,明智学长也不会恨你。只要你今后能毫不气馁,按照自己的意志活下去就好了。” 静原咬着嘴唇,再次深深鞠了一躬。 在她的目送下,我回到房间,拉开窗帘看向楼下。 山庄的灯光映出底下黑压压的丧尸群。我试着凝神查看,却没有在里面发现熟悉的面孔。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我又忍不住想象,那些消失的同伴,如今是否还在某处等待救援呢? 想到这里,我突然发现右边斜前方的房间窗户里漏出了一点亮光。那是进藤的房间,好像是桌上台灯忘记关了。 对了,是开关的位置。顶灯和床头灯都可以从床头柜边那一排开关直接操作,而桌灯却只能从桌面镜子下方的开关进行操作,所以才会忘了关上吧。 算了,那又不是什么大事。还是睡觉吧。 然而当时我并不知道。 凶手的魔爪已经伸向了第二个目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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