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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中有诗谢春德的摄影艺术树犹如此 作者:白先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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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春德是一个诗人,他的摄影可以说是一组赞颂自然、描述人文的抒情诗。去年有一个机会,我观赏到谢春德拍摄的系列台湾风情画:雨后的美浓、黄昏的澎湖庙宇、溪头的月夜。一张张画面,互相辉映,彼此回响,奏出了一阕震撼人心的乡土组曲,那是一次美感经验的大享受。谢春德以诗人的敏感与关怀,对他的作品灌入了真挚深厚的情感,他的世界是一个有情世界。 客观上来说,台湾的风景不一定那么美,但是没有关系,谢春德是一个主观艺术家,在他的图画中,他对台湾的一草一木、一块顽石、一道清流,都怀有无限喜悦、无限虔诚。进入他的有情世界,我们也不禁跟着他时喜,时悲,肃然起敬。 谢春德的摄影艺术以韵胜,他的境界,于诗则近乎宋人的“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经久耐看,余味无穷。于画则近乎英国画家透纳(Turner)的风景,夕雾茫茫,一片祥和,它很少以动态的戏剧效果,哗众取宠,他的画面经常是沉稳的、内敛的,安静中透着无限消息。以他的《澎湖庙宇》为例:时间是傍晚,基调是紫色,庙宇飞檐插空,画中央是一条空巷,伸往那无尽处,在这日月乾坤、昏晓分隔的一刹那,时间骤然停顿,瞬息万变的大千世界,化成永恒。这是一幅沉厚有力而又意义深远的作品,我觉得可以“永恒”二字为题。谢春德最动人的作品往往是黄昏和傍晚,是不是他对美的事物,也怀有诗人“夕阳无限好”的眷恋和珍惜,要用摄影来作成永恒的纪录呢? 今年春天,谢春德旅游欧美,放眼世界后,他的视野更加拓宽,他经过加州,给我看了几幅他在欧洲的杰作。欧洲风光,变化多端,但谢春德大部分仍旧以他惯有的抒情手法,捕捉欧洲的种种风貌,但是有一幅,即与众不同,那是一张巴黎近郊雨后的原野,上面是一望无际的天穹,云海滚滚,下面是空无一物的草原,天苍苍,野茫茫,全幅画是一片寂天寞地的无我之境,令人凛然生畏,兴起“念天地之悠悠”的悲感,和谢春德温婉的作风大不相类,这大概是他作品中的异数,是他在欧洲受到冲击后的突变吧! 台湾的摄影艺术已成气候,我们为谢春德这一辈年轻摄影家喝彩,也为台湾这项后来居上的艺术鼓掌。 ---一九八一年《中国时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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