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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点五十八小时  作者:步铼

“这你怎么解释?”晚饭服务结束后的餐车厨房里,陈宗纬面前的地上摆着从安志国行李箱里翻出的所有物品,他提起那件和小宋叙述中花纹一样的格子大衣,上下摸索,从内衬口袋里搜出一截断掉的黑色放大镜手柄,盯着安志国问道。

“我不知道,那是什么?”安志国反问起了陈宗纬。

“你兜里的东西,难道不是应该你来回答吗?”

“这不是我的东西,怎么跑到我衣服里了?”

“那这件衣服,你这几天穿没穿过?”

“穿过啊,睡觉时候,冷了就披上。”

“有没有穿着到别的车厢去?”陈宗纬说到这儿,双眼盯住他的脸,观察他面部细微的表情变化。

“没有。”安志国摇摇头,脸上看不出任何心虚的表情。

“可是有人看到你披着这件大衣,到了四号车厢。”

“可能是看错了吧,同款的衣服不也很正常吗?”

陈宗纬没有继续纠缠这个问题,而是把大衣翻过来,将大衣前襟的内衬侧向外展开,果然,在边缘的位置有一小块不太容易发现的被扯断的线头。

“这里的备用扣呢?”陈宗纬再次盯住他。

“啊?备用扣?有备用扣吗?”安志国问出这几句话后,表情仿佛停滞了,张着嘴,皱着眉,明显不如之前镇定。

“你装什么糊涂?”陈宗纬被激怒了,“我问你,这扣子呢?”

“我真的不知道啊,这扣子……有什么问题吗?”

“呵呵,如果我告诉你,郭江南死的时候,手上有一个跟你大衣上一样的扣子呢?”陈宗纬故意把“一样”两个字说得很重。

安志国听完这句话,脖子向前慢慢地探过去,随着眼睛不断地睁大,眉头展开,他的表情由疑惑变成了惊恐。

“不可能,我没有……这……”安志国的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不可能!一样的扣子有很多啊,怎么就一定是我的呢?”

“所以要问你,你的扣子哪儿去了?”

“我真的不知道啊,可能上火车的时候挤掉了。你们……你们什么意思?”

“你现在还不认,等下了火车就不算坦白交代了。”陈宗纬一脸严肃地说道。

安志国只是身子往后一靠,紧紧贴在椅背上,闭紧嘴一言不发,眼神游移不定。

窗外阴沉的天空下,雪早已经停了,只剩下风在山间盘旋,把浮在表层的雪刮起来,又吹下去,它仿佛一个刚刚上手的蛋糕师,反复尝试着把蛋糕表面的白色奶油抹平。“呜呜”的风声传到车厢内,好像要向人们诉说窗外的寒冷,厨房里的每个人都静静地听着,一言不发。

一旁的叶青,起身蹲在安志国的那堆物品边上,一件一件地把它们分开察看。她偶然拿起一个圆盘形的塑料盒子,被身后正眯着眼休息的李大鹏看到,他站起身,走到近前,伸手拿过那个盒子,朝安志国挥了挥,问道:“这个是钓鱼用的钓线吧?”

“我不知道啊,这怎么也跑到我的箱子里来了?”

李大鹏没搭话,而是把那盘钓线的盒子打开,仔细观察,这盘透明钓线的线径明显比平时江边那些常见的钓线粗很多,大概有一毫米左右,表面不是光滑的,而是类似几根细线编织成一股的样子。李大鹏用手拉出线头,仔细地摸了摸,虽然对钓鱼只是略知一二,但是他估计,这线所能承受的拉力最少得几十公斤。

陈宗纬也凑过来看了看这盘钓线,他低声对李大鹏说:“头儿,这要真是钓线的话,那不就是郭江南在软卧车厢杀死文教授的作案工具吗?我之前还怀疑您说的那种可能,觉得如果能承受一个大活人的重量,那肯定要比手指粗的麻绳才行啊,那么粗一根绳子,怎么藏啊?没想到,原来是钓线,这也太细了!”

叶青看着这钓线,也说道:“我在东临上车的时候,正好碰到几个去香港参加海钓比赛的大叔,他们应该对钓线的承重很在行,可以一会儿请他们来给看看。”

李大鹏沉吟着点点头,又拿过那截断掉的放大镜手柄,黑色的手柄是空心的,断裂的茬口与镜片框那一侧基本吻合,并无特别之处,哪里也看不出有密码的痕迹。

李大鹏站起身,对安志国说:“这里没什么事了,你可以回去了。”

陈宗纬和其他人都惊讶地望向李大鹏,觉得他一定是搞错了什么。

李大鹏假装没有看见其他人的表情,而是把那件大衣从地上拿起,叫住刚要伸手开门的安志国:“晚上睡觉可能会冷,你把大衣穿回去吧,其他的物品临时交由我们保管。”

“领导,这么多证据……”听到李大鹏的话,陈宗纬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

安志国站在门前一愣,一边返回身来拿了大衣,一边看了看其他人的表情,过了三秒钟,见没有人说话,才出门而去。

安志国刚走,陈宗纬就耐不住性子,问道:“头儿,人证物证俱全,这么明显,怎么让他走了?”

“明显吗?”李大鹏低着头,又掏出一根烟,“说白了,小宋看到的只是耳朵上的一颗痣,并没看见他的脸。那颗扣子上面,我估计也不会有他的指纹,所以就算是他的,又能怎么样呢?”

“那就这样算了?”

“这盘钓线……”李大鹏掐着那根烟,用过滤嘴在烟盒上一边敲一边慢慢地说着,“如果是郭江南用这钓线,从车厢外面制造了一个密室,杀死了文教授,那么它为什么会在安志国的行李箱里呢?”

“他们一定是合谋,安志国帮郭江南准备作案工具,配合他进行了这次凶杀。”

“然后呢?”

“然后郭江南拿到那个所谓的密码,再跟安志国交易。”陈宗纬看向叶青,想从她那里得到些支持。

“他们既然是合谋,为什么还要到厕所去交易?如果安志国进到厕所里,在交易时杀了江南,那他是怎么做到出来没有被一个人发现的?如果他能从外面杀死江南,那扣子是怎么被江南拉下来的呢?他又为什么非要到门前去敲门给人留下把柄呢?”叶青在旁边把话接了过来,看来她的疑问与舅舅不谋而合,并不十分认同陈宗纬的观点。

“你们没看到郭江南脖子上的伤口和文教授是一样的嘛,他们被杀的方式应该也是相同的,都是从外面进行的。然后他再回来敲门,让别人成为目击者,帮他摆脱嫌疑。”

“一定要利用敲犯罪现场的门来摆脱嫌疑吗?”李大鹏仍是慢悠悠地问道。

陈宗纬不再争辩,但他仍然觉得李大鹏的处理方式不能完全说服他。

李大鹏叼上烟,继续说道:“我总感觉这中间遗漏了什么,同时,我也觉得我们马上就要摸到真相的边了。先让安志国回去,不管凶手是安志国还是另有其人,我想看看他接下来会怎么做。”

陈宗纬虽然持有不同想法,但是领导已经发话,他也只好作罢。

“叶青,你刚才不是说,你上车的时候遇到参加海钓比赛的人,你能去请他们来一下吗?”为了避免再争论下去,李大鹏也转换了话题,转头问叶青。

“那我现在去找那几个大叔,请他们过来帮咱们看看那盘钓线。”叶青站起身,准备出发。

“好,我去缓缓神。”李大鹏把打火机从裤兜里掏出来,和叶青一前一后出了厨房。

一根烟抽完,叶青果然带来了一个大叔,他拿过那盘钓线,眼神一落到外包装上,就惊讶地叫了起来:“咦,这不是我们的钓线吗?看这儿,就是这次参赛,赞助商特意给我们重新设计的标志。”他用手指着那个彩色的剑鱼徽标。

“您确认吗?”陈宗纬在旁边问。

“小伙子,你这话说的,这个标是我们这次特意重新配的色,还能错?”大叔说着,拍拍自己胸前的彩色绣字。果然,配色是一致的。

“那您发现钓线丢了吗?”

“哎哟,你这一说啊,我还得回去看看,我们都放在箱子里了,火车上肯定也不用,我们都没注意啊。再说谁会拿这不起眼儿的东西,能有什么用啊。”大叔说着,转身就要往回走。

“请您先等一下,”陈宗纬叫住大叔,“您一定知道,这种钓线能拉动多大重量吧?”

“我们这次带的线是赞助公司的最新产品,采用了国外进口的最新材料和制造工艺,最少能拉起两百公斤的鱼,借这次比赛,还要为东家好好宣传一下呢。”

叶青听到这儿,又仔细地看了看那盘钓线,她没想到这么细的线竟然能轻松拉起一个成年人体重的重量,不免更加确信这盘遗失的钓线就是作案工具了。

“没什么事儿了吧?我得回去啦,看看还丢没丢别的东西。”大叔真的有点着急了。

“老先生,谢谢您,让小陈跟您一块回去吧,顺便帮您把行李箱搬下来仔细检查一下。”李大鹏发话了,陈宗纬随即放下了手中的问询记录。

“哦,哦,好啊,谢谢你们。”大叔脸上恢复了笑眯眯的模样,带着陈宗纬走了。

两天前,大叔们把排到的三个硬卧让给了叶青一个,于是他们就只有两个铺位,他们五人是轮流去硬卧休息的,所以除了随身的用品以外,那些钓鱼的用具都放在十三号车厢没动。

陈宗纬跟着大叔来到十三号车厢,从行李架上取下他们的行李箱,请他们每个人务必仔细清点里面的物品,千万不要有所遗漏。仔细清点完,大叔们告诉陈宗纬,确实少了一盘钓线,另外还有四个钓钩也不见了。其中一个大叔正要跟陈宗纬一同去取回钓线,刚走到车厢连接处,就被陈宗纬拦下,悄声劝回:“大叔,这盘钓线可能是很重要的物证,暂时还不能还给你们,但是我保证,在到达广州之后,我们会把它还给你们。”

“还有四个钓钩呢,那钓钩也不是普通的钓钩啊!”大叔焦急地说道。

“我们正在找,因为这对我们来说也很重要。”

陈宗纬不能做过多的解释,只能再三恳求大叔一定要相信他,好在这个大叔不算太难说话,最后总算是让陈宗纬松了一口气。

“一盘钓线,四个钓钩。”谢过大叔们之后,返回餐车的路上,陈宗纬一直自言自语地不断重复着这句话,直到回到餐车厨房,把结果汇报给了李大鹏。李大鹏靠在椅子上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并没有说话。

时针指向晚上八点整,月亮还赖在地平线以下,吹了一整天的风裹着满天的阴云消散在山谷中,深黑的天幕上渐渐地挂起了闪烁的星辰。山谷里的温度下降得很快,列车的车窗外面,白天化掉的冰水又渐渐冻住,使得窗户上好像被蒙了一层白纱。车厢里的灯全部暗了下来,虽然新的照明时间从昨晚已经开始执行,但车厢里的乘客们还未适应这么早就进入黑暗,有的人在玩着打火机,有的人在用手机玩着单机小游戏,还有的人围在一块,打着手电筒坚持把剩下的牌局打完。人们都希望能用这仅有的一点光亮,驱走这旷野中渗入车厢和他们内心的黑暗。

“明天就是小年了,唉,也不知道车能不能走。”随着这一声感慨,车厢里很多上了年纪的、拖家带口的都开始跟着叹气,只有孩子们一脸懵懂,不明所以。

明天确是农历腊月二十三,俗称小年,全国大部分地区的民俗认为从这一天开始,就进入了农历新年。这列车上的所有乘客本来应该在这一天前都到达目的地,幸福地和家人团聚在一起,此刻他们本应该都围坐在饭桌旁一起看着电视、聊着家常、逗着孩子,可惜这场大雪阻隔了人们美好的愿望,把所有人都困在了这片山谷之内。

“怎么这么黑,为什么不开灯?”十三号车厢的黑暗里发出一个语气幼稚但音色成熟的声音,没错,这个人正是再次醒来的常洪兵,没有人理他,他就一直不停地重复问。

坐在周围的人都纷纷无奈地叹气:已经是如此的困境了,竟然还和一个精神不正常的人共处一室,真叫人头疼。

“晚上大家都要休息了,所以就得关灯。”妹妹常娟别无他法,只能顺着他的话头往下说,希望他能够慢慢安静下来。

“关灯不行,危险,把灯打开。”

“有什么危险的,你能不能安静会儿,大家都要睡觉了。”

“那些害我的人,他们会来的,关灯就看不见他们了。”

“没人害你,你有什么值得害的?别说了,我看你又该吃药了!”

“吃药?我不吃,吃完又睡着了,白天还有这么多人看着我,晚上可不行。”

常洪兵已经很久没有犯病了,所以常娟这次出门备的药本就不多,但是在这样特殊的情况下,她也别无选择,只好给他一直用镇静药。她嘴上虽然一直在数落哥哥,但是她知道,这并不是哥哥的正常状态,在每次喂药的同时,她也很心疼哥哥。

常娟没再理会常洪兵的话,而是从包里拿出镇静药,放在小桌上,再拿出保温杯,拧开盖子,翻过来放在桌上,她刚把热水倒出来,就被常洪兵一挥手打翻,热水全都洒在了对面女乘客的手上、腿上,烫得女乘客“啊”的尖叫一声,差点从座位上跳起来。紧接着常洪兵又抓起药瓶,往前使劲一扔,正好砸在那女乘客的男朋友眼睛上,黑暗里那男子来不及躲闪,只觉得眼前一黑,疼痛难忍,他“哎”的一声,捂着眼睛低下了头,稍微恢复之后,他将被砸的眼睛微微睁开一点,只觉得眼前金星不断,气得他大声咒骂。

常娟见势不妙,一边连声说着“对不起”,一边低头去找那掉落的药瓶。

那个被烫到的女乘客正疼得直踢腿,鞋尖正好撞在了常娟的脸上,常娟大喊:“哎哟,你别踢我啊!”

“谁踢你了,把我烫成这样,你也好意思!”女人直接站了起来,大声地回应。

“你们干什么?”常洪兵的脸一下子憋得通红,额头上的青筋也跳了起来。

“你他妈还来本事了,是吧!”被砸的男人早就气不过了,他挥起拳头朝着常洪兵的脸就打了过去,瞬间两人就撕打在了一起。

“快来人啊,精神病发疯啦,精神病打人啦!”女人扯着嗓子大声地喊着,周围黑暗中的人不明就里,都扯着脖子往这个方向看,有的爱看热闹的人还从自己的座位上起身,借着手机微弱的光亮,摸索着靠过来,嘴里还喊着:“揍他,让他整天瞎叫!烦死了!”

慌乱中,常娟只在地板上找到了一粒散落的药片,其他的还来不及寻找,便马上站起身来拉架:“求你们别打我哥,他是病人。”虽然她的声音恳切,但是仍然被淹没在大家的吵嚷声中。

这场冲突犹如落入干木屑的火星,瞬间点燃了整个车厢,所有人都借着这件事发泄自己不满的情绪,或趁乱上前动手,或在旁边高声喊叫。列车员从乘务室中出来,发现情况不妙,大喊“住手”,却根本没有人听。如果再不能制止,事态有可能会朝失控的方向发展下去,于是他赶紧拿起对讲机呼叫乘警长。

此刻的李大鹏还坐在餐车厨房里,他已经让陈宗纬和叶青先去休息了,自己则静静地坐在黑暗中,把这两天发生的一切在脑海中反复地演绎。他依稀觉得很多地方仿佛只是隔着一层薄纱,一旦揭开,就可以窥视事情的本来面目,可是,那薄纱总是刚要被手抓住,就顺着指尖轻轻滑走。

额头的跳痛又开始了,瞬间把他拉回这眼前的黑暗中。他举起左手,闭上双眼,不自觉地开始揉捏两眼间的睛明穴,希望能减轻头部的不适。他多么希望今晚能够平安地度过,不要再有任何事发生了,但同时,他也预感到,今晚还会有人有所行动。

“乘警长,您快来十三号车厢看看吧。”果然,对讲机还是响了。

“又是十三号!”李大鹏自言自语道,他已经没有力气发火了,只是慢慢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望了一眼漆黑的窗外,拉开了厨房门。

还没走进十三号车厢,李大鹏就听见里面的吵嚷,其他车厢竟然也有人摸着黑跑到这边来,堵在通道门口看热闹。

“好了,大家不要看热闹了,赶紧回自己的车厢去。”李大鹏打开手电筒,毫不客气地照向那些看热闹人的脸。这些人一看到高大威严的乘警长,都灰溜溜地撤了。

打开十三号车厢的通道门,漆黑一片的车厢里充满了打斗声、叫骂声、嘲笑声和起哄声,所有的声音混杂在一起,好像一个地下格斗场。李大鹏先是摸了一下腰间的六四式手枪,确认手枪在枪套中锁好,然后拿起手电筒,在车厢壁上“咚咚咚咚”使劲敲了四下,声音很大,所有的人都停下,朝这个方向看过来,车厢瞬间安静了。

李大鹏举着手电筒,向前走进人群中,大声呵斥道:“干什么?你们要造反啊?都坐下!”

大部分知趣的人都慢慢地坐下了,还有几个人站在原地不动,李大鹏就把手电的光束直接照到他们脸上,有几个人用手挡着光亮,也悻悻地坐下了,只有常氏兄妹和刚才那对男女还不肯坐下。

“又是你,怎么回事?”李大鹏看到他们,恨得牙痒之余,突然也生出一种怜悯的情绪。在这种天灾面前,那些脆弱的人往往给别人带来不便甚至成为累赘,而除了至亲之外,没有人会在意他们。

那对男女抢先添油加醋地把经过叙述了一遍,常娟开始没有说话,越听越不服气,于是也跟着强调自己一方的无辜,并和他们又吵了起来。

“好了,不要吵了,都冷静冷静,一个巴掌拍不响。”李大鹏指指常氏兄妹,“你俩确实先伤着人家了,”然后又转过头对着那对兄妹,“这是个病人,你俩也是的,还跟他一般见识?”

两边都安静下来了,那个男的先发声说:“好,是我们太冲动了。可是他这样的,上半夜还发病呢,等我们都睡着了,他要是万一起来又伤害我们怎么办?这不是在旁边埋颗雷吗?”周围的乘客也都纷纷点头附和。

“还有啊,听说车上有人被杀了,你们还没破案,这样天天停在这儿,是不是不打算找凶手了?”人群中又有一个刺耳的声音问道,这下人群更加嘈杂了。

李大鹏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双手下压,示意大家安静,等聒噪声稍小,他开口道:“大家请听我说,我们一定会保证大家的安全,至于凶手,我们已经通过排查,缩小了范围,排除了几个可疑的人,马上就可以确定真正的凶手了。”

“真的假的啊?不是哄我们吧?”

“千真万确,请大家相信我,明天一定给大家一个答复。”李大鹏的声音充满了自信,听上去像是已经有了思路。

此时,列车长也赶到了十三号车厢,他迈步走到李大鹏身边和他耳语了几句。

“你们商量什么啊?凶手要找到了,可是我们的安全呢?我看啊,就是这个精神病干的,今晚他要是又杀人,怎么办?”乘客们仍然不依不饶。

“我留下在车厢里陪大家,来保证大家的安全。”列车长义正词严地表态。

这下,乘客们才不再质问,只剩下一些小声的嘀咕。

“我们要为所有乘客负责,所以……”列车长转而和颜悦色地望着常娟。

“你给他吃药了吗?”李大鹏问常娟。

“晚上没吃,刚才都被打落在地上,踩没了,现在就剩一粒了。”常娟无奈地摊手。

“那……跟我走吧。”李大鹏和列车长交换了一下眼色。

李大鹏让常娟给常洪兵先吃了药,然后让她陪着常洪兵一起到餐车的厨房去,李大鹏把椅子并排放好,让常洪兵坐下,等常洪兵渐渐睡去,才让常娟返回十三号车厢。

不知过了多久,常洪兵从睡梦中醒了过来,他环顾周围,四周安静极了。他想抬起右手揉揉眼睛,却听见“当”的一声,手仿佛被什么东西给箍住了,他低头一瞧,自己的右手和李大鹏的左手被铐在了一起,原来李大鹏不放心他一个人,索性和他一同睡在了厨房。常洪兵看看李大鹏,他正打着呼噜,然后又转回头看看身旁左侧的窗户,由于夜晚室外的温度急剧下降,室内开始供暖,水蒸气都凝结在窗户上,形成白色的霜花,覆盖了整片玻璃,窗外的一切都已经看不到了。这下,全车人真的是被完全隔绝在这山谷间白色的大蟒腹中了。

常洪兵努力地回忆自己到底在哪儿,他出神地看着身旁窗户上的霜花,抬起左手往窗户上一按,霜花立刻受热化开,在窗户上留下一个透明的手掌印,透过手掌印,他看到窗外洁白光滑的雪地上偶尔一两点闪烁的荧光——下弦月刚刚爬上树梢,把寒光射向大地。他的视线继续向上移动,却突然看到了一幅不可思议的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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