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命祈愿的声音

为了生命闪耀之日  作者:斋藤茂男

在第二部分的开头,我想介绍一些读者来信,请他们扮演提问者的角色。

随着连载报道中那个唐氏儿情况的不断变化,读者来信的内容也跟着发生了一些变化。

起初,读者们还担心宝宝的生命之光马上就要熄灭,几乎所有人都在心急地向我们呼吁“快点救救她”。收到读者们陆陆续续寄来的信件后,令我意外的是,似乎有很多少男少女正在阅读这个系列,读者中甚至还有小学生。他们读后会产生怎样的想法,不禁让我这个作者感到几分紧张。下面给大家介绍的第一封信来自一个六年级女生:

为什么那个唐氏儿就不能活下去了?明明是已经出生的婴儿,可以随便杀死吗?这是为什么?

我实在是不理解,也不想理解。每个人都只有一条命,不是吗?那么小一个婴儿得了唐氏综合征,为什么必须要让她死呢?

我认为,所有从母亲肚子里长大出生的孩子都是平等的。如果杀了他们,他们的父母一定会痛苦一辈子。杀死一个弱小婴儿的人怎么能得到快乐呢?我想,那个唐氏儿的父母之所以不知所措,其实是因为我们大家对残疾人的歧视。

我知道,把一个唐氏儿养大需要花很多钱。但即便这样,也请大家尽力而为,鼓起勇气把她养大!请思考一下杀人有多么可怕!如果父母要“杀死”她,那么为什么要把她生出来呢?为什么要把自己的内心封闭起来,不倾听外界的声音呢?请不要再做这样的事了。

麻烦来一个人告诉他们这种做法是可悲的、可笑的,孩子明明没有犯任何错……

宝宝太可怜了。父母好不容易生了她,现在却又要“杀”了她,这让我无法理解,太过分了!很抱歉,这是我唯一能为那个宝宝做的事情。抱歉!

——神户市西区·小学六年级·女生·十二岁

还有一位母亲,他们家上初一的独生子也是生来便患有唐氏综合征,作为同样曾经试图结束孩子生命的人,她特地用快递寄来了一封信。这封信代表了一个典型的残障儿家长的意见:

作为一个唐氏儿的家长,我希望你们一定要知道这些事。

我相信,每一对残障儿父母在抚养孩子的过程中,都会反复经历同样的情感挣扎,我们家也是一样。从孩子刚出生一个月发现他是唐氏儿的那天起,我们的生活就被彻底改变了。当时我不断地问自己:“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我们?”我甚至想带着这个孩子一起去那个世界……我想每对生了唐氏儿的父母都有过相同的经历。

但我没有那样做,因为每当盯着这个孩子天真可爱的眼睛时,我就会发现,认为自己可怜这种想法是多么自私。一条生命的重量并不能被轻易抹去。人的一生中充满了许多大大小小的考验。如果这就是上天给我们安排的人生,那么,我们要做的不就是战胜那些困难吗?

我们家的唐氏儿正在上初一,他精力旺盛,仿佛是家人的守护神。我们家每个人的心都凝聚在他身上,他就像小太阳一样。

虽然他现在顺利长大成人了,但我们也曾经遇到过很多危机。

在他一岁半的那年,有一次,我听到他用无力的声音哭着。本该安静地躺在双层床上熟睡的他不知为何,把头卡在了床和墙壁那个只有十厘米的缝隙之间,我当时就像被什么东西附身了一样,脑海里浮现了一个可怕的念头——如果就这样放着不管的话……但下一秒,我马上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把孩子抱起来后大声地哭了出来。

五岁那年,他得了严重的感冒,嗓子堵住了,喘不过气来。我们只好让他用氧气罩呼吸了三天三夜。就在他的小手上打着吊瓶,我在一旁陪伴的时候,我心中又萌生了可怕的念想——如果我把这个氧气罩摘掉的话……

但我就是做不到,因为我感觉孩子正用他纯洁的双眼盯着我说:“妈妈,我想活下去,我想活下去。”那神奇的一瞬间只有不到一秒钟,但我从未如此深刻地感受过生命的重量。

什么是幸福,什么是不幸?从一般人的角度来看,我们可能是非常辛苦、不幸的一家人。然而,在把自己的孩子养大成人之后,我想说事实并非如此。

当你作为一个人出生在这世上时,无论是否有残疾,你都必须在一生中充分发挥自己的潜能。如果是残障儿的话,只要他还活在这世上,周围的人和他的家人就一定要最大限度地帮他发挥潜力。

当我写下这封信并等信件寄到的时候,宝宝的病情可能正在分分秒秒地发生着变化,对此,我感到十分难过。我衷心希望她的父母能为她顺利实施手术。

请原谅我的语无伦次。我将一直在远方祈祷宝宝能平安长大,我也希望她的父母能改变主意……

另外一位母亲,当他们家发现生下来的儿子是残障儿的时候,她的丈夫便从此下落不明了。她在来信中这样写道:

我一直在读您的连载。每次我的胸口就像被勒住了一样,只能默默地祈祷着宝宝的健康,并希望她的父母能改变想法……

我刚开始被诊断为不孕,但五年后怀上了第一个孩子。我儿子出生后就被发现患有唐氏综合征。当时,我甚至不知道世界上还有得了这种病的孩子。

儿子六个月大的时候,被正式确诊为唐氏综合征。确诊后第一个月,我们一家人受到了很大的打击,我的丈夫消失了,于是我便开始独自一人边工作边抚养孩子。

我反复告诉自己,作为父母不要担心世人对孩子的看法,但我发现自己实在无能为力。我每天似乎都在重复着同样的心理斗争,当时我们住在公寓里,最痛苦的就是去公共浴室。有几次,甚至有人当着我的面说“怎么把你的白痴儿子带来了”,我当时真想大哭一场。

从小我的身边有很多佣人,没有遇到过什么困难,我曾经觉得什么事情都应该如我所愿,可是随着孩子的出生,我的人生一下跌到了谷底,直到现在已经过去二十多年了。

当时我就在想,我到底能不能等到风平浪静的那一天,但到了现在,我只觉得当时经历的苦难改变了我的人生,所以我很感谢儿子。幸运的是,我儿子的性格非常开朗,现在他就像其他孩子一样,喜欢园艺和运动,他对我来说是独一无二的孩子。他父亲虽然还健在,但他却和他素未谋面。女人是弱者,但母亲是强者。

每当我有感冒症状的时候,儿子就会担心我,轻轻地给我盖上被子,有时甚至还泪流满面。以后我也将和儿子两个人继续快乐地生活。

——鹿儿岛县·职业和年龄不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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