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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尽管我很爱你我希望我女儿活得自私 作者:郑莲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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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学期间,我与国民学校三年级一同初领圣体[13]的朋友们,在主日学校做老师的同时,还经常一起忙碌——夏天准备暑期圣经学校,冬天筹备圣诞活动。在那之前,父亲忙于农田整治工作很少回家,而我刚入大学时,他开始在家附近的一家建筑公司上班,经常警告我:“如果你不早点回家,别想进门。” 大三上学期的一天,我忙着完成服装制作作业,于是打电话回家:“爸,我得在实践室熬夜做作业,这里还有很多同学,您不必担心。”但父亲断然回答:“什么?不行!必须回家!”然后就挂了电话。当时实践室里至少有15个同学在讨论和做作业。当时从大田回鸟致院,必须乘坐大巴或火车,而最后一班大巴通常在晚上9点30分发车,火车则会在晚上12点左右发车,将近凌晨1点到站。那个年代,交通并不便利。当晚的大巴已停运,我只得从位于大田市儒城区的学校乘晚上10点30分的末班公交车赶往大田火车站,然后坐上夜里11点50分的火车,到鸟致院时已是半夜12点40分,后来我摸黑走了20多分钟的夜路回家。路上几乎没有路灯,道路昏暗,我零花钱又少,打车回家根本不敢想。凌晨1点到家后,我翻越围墙进入家中,然后坐在门廊上的老式缝纫机前,踩了一夜缝纫机做作业,直到早上的首班车发车。天快亮时,母亲问我:“孩子,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你父亲说你要做作业,不能回家。你怎么还回来了?”我回答道:“父亲是这么说的吗?他让我回来,我就回来了。我一会儿就要出门了,学校的缝纫机比较好用。” 那晚,父亲对我说:“你昨天这么晚才回家,去哪儿了?”我答道:“您叫我回来,我不得已才这么晚回的。我跟您说过有事要在学习熬夜,又不是找别的借口。总之,作业已经做完交了。”母亲说:“你这孩子怎么就一句软话都不说呢?父亲担心你,才会这么说。”我回答:“我已经给出了合理的理由,说我要在学校熬夜做作业,你们应该相信我。可为何非但不相信我,反而坚决要我回家?来回走了那么多路,其实你们不想让我走夜路,可结果让我多走了。你们应该信任自己的孩子。”父亲直视着我说:“你这脾气像谁?”我笑道:“当然是像您啊!还能像谁呢?像温柔如绵羊一样的母亲,还是固执的您?”我刚说完,父亲说:“我这辈子第一次见到你这么咄咄逼人的孩子。谁要是娶你,将来肯定有得苦头吃!” 大三暑期圣经学校结束后,学校的天主教学生会开始筹备一场为期12天11夜的活动,包括支农和夏季短期《圣经》课程。活动地是益山市的一个养殖业村庄,这里的大部分居民患过麻风病,治愈后组成家庭并定居在这里。前五天计划在山区进行《圣经》学习,剩下一周则留在村庄帮助整理环境。 我准备好行李后,告诉父亲我要出去参加活动。然而,父亲坚决反对,“你不能去!你知道那是哪儿吗?你还不了解这个世界的险恶就想四处游荡?我就算死了也不会让你去的!”我在院子里跪下,父亲则在室内怒视着我,“你知道麻风病有多恐怖吗?不谙世事就算了,怎么连基本的常识也不明白!放着该学的不学,跑去那儿?绝对不允许!你今天敢走出这个大门,就别想再回来!”温柔的二姐说:“唉,你也真是的。”弟弟在一旁默默观察,看起来有些局促。母亲则坐立难安。几个小时后,父亲说:“你如果背着那个包出门,就别再认我们是你的家人,你想做什么就做吧。” 父亲似乎也累了。母亲身体微微靠在门廊边坐下。“孩子他爹!孩子已经约好了,怎么办呢?”听完母亲的话,父亲陷入了沉默。在他望向我那一刻,我拉起姐姐的手站起身:“好,我明白了。我先去了,你们不要过分担心。” 我揉了揉抽筋的小腿,背起行囊。全程父亲没看我一眼。母亲送我到门外,一脸歉意地笑着,小声对我说:“你这孩子真是固执,路上小心啊。” 结束了长达12天的支农活动,我在晚上8点左右回到了家。我推开大门,走进院子,喊道:“我回来了,平安无事。”听到我的声音,母亲高兴地打开房门欢迎我:“回来了?吃过饭了吗?”我把背包放在门廊,进屋给父亲行礼。父亲看了我一眼,摇头道:“哎呀,瞧你晒得,跟从非洲回来似的。你个女孩子怎么能晒得这么黑。”我跪坐在父亲的身旁:“我平安回来了,您别担心。我一切都好。这次活动很有趣,我学到了很多。”父亲闻言没好气地说:“你也不看看自己有没有带病回来,就这么进屋了?”我答道:“你这么害怕麻风病吗?放心,那里住的都是已经痊愈的人。请相信你的女儿,不必太过担心。”我接着说,“虽然我晒黑了,但是看到我你还是很开心,对吗?”父亲嘟囔:“真是胡说。”母亲笑着说:“别说了,快去休息吧。” 父亲一直希望我平安幸福,但都是按照他的想法和标准,没有妥协的余地。支农活动、暑期圣经学校、与朋友的夏日旅行、冬季旅行……父亲总说女生住在外面会出大事,从不允许姐姐们外宿,但我没有放弃自己的计划。姐姐们噘着嘴说:“丫头,我们只要被父亲责骂过一次就放弃了,可你从来没想过放弃,才总是搞得家里鸡犬不宁。” 我知道,为了过自己想要的生活,我必须挑战父亲的想法和规矩。哥哥作为男性,总是可以自由安排自己的行程,包括旅行、外宿以及深夜与朋友聚会。但是,作为女性的姐姐们却不被允许外宿和旅行。父亲想要保护我们并没有错,但无论那时还是现在,如果我不打破家中的规矩,那么我能够在别处打破什么束缚呢?我认为除非一个人的行为有道德错误,否则任何人都没有理由限制另一个人的自由与选择。 尽管父亲出于对我的爱,希望我像其他女性一样平凡低调地度过一生,但我通过思考和行动告诉父亲,目前的生活方式对我来说是最好的。如果我无法说服父亲,我将在更艰难的环境中生存,也无法争取到任何东西。结婚以后,我一边工作,一边独自抚养孩子,父亲说:“你好好在家照顾孩子就行,非要出去吃苦。”当我在有两个孩子的情况下,开始攻读博士学位时,父亲说:“虽然有点儿晚,但你学着学着,总能想明白自己该做什么。”当我将两个孩子留在家中,独自前往米兰留学时,父亲对丈夫说:“她从未听过我的话。她说要去,就一定会去;说要回来,就一定会回来。我知道你将会很辛苦,但毕竟这孩子一辈子都没听过我的话。可我相信,无论她做什么都能成功。”父亲38岁那年才有了我,他和我这个小女儿斗了一辈子,但从未赢过。如今他终于相信无论我做什么,总会取得成功。 无论父母提供多少支持和自由,如果孩子自己不采取行动,一切都无济于事;相反,即便父母竖起高墙,若孩子却决意要翻越,他们也无法阻止。我很幸运,每当我需要为自己斗争时,我那固执的父亲总能激发我的斗志;而母亲,虽然时常担忧,却始终支持我,推动我走出边界。 ——女儿啊! 无论是那时还是现在, 如果我不打破家中的规矩, 那么我能够在别处打破什么束缚呢? 我认为,除非一个人的行为有道德错误, 否则任何人都没有理由限制另一个人的自由与选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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