蒂姆·奥布莱恩来普林斯顿大学那天的事

无比芜杂的心绪  作者:村上春树

这是为《Esquire》杂志日文版写的,作为由我翻译的奥布莱恩短篇小说的导读。刊载于1993年10月号。自那以后再没见过奥布莱恩。所到之处每每与他失之交臂,不知何故就是见不着。很想有一天在哪儿拜会他,优哉游哉地促膝交谈。

几个月前我在普林斯顿大学时,刚巧蒂姆·奥布莱恩来朗读自己的作品。奥布莱恩身穿旧运动衫头戴棒球帽,一副随随便便的打扮站在讲坛上(要是再扛根球棒,看上去就像哪座小城的少年棒球教练了),总有些惶惶不安似的环顾会场,然后开始朗读长篇新作中的一段。看着看着我心中就有数了:此人大概不太适应这种“常春藤名校英文系”式的氛围。老实说我也不太适应,所以完全理解他感觉不适的心态。不知何故,奥布莱恩从头到尾一次也没取下那顶棒球帽。我猜这大概也不能称为普林斯顿大学式的态度。

开始朗读前,作家玛丽·莫里斯(她那时在英文系教授一个创作班)来到我这里,告诉我“朗读之后有个英文系主办的晚餐会,请你一定参加哟。我把你介绍给蒂姆”。玛丽在波士顿时代同奥布莱恩是相当亲密的朋友。听说是英文系主办的晚餐会,便很难有食欲,不过一想到能跟奥布莱恩交谈,便决心出席。

晚餐席上乔伊斯·卡罗尔·奥茨始终坐在奥布莱恩的邻座,陪伴着他。而且在整个宴会期间,不知是怎么回事,两人没完没了地说悄悄话。玛丽嘟嘟囔囔对我抱怨:“乔伊斯为何那么热衷地跟他聊个不停?(他们俩肯定话不投机呀……)”不过,乔伊斯终于开始和别人说话,于是玛丽把奥布莱恩介绍给我。我们谈到他的小说的日文译本,谈到正在写的长篇小说。一交谈才知道,奥布莱恩绝非自命不凡拿腔作势的人,倒感觉像个“平易近人的老顽童”,从表情便可推测他好像也没食欲。是没什么食欲呀。“今夜住在这里吗?”我问。“不,一会儿就开车回波士顿去。”他答道。我大吃一惊。要知道此时已是夜里十点多了,而从普林斯顿到波士顿得开五个小时,到波士顿得深夜三点。“为什么……”我很想这么问一声,但他好像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终于没有问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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