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人

无敌号  作者:斯坦尼斯瓦夫·莱姆

黑暗滑不溜丢,文火熏烧一般,从四面八方包围了他,令他窒息。他徒劳地推搡着,想要推开盘绕在自己周围那仿佛无形无相的东西,那东西正一点点将他吞没。一声叫喊哽在肿胀的咽喉间,他徒劳地搜寻着,想要找件武器,他身上不着寸缕。他用尽了全身力气,只为最终嘶喊出一声。一个震耳欲聋的噪声将他从睡梦中拽了出来。罗翰从床铺上跳起,犹自懵然,只知道自己被扔进了一片黑暗中,警报信号反反复复响个没完。现在不再是一场噩梦了。他打开灯,钻进太空服,奔向电梯。每一层甲板上的电梯周围都挤满了人。信号持续发出噪声,舱壁上闪动着红色的警报标志。他跑到舰桥上。指挥官穿着白天那身衣服,正站在主监视器前。

“我已经撤销了警报,”他镇静地说,“只是下雨而已。不过你还是看看吧,罗翰先生,这场面可真是壮观。”

确实如此,屏幕上显示出夜空的上半截,被无数放电产生的火花所照亮。从天而降的雨滴敲击着罩在“无敌号”上方那看不见的穹顶形力场,瞬间化作极其微小的爆炸团,火光四溅,闪烁的光芒照亮了周围的一切,仿若放大了上百倍的北极光。

“自动装置应该改进编程方式。”罗翰轻声说道,他现在完全清醒了,睡意全无。“我得告诉特纳别打开歼灭者。要不然的话,风随便吹来小小的一撮沙子,就会半夜三更把我们吵醒。”

“就算是场演习好了,先排练一下。”指挥官答道,他的心情出乎意料地好,“现在是凌晨四点。你可以回舱去了,罗翰先生。”

“老实说,我不喜欢这样。你难道会喜欢?”

“我已经睡了一觉。我只需要睡上四个小时。在太空生活了十六年以后,睡眠和清醒的节律已经跟在地球上没半点关系了。我在考虑怎么才能为各个探险队提供最完善的保护。现在这样挺麻烦的,去哪儿都得带上能量机器人,还得设置力场。你觉得呢?”

“可以每人发一个单独的发射器。但这也算不上完美的解决方案。待在力场泡泡里头,就啥也别想碰——你也知道是怎么回事。而且要是力场半径缩得太小,还会烧到自己。我以前就遇到过这种事。”

“我甚至还考虑过不让任何人到外面的陆地上去,靠遥控指挥,用机器人来完成任务。”指挥官承认,“但那种办法只能持续几个小时,或者一天,可是我们看起来要在这里待上很久……”

“那你打算怎么办?”

“每个分队建一个大本营,用力场保护起来,但是单个研究人员必须享有充分的活动自由。要不然我们对事故预防做过头,就什么也干不成了。不过有一个必要条件:凡是在力场外面工作的人,都必须人手搭配一个受到力场保护的后援人员,好随时观察他的一举一动。得待在视线范围内——这是瑞吉斯3号上最重要的规矩。”

“那把我分配到哪儿?”

“你愿意到‘秃鹰号’那边去吗?——就知道你不肯。好吧。要么去城市,要么去沙漠,你自己挑。”

“我选城市,船长。我还是那种感觉,秘密就藏在那儿。”

“可能吧。很好,这么说明天,其实就是今天——天已经快亮了,你还是领着昨天那支队伍过去吧。我再多给你配几个阿克坦机器人。最好再带几把手持激光枪,因为我觉得‘那玩意儿’是在短距离内起作用的……”

“什么玩意儿?”

“我要是知道就好了。哦——你还应该带上野战厨房,这样你们就可以完全独立于‘无敌号’总部了。如果有必要,你还可以切断跟飞船之间的永久物质联络。”

* * *

红色的太阳几乎没有散发出任何热量,已经落在了地平线上。夕阳下,那些奇形怪状的结构影子拖得长长的,融合成一片。无休无止的风吹得金属金字塔间的座座沙丘不断移动。罗翰坐在一辆重型运输车的车顶,透过望远镜凝视着格拉列夫和陈,他们二人身在力场之外,正沿着一处黑黢黢的蜂巢底部缓缓前行。激光枪的带子蹭着他的后颈,他把枪带尽量往背后挪,视线却没有从那两人身上移开。陈手持的等离子火炬闪闪发亮,就像一颗令人目眩的微小钻石。他能听到车内传来呼叫信号反复的节奏,但他连头都没转一下。他听见司机正在向基地回话。

“长官!指挥官命令我们马上返回飞船!”贾格一面用生龙活虎的声音喊道,一面把头探进了炮塔的舱口。

“回飞船?为什么?”

“不知道。他们反复发过来立刻返回的信号,EV都四次了。”

“EV?哎哟,我身子都僵了。那就是说咱们得赶紧。把麦克风给我,闪光信号发出去。”

不到十分钟,力场外的每一个人都回到了车上。罗翰率领着这支小小的车队,以丘陵地带的最高限速飞驰。布兰克现在是通讯员,忽然把耳机递给他。罗翰矮身钻进运输车的金属舱,舱内弥漫着一股受热的塑料发出的味道,从空调口吹出的空气弄乱了他的头发,他倾听着“无敌号”和在西边沙漠里工作的加拉格尔团队之间的通信交流。一场暴风雨似乎正在酝酿。从清晨开始,气压计就一直提示低气压,但直到此刻,地平线上才出现了平坦的暗蓝色云层,云层上方的天空清澈如洗。信号干扰很大——耳机里传来的嘶啦嘶啦的杂音太多,他们不得不用摩斯电码通信。罗翰听到了一连串标准信号。他收听信号的时候太晚了点,弄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只知道加拉格尔的团队也在全速返回基地,而飞船本身则处于高度警戒状态,所有医生都严阵以待。

“医生们都准备好了。”他对波明和格拉列夫说,他们俩正眼巴巴地等他说明情况,“肯定是出什么事故了,不过应该算不上严重。说不定是塌方了,有人被困住什么的……”

他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大家都知道,加拉格尔的人被派去执行的是地质发掘任务,地点是由前期派遣的侦察队确定的。可事实上,连他自己都不相信这只是一起普通的工作事故。他们距离基地只有3.5英里远,而另一支队伍显然是早就被召回基地了,因为当他们看见竖立的“无敌号”那黑沉沉的轮廓时,车队轧过了一组崭新的履带辙痕,在目前这种风力下,这样的痕迹保持可见的时间肯定不超过半小时。

车队开到外层力场的边界,开始呼叫飞船舰桥,以便获准进入。他们等待了很久才收到回复,久得简直诡异。终于,与平常无异的蓝色灯光亮起,一行人开车驶过。派往“秃鹰号”的队伍已经到了,所以他们才是最先被召回来的那一支,而不是加拉格尔的团队。一些运输车一直开到舷梯旁才停下,另一些则堵住了去路,到处一片混乱。人们四下乱跑,沙子埋到及膝处,而自动装置则向四面八方闪动着信号灯。

暮色已然降临。有那么片刻工夫,在四周的骚动中,罗翰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蓦然间,现场迸发出一束炫目的白光。巨大的探照灯使得火箭看起来就像一座巍峨的灯塔。在沙漠深处,白光映照出一行摇摆的光亮,正上下左右移动着,仿佛一支真正的无敌舰队正在接近。灯光再度亮起,显示出力场的一处开口。车辆尚未完全停稳,加拉格尔团队的成员们就开始往沙地上跳。另一盏探照灯从舷梯上滑动伸出,在一排排挤得满满当当、已经被挪到一旁的车辆之间,一群人护送着一具担架,上面躺着一个人。

当担架经过时,罗翰把挡在他前面的那些人推到一边,当场怔在原地。一开始的时候,他还以为是出了什么意外,但担架上那人的四肢却被绑了起来。

他整个身子绷得那么紧,就连绑住他的绳子都吱嘎作响;他发出最为可怕的呜咽声,嘴张得大大的。抬担架的那群人已经走掉了,探照灯照出的明亮光圈指引着他们前行,而罗翰还站在黑暗中,耳朵里仍然回响着那不似人类发出的尖叫,不同于他以往听过的任何一种声音。那片白色的光斑和光圈里移动的小小人影渐渐远去,登上舷梯,消失在货舱宽阔的舱口里。罗翰开始向四周的人打听到底出了什么事,但附近的人全都来自“秃鹰号”团队,并不比他知道得更多。

过了好一段时间,他才回过神来,开始清理现场秩序。先前滞留的那排车辆在发动机的轰鸣声中爬上了舷梯;电梯上的灯光亮了起来,站在电梯底下的人群越来越稀少。罗翰是最后一批坐上电梯的人,还带着若干满载而归的阿克坦机器人。在他看来,机器人的泰然自若不啻一种格外残酷的嘲弄。在火箭内,PA系统和对讲机的声音不断响起;召唤医生的警报信号仍然亮着,不过很快就被关掉了。地方腾出来了一点,部分船员已经下到食堂去了。在一条充斥着脚步声的过道里,他听到别人交谈的声音;在通往机器人舱的路上,一个掉队的阿克坦机器人迈着沉重的脚步踏过。最后,每个人都散去了,只剩他孤零零地站在那里,脑子已经不转了,仿佛已完全丧失了理解所发生的一切的希望,仿佛永远不会有,也不可能有任何解释。

“罗翰!”

他悚然一惊。加尔布正站在他面前,他的这声惊叫让罗翰清醒过来。

“哦,是你啊。你有没有……你看见了吗,医生?是谁?”

“克尔特伦。”

“什么?不可能。”

“我一直看着他,差不多到最后。”

“最后什么?”

“我跟他在一起。”加尔布的语调平静得不自然。

“被派往沙漠的探险队……”罗翰看到他眼镜片上映出过道里的灯光,喃喃地说。

“对。”

“他出什么事了?”

“加拉格尔根据地震学探测确定了地点。我们当时是在一座座峡谷组成的迷宫里,那些峡谷不大,弯弯绕绕的。”加尔布缓缓地说道,不像是在跟罗翰讲话,更像是想要借此来回忆事情的来龙去脉。“有一些悬崖硬度比较低,来源于有机物,已经被水掏空了,还有很多坑啊洞的。我们只能把履带车丢在后头。我们有11个人,大家紧紧地靠在一起。根据铁磁计的提示,附近应该有大量的铁,我们还在找。克尔特伦觉得不知道哪个地方肯定藏着什么机器……”

“没错,他也跟我说过类似的话。然后怎么了?”

“在其中一个洞穴里,靠近入口的地方——泥巴底下甚至还有钟乳石和石笋——他发现了一种类似自动机器人的东西。”

“开什么玩笑!”

“不是你想的那样。不过是一具尸体,已经被耗空了,侵蚀了,不是生锈——因为那东西是用某种防锈合金制成的——而是腐蚀了,烂掉了,只剩下点儿残骸。”

“但兴许还有其他的……”

“问题是,这具自动机器人至少有30万年历史了……”

“你怎么知道?”

“因为从钟乳石上滴下来的水蒸发之后,它的上表面已经形成了石灰岩。是加拉格尔亲自做的测算,根据蒸发率、沉积形成的方式,还有厚度。30万年已经是最保守的估计了。而且,你知道那个自动机器人像什么吗?像那座废墟!”

“那它就不是真正的自动机器人。”

“不,它原先肯定是能动的,但不是两只脚直立行走,也不是像螃蟹那样爬。不过我们没时间细看,因为紧接着就……”

“就怎么了?”

“我时不时就会清点一下人数。我待在力场的保护之下,必须得看着点儿他们,你明白吗?可是每个人都戴着面具,你知道是怎么回事,每个人看起来都一个样,也没法靠衣服的颜色来区分,因为全身都糊满了泥。有一回数数的时候,我发现少了一个人。我把大家叫到一起,开始找。克尔特伦原先因为他找到的东西很是开心,四下寻摸着,想再多找几个……我本来以为他只是走到峡谷的什么分支里头去了——那儿侧沟多的是,尽管都又短又浅,光线也很好……突然一下子,他就从一个拐弯的地方后头冒了出来,当时他就已经是那副模样了。尼格伦跟我们在一起,还以为他是中了暑……”

“那他到底是怎么了?”

“他已经不省人事了。严格说来还算不上:他还能走,能动,只是没法交流。而且,他也丧失了说话的能力。你听到他发出的声音了吗?”

“听到了。”

“他现在好像是累了,之前情况更糟。我们那些人他一个都没认出来。最开始的那会儿,那才是最可怕的。我冲他喊:‘克尔特伦,你去哪儿了?’可他居然从我身边走过去了,就跟聋了似的。他从我们中间穿过去,沿着峡谷往深处走,他走路的样子让每个人都觉得毛骨悚然,就跟完全变了个人似的,你明白吧。叫他也没反应,所以我们只好跑去追他。那会儿可真是!总之,我们只好把他绑起来,要不然根本就没办法带他回来。”

“医生们怎么说?”

“跟平时一样,还是尽扯些听不懂的拉丁话,可是别的他们啥也不知道。尼格伦和萨克斯在指挥官那儿,你可以去问他们。”

加尔布拖着沉重的步子走开了,脑袋像平常一样歪向一边。罗翰进了电梯,上了舰桥。舰桥上空无一人,但当他经过制图舱时,却听到了萨克斯的声音,透过一扇半开的门传出来。他走进门内。

“好像记忆已经完全消失了,看起来就是这样。”这位神经生理学家说。他正背对罗翰站着,一边仔细审视着手里的X光片。指挥官坐在桌边,面前放着摊开的航行日志。他的手臂抬起,搁在装着一幅幅卷得严严实实的星图的架子上。他一言不发地听着萨克斯的话,萨克斯正慢慢将X光片塞进一个信封里。

“健忘症,但属于相当罕见的种类。他不仅忘了自己是谁,还忘了怎么说话、怎么读写。这不仅仅是失忆症:这是彻底的崩溃,是人格的毁灭。除了最原始的动作,什么都不剩了。他还能走,还能吃,可是必须得把吃的放进他嘴里才行。他还能抓握东西,可是……”

“他还有听觉和视觉吗?”

“有,肯定有。但他不明白看到的是什么。他分辨不出哪些是人,哪些是东西。”

“反射性动作呢?”

“正常。这是中枢出了问题。”

“中枢?”

“通过中枢神经系统控制的。就像所有的记忆都被抹掉了。”

“所以‘秃鹰号’上的那个人……”

“没错,我可以肯定,跟这一模一样。”

“我以前见过一次类似的情况。”指挥官声音压得极低,几乎是在耳语。他眼睛盯着罗翰,但心思却在别的地方。“是在太空……”

“对啊!我怎么就没想到呢!”神经生理学家惊呼道,“在一场磁击之后就失忆了,对吧?”

“没错。”

“我从没见过这样的情况,只是在理论上听说过这种现象。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是在高速穿过强磁场的过程中,对吧?”

“对。也就是说,在非常特殊的情况下。这个磁场的强度还比不上梯度和变化的突然性那么重要。太空中存在着巨大的梯度,其中一些还相当剧烈,传感器从很远的地方就可以探测到。而在还没有传感器的年代……”

“没错,”医生也附和道,“真是这样……阿莫哈顿曾经在猫和狗的身上做过这样的实验。他将它们暴露在强大的磁场中,直到它们失忆。”

“对,这跟大脑受到电流刺激有关。”

“可是在这种情况下,”萨克斯大声地说出心里的疑问,“除了加尔布的报告,我们还有他手底下每一个人的陈述。一个强大的磁场……我的意思是,那得有几十万高斯,对吧?”

“几十万还不够,得有几百万高斯才行。”指挥官直率地说。直到此时,他的目光才真正落到罗翰身上。

“进来,把门关上,罗翰先生。”

“几百万?随车携带的设备发现不了这么强大的磁场吗?”

“不一定,”霍帕克回答,“如果是集中在一个非常小的区域,比方说,要是跟这个球体差不多大小,而且从外面屏蔽了的话……”

“简单地说,就是克尔特伦把脑袋放进了一块巨大的电磁铁的两极之间?”

“就算是那样也还不够。这个场还得以必要的频率发生振动。”

“可是那地方没有什么磁铁,也没有机器,那块生锈了的废铁除外,只有被雨水冲刷出来的山沟、碎石和沙子。”

“还有洞穴。”霍帕克轻轻地补充了一句,就好像是顺便一提。

“还有洞穴……你是不是觉得有人把他拉进了其中一个洞穴,洞里有块磁铁——不,那肯定……”

“那你怎么解释?”指挥官问,听了这番话之后他感到气馁又厌烦。医生什么也没说。

凌晨3点40分,“无敌号”的每一层甲板上都充斥着此起彼伏的警报信号。人们从床上跳起来,咒骂着,随手套上衣服,从四面八方冲向自己的位置。铃声刚刚响了五分钟,罗翰就已经来到舰桥上了。指挥官还没到。他急忙跑到主监视器前。东面乌黑的夜空被众多白色的闪光照亮,就仿佛火箭正遭到来自单一发光体的一场流星雨袭击。他检查了力场的控制装置。他已经亲自对自动操作装置进行了重新编程,所以这不可能是雨或沙尘暴引发的反应。有什么东西从沙漠那片一无所见的黑暗中飞出,突然爆裂成一连串炽烈的碎片。放电发生在力场表面,那些奇怪的抛射体在火光中弹开,形成一道道抛物线轨迹,发出的光芒逐渐暗淡,或是沿着力场凸起的外壁滑落。幽暗中瞬间显现出沙丘的顶部,随即又隐没不见,表盘上的指针懒洋洋地颤动着——狄拉克炮用于摧毁神秘轰炸物的实际能量还相对处于低位。罗翰瞥了一眼光谱传感器阵列,听到身后传来指挥官的脚步声。

“镍、铁、锰、铍、钛,”霍帕克站到罗翰身旁,从明亮的屏幕上读道,“真想搞清楚这到底是什么玩意儿,甭管付出什么代价。”

“一场金属粒子雨,”罗翰慢慢地说,“从放电情况来看,体积肯定很小……”

“我不介意再凑近点瞧瞧,”船长喃喃道,“你说呢,罗翰先生,我们要不要冒这个险?”

“关掉力场?”

“没错,一瞬间就够了。一小部分这东西会进入边界,然后我们再把力场打开,把剩下的挡在外面。”

有好一阵子,罗翰都没有回答。

“我觉得可以。”终于,他犹豫地说道。但指挥官还没来得及走到主控台前,那些让人眼花缭乱的光就已经消失了,如同出现时一般迅捷,取而代之的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只有在没有卫星又远离银河系中心的恒星团的那种行星上才有的黑暗。

“今晚没有收获。”霍帕克轻声道。他把手放在主断路阀杆上,久久地伫立了一段时间,然后向罗翰略一点头,便离开了。解除警报信号的呜咽声响彻了整艘飞船。罗翰叹了口气,最后看了眼显示器屏幕上弥漫的黑暗,回去睡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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