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无可慰藉  作者:石黑一雄

我走进酒店,发觉大厅内熙熙攘攘,但这会儿我一心想着安排练琴的事宜,无暇环顾周围。事实上,我甚至可能还推开了面前的几位宾客,凑近接待台去询问接待员。

“劳驾,这会儿会客室里有人吗?”

“会客室?嗯,是的,瑞德先生。宾客们午饭后喜欢上那儿去,所以我觉得应该……”

“我得马上与霍夫曼先生谈谈。有件事十分紧急。”

“当然可以,瑞德先生。”

前台接待员拿起电话,对讲了几句,然后放下话筒,对我说:“霍夫曼先生过会儿才能见您,瑞德先生。”

“谢谢,但这件事迫在眉睫。”

我正说着,突然感到好像有人碰了一下我的肩膀,我回头一看,原来是索菲在身边。

“哦,你好,”我向她打招呼,“你在这儿干什么?”

“我正要送点东西。你知道,给我爸爸。”索菲有些难为情地笑了笑,“但他很忙,他现在在音乐厅那里。”

“噢,是这件外套。”我注意到了她胳膊上挎着的包,说道。

“天气渐渐转冷了,我就把它带了来,但他去了音乐厅没回来。我们已经等了将近半个小时了。假如再过几分钟他还不回来的话,我们今天就先回去了。”

我发现鲍里斯坐在大厅另一头的沙发上。一群游客站在大厅中央,挡住了一大半视野,但我还是能看见,他正在出神地读着我在电影院里买的那本破破烂烂的杂务工手册。索菲顺着我的目光看去,又笑了笑。

“他对那本书如此痴迷。”她说,“昨晚你走后,他立马就翻看了起来,一直看到睡着。今天一早起床后,他就又开始看。”她又笑了笑,再次朝他望了望。“给他买这本小册子真是个好主意。”

“我很高兴他乐在其中。”我说,又转向接待台。我抬手询问接待员,霍夫曼先生何时能见我,此时,索菲靠近一步,用一种异样的声音说道:

“你还打算在这件事情上矫情多久?这让他心烦意乱,你知道的。”

我疑惑地看了她一眼,但她仍旧表情严肃地盯视着我,目不转睛。

“我知道眼下事情对你来说很棘手,”她继续说道,“我也意识到我没怎么帮上你。但事实上,他已经很烦恼了,而且为此也很担心。这样下去还要多久?”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瞧,我是说,我知道我也有错。可是,假装这件事没发生,这有意义吗?”

“是什么事情假装没发生啊?我猜这是那个金姆的建议,对吗?来向我发这一大堆责难?”

“其实,金姆总是说,要我最好对你坦诚一些。但这次,与她无关。我提起这件事是因为……因为我无法忍受看到鲍里斯如此担忧。”

我一头雾水,转身对着接待员。但还未等我引起他的注意,索菲便说道:

“瞧,我并没有责难你什么。你对任何事都很包容。我不能要求你再通情达理些了。你甚至没有对我大呼小叫。但我一直知道,你心里有股火气,非要这样冒出来不可。”

我笑了笑。“我猜这就是你跟那个金姆交流的所谓大众心理学吧,是不是?”

“我一直都知道。”索菲没搭理我,继续说,“对于任何事你总是很通情达理,超出所有人的想象,甚至连金姆都承认这一点。但这根本不现实。我们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你生气了。谁能怪你呢?我一直觉得早晚会爆发,只是我从未想过会是这样。可怜的鲍里斯,他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

我又望了望坐在那里的鲍里斯。他似乎依旧全然沉浸在那本手册里。

“瞧,”我说,“我还是一点也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或许你是在说我和鲍里斯在互相迁就对方。但肯定的是,在特定情况下,那是唯一合适的做法。如果说我最近对他稍有疏远,那仅仅是因为我不想使他对我们生活在一起的本质产生什么误解。我们都应该更加谨慎。时过境迁,谁知道我们三个的未来会是什么样子?鲍里斯得学习,要更加能屈能伸,更加独立。我确信,他会跟我一样,以自己的方式明白个中道理。”

索菲移开目光,一时间仿佛在思索着什么。当我再次要吸引前台接待员的注意力时,她突然说道:

“求你了,过去吧,就现在,跟他说几句。”

“过去?可问题是,我现在有十分紧要的事情要处理,只要霍夫曼先生一出现……”

“求你了,就几句话。这对他可大不一样啊,求你了。”

她热切地望着我。我耸了耸肩,她转身引路,穿过大厅。

我们走近时,鲍里斯抬头飞快地瞟了我们几眼,然后又正色低头继续读他的书。我本以为索菲会说点什么,但让我恼火的是,她竟然只是意味深长地朝我看了一眼,便径直走过鲍里斯坐着的沙发,到窗边的杂志架前去了。于是,我发现自己孤零零地站在鲍里斯旁边,而小男孩儿则继续看书。最后,我拉过一把扶椅,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鲍里斯仍旧埋头阅读,仿佛一点儿也没注意到我。接着,他头也没抬,自己喃喃道:

“这本书真棒。包罗万象。”

我正想着该如何回答,但接着就瞥见索菲背朝我们,装作在仔细阅读刚从架子上拿下来的杂志。突然,我顿时感到胸中升腾起一股火气,后悔刚才不该跟她穿过大厅过来。我意识到,她,居然成功地操控了这一切,无论我现在对鲍里斯说什么,她都能将其看做是种胜利与推诿。我又望了望她的背影,她双肩微弓,稍稍俯身,说明她读杂志入了迷,而我却更加愤怒了。

鲍里斯翻了一页,继续读着。过了一会儿,他又一次头也没抬地喃喃道:“给浴室贴瓷砖。我现在轻而易举就能做了。”

附近的咖啡桌上放有好几份报纸,我觉得实在没理由不跟大家一样读些什么。我挑了一份,在面前打开。一时间,我们陷入了沉默。接着,我正在浏览一篇有关德国汽车工业的文章,这时我听见鲍里斯突然说:

“对不起。”

他这话说得有些突兀,我起初还以为,是不是趁我在读报的当儿,索菲暗里督促或暗示了他什么。但是,我偷偷瞄了索菲一眼,发现她还是背朝着我们,仿佛一动未动过。接着,鲍里斯说道:

“对不起,我很自私。我再也不会这样了。我再也不会说九号了。我现在可不小了,不能再玩那个了。有这本书,就会很轻松了。它真棒。我很快就什么都会做了。我要再弄下浴室。我之前不知道。但这本书讲了,它无所不包啊。我再也不会提起九号了。”

他仿佛在念背诵排演过的台词。尽管如此,他的声音仍带有感情,我一阵冲动,想伸出双手安慰安慰他。但此时,我看到索菲的肩膀上下起伏,忽而记起了对她的反感。而且,我可以预见,如果索菲再像这样操纵一切的话,那最终谁也不会得益。

我合上报纸,站起身,瞧了瞧背后,想看看有没有霍夫曼的影子。我正张望着,鲍里斯又一次开口了,他的声音明显有一丝惊慌。

“我保证。我保证学会做所有的事情。一切都会很容易的。”

他的声音有些颤抖,但我转眼看他的时候,他仍目不转睛地盯着书页。我发现,他的脸庞有些莫名其妙地红了。此时,我看到大门那边有点动静,只见霍夫曼在接待台向我挥手。

“我得走了,”我朝索菲喊了一声,“我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处理。我另找时间再见你们。”

鲍里斯翻了一页,没有抬头。

“很快,”我对索菲说,她这会儿已转过了身。“很快,我们再好好谈谈。但现在我得走了。”

霍夫曼挤到大厅中央等我,神色焦急。

“很抱歉让您久等了,瑞德先生。”他说,“我早该预料到,您会在此类会见之前出现。我刚从会议室里出来,我可以告诉您,先生,这些人,这些普普通通的女士和先生,他们特别感激,特别感激您同意亲自见他们。感激您,瑞德先生,深知听他们亲口诉说其经历的重要性。”

我神情严肃地看着他。“霍夫曼先生,好像有点误会了。我要求即刻给我两小时的练琴时间。两个小时,绝不受干扰。我希望您能尽快清理一下会客室。”

“啊,是的,会客室。”他笑了笑,“抱歉,瑞德先生,我不是很明白您的意思。您知道,市民互助组的委员们此刻正在楼上会议室等着呢……”

“霍夫曼先生,您好像还不知道情势紧急。鉴于一桩桩意外事件接连发生,到现在,我已经接连几天没有碰过钢琴了。我坚持要求尽快为我提供一架钢琴。”

“啊,是的,瑞德先生。当然,我完全理解。我愿竭尽所能为您效劳。但是,如果是在会客室的话,恐怕这里一时半会儿根本腾不出来。您瞧,这满堂的客人……”

“但您好像非常乐意为布罗茨基先生清理这间房呢。”

“呃,是的,没错。但是,先生,如果您那么坚持不愿用本酒店里的其他钢琴,而非要用会客室里的那架,那当然,好的,我会欣然为您安排。我现在就进去,亲自请所有的客人离开,不管他们是不是才喝了一半咖啡,或者在忙些别的什么。是的,我最终会那样做的。但在采用这样极端的做法前,我恳请您再考虑一下别的选择。您看,先生,会客室里的那架钢琴绝不是酒店中最好的。事实上,有几个低音键的音明显不准。”

“霍夫曼先生,如果在会客室不行,那么,请您务必告诉我,您能提供其他什么地方。我对会客室并非情有独钟。我要的仅仅是一架好钢琴和独处空间罢了。”

“练琴房吧。那里一定会让您更满意的。”

“好的,那就去练琴房吧。”

“太好了。”

他开始带我离开,可没走几步,他又停下来,神秘兮兮地前倾身体。

“我明白了,瑞德先生,您的意思是,您开完会后需要立刻使用练琴房?”

“霍夫曼先生,恐怕我没有必要再次强调事情的紧迫性了吧……”

“噢,是,是,瑞德先生。当然,当然。我非常理解。那么……您是要求在会见之前就练琴。好的,好的,我完全明白。没问题,让这些人等一会儿,他们会非常乐意的。嗯,不管怎样,这边请。”

先前我没有注意到电梯左侧有扇门,现在我们穿过这扇门离开了大厅,很快走进了一条过道,那显然是服务员专用的走廊。墙壁上毫无装饰,头顶的荧光灯让周围的一切显得冷寂刺眼。我们走过一排巨大的滑动门,门后传来厨房的各种嘈杂声。有扇门开着,我瞥见一间亮得扎眼的房间,屋内的木质长凳上,金属罐头堆成了柱状的小山。

“我们得在酒店这儿准备好今晚的大部分食材。”霍夫曼说,“您可以想象,音乐厅里的烹饪器具数量很有限哪。”

我们走过走廊的拐角处,经过了几间房子,想必是洗衣房。有那么一阵,我走过几扇门时,其后传来了两个女人恶言相向、警笛般尖声对骂的声音。霍夫曼仿佛无动于衷,默默不语地继续向前走着。接着,我听到他低声道:

“不,不,这些市民啊,不管怎样,他们仍然会感激不尽的。稍稍耽搁一会儿,他们会毫不介意的。”

他最终停在了一扇没有任何标记的门前。我以为他会为我打开门,可是他目光一转,连整个身体也挪开了去。

“在那里面,瑞德先生。”他咕哝了一句,飞快地在肩膀上方做了个诡异的手势。

“谢谢您,霍夫曼先生。”我推开房门。

霍夫曼依然僵硬地站在原地,目光转向别处。“我会在这里等您。”他低语道。

“没有必要等我,霍夫曼先生。我能找到回去的路。”

“我在这里等您,先生。您别担心。”

我不胜其烦,不再辩驳,匆匆走进了门廊。

我走进了一个狭长的房间,地板是灰色的石头,墙壁直到天花板都用白色瓷砖铺就。我感觉左边好像有一排水槽,但因为我急着想找到钢琴,就没有注意这些细节。然而,我的目光立刻被右手边的木质耳室吸引住了。耳室共有三间,都被漆成了令人讨厌的青蛙绿,一间连一间。外侧两间耳室的大门关着,而中间那个看起来似乎宽敞一些,门半开着,我可以瞧见里面有架钢琴,琴盖敞着,琴键裸露。没有片刻耽搁,我试图进去,却发现困难至极。那扇门向耳室内旋转打开,因被钢琴挡着,不能全开。为了进去再把门随身关上,我不得不先挤到一个角落里,然后拽住门边,慢慢地将门旋转着擦过前胸,终于把它关上锁好,接着,在这狭小的空间里,我又费了很大力气,成功地把琴凳从钢琴下拉了出来。我一坐下来,就觉得相当舒服,指尖在色泽斑驳、油漆剥落的琴键上下弹动时,音质细腻柔和,曲调准确,完美无瑕。另外,木质耳室里的音响效果也不似想象的那般幽闭恐怖。

这一发现让我如释重负,也让我突然意识到,在过去的一个小时里,我的精神是多么紧张。我缓缓地做了几次深呼吸,准备开始这最重要的练琴环节。这时,我才突然记起,我还未决定今晚弹奏哪首曲子呢。我深知,母亲觉得山中的《全结构:选择Ⅱ》的中心乐章最为感人,而父亲肯定会更喜欢穆勒里的《石棉与纤维》。其实,他甚至可能不太欣赏山中的大部分作品。我坐在那儿,凝视琴键片刻,然后毅然决定选择穆勒里。

定好曲子,我心情舒畅了许多,正要准备开始那极具爆发力的开篇乐章,这时,我感到有个硬邦邦的东西顶在肩后。我扭过头,沮丧地发现小屋的门不知怎的开了,敞着一半。

我起身,将门关上。接着,我注意到门闩机关倒挂在门框上。我又仔细检查了一下,再动用一点小聪明,成功地将门闩摆正,安回了原位。可再次锁上门后,我才发现这只是个最临时的解决方法。门闩随时可能滑落,可能就在我弹奏《石棉与纤维》的中间部分——比如,第三章的一段高潮时——门又会轻而易举地旋转开来,那么此时,要是有人正巧在耳室外转悠,那我就暴露无遗了。当然,如果一个笨手笨脚的人不知道我在里面而想进来,那这门锁就连最起码的抵挡作用都没有了。

我坐回椅子上,这些想法在脑海里一一掠过。但过了一会儿,我下定结论,若我不充分利用这次机会,恐怕以后就再也不会有了。虽然这里的条件不理想,但钢琴本身就完全足够了。我暗自下定决心,不再为门的毛病忧心忡忡,便再次振作起来,准备开始弹奏穆勒里。

我将手指悬在琴键上方,这时,我听到了一丝杂音——很小的一下“吱嘎”声,就好像是一只鞋子或是一件衣服——令我警觉的是,那声音很近。我在椅子上猛地转了一圈。这时我才发现,门虽然锁着,整个上部却空空如也,颇似马厩的拦门。刚才我的注意力全集中在了那个坏门闩上,竟没有发现这显见的事实。现在我终于看到,这扇门仅及腰高,顶部门缘粗糙不堪。这扇门的上部是被野蛮的破坏者卸掉了,还是正在翻修,我不得而知。不管怎样,即便是坐着,只要稍稍伸长脖子,我就可以清晰地看到外面的白瓷砖和水槽。

我无法相信霍夫曼如此无礼,竟给我提供这样糟糕的条件。可以肯定的是,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人进来过这里,但完全可以想见,六七个酒店工作人员随时都有可能进来使用水槽。这样的环境令我忍无可忍,我正要生气地离开,猛然看到在靠近上部合叶的门柱上钉着一颗钉子,上面挂着一块破布。

我盯着它们看了一会儿,又突然发现在另一侧的门柱上,在几乎相同高度的地方也有一颗钉子。我当即猜测起破布和钉子的用途来,又起身仔细研究,结果发现,这块破布是条浴巾。我把它展开,横着挂在两颗钉子上,竟成了一块很好的门帘,巧妙地遮住了门缺失的部分。

我感觉好多了,便又坐下,再次准备弹奏开篇小节。我正欲开始,又听到“吱嘎”一声,只好再次打住。接着又传来一声噪音,我发觉它是从左边的那间耳室里传来的。我顿时醒悟过来:旁边的耳室里刚才一直有人,而耳室之间几乎没有隔音层,不知出于什么原因,那个人保持着极度安静,所以我居然直到现在才察觉到他的存在。

盛怒之下,我又站起身,一把拽开门,门闩松了,浴巾掉在地上。我从门缝挤了出去,隔壁耳室里的男子或许是明白自己没必要再克制了,便聒噪地清了清嗓子。我急忙冲出房间,心里厌恶至极。

我发现霍夫曼在走廊上等着我,这让我有些意外,但转念我又想起,他之前确实有过这样的承诺。他背靠墙站着,可是一见我出现在他面前,他立即站直立正。

“啊,瑞德先生,”他微笑道,“请您跟我来。女士们先生们正急切地盼着见您哪。”

我冷冷地看着他。“什么女士们和先生们,霍夫曼先生?”

“哦,委员会的成员哪,瑞德先生。市民互助委员会的……”

“霍夫曼先生,听着……”我火冒三丈,但因我要解释的事情太复杂微妙,我只得打住。霍夫曼终于觉察到我心烦意乱,便在走廊中间驻步,关切地看着我。

“霍夫曼先生,很抱歉我不能参加这次见面会了。练琴之事刻不容缓。不让我先练琴,其他什么事也干不了。”

霍夫曼一脸疑惑。“对不起,先生,”他小心翼翼地压低声音说,“可您刚才没有练吗?”

“我没有。我……我根本没法练。”

“您没法练?瑞德先生,一切都好吗?我是说,您没有感觉不舒服吧?”

“我很好。瞧,”我叹了一口气,“如果您一定要知道,那么,我刚才没法练是因为……哎,老实说吧,先生,那里的条件不能给我足够的独处空间。不,先生,让我说下去。那儿的独处空间还不够。对某些人来说可能很好,但对我……呃,我告诉您吧,霍夫曼先生,我老实地告诉您。从小我就是这样,除非有个完全彻底的独处空间,否则我没法练习。”

“是这样啊,先生?”霍夫曼严肃地点了点头,“我明白了,明白了。”

“嗯,我希望您明白了。那里面的条件——”我摇了摇头,“几乎没法称得上满意。而现在的重点是,我必须,必须,有良好的练习设施……”

“好的,好的,那当然。”他同情地点点头,“我想,先生,我有办法。别馆的练琴房能为您提供绝对的隐私。钢琴是一流的,至于独处空间,我可以向您保证,先生,那儿非常非常私密。”

“很好。听上去像是个好主意。您说的是,别馆。”

“没错,先生。我亲自带您过去,等你一见完市民互助组……”

“听着,霍夫曼先生!”我突然大吼一声,要不是我极力克制,我差点没揪住他的领子。“你给我听好了!我一点儿也不在乎这些市民!我不管他们等了多久!事实就是,如果我现在不能立马练琴,我就即刻打包走人!马上!没错,霍夫曼先生。不会有演讲,不会有表演,什么都没有!你明白吗,霍夫曼先生?明白吗?”

霍夫曼怔怔地看着我,脸上的血色渐渐褪去。“是的,是的,”他低声咕哝道,“是的,当然,瑞德先生。”

“那么好吧,我得请您——”我极力压低一点自己的声音,“请您现在立刻带我去别馆。”

“好的,瑞德先生。”他尴尬地笑了笑,“我完全理解您的意思。毕竟他们只是一些普通市民,像您这样的人没有必要亲自去……”然后,他打起精神,坚定地说:“这边走,瑞德先生,请跟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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