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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理时代  作者:奥田英朗

堀部妙子的确邀请了那个五十岁上下的出租车司机加藤来参加沙修会的讲经会。他嘴上答应了,但妙子还以为那不过是客套话,没想到人家真的冒着大雪来了,还穿得特别正式,抹了发油。一进大殿,他便发现在场的人几乎都是女的,不禁笑道:“哎哟,瞧这架势,我还真有点难为情。”说的就像他特别有女人缘似的。加藤的厚脸皮让妙子无言以对,但能拉到人总归是好的,好歹是一笔功绩,她的心情还算不错。

“我们的导师叫沙罗。她提倡的教义是‘不追求这辈子的荣华富贵’,很多人都受到了她的鼓舞。希望您也能仔细听一听她的演讲,成为我们的一分子。”

妙子一口气说出这段拉人入会的套话。加藤听完竟红了脸,美滋滋地说道:“这里好香啊……我工作的地方都是臭烘烘的男人,一点女人味都没有。能闻到这么香的味道,我这趟也没白来。话说这些女人都是单身吗?”

“那倒不是,大多是普普通通的家庭主妇。”

“但她们肯定对夫妻生活很不满意吧?”

“才不是呢。”妙子有些不快,便反驳了一句。

“怎么不是呢,肯定是老公没满足她们,所以才会迷上宗教的,嘻嘻嘻。”

加藤露出猥琐的笑容,还伸手搂住妙子的腰。妙子吓了一跳,连忙甩开他的手。“哎呀,我开玩笑的,别当真……”加藤夸张地赔笑。进屋后,他的视线一直盯着年轻女人的胸部和臀部。一把年纪了,怎么能好色成这样?

两人并排找了个空位坐下。三木由香里在他们的斜前方。见妙子和人家点头打招呼,加藤立刻问道:“她是谁啊?”

“我发展的会员,漂亮吧?”妙子轻声回答。

“她老公是做什么的?”

“她啊,离婚了,有个五岁的女儿,平时住在沙修会的道场。”

“太可惜了,为什么这么漂亮的美人……”加藤竟扼腕叹息。

这时,裹成棉花包的区长安田芳江过来了。“冷死了,冷死了,今天这雪怕是也要积起来了。”她搓着手说,“堀部啊,你听说没有?万心教那群人在网上组建了‘被害者联盟’!”

妙子没听明白,歪着头问:“什么联盟?”

“‘沙修会被害者联盟’啊。理事们都快气死了。”

“不好意思,我还没听说。”

“其实我也不太懂,因为不会用电脑。”她往空坐垫上一撂硕大的屁股,打了个响亮的喷嚏,“反正这下是彻底开战了。一会儿肯定先从这件事说起。”

听芳江这么一说,坐在四周的人一阵骚动。还有会友表示:“话说回来,我听说万心教的人找到出家会员的家里去了。”

“出什么事啦?”加藤问道。

“我们跟一个叫‘万心教’的宗教组织闹了点矛盾。他们就知道用死胎的鬼魂骗人,还设计陷害我们。”

“呵,宗教战争啊。是不是跟奥姆真理教差不多?”

“才不是呢,那种东西怎么能跟我们相提并论——”

“别生气嘛,我开玩笑的。”加藤眯起眼睛,把手放在妙子的大腿上。

“别这样!”妙子低声抗议,甩掉他的手。她觉得自己仿佛成了夜店的女公关,疲于应付喝醉酒的客人。

时间到了。最先登场的是一位沙修会的理事。她带着无比凝重的表情走到所有人面前,拿起麦克风试了试:“喂——喂——”然后正色说道:

“各位会员,在沙罗老师发表演讲之前,请大家先听我说两句。也许有人已经听说了——昨天,诽谤我们沙修会的传单发到了梦野市部分地区的居民家中。”

说到这儿,她拿出一张纸,打开展示给大家看。

“这东西太肮脏了,我是一眼都不想多看,但还是要给大家念一念最‘精彩’的部分——‘在我们梦野市,有许多人失去了最亲密的家人,坠入了痛苦的深渊。罪魁祸首就是宗教组织沙修会。他们打着研究佛教的旗号,一心只想敛财。他们用巧妙的手法蒙骗那些有烦恼的人,卷走他们的私人钱财,还把人关在组织名下的设施内……’”

在场的听众一片哗然。所有人都绷着脸,喃喃道:“太过分了!”

“让我们齐心协力,把沙修会赶出梦野吧。如果你的街坊邻居中就有沙修会的会员,请一定要告诉他们,沙修会是冲着财产去的,以后千万别去了。梦野不需要邪教!欢迎大家提供各类有价值的信息,详情请见‘梦野沙修会被害者联盟’的主页。”

“天哪,简直是胡说八道!”芳江起身说道,“这算什么啊,没有一句话是真的!”

“肃静!生气是理所当然的,但还是请大家肃静,听我说。我今天早上去了一趟那个所谓的‘被害者联盟’的办事处,发现那就是一间普通的公寓。但我抄下了门口名牌上的名字,对照各类名单筛查了一下,发现那套公寓的主人是万心教的干部。也就是说,诽谤我们的就是万心教!”

大殿顿时炸开了锅。所有人都义愤填膺,骂个不停。

“哟,我来得真是时候,看到了一场好戏。”加藤在一旁不慌不忙地说道。

“这是什么话!我们遭到了敌人的攻击啊!”妙子厉声反驳。“七窍生烟”说的就是她现在这种感觉吧。她丢掉保安的工作,也是万心教干的好事,太卑鄙了。

在一片混乱中,身披纯白法衣的教主沙罗老师粉墨登场。她像能剧演员一般,每一步都踩得分外响亮,可一上榻榻米,又开始用脚擦着地走了。会场瞬间安静下来,大殿里的空气绷得紧紧的。

“这世道可真不太平啊,没法像窗外的白雪那样干干净净。”

沙罗老师连招呼都没打,就开始了演讲。妙子和其他会员连忙端正坐姿。

“社会就是这样的。最好打一开始就放弃奢望,告诉自己‘世上就没有真正理解我的人’。有血缘关系的亲人也好不到哪儿去。父母总以为,孩子是我生的,我肯定是最懂孩子的人。可是在孩子看来,最不理解自己的人往往就是父母。在乡下小地方,这种情况尤其多。因为大家都没有意识到,亲人也有独立的人格。大家可别误会,我说这话可不是为了拆散亲骨肉。我想说的是,在梦野这样的小城市,最折磨人的就是亲人的束缚了。”

妙子在心中拍案叫绝。可不是!对此刻的妙子而言,最让她头疼的就是亲哥哥。而且在座的会员有一大半是被亲人逼得走投无路,逃到沙修会来的。只有沙修会的会友才是他们真正的“亲人”。

“听说有个宗教组织眼红我们沙修会,暗地里攻击我们?落到头上的火星当然是要掸的,但你们普通会员千万不要和那些人一般见识。狗对你叫了几声,难道你还要叫回去不成?对不对?就是这么回事。”

这时,教主第一次笑了。大家的表情舒缓了许多,妙子紧绷的肩膀也放松了。

“好了,烦心事就说到这儿吧。今天的主题是‘轮回转世’。大家别跪着,怎么舒服怎么坐,时间还长着呢。反正外面下着雪,也没别处可去,偶尔来这儿休息休息也不错。好,大家听说过‘三界六道’这个词吗?所谓三界,是众生生死轮回的三种世界——欲界、色界、无色界。也就是说,三界是众生活动的所有世界。而六道指的是六种迷界,按果报分成地狱、饿鬼、畜生、人、阿修罗、天人六种。啊,不用做笔记,回头看看我写的书就行了,书上都有。现在需要用耳朵认真听。看过,听过,才能化作自己的教养。”

“她在说什么?”加藤皱着眉头轻声问道。

“嘘!”

被妙子一瞪,五十来岁的男人竟像孩子似的缩起了脑袋。

教主说得滔滔不绝,一口气也不喘。听她说话,像在听钢琴家演奏。这就是所谓的“天赋”吧。沙罗老师的发言有这样的魅力。

今天的演讲有点难懂,妙子听得云里雾里,但她很满足,能听到沙罗老师的声音就是饱了耳福。演讲结束后,是跟平时一样的“排忧解难环节”。这天被点名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她刚离婚没多久,开始讲述自己的生活有多么窘迫。她有两个年纪还小的孩子,找不了全职工作,何况梦野也没多少工作机会。想申请低保,却在窗口被工作人员赶了回来。没有一个亲戚朋友向她伸出援手。她有时甚至会冒出带着孩子一起自杀的念头。说着说着,她啜泣起来。很多会员也跟着她一起哭。

“这样啊,你也真是不容易。现代的经济低迷不是靠个人努力能解决的问题,是社会机制造成了现在的局面。一旦跌入谷底,就很难再爬起来了。我觉得,像你这种情况就不要在这辈子挣扎了,再努力也是白搭。抵抗社会哪儿有那么容易。但我不是让你就此放弃人生。你完全可以换一个方向,上另一个台阶,跳出社会的金字塔。到我们这儿来,到这儿来吧。”

教主加强了语气。她总是那么斩钉截铁,所以大家才会备受鼓舞。

发言人的声音变大了,抬起头,眼泪也止住了。她每表一句决心,在场的会员都会鼓励她:“加油!”“别哭!”教主随即高声喊道:“化解得多好啊!”

见状,加藤皱着眉头说:“我好像来了个不得了的地方……”

“吵死了,别说话。”妙子下意识地用手肘捅了他一下。

她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命苦的人不止她一个。只要不强求这辈子的荣华富贵,人就会变得无所畏惧。最后全场掌声雷动,人声鼎沸,连窗玻璃都起雾了。

讲经会结束后,加藤提出要跟妙子一起喝茶。

“咱们去国道边那家‘番红花’吧。他们家有红豆汤,这个天喝正好。聊完我送你回去,这么大的雪,你也没法骑自行车吧。”

说着,他又把手伸向了妙子的腰。妙子下意识地一扭,与他拉开距离。

“哎哟,这么讨厌我啊?”

“那倒不至于,只是你老动手动脚的……”

“那是我的坏习惯啦,坏习惯。”厚脸皮的加藤笑着说道。

就在这时,指导员植村叫住了妙子。“堀部,能过来一下吗?”她招手示意妙子跟她去房间的角落。

“话说万心教那事……虽然沙罗老师宽宏大度,但理事会不能放任不管啊。所以,能不能请你帮我们一起对付那个受害者联盟?”

妙子一时语塞,只能反问道:“需要我做什么?”但植村没有正面回答,只是一脸不快地说:“那个联盟的负责人就住在我的责任区,我都没脸见人了。还有理事怪我监管不力呢。可这种事防不胜防,你让我怎么办。”

“嗯。”妙子随便点了点头。

“我觉得,只能想法子威胁他们了。”

“威胁?”这个词着实吓人,妙子连忙反问了一句。

“不然还能怎么办,要不你给我出出主意?”

“这……突然让我出主意,我也……”

“我们查过了,那个负责人叫丸山典子,是个在便当工厂打工的主妇。老公是梦城停车场的管理员,也是临时工。家里有两个上初中的孩子。儿子上初一,不肯去上学。女儿上初三,是个染了一头金发的小太妹。果然是家庭生活太不幸了,才会做出这种事。”

沙修会的会员也好不到哪儿去吧?这句话差点脱口而出。

“二十四小时不停地给她打骚扰电话怎么样?”

“这……”妙子皱起眉头,无法接受如此卑劣的手段,“我想先问问,为什么要我帮忙呢?”

“你不愿意?”

“倒不是不愿意,可会员又不止我一个。”

“但你是唯一一个既有时间,又靠得住的人。你当过保安,心理素质肯定好,”植村抓住妙子的手腕,轻轻晃了晃,“要是你能帮我搞定那个被害者联盟,我就推荐你当指导员。”

“真的吗?”妙子的声音都高了八度。

“正好有一个空位,大家都说该补上。要是你能抓住这个机会,立下功劳,肯定不会有人反对,到时候我也大力推荐你,好不好?”

指导员能领到每月七万日元的津贴。虽然不多,但对妙子这个失业人员而言,这也是宝贵的收入来源。

“我觉得打骚扰电话大概没什么用。”

“那该怎么办啊?我没办法了。”

“直接找她工作的地方可能更有效。她跟她老公都不是正式员工,雇主又怕惹祸上身,出了这种事肯定会立刻炒他们鱿鱼。我就是这么被解雇的。”

“嗯嗯!”植村一脸认真,边听边点头。

“可以先拿着传单去她工作的便当工厂,说‘你们的员工到处发这种东西造谣,你们雇了这种人,也是要负责任的,一定要给个说法’。再吓唬他们说,要是处理结果不能让我们满意,我们就发动抵制运动。都说食品厂最怕这种负面传闻了。”

“这个主意不错。”植村感叹道,“就这么办吧,事不宜迟。”

“你让我一个人去啊?那也太……这是去抗议,人越多越好。”

“好,那我帮你拉点人,我自己也去。大家一起去抗议,让万心教的干部吃不了兜着走。这事你先别跟别人说,我去跟其他指导员商量一下,然后再动手。”

植村越说越起劲。她大概觉得妙子的方法极有可能成功,现在不上这条船就要吃大亏。这人真是爱打算盘,妙子无言以对。不过她并不在乎这些。对她来说,眼下最重要的是升任指导员的机会。芳江也许会眼红她的成功,但她真的顾不上别人了,只想快点逃离憋屈的社会,彻底解放。

谈完之后,她和加藤一起离开了沙修会总部。在她的强烈要求下,加藤把她的自行车装进了后备厢,后盖都盖不上了。

他们坐进车里朝咖啡厅驶去。天色已晚,车灯照亮了飞舞的雪花。

“要不先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吧,我今天也没心思拉活了。”加藤握着方向盘调笑道。

“你胡说什么呢?”妙子冷冷地回了一句。

“那你就介绍个女朋友给我嘛。”

“你不是有老婆吗?”

“有老婆的人也想要女朋友陪呀。刚才坐我斜前面的那个姑娘就不错。”

“三木妹妹?开什么玩笑。”

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什么样子?妙子火冒三丈。其貌不扬的中年男人,还想吃天鹅肉不成?

“我刚才跟她打招呼来着,她还对我笑呢,笑得可甜了。”

“你跟她说话了?”

“是啊,我说,‘要是我入会了,你能不能陪我出去兜兜风?’”

妙子长叹一声。自己怎么就拉了这么个蠢货回来。

这时,妙子的手机响了,是妹妹治子打来的。直觉告诉她,准没好事。果不其然,妹妹说她今天跟哥哥去给母亲办住院手续,发现母亲要入住的是特别寒酸的大病房,心里实在过意不去。她说,既然哥哥靠不住,那还不如她们姐妹俩出钱,给母亲换个好点的房间。

“妈现在住的是什么病房啊?”妙子追问道。

“感觉是硬往六人间里塞了八张床。墙壁和天花板上有好多污渍。妈一进病房,脸色就变了,但她当着我们的面没抱怨,只说‘这里挺好的,挺好的’……我心疼得不行。”

“小治,你现在在哪儿?”

“医院啊,哥他们办完手续就走了,可我不能把妈撂在那样的病房里。”

“好,我这就过去。”妙子说完就挂了电话。

“怎么了?”加藤问道。

“送我去汤田镇的爱德医院好不好?我妈和我妹妹在那儿,家里出了点问题。”

“问题?什么问题?”

都说家丑不可外扬,但妙子毕竟是有求于人,就挑重点跟加藤讲了讲自家的情况。谁知话匣子一开就关不上了。最终,她还是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说了。

“这种事情啊,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我妈也八十岁了,平时是我嫂子照顾。她有时候说话也挺难听的,还抱怨过‘我们家一个月的暖气费要两万块’呢。”加藤柔声柔气地安慰道,“兄弟姐妹要是闹僵了,是最难弄的。又不能彻底绝交不是?家家如此,大家都不容易啊。”

这番话让妙子对他稍稍改观了一些。虽然他一肚子色水,但是能得到别人的认可,妙子心里还是很欣慰的。

路上积着雪,车开得很慢。电台的天气预报说,雪会一直下到半夜,降雪量预计将超过三十厘米。挡风玻璃前的风景是死气沉沉的白色荒野。“大自然的风光最美好”,这句话是谁说出来的?

抵达医院后,妙子向加藤道了谢,让他先回去。加藤死皮赖脸地说:“下次陪我一起去弹子球店玩玩吧。”妙子微微苦笑,只能先点点头应付过去。治子就等在医院门口,阴沉着脸说:“对不起,是不是打扰你工作了?”

“没事,妈呢?”

“在病房呢。”

“快带我去!”

两姐妹走在昏暗的医院大楼里。走廊的灯有一半是关着的。院方也许是想省电,可这样反而凸显出了病房的阴森。

一进母亲住的病房,妙子险些尖叫出声。病床的间隔不足一米,中间只隔了一层廉价的布帘。入住的病人都是老婆婆,整个房间充满了老年人特有的气味。没人开口说话。她的母亲躺在正中间的病床上。

“妈!”妙子冲到床边。

“啊,是小妙啊……谢谢你来看妈……”母亲用虚弱的声音回答。才半个月没见,她已经衰弱得与原先判若两人。

“妈,你跟我走好不好?”妙子俯身在母亲耳边说道,“到我家来吧。虽然我住的公寓很小,但除了我没别人,怎么都不会拘束。好不好,来我家吧。”这些话都是她下意识的反应。

“姐!”治子拉了拉她后背的衣服。见她表情严肃,还使了个眼色,妙子就跟她退回了走廊。“姐,你真要带妈回去吗?没人扶,她都走不动路了。让她去你那儿,你真能照顾好她吗?”

“总有办法的。”

“什么叫总有办法——”治子脸色一变,“你还要上班,哪儿顾得了那么多。”

“实话告诉你吧,我前一阵子把那工作辞了。”

“不会吧,为什么啊?”

“你管这么多干吗……”

“怎么能不管!你连工作都没有,把妈接回去要怎么过日子?”

“总有办法的。”

“哪里有办法啊。你有积蓄吗?先冷静下来好好考虑一晚上吧。”

“小治,开车送我回去好不好?我要带妈离开这里。”

妙子强行结束对话,回到病房把母亲扶起来,让老人在床边坐好,再把拐杖送到她手里,在一旁使劲搀扶,才让她站起来。

“我们走吧!”

其他患者投来毫不客气的视线。还有个老婆婆不停地嘟囔。妙子几乎是把母亲扛出了病房。走廊里正好有一把折叠式轮椅,她就拿来用了。

“小治,我要把妈扶到轮椅上,你也来搭把手。”

“姐,你这人真是……”治子手足无措,只能照办。

妙子的身子因为愤怒与悲哀变得滚烫。她顾不上以后的事了,此时此刻只想带母亲离开这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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