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肯塔基州,曼森消失的女孩 作者:克里斯蒂安·怀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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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 我出了莫莉的公寓,低着头,开始朝酒店的方向走,大脑像一杯溢出的水。自从在澳大利亚遇到斯图尔特,自从因为母亲的事情和迪安闹僵,自从和艾玛见面,自从来到曼森,越来越多的水被倒进杯子里,而我还没有机会去清空它。现在,我见到了莫莉,这个玻璃杯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崩成碎片。 我走了不到五米,一辆汽车在我身边减速,按响了喇叭。司机一侧的窗户摇下来,一个男人对着我露齿微笑。他将近五十岁,蓄着浓密的红色胡子,穿着一件花衬衫。他将车停下来。 “下午好,女士。” “你好。” “你是金伯莉·利米,对吧?” “叫我金吧。”我小心翼翼地回答。 “我是马克·伯克哈特警探。”他翻出他的工作证,拿给我看,“可以请你喝一杯咖啡吗,金?”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这个嘛……女士,我是警察,再说曼森可不是纽约。” 我看不出我还有其他选择,于是爬上他的巡逻车。当我们开车横穿城镇时,他问:“来到这里之后有机会呼吸呼吸新鲜空气吗?” “有好几次。”我说。但每次都被重新拉回水里。 “我们小时候经常爬上去,”他指着前面的水塔说,“我们不应该这么做,但这么做大半的乐趣在于等着太阳落山和提防警察。当然,在那个时候,我们不需要面对这样的麻烦。” 他指着四面宽阔的铁丝网,拦住了水塔的每一条腿。 “他们在1986年增加了安全警卫,因为达里尔·维西从梯子上摔了下来,造成了脊椎骨折。他当时喝伏特加喝得醉醺醺的,没有摔到要害部位,要不然他就死了。” 伯克哈特开出主街,将车停在警局停车场,接着说道:“达里尔从水塔上摔下来,这大概是我成长过程中曼森发生的最大的事情,直到萨米失踪。” 曼森警局的咖啡出乎意料地美味——我原本以为会喝到从壶里过滤出来的黑乎乎的变味的咖啡,但伯克哈特从一台巨大的银色咖啡机里煮了两杯卡布奇诺,最后还加上了熟奶。 我们坐在警局的休息室里,背对着一排自动售货机。伯克哈特的布告栏上并非像想象中的贴满通缉令,而是有快餐宣传册、《权力的游戏》的日历和一张用红蓝阴影印着“莫因一时糊涂,酿成一世悲剧”的宣传海报。 伯克哈特从胸前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录音机,放在我们中间的桌子上:“你不介意吧?” “不介意。” 他按下一个红色的按钮,录音机发出一声尖锐的声音。 “准备好了就开始吧。” 于是,我从头开始说。对着警探和他的录音机,把卡罗尔·利米、迪安、我的妹妹和我童年的事情都说了出来。伯克哈特并没有搜集到什么隐藏的线索或秘密,但这似乎并没有让他伤脑筋。除了引导我或者让副手去找零食,他一言不发,耐心地看着我。 说起我在澳大利亚的家庭时,我开始想念我的母亲。诚然,我等不及想见到艾米和迪安,但我真正想要的是和卡罗尔·利米再待五分钟。我对她的记忆每天都在被染上颜色。她带着幼小的我去为圣诞节购物时,是不是一直都频频回头,鬼鬼祟祟的?在我们去海滩的时候,她会不会一直都在提防警察?她把头发染成金色,是出于爱美之心还是故作乔装? 我把前因后果说完后,问道:“现在怎么办?” “我会去收集杰克·温特、斯图尔特、艾玛、莫莉等人的供述,还有你妹妹和你继父的,我们会和澳大利亚的警方就此进行协调。” “可能没这个必要,他们正在赶来的路上。” “那就更好了。”伯克哈特说,“我们的目标是制作一个从你失踪开始的事件时间线。我们自己也会做DNA检测,我相信你会理解的。” “当然。” “我们会在本地的新闻上公布一些卡罗尔·利米的照片,看看是否有人在那段时间看到过她……”他靠在椅子上,摩挲着胡子,“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不是那种会绑架的人,如果你问的是这个的话。” “所以你认为她会有帮手?” 我不置一词。 自动售货机的嗡嗡声萦绕在逼仄的休息室里,将我带回到澳大利亚——我公寓里的冰箱的嗡嗡声,还有笔记本电脑电源适配器在角落桌子上的嗡嗡声。 家,似乎已经是千里之外、许久以前的存在了,我怀疑自己还能否回得去。这是一种奇怪的、隐约的感觉,我上次和艾米说话时也有同样的感觉。这不仅仅是一种不好的感觉,而更像是一种先兆。 “说说吧。”伯克哈特说,“每个人和他的狗都有自己的猜测,你肯定也有。” “你有没有听说过希克斯的婴儿?”我问。 伯克哈特摇了摇头。 “我想是在俄亥俄州。早在20世纪60年代,有一个叫希克斯的博士。他会从贫穷的母亲那里把孩子偷出来,卖给因为各种原因没有办法拥有自己孩子的夫妇,甚至还伪造了出生证明。” “婴儿黑市。”他说,一副不相信的语气,“所以你的假设是,绑匪把你卖给了卡罗尔·利米,她在澳大利亚将你抚养成人。” 我耸了耸肩。 “好吧,这种猜测和其他猜测比起来也好不到哪里去。”他说。 这也是我唯一能想到的可能,这样可以挽回卡罗尔的名誉,至少可以挽回些许。买一个多余的孩子比偷一个被宠爱的孩子,更容易被人谅解。 “你呢?”我问伯克哈特,“你说每个人和他的狗都有自己的猜测,你的猜测是什么?” 他皱着眉头,轻轻地在桌子上敲手指:“我的猜测还在成形当中。” “你还记得当时发生的事情吗?” “噢,记得。”他说,“虽然我现在住在科尔曼,但我在曼森长大。萨米失踪时我十七岁,还住在老科芒斯。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犯罪嫌疑人。每个人都是犯罪嫌疑人。” “比如谁?” “好吧,莫莉算一个,杰克很有可能也是。在这样的案件中,每个人都盯着孩子的父母。还有特拉维斯·埃克尔斯,一个来自粗鄙家庭的人,住在附近。还有戴尔·克里奇,心内之光教会的牧师。” “戴尔·克里奇?我刚刚见过他,他看起来……人不错。” 伯克哈特笑起来:“是不错,但也很古怪。我的意思是,所有的心内之光教徒都很古怪。期望通过摆弄毒蛇获得上帝的庇护,不古怪是干不出这种事的,对吧?” 我想到了莫莉。 “这只是一个传言,众多传言中的一个。人们很快就认为,所有的牧师都对小孩有特别的兴趣。”他把咖啡喝完,站了起来,把一些零钱塞进一台自动售货机里:“你要什么吗?” “不了,谢谢。”我说,“警察有没有询问克里奇?” “警察差不多问遍了镇上的每一个人。我看了所有的以前的报告,克里奇有不在场证明,他教会的十几个人都证实了这一点,虽然这并没有太多证明力。心内之光教会铁板一块,比鸭子的屁股还要紧——原谅我的措辞。” 他输入一个代码,从售货机里取出一块巧克力棒,坐回到桌子旁。他小心翼翼地打开巧克力包装,仿佛在解剖一具尸体:“我们说到哪儿了?” “戴尔·克里奇?”斯图尔特问。 我和斯图尔特现在在曼森三十公里外,正穿过茂密的森林,沿着一条狭窄的、没有铺柏油的路,去看望斯图尔特的奶奶。他解释说,桑迪·温特住在一个偏僻的地方。 “你了解戴尔·克里奇吗?”我不得不提高嗓门儿,才能让他在崎岖不平的道路上听到我的声音。 “妈妈了解他。”斯图尔特说,“我花了一些时间调查这名牧师。我确信他有些怪异,但他有严密的不在场证明,也没有作案动机。” “有没有教会的人可以跟我们说说他?” “我想没有,心内之光教会……” “比鸭子的屁股还要紧?” 他笑了:“要我说,他们是一个联系紧密的团体,不过说是鸭子的屁股也没什么问题。如果他们中的任何人知道些什么,他们几乎不会向外人透露。没有人会和教会过不去,他们不想遭人排挤。” “那你的奶奶呢?” 斯图尔特只是耸耸肩。 “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和妈妈一点儿都不一样,”他说,“如果你是在担心这个的话。” “莫莉并没有那么可怕。”我撒谎说。 “不,她很可怕。妈妈已经四分五裂了。她应该和我们其他人一样,离开这个小镇,但她却留了下来,承受着一切——内疚、悲伤和非难。她会挺过来的,只是需要给她一点儿时间。” 这并没有那么容易。我失去了一个母亲,然后发现自己还有一个母亲。在内心深处,我希望莫莉能填补卡罗尔在我生命中留下的空白。这样,我就可以找到一个母亲,来取代我逝去的那位,但现在,整件事情似乎非常不公平。 桑迪·温特住在一条长长的车道尽头的一座古老的大农舍里。斯图尔特车头朝外地停下车,这是他为快速逃跑做准备的标准停车方式。我们向前门走去。他提醒过我,他奶奶的视力已经大为退化,以及,如果我想让她听到我说话,就必须大点儿声。但是,他说,九十一岁的桑迪,思维还是一如既往地敏捷。 一个苗条的女人出来迎接我们。她眯着眼睛,用疑惑不解的眼神打量我,说:“果然,你看起来就像温特家的人,绝对没错。” 斯图尔特笑起来:“这是凯莉,奶奶的护士,在街坊邻里中很有影响力。” 他们互相拥抱,凯莉吻了一下斯图尔特的脸颊,然后她转向我:“你想喝茶、咖啡,还是威士忌?” “都不用了,谢谢。”我说。 凯莉带我们进屋,热切地挥手示意我们穿过大厅。屋内大而空旷、一尘不染。 “桑迪就在后门廊的外面。” 我们走出后门,来到一个木制平台上,俯瞰着一个开阔的花园。一个瘦小的老妇人静静坐在老旧的门廊秋千上,灰白色的白内障覆盖着她的两个瞳孔。她一定听到了我们曳步向她走来,因为她将头抬到了一个奇怪的角度。“斯图?” “嗨,奶奶。”他说。 她伸出手,摸摸索索地握住斯图尔特的手:“好久不见了,孩子。她来了吗?” “奶奶,这是金。”他说,示意我靠近一些。 桑迪向我伸出手来,我把手放到她手里,她捏了一下,把我拉到她的身旁。 “见到你真是太高兴了,金。给我说说,我的花园看起来怎么样?我的眼睛现在就像公牛身上的乳头,没什么用处。” “噢,挺好的,很漂亮。” “恕我冒昧,亲爱的,但我想听的不仅仅是挺好和漂亮什么的。” 我停下来,望着外面,将花园的景色尽收眼底。“唔,踊子草有些下垂,但并不是无精打采,它们湿漉漉的,覆盖着细小的露珠,看起来生机勃勃。” 桑迪·温特微笑着抬起下巴。她的头发向后绑成一条松松垮垮的马尾,脸上布满了皱纹。她闻了闻空气中的气息:“珊瑚钟怎么样?” “哪些是珊瑚钟?” “在一年的这个时候,它们应该开着精致的粉色小花,很有可能成行地长在花园后面的山坡上。” 她手指所指的地方丝毫不差。令人眼花缭乱的粉红色花朵,在用回收木材做成的花盆里致密地开着。 “啊,没错!”我说,“它们看起来已经完全绽放了,还有一只黑褐色的小鸟在周围挖虫子。” 她笑着,再次拉起我。她又按了一下我的手,但这次没有松开。我们一起坐在门廊的秋千上,手牵着手,默默地荡着。微风吹过花园,拨动花园后面的珊瑚钟,将黑褐色的鸟送上天空。 斯图尔特靠在门廊的栏杆上,带着一丝笑意,看着我们。 “斯图尔特告诉我,你去莫莉那儿了。” “是的。”我说。 “我猜,她并没有热情地欢迎你。” “这么说不太准确,她只是不相信我是……她认为她的女儿早就死了。” “好吧,不过我得替她说句话,我们都是这么认为的。萨米已经离开人世,这更容易让人接受。这可能会让我听起来像一个可怕阴险的女人,但这是事实。我曾经祈祷,就让她死去吧,虽然我耻于承认这一点。因为,如果她死了,她的痛苦就结束了。比起被关押在地下室、地牢还是什么其他地方,或者被折磨甚至被迫做难以启齿的事情,她和上帝在一起会好得多。” 斯图尔特瑟缩了一下。 “这些是我唯一能看到的可能。”桑迪紧紧抓住我的手,继续说道,“要么是折磨,要么是死亡,在这二者中,死亡似乎更加让人向往。我从来没有想过她有可能会得到很好的照顾,或者过着美好的生活。你在澳大利亚过得好吗,金?” “是的,桑迪,”我说,“我过得很好。” 她转身面向我,但我在她眼里一定只是一个深灰色的轮廓。 “莫莉没准会过来,也可能不会。她住得太远了。” “她最后一次来是什么时候,奶奶?”斯图尔特问。 她放开我的手,在羊毛衫口袋里找到一块手帕,把眼睛擦干:“我已经快四年没见到你妈妈了。” “你没有在教会见到她吗?”我问。 她摇了摇头:“这些年我不怎么见人。我早在1994年就离开了教会,但我仍然将心内之光深深放在心里,即使它的教徒一直都在减少。在过去,你随便转个身就能碰到一两个心内之光信徒,但我上一次听说,教会只剩下十来个成员了。” “这是为什么?” 桑迪突然变得冷淡。 “我离开的原因有很多。”她说,“教会见证了我最好的一面,也见证了我最坏的一面。我能想到的就只有这些了。” 斯图尔特好奇地看着我俩,似乎温特家的每个人都有一个秘密。 “心内之光教会仍然存在吗?”我问。 “目前还存在。”桑迪说,“如果非要我猜,我想在克里奇牧师死之前,它都会存在。” “我昨天见到了戴尔·克里奇,”我说,“他人很好,但似乎也有一点儿……” “激情澎湃?” “没错,”我说,“我可以看得出来他是如何成为一个好牧师的。” “阿门。”她说,“戴尔可以对着满满一个房间的人讲话却让你坚信,他只是在对你一个人说,你也可以确信,房间里的每个人都是这么认为的。他总是充满激情,从小就是这样。” “有人认为他与绑架有关。” “什么人这么认为?” “就是……一些……人。”我说。 桑迪皱起眉头:“金,你可能已经注意到,我上了年纪了。我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所以当人们回避一个话题,而不是马上说出他们的意思时,我很可能会变得脾气暴躁。斯图可以证明这一点。” 斯图尔特叹了口气,问了我一直没有敢问的问题:“奶奶,你认为他会和萨米的失踪有关吗?” 她不屑地挥了挥手,仿佛在打蚊子:“戴尔是个诚实、敬畏上帝的人,或许会精神错乱,甚至也许有些我行我素,但他不会去伤害一个孩子。” “精神错乱,怎么会?”我问。 “没有人是完美的,金,诀窍就在于,要让美好的东西多过不好的东西。” “那也就是说在克里奇身上,也有一些不好的地方,是吗?” 桑迪靠在门廊秋千上放松下来:“她真是不依不饶,继承了很多你爸爸的品质。” 斯图尔特皱起了眉头。 “戴尔不好的地方是他想得太多了。他有个妹妹,叫贝基,应该比他小……六七岁。他们小时候形影不离。人们所说的一些双胞胎有近乎超自然的联系——掐其中一个,另一个就会有感觉,诸如此类的,你知道吗?他俩就是这样。” 她又用手帕擦了擦眼睛。我原以为桑迪是情绪激动,但现在我知道了,迎风流泪是白内障引起的。 “但是,戴尔和贝基成人之后截然不同。戴尔很有魅力,也很有激情——我想贝基也一样,只是以她自己的方式行动,但她的一些行为总是给人吊儿郎当的感觉。戴尔对她很严厉,虽然远没有必要,但那是因为他在乎她。” “什么意思?” “贝基有叛逆的一面,她不愿意被人左右,戴尔为此焦虑不安。结果就像很多老掉牙的故事那样,贝基也变得焦虑不安。她扮演了哥哥给她设定的角色,她演得很好。裙子长了一些,上衣也紧了一些。戴尔当时还年轻,他只想忠于自己的信仰,但是,如果你把人逼得太紧,有时候就会将人逼走。” “戴尔就是这么做的吗,逼得太紧了?” “听着,我和上帝的关系还是很好的,特别好,但原教旨主义的麻烦在于,如果你不是我们中的一员,你就是他们中的一员——一个迷失的灵魂。而有一段时间,戴尔就是这样看贝基的。” “她离开了教会?” “没有正式离开,但我们有一段时间没见到她,人们议论纷纷。现在,如果你问我,我只能告诉你,谣言是唯一越传播就越化不开的东西。不过一些心内之光教徒说,她肚子被人搞大了。” “被谁?” 她耸耸肩:“谁也不知道。” 那只黑褐色的鸟又回来了,咯咯叫着,在离我们几米远的地方挖土。松软洁白的云在天空中翻涌,远处的一只狗吠了起来,咖啡在屋内煮着,咕咚作响。 “她发生了什么?”我问。 桑迪笑了笑:“戴尔把她带回了心内之光。可能是那个让她怀孕的男人不想再陪伴左右了,也可能是她从来就没有怀过孕,但她因为某种原因变得郁郁寡欢,陷入了低谷。她准备走出黑暗,而她的哥哥为她指明了方向。他让她想起了上帝的安排,很快她的裙子又长了起来,在哥哥的眼中,她为自己塑造了一个新的角色——对上帝忠诚的仆人。她祈祷、弄蛇,像留着一个荣誉徽章般留着蛇的咬痕。” “她被咬了?” “噢,是的,大多数人都被咬过。人们对弄蛇有误解,认为那只是一种把戏,或者是蛇被麻醉了。但蛇真的会咬人,它们咬人的时候很用力。” “斯图尔特和我说过这个。” “我打赌,他和你说了他叔叔克莱德的事情。”她笑着说,“他被响尾蛇咬了一下,死的时候脸上带着微笑。被咬意味着被上帝触碰,活下来则意味着被上帝拯救。你要注意,我参加了六十三年的礼拜,一次都没有被咬过,但是贝基被狠狠地咬过一口,就在她的手上。” 她摸了摸左手拇指和食指之间的虎口。突然间,所有的空气都被抽离我的身体。 “她的左手?”我大声问,“那个伤疤在她的左手上?你确定吗?” “十分肯定。”她说,“你还好吗?我觉得刚刚掠过了一阵冷空气。” 我的思绪迅速回到我和艾米在她车库里的那个下午。我们翻遍了盒子,为我的旧摄影作品——《疤痕:身体和情感》——感到难为情。我记得我的小脚趾上的缺口,艾米大腿上的伤疤,还有我母亲手上的烙印。 我母亲手上的烙印。 她左手拇指根部有一个小小的突出的印记。她经常用手指触碰那个伤疤,按一下,或者戳一下,特别是在她沉思的时候。据她说,那是在她十几岁的时候留下的,当时卧室里的电扇短路了,她试图在没有切断电源的情况下去修。那是一个凹凸不平有缺口的伤疤,形状像一个杠铃,两端很大,和蛇的咬痕一模一样。 “贝基·克里奇还住在曼森吗?”我问。 “没有,”她说,“她很久以前就搬走了。” “她是多久之前搬走的?她去了什么地方?” “我不太记得了,也许是密西西比州。我不确定,你得问问她哥哥。为什么问这个?” 斯图尔特向前跨出一步:“金,怎么了?” 我没有回答。我已经站了起来,向车跑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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