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

一辆救护车将我送往曼森慈善医院，医生为我注射了十九瓶抗蛇毒血清。如果晚送医一小时，我的手可能需要截肢；如果咬伤没有得到治疗，我可能会缓慢而痛苦地死去。我的左耳接受了Ⅱ度烧伤的治疗，那是克里奇用咖啡壶击中我的地方。他们治疗了我脸上的擦伤，为我脚上深深的伤口进行了缝合。

我服用了大量的止痛药，所以在接下来的两天里，我都在失去意识和恢复意识之间游移。我记得很清楚的是我流了很多口水，一位护士告诉我，在被响尾蛇咬伤后这是正常的。我记得迪安，他和艾米一定是在第二天的什么时候抵达的。我醒来好几次，每次都发现他在我的床边，用手指摩挲我的头发，或者坐在靠窗的椅子上看报纸。

第三天早上，当我醒来时，迪安已经走了，接替他的是斯图尔特和艾米。看到我醒来，斯图尔特从靠窗的椅子上站了起来，艾米坐到了我的床尾。他们两个人同时出现在一个房间，让我感到有些荒诞离奇。金伯莉·利米和萨米·温特的不同世界，终于正式地碰撞在一起了。

“还疼不疼？”艾米问。

“我打了吗啡，感觉不是很疼。”

“也就是说我可以抱你了？”

“但你要保证轻一点儿。”

这个拥抱让我感到有些尴尬、难受，但这不重要，我这辈子从来没有为见到一个人而如此开心。

“你见过我哥哥了吗？”我问。

“是的，我们见过面了。”艾米说。

斯图尔特的脸红了。他走到我身边，微笑着，握住我没有伤口的手——我的另一只手缠着绷带。

“这是你第一次这么称呼我。”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你离开后不久，爸爸就来了。”他说，“我们找不到你，汽车也不见了，很显然你去了教堂。你不应该一个人到那儿去。”

“我知道。”我说，“很抱歉。”

“我也是。我为这一切感到很抱歉。克莱尔在来的路上。”

“很好。”

有人敲门。伯克哈特警探从楼下的礼品店带来了一束鲜花：“你有空谈谈吗？”

“我们给你一点儿空间。”艾米说，从床上爬下来。

“你们两个别走太远。”

斯图尔特捏了捏我的手，和艾米一起离开了，房间里只剩下伯克哈特和我两个人。他把花放在靠墙的桌子上，将塑料椅子拉到床边，坐了下来。

“还疼吗？”

“他们给我用了很多药，”我说，“所以我现在感觉还不错。”

“那就好。”他微笑着，抓着胡子，然后他的笑容消失了：“我们还没有抓到克里奇。”

我差点儿哭了出来。克里奇已经逃之夭夭了，很可能是在把我和蛇锁在一起后就逃走了。尽管我的大脑告诉我，他现在远在千里之外，但在我心里，却认为他并未走远。

“在那儿发生了什么，金？”伯克哈特问道，“你哥哥说，你去问克里奇关于他妹妹的事了。”

我点点头，将身体放松下来，擦了擦嘴——我还在流口水。伯克哈特递给我一杯水，我喝了一口。

“我认为贝基·克里奇和卡罗尔·利米是同一个人。在我问克里奇她的事情的时候，他只是……转移了话题。很久以前，在教堂应该是发生了什么，和他的妹妹有关，我想我当时就在场。”

伯克哈特看起来很古怪，仿佛领悟了什么。他将手伸进口袋，拿出一张折叠的纸，在他手里翻转了几次。

“我们搜查了克里奇的房子，找到了一些你可能感兴趣的东西。”他把纸张展开，递给我，正面朝下，“这是贝基·克里奇的照片，你看看，告诉我，这是不是抚养你的那个女人。”

我把纸翻过来，看了一眼贝基·克里奇的照片，立刻泪流满面，我的手因为疼痛而肿胀起来。我伸手按下按钮，想再给自己来一点儿吗啡，但我已经注射了最大剂量。

“桑迪记错了，”我说，“疤痕甚至都不在同一只手上。”

“你说什么？”

我把纸折起来，还给伯克哈特，说：“这不是她。”

接下来来看我的是杰克·温特。他身材高大，头发灰白，有些脱发。他的笑容里，暖意和悲伤参半。

“我不确定该怎么称呼你，萨米还是金？”

“我想我得开始带着这两个名字生活了。”我说，“我需要适应一段时间。”

“我也需要一段时间来适应你的口音。”

他来到床前，坐在我旁边。毫无疑问，我们就是一家人，我在他的脸上看到了自己的模样。我们有着一样的眼睛，莫莉怎么可能会看不出来？

“我不应该放弃找你的，”杰克说，“一开始我就不应该把你弄丢。保护你是我的职责。我很抱歉，萨米。”

“没关系，”我说，“我现在过得很好。”

他没有费力去擦干眼泪。这时，一个男人出现在门口。他穿着得体，五十岁左右，下巴尖削，满面笑容。杰克向他招手，示意他进来。

特拉维斯迈着缓慢而沉着的步伐走到床边：“真的是你吗？”

“没错，”我说，“是我。”

在一个父亲还站在我的床边时，我的另一个父亲踩着轻快的步子走了进来。迪安牵着一只“早日康复”的气球，气球像一只浮标一样飘在他的头顶上方。当他看到我床边的杰克和特拉维斯时，他停下了脚步。一开始他似乎很震惊，但随后他的表情放松了下来。他先看了看杰克，然后看了看特拉维斯。

“你好，特拉维斯。”他说。

特拉维斯仿佛看到了一个鬼魂：“……帕特里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