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端案件与规则意识

刑法罗盘  作者:罗翔

近两年,极端案件时有发生[参见《权威剖析个人极端暴力犯罪应对之策》,载人民网,http://theory.people.com.cn/n/2013/0802/c40531-22424992.html,最后访问时间:2020年8月26日]。鲁迅说:“勇者愤怒,抽刃向更强者;怯者愤怒,却抽刃向更弱者。”这不再是文学,而是写实。

这些案件折射出一个非常危险的信号,那就是民众的暴戾之气越来越严重,每个人都像一座活火山,聚积着巨大的仇恨。当遭遇特殊的环境,这种仇恨的喷发不是对自己,就是对他人带来巨大的伤害。

究其原因,一个重要的因素就是规则意识的淡漠。相当一部分人不愿意尊重遵守规则。他们认为,规则主要是针对弱者的,强者会以多种方式跳出规则之外,他们或者随意修改规则,或者任意解释规则,甚至干脆无视规则。当遵规守法成为弱者的象征,那么很少还有人会自愿遵守规则,人们会不断地挑战规则,人人都想成为不受规则约束的“强者”。

这就是为什么我们需要法治,因为法治在本质上是对强权的约束,是对权力意志的束缚,只有法治能够带领人类走出“丛林法则”的生态。

法治的基本假设是人性有幽暗的成分,人性中那些天然的良善和道德,时刻面临着各种严酷的试探和特权的侵蚀,并且事实无数次的证明,我们的人性最终无法抵制这些致命的诱惑。权力越大,越能激发人性的邪恶。英国前首相威廉·皮特说:“不被限制的权力倾向于腐化那些拥有它之人的灵魂”。这也恰好印证了阿克顿勋爵的至理名言:“权力导致腐败,绝对权力往往导致绝对腐败……”因此,为了保护权力的拥有者不至于堕落为魔鬼,不至于带给人类巨大的灾难,必须对其权力加以最为严格的约束。

阿克顿说,伴随着暴虐的权力而来的往往是道德的堕落和败坏[(英)阿克顿:《自由与权力》,侯健、范亚峰译,商务印书馆2001年版,第342页]。当权力的拥有者不断突破规则以求更多的权力,那么也就没有人会尊重规则,人人都想成为强者,都想拥有权力推行自己的理想,成为“通吃一切”的强者会成为每个人的梦想。但那些理想受挫、失效的人,不是伤感命运之不公,就是采取激烈的手段制造一个又一个极端事件。

规制不仅是对弱者的保护,也是对强者的庇护。当人们将规则视为游戏,无论强弱,每个人都只身居火山口下,个人安危,纯靠运气。

但人类社会毕竟不是动物世界,人类不断用制度来约束人心的邪恶,告别“丛林法则”。用猴山的经验来说明人类社会的规律是对人之尊严的莫大亵渎。索尔仁尼琴说:“世界正在被厚颜无耻的信念淹没,那信念就是,强权无所不能,正义一无所成。”

韩国电影《辩护人》有一句经典的台词是:“石头再坚硬,也是死的;鸡蛋再脆弱,也是活着的生命。石头最终会碎成细沙,而鸡蛋孵化出小鸡,终将越过石头。”

丘吉尔说:“没有最终的成功,也没有致命的失败,最可贵的是继续前进的勇气。”

不知当你我遇到极端案件之时,我们是否有勇气挺身而出。

每天都有不法之事,每天都可能发生极端案件,甚愿我们不会因为爱心的渐渐冷淡而丢弃勇敢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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